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對戲

季容把劇本從頭到尾翻了個遍,最後把整個本子倒扣在茶幾上,扭頭看身旁雙手枕在腦後的邵觀潮:“小水,我們來對戲。”

之前邵觀潮也試着和不同的人對過這一段,但是不論是愛情經歷豐富的蔡坤朗還是生活甜如蜜的汪帥,甚至是随時可以上場替補的何增減和小喬,從沒有人能讓邵觀潮在對戲的過程中找到阿恒的感覺。

什麽情什麽愛,男男女女的,不健康。邵觀潮伸長手對季容晃動着食指道:“無用功。”

“試試,”季容輕輕推了推他的手,“你來對小茜的,我對阿恒的。你換位體會一下會有助于更好地理解自己的角色。”

這樣嗎?邵觀潮疑惑地翻身正臉朝向季容:“這理論你從哪兒聽來的?”

季容神情輕松地笑了一下,臉上是一副很認真在為邵觀潮考慮的表情:“話劇團排練的時候,常常會有臺詞交流會,讓各個演員間互相說對方的臺詞來方便理解劇情。你一直死鑽着阿恒的角色,不去考慮小茜的,事實上是不合理的。”

一個寫劇本的,寫出來的劇本還是風靡全國的,季容說出來的話邵觀潮信了大半。他坐起身來,拿過劇本翻了翻,迅速地将小茜的臺詞過了一遍,閉上眼默記幾分鐘,睜開眼對季容道:“OK,那就對一下試試吧。”

季容湊近也瞧了幾眼劇本,再擡起頭時眼神變得頹廢中帶着一點青澀,嘴角抿得平直。只消看一眼,邵觀潮就知道,現在自己面對的不再是季容,而是那個年輕的刺青小夥阿恒。

“你、你決定好了麽?”季容站起來,高大的身形遮住了半面光,臉上的緊張表情仿佛真的是阿恒在鼓起勇氣面對自己的心上人,“我要開始了。”

邵觀潮溺在陰影裏,眼神有片刻失焦,他知道在這種時候想到其他事情是十分不敬業的表現,然而不得不說季容的演技還是讓他小小地驚訝了一把。

從前的季容還從來都沒展現過他這方面的才能來着。

再晃神回來,發現季容眼神裏将将浮現而出的疑惑,邵觀潮閉眼穩了穩心神,心中默念着讓自己想象自己就是小茜,接着他放松了身體,橫躺在沙發上,嘴角勾出一抹笑:“嗯。”

這一幕戲裏的大部分鏡頭都是給阿恒的,小茜需要做的只是躺在刺青的躺椅上。邵觀潮躺在沙發上,翕動眼皮看向身旁的季容,發現他已俯下身來,一只手伸到了自己的胸口。

劇本裏小茜穿的是一件襯衫,阿恒替她解開了襯衫紐扣,露出□□光滑的肉體。然而邵觀潮穿的是一件T恤,在沒有紐扣的情況下,季容只能隔着單薄的布料撫摸着他的胸口。

沒有作為道具的紋身槍,季容拿手作道具來回勾勒着圖案。邵觀潮感覺心髒随着胸口那只手的動作瘋狂跳動着,呼吸随之變得急促起來。

他正欲張嘴喊停,眼神觸及季容臉上羞澀中雜揉着癡迷的表情,一瞬間又想到兩人這是在對戲,季容這麽做只不過是在還原阿恒當時的舉動。看着季容望向自己胸口的眼神,邵觀潮不知覺地沉溺其中,慢慢找到了一點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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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指在胸口游走,胸膛被摸得發燙,邵觀潮的惱意卻退去了,取而代之的是夾雜着隐秘歡喜的羞澀——他寫了無數遍的人物小傳裏,小茜在面對阿恒的時候,便是這麽一種感情。

大約過了兩三分鐘,季容的手從邵觀潮的胸口撤離,他直起身,眼神逐漸變得清明,他輕輕地對邵觀潮說道:“好了。”

“你剛才的表現就很好,”季容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邵觀潮,“記住這種感覺。”

邵觀潮臉上的紅潮散去,他飛快地從沙發上坐起來,看着季容站在沙發邊上一口氣喝完了端來的水,望着人滾動的喉結,不自覺地跟着吞了一下口水。

聽到自己口水吞咽的聲音,邵觀潮才意識到自己剛才竟然看季容喝水看到失了神,才将将退去的紅潮又迅速地回到臉上,他拿過另一只杯子三兩口喝幹裏面的水,這才終于是把燥熱給勉強壓了下去。

什麽情什麽愛,男男女女的,不健康。邵觀潮又對自己重複了一遍,放下水杯活動了一下指關節:“那個……我玩游戲了,客房有浴室,你要洗澡的話自便。”說着他挪了挪游戲手柄,假意對游戲裏的迷宮十分感興趣,不再關注季容的動态了。

