第22章 于心不忍
打那日嘗了小姑娘一口蛋糕之後,邵觀潮就再也沒有看到過季歲月。一來是邵觀潮本人宅得可以,二來是季歲月和邵觀潮宅得不相上下。
宅到第四天的時候,邵觀潮捏了捏隐約要九九歸一的腹肌,為了自己的職業生涯着想,夜深人靜戴着棒球帽出去夜跑,繞着小區跑了十幾圈才慢下動作去便利店買水喝。
這個點7-11的人已經不多了,邵觀潮推開門的時候服務員從打盹的狀态驚醒,站正經了看向大門口,挂上個不太熱情的微笑道:“歡迎光臨。”邵觀潮直接從最近的貨架上拿了瓶水扔到收銀臺上,想了想又在收銀臺旁邊的開架上拿了一罐木糖醇用來補充糖分。
付了錢拿完東西,邵觀潮正準備走,門口的鈴又聽令哐啷響了幾聲,幾日沒見的季歲月穿着一身家居服打着電話推門進來。
“哎呀我活得挺好,你別多想了,”小姑娘正在和電話對面的不知什麽人撒嬌,一口地道的W市方言軟軟糯糯的,聽得人心發麻,“鄰居?鄰居對我可好了,還給我誠誠的簽名專輯呢,我不是那天早就在微博上曬出來了嗎?”
“哇你這個人是公元前2018年的出土文物嗎?”季歲月突然驚呼一聲,聲音不由自主地拔高幾度,“我跟你說大哥每天都在微博上曬給嫂子做的菜,連大哥這種老古董都知道有糧虐盡天下人,你居然連微博都沒有?”
對面的人又說了幾句,小姑娘的表情立馬轉嗔為喜:“你也有誠誠的專輯?好呀好呀,給我嘛——哎呀你這種不追星的人是不會理解的,我一張聽一張收藏不行啊?”
季歲月霸着門把手不松,站在那兒閑聊天,邵觀潮又沒有打擾別人電話的習慣,橫豎回去也沒什麽事情,索性就站在收銀臺邊玩手機,等小姑娘自己從門邊走開。
最後是收銀員站不住了,對着還在叨叨的季歲月扯着嗓子喊了一聲:“小姑娘,你要麽進來要麽出去,站在門邊上我們還做不做生意啦?”
被收銀員一喊,季歲月猛然意識到自己正站在便利店的大門口,好像是擋着人家的財路了,手機稍稍拿離耳朵,順從地往邊上走了走,對收銀員回喊道:“不好意思啊姐姐。”然後視線對上收了手機看向她的邵觀潮,眼神中不自覺帶上一點欣喜的光芒:“邵哥!這麽巧!你也來買東西啊?”
邵觀潮朝她點了點頭,拎着水和木糖醇擡腿走過去準備開門,耳朵敏感地捕捉到小姑娘迅速切換到W市方言頻道繼續和對面絮叨:“哎對,剛才碰到我樓下鄰居啦,雖然沒看到臉但是我就是知道人家很帥的——做什麽的?我怎麽知道啊,我又不和人家談戀愛——哇二哥你這個人就是很過分诶,你再這樣我就不制造機會介紹我鄰居給你認識了……”
聽到最後一句的時候,邵觀潮手恰好放在門把手上預備推門而出,聽到小姑娘打算搞個拉郎配手一僵,猶豫該不該告訴她自己聽得懂W市方言。
季容就是W市人,當年他在出租房裏和家人打電話的時候從來都不避着邵觀潮,久而久之的,雖然邵觀潮不會說,卻也能聽懂大部分W市方言了。
為着小姑娘的二兩皮面着想,邵觀潮最終還是溫柔地來了次選擇性耳聾,只是提醒自己未來如果看到小姑娘還是冷淡點好,不要給她加塞認識什麽奇怪哥哥的機會。
洗完澡出來,邵觀潮象征性地倒了顆木糖醇邊嚼邊翻手機裏的未讀消息。第一條就是來自季容的觀影小作文。
季容:小水,我今天看了你去年拍的《榮光十裏》,演技比上一部精進不少,特別是在突出重圍和城下誘敵這兩個橋段的處理堪稱完美。我很喜歡,準備等等再看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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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人哦。邵觀潮撇撇嘴,心忖這人是吃準了自己不會對有關于演技的誇贊視而不見吧。
邵觀潮:謝謝。
本來還習慣性地配了個emoji的鮮花,在點擊發送之前又胡亂把它給去掉了,不知道是在和誰較着哪門子的勁。
對面大概也沒想到過了二十來分鐘還能收到回複,正在輸入顯示了三四分鐘,最後才謹慎地發過來一句“你在幹什麽”。
薄荷味木糖醇的甜味在口腔裏轉換成了涼意,邵觀潮鼓一口氣徐徐吐出,手機屏幕上沆起一陣霧氣,把那人的名字給抹去了一半。他一只手戳九宮格懶洋洋地劃拉回複道:洗澡,你要看嗎?語氣輕佻地像個浪蕩少爺。
當年季容最讨厭的就是輕佻随意的人,邵觀潮親眼所見他用眼神把一個邀請他去酒吧看大波萌妹的富二代凍到心理陰影。只想和季容保持點贊之交的邵觀潮覺得自己這個回複簡直是蒂花之秀的比較級造化鐘神秀。
結果他的得意勁還沒過去,對面就發過來一個視頻邀請。
邵觀潮吓了一跳,口香糖差點沒咽進肚子裏去。他劃到“拒絕”上,然後手動打了三個問號過去以表內心的震驚和不解。
季容:不是你要給我直播洗澡的嗎?
