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空口談愛
邵觀潮鬧了一個八點的鬧鐘,人在六點半就完全清醒了。看着距離鬧鐘響起還差一大截的時間,他本來打算玩會兒switch打發時間,機子還沒有開啓,手機微信上就發來的季容的擾民信息。
季容:小水,早上好。
六點四十一分。邵觀潮看了一眼手機上的時間,回了一句“大哥你知不知道現在才幾點”。
季容:是嗎,從前別人約你吃飯,你都會醒很早的吧。
兩人住出租房裏的時候同在一個屋檐下,對彼此的作息時間了如指掌,日上三竿邵觀潮和朝五晚九季容能在大清早相遇的情況除了早課就是有人請客吃飯。
沒想到季容還記着自己這個跟小學生似的毛病,邵觀潮臉騰地紅了,仗着隔了手機屏幕對面看不見,理直氣壯地撒謊耍賴道:我是被你吵醒的。
對面發過來一句“好,今天中午這頓我請你,當做賠罪”又讓邵觀潮僅剩的一點良心隐隐作痛了,愧疚讓382塊請自己吃飯賠罪這件事是不是太過分了點。
邵觀潮:算了,正好早上有點事,中午這頓還是我請吧。
季容:嗯,下次我再請你。
就不知不覺又從約一頓飯變成了約兩頓,邵觀潮想着這個“下次”大概也是成年人世界裏基本的禮貌客套,沒定下具體時間最後就都會不了了之,還是比較符合普通朋友的交際關系的,擡手回了個“好”給季容。
放下手機後,switch拿着也沒什麽意思了,邵觀潮幹脆起身洗漱,甚至還拿出了櫃子裏的剃須刀打理了一下儀容儀表,最後打開衣櫃掃了一堆衣服扔到床上,嚴肅地思考等會兒出門該穿什麽這個重要的問題。
衣服都是Kevin精心挑選之後按照搭配成套擺放的,邵觀潮看來看去覺着每一套好像都還不錯,遂拍了張照片發給Kevin,讓造型師來幫自己煩惱這個問題。
邵觀潮:[圖片.jpg]哪件好看?
還在睡美容覺的Kevin一睜開眼就看到了老板那張猶如被哥斯拉襲擊過的床,直接被驚得尖叫出聲,發了條語音去控訴邵觀潮糟蹋衣服的行徑:“觀觀!!!你這幾件衣服不許給我扔在床上!!!起了褶子就不好看了!!”
為了撫平Kevin躁動的情緒,邵觀潮只好按着他的要求又把其中幾件衣服拎起來認認真真地挂回去,Kevin發來的語音這才緩和了情緒:“這樣才能讓衣服保存地更持久嘛……觀觀你要問我什麽問題呀?”
邵觀潮往上翻了幾條,把方才那張照片連同那句話一起截圖重新發給Kevin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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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evin:你穿去什麽場合?
邵觀潮:就普通朋友吃個飯。
對面飛快地發來一條語音,聲音嚴肅中帶着一絲不滿:“觀觀,你說實話。”
邵觀潮覺得自己很無辜,莫名其妙被自己的造型師懷疑不說實話,茫然地回了一句“我确實只是和普通朋友吃個飯啊”。
Kevin發來一條二十秒的語音,邵觀潮點開一聽,對方很是痛心疾首地控訴道:“觀觀,你變了,正常朋友出去吃個飯你至于找我參考穿着打扮那麽重視嗎?”
那不一樣,那人可是當年吃個泡面都能吃出儀式感的季容季公子,不在他面前表現得這五年來自己活得潇灑坦蕩光風霁月,怎麽對得起冰箱裏那些過期被扔掉的可吸果凍。
但這種話邵觀潮自然不會和Kevin說,他只能含糊地推托給“朋友比較斤斤計較”,收獲了Kevin一句忠告“那觀觀你以後要遠離這種人知道嗎”。
當然知道啊,這不正在努力嘛。
對面十來分鐘沒個回複,邵觀潮猜是Kevin正放大了圖片努力把這幾家衣服建模到腦內邵觀潮身上去。等到第十三分鐘時,Kevin終于發來了一條長長的語音消息指導邵觀潮如何“用最邵觀潮式的穿搭狠狠diss道貌岸然的僞君子”。
邵觀潮依照語音快速地挑選衣服穿上,搭完小配件自己往全身鏡前一站,覺得Kevin老師的眼光着實可以,拍了一張買家秀給他表達謝意。
忽略掉對面發來大呼小叫的“哎呀這樣天神下凡的美貌真的是真實存在的嗎”,看了眼手機上已經跑到9:30的時間,拿起車鑰匙走出了家門。
車庫裏的奧迪已經落了灰,上一次開出去還是兩個多月前為了去趕汪帥的麻辣小龍蝦場子,邵觀潮回來随手把車停進去就再也沒管它,于是地下車庫裏的灰塵把車周身親了個遍。影帝只好挽起袖子親手上陣,拿後備箱裏放着的抹布随便揩了揩,确認不近看車還是挺帥的之後果斷上車起步。
對于家務無能的邵觀潮而言,記得擦一擦再坐上去這已然是極限了。
S市的工作日,大街上從來不空曠,邵觀潮跟着導航七扭八拐地來到季容給定的地址時已經是十點過去十分鐘了。看着穿着打扮依舊一派清貴的季大公子,襯着的背景卻是破破爛爛的城中村,格格不入四個字簡直像是貼在他腦門上。
看到這幅畫面,邵觀潮心情是難以言喻的複雜,沒有想象中的竊喜和暗爽。他踩下剎車按了聲喇叭,車子緩緩滑到季容身側停下。
季容正在看手機,心無旁骛的那種。聽到汽車喇叭的聲音,才分心将視線從手機屏幕上移開,态度自然地打開副駕駛的車門坐了進去,系好安全帶說了聲“走吧”。
等這位兄弟你是不是忘了什麽事情?邵觀潮心底剛剛生出的那點心疼燃燒殆盡了,他略略放了剎車,加大打方向盤的幅度,刻意在車裏制造些聲音出來。季容聽到聲音後果然擡起了頭,不解地扭頭望向邵觀潮:“怎麽了?”