季容見邵觀潮這一副明顯拒絕談話的神情,又是好氣又是好笑,看着他鮮紅的耳垂決定不再撩撥,拿過兩人的杯子去廚房裏仔細地洗幹淨,從客房裏将自己的筆記本電腦拿出來擺到茶幾上,一邊看邵觀潮打游戲一邊寫劇本。

游戲是買來囤了很久一直很想玩的游戲,但邵觀潮發覺自己今天不論怎麽努力都無法把注意力集中到屏幕的準星上去,身後那人鍵盤敲擊的聲音明明很小,但總不自覺地可以擾亂自己的心神,讓自己不由自主地想回過頭去看他。

又一次顯示Game Over,邵觀潮把手柄一扔,有些氣惱地起身去廚房倒水喝,回來時卻發現季容盤腿坐在自己方才坐的位置,神情認真地握着手柄看屏幕。金絲邊的眼鏡搭配居家衛衣,溫雅中帶着随性,舉手投足間都是令人窒息的美感。

從前季容偶爾也會受不住邵觀潮在耳邊哔哔波哔陪他玩電動,不過從小不是在寄宿學校就是在各類精英夏令營長大的季容顯然在這方面并不是邵觀潮的對手,兩人對戰的結局往往以邵觀潮嫌棄地打電話叫來汪帥告終,這種狀況一直過了一年多才慢慢有所緩解。

邵觀潮還記得兩人最後打的那個游戲叫《絕命使徒》,一個FPS游戲。兩個人花了一個通宵都沒把倉庫那個據點打下來,再後來兩個人頭一次冷戰了,接着季容就去了LA。

可邵觀潮明明還記得自己存檔的時候跟季容說下一次回來一定能通關了。

這邊季容已經适應了手柄的按鍵,飛快地跳過過場動畫,手指靈活地操縱着手柄操控屏幕上的角色發動招式對付來襲的小怪,熟練地仿佛不是第一次玩。

邵觀潮看着看着被吸引了去,結果季容居然還能抽空回頭沖他笑一笑,拍了拍身邊的位置示意他坐過來:“坐,這一張地圖需要一點技巧。”于是邵觀潮就坐在了他旁邊。

屏幕上的牛仔已經穿過槍林彈雨走到了城堡之下,邵觀潮方才就是在這個位置不小心觸動了機關掉下陷阱死亡的,他攥緊了拳頭盯着屏幕,出聲提醒道:“你小心腳下。”話音剛落,他就聽到了熟悉的大地震動聲,接着他發現牛仔居然以一個詭異的姿勢翻了個身,靈巧地避開了坍塌的那塊地面。一切時機都掌握得剛剛好。

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邵觀潮感覺自己身邊的大概是個假季容:“……你怎麽做到的?”

“同時按這兩個鍵可以側翻,”季容又給邵觀潮演示了一遍,“再接一個上可以蹲下。”說着他把手柄遞還給邵觀潮,示意他自己試試。

邵觀潮接過游戲手柄,将信将疑地跟着季容的提示按下了那幾個鍵,屏幕上的牛仔果然又做了個側翻順勢蹲在了圍牆之下。邵觀潮驚了:“這你怎麽知道?提示裏沒寫啊?”

“在LA的時候玩過,”季容的手掌覆在邵觀潮的拇指上,和他一起推動着牛仔往城堡裏走,“走到城堡大門口就可以存檔出去了。”

邵觀潮沉默了會,問道:“你在LA的時候常玩游戲麽?”從前在國內的時候也不見他有多麽熱愛,說是到了國外突然轉性,邵觀潮卻也是不信的。

季容卻承認地爽快:“對,美國游戲更新比國內要快,許多限量版也只有當地發售,我看有一部分是你那時候很想要的。”

“所以你就想買來讓我眼饞嗎?”邵觀潮絞盡腦汁也只能想到這個答案。

“不是。”季容否認道。

牛仔已經停在了大門口存了檔,季容的手掌從邵觀潮手上拿開,他轉過頭,直視神情茫然的邵觀潮:“我只是想離你更近一點。”

邵觀潮覺得季容的思想真的不太容易理解:“那為什麽不回來?”面對面豈不是更近?

季容沒有回答,起身走到邵觀潮囤游戲的地方翻找游戲光碟,找了許久才拿着一盤封面微微變色的光碟回身走過來。他把手中的光碟沖邵觀潮揚了揚:“你不是當年說要玩到結局麽?通關之後,我就跟你講個故事。”

光盤上刻着鮮紅的Breaking 'tle,是最後沒通關的那個游戲。

邵觀潮一把奪過光碟塞進機子裏,短暫的讀碟時間過後,屏幕上顯示“是否繼續”,居然還存着當年打到一半的進度。他回頭看到季容将另一個手柄也插到了機子上:“還和之前一樣?”

“嗯。”

自重逢以來,邵觀潮始終有許多的問題想問季容,然而總有各種意外能破壞極好的談話氛圍,今晚難得季容自己願意開口談及,那麽他自然是想要聽一聽他的理由的。

——畢竟誰都無法真正心無芥蒂地去接納杳無音信的那五年吧。

作者有話要說:

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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