邵觀潮終于明白了什麽叫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自己這種明顯就是開玩笑的瞎話居然真的有老實人會信,他發了一串省略號給季容,老老實實地回複道:我開玩笑的,你別當真。
這人好像去了趟LA之後變了不少,該不會是打了激素的漢堡吃多變傻了吧。邵觀潮覺得全市第三名不至于連玩笑和真話都分不清楚。
對面發過來一個“哦”字,單單一個字讓邵觀潮從裏面品出了失落孤獨和無助等等無數的負面情緒,讓邵觀潮感覺自己好像确實做了什麽十惡不赦的事情。
出于良心不安,邵觀潮只能轉移話題去關心普通朋友季容的生活:你在那種小房子裏住的還習慣嗎?
季容:沒事,不用擔心我,創作需要的空間這點就夠了。
誰擔心你了哦。邵觀潮把口香糖裹在紙巾裏丢進垃圾桶,舔了舔牙齒回敬了一個“哦”。
啧,讓你當年去LA學什麽金融,還不是得回來做回老本行。
盡管對季容開着嘲諷,邵觀潮還是口嫌體正直地轉頭敲了敲何增減的微信。
邵觀潮:節目組嘉賓的酬勞什麽時候發?
何增減正在床上和老婆溫存,摟着小腰心情挺美,一聽手機震動,正想把手機給關了,看到祖宗的名字大剌剌地顯示在屏幕上,吓得立刻就滾下床去。
何增減:……祖宗你去賭博了?上個廣告的200萬你都花完了?
邵觀潮:沒賭,幫別人問的。
何增減心想你邵祖宗一個從來都不去查賬戶餘額的人什麽時候這麽熱心了,居然還幫別人讨工資。盡管如此,出于和諧生活的目的,何增減還是把“前五期統一結算,後面一期一結”發了過去,并真誠表達了對祖宗擁有美好夜晚的祝願,希望他別再打擾別人夫妻生活。
前五期統一結算。邵觀潮看了一眼臺歷,用黑色水性筆在第一期錄制日期上畫了圈,然後按照隔七天錄一期的頻率往後推算,勉強算出第五期錄制結束起碼也在兩個月之後。
真的等那個時候怕是382塊早就花得連0.382都不剩了吧。
邵觀潮腦補了一下季容一個一米八幾的大男人蜷縮在狹小的出租房裏,一邊吃饅頭鹹菜一邊被迫接一些三俗廣告本子勉強果腹的場景,光是想就覺得不太忍心。
思及此,他動動手指給人發了個888元的紅包過去,備注那處他想了想,把“恭喜發財,大吉大利”改成了一個句號,欲蓋彌彰地補了一句“你回來之後我都挺忙的,也沒什麽時間替你接風洗塵,補你個紅包就當我請你吃頓飯吧。”
對面始終沒有顯示領取紅包。邵觀潮逛了一小時微博回來發現還是沒有動靜,忍不住發了條語音聊天的邀請過去試探。
才一發過去對面就秒接,聲音聽起來沒有絲毫睡意:“小水?”
看來不是因為睡着才沒收紅包的。
邵觀潮呆了呆,對于隔了幾天再次聽到季容的聲音有些猝不及防,幾分鐘後才勉強找回點場子回了一個“唔”。
“這個點你還不睡嗎?”季容的聲音聽上去也活力滿分,沒有這個點該睡覺的自覺性。
邵觀潮側躺在床上,無意識地将床頭櫃上的switch倒扣到抽屜裏:“明天沒工作為什麽今晚要睡覺?”
“哦……你最近沒工作也不肯請我吃飯啊?”電話那頭的聲音聽上去很意味深長。
“哪、哪有,”邵觀潮底氣不足地反駁道,“我就這幾天空着。”
“哦……這幾天都空着啊。”盡管音調平平,聽起來就是讓邵觀潮覺着自己不是個好人。
于是邵影帝只能繳械投降道:“好吧,那明天請你吃飯總行了吧?”
季容答應地比邵觀潮想象中更為幹脆:“好的,把你家地址發我,我明天早上十點過來接你。”
邵觀潮驚了個呆:“你剛來S市還沒買車吧?怎麽來接我?騎共享單車嗎?”
“咳,這個你不用擔心,”季容輕咳一聲,“人藝的停車場裏有幾輛公用的車,暫借一天還是沒問題的。”
“我一個車庫裏有車的人幹嘛還借別人的……”邵觀潮嘀咕一句,随後對季容說道,“還是你把地址給我吧,我過來接你。”
然後語音通話被迅速挂斷了,對面發過來一個地址定位,下附一句“明早十點不見不散”。
邵觀潮拿着手機還沒緩過神來——所以自己究竟是怎麽一步一步從想要随便發個紅包打發了季容演變到還要明早去接人家一起吃飯的?
作者有話要說:
前兩天沒網所以沒更新_(:з」∠)_
以及去研究了舞臺劇(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