“……沒事,”見對方完全沒有打招呼的自覺意識,根本就是一副主人家的樣子,邵觀潮心想和382塊置什麽氣,洩氣地輕描淡寫過,“去吃什麽?”
結果車子還沒開出五米就停在了路邊,行人看到奧迪的駕駛座和副駕駛座同時打開車門,坐在上面的兩個小夥子下來交換了位置。
季容把車七扭八拐地開到了一個小弄堂口才停下,邵觀潮起先還記着留心看路,後來發現作為一個土生土長的S市老市民,他根本不知道這霞飛路拐彎之後為什麽就突然來到了這個他從沒見過的地方。街兩邊開着許多美食鋪子,季容停了車待邵觀潮做好僞裝,兩人一起下車步行往前走。
飛鳳小籠包、莫阿姨鴨血粉絲湯、蘭州牛肉拉面……看起來都是尋常味道的小店,價格好像也十分親民,邵觀潮走着走着忍不住拉了拉前面人的衣角,低聲和他道:“你用不着給我省錢……”
季容聽了後心情變得更好了些,眼神中蘊的笑意怎麽也掩藏不住,他停下腳步側過身和邵觀潮說:“再走一段吧,你應該會喜歡。”
于是邵觀潮又茫茫然跟着季容往前走。
逼仄的小弄堂在走過街角之後柳暗花明,路變得寬敞許多,邵觀潮擡眼看到的第一家店招牌上寫着“恒生牛肉面”,不由一愣,甚至以為自己回到了中戲的北街。
店裏走出穿着圍裙捧着搪瓷盆子的老板娘,她擡頭看到兩個男人站在店門旁邊,舒眉一笑,熱情招呼道:“哎,小季,這回連小邵都帶來啦?”
季容笑着和老板娘颔首:“是,特地空着肚子來的。”
“那今天多給你們加二兩面!來來來,進來吧,小邵也很多年沒吃咱們家的面了吧?”老板娘把搪瓷盆裏的水倒在窨井蓋旁,擡手招兩人進門,一邊扯着嗓子朝廚房裏喊,“阿生,小季和小邵來咧!老樣子兩碗多加二兩!”
恒生牛肉面是當年開在中戲北街的一家夫妻檔面店,在一溜髒亂差的環境裏憑借整潔外觀和沒有破損的碗筷在季容的選擇單裏脫穎而出,邵觀潮和季容那時偶爾不開夥的日子會去那裏吃面,久而久之也同老板及老板娘成了關系不錯的朋友。
只是自打季容飛走之後,邵觀潮再也沒進過那家店。等畢業那年,他再想起這家充滿回憶的店,想最後嘗一口時,卻發現店面早就轉讓給了新蹿出來的網紅奶茶店了。
“小邵啊,這兩年老在電影裏看到你,現在日子可好了吧?”老板娘的聲音中滿是歡喜。
邵觀潮被推着機械地往裏走,感覺眼眶有幾分濕潤,卻不知自己這種酸澀感從何而來,只能扯了扯嘴角應下:“嗯,還挺好的。”
老板娘笑着抛下句“我去裏頭幫你們催催”就留兩人自己尋位置坐,季容領着邵觀潮揀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後便拿熱水仔仔細細幫人把碗筷杯具給燙了個遍。
邵觀潮任季容做這些從前常做的活,有幾分疑惑他是怎麽能找到這家搬了城市還隐在尋常市井的小面館:“你怎麽發現這裏的?”
季容燙完餐具後又換了壺水給邵觀潮續滿,将水杯推到他手側之後才擡眸直視道:“從LA回來之後,我只知道你在S市,聯系不上,就想着能不能在街上偶遇你。”
“偶然逛過這片,看到一家和我們從前去過名字一樣的店,忍不住進來了,才發現原來就是從前那家。”季容說話的時候眼睛始終注視着邵觀潮,看得他耳朵尖微微發紅。
邵觀潮的心跳漏了一拍,他移開視線,佯裝鎮定地評價道:“那真的挺巧。”
牛肉面來得及時,破壞了讓邵觀潮不自在的氣氛。他趕緊抻開筷子攪了攪面條,挑起幾根嘗了嘗,味道熟悉地可以回憶起中戲北街上永不消散的奶茶香氣。
大碗又多加二兩的面條,邵觀潮破天荒吃了底朝天。
“以後和小季常來哈。”老板娘的聲音一直到兩人走到拐角處還猶在耳畔。
“好,”卻是季容轉過身,替邵觀潮認真地答應道,“一定常來。”
作者有話要說:
牛肉面的價格是九磅十五便士(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