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依舊柔斷腸) (1)
我從來沒有想過我和如濤的意見分歧會來得如此快,僅僅是在我們和林泓學姐見面後的第二天。
我們站在寬闊的天臺上,起風了,我們的頭發被風打得淩亂。我們所講得每一句話都迅速地消散在風裏,但卻字字句句鮮明地刻在了腦海裏。
“陳香,你是不是想出演林泓推薦你演的女二號角色?”
“你什麽時候跟學姐這麽熟了?能直呼她的名字。”如濤把我的醋壇子輕易地打翻了。
“聽話聽重點。”
“重點就是你昨天目不轉睛地看了你的林泓以後,今天就能直呼她的名字了。”我不依不饒。
“重點是我們現在是在說你,你要出演那個角色?”
“是。”
“你說過,我在哪裏,你就在哪裏……”
“我是說過,我現在這麽做不也是在成全你麽?我們進了那個劇組,你可以每天看到你的林泓了啊。”我把話題繞了回來。
“你又扯哪裏去了?你知道你跟我說我去哪裏你也去哪裏時,我心裏有多高興麽?我當時心裏想,我此刻真是死而無憾了……從那時起,就不是你跟從我,而是我誓随你。哪怕只是成為你的附屬品我也願意,如今你還在懷疑我對你的感情……”如濤微怒。
他的怒氣讓我一陣愕然,我沒有見過怒得變了臉色的如濤,我心裏有一點驚恐,但失去理智的我依舊胡攪蠻纏道:“附屬品?鄭如濤,我從未這般看過你。如果你不願意我礙了你和林泓的眼,我們可以和平分手。但是,我們就算分手了你都未必有機會。你今天對我發火,無非就是因為昨天看見你的女神和顧卓遠在一起,心裏窩火的不行,只得拿我撒氣,不是嗎!”
分手只是一時氣話,話已出口,不能再挽回。我心裏沒骨氣地想,要是如濤真的答應分手我真的該哭給他看了,騎虎難下說的便是如此。
如濤不怒反笑,笑得悲哀:“陳香,你就是這樣愛我的?你從來沒相信過我。你不要告訴我你看不出來我能出演男配角是因為你的原因,我根本連附屬品都不是,只是買一送一的贈品罷了。”
“我說過,我沒有這樣想過。”我忘了争吵,僅急着解釋。
“你是不是也沒有想過顧卓遠對你的心思?難道你沒發現顧卓遠的目光自從你出現後就再也沒從你身上挪開過?”
我驚詫地張大嘴巴,不能言語。
“你……你在胡說什麽?”
“我沒有胡說。陳香,顧卓遠的目的是你。”如濤堅定地口氣沒有改變。
不知何時,我們的質問竟互換了,現在完全是如濤在對我興師問罪。
争吵果然是最沒有意義的事,我們一人一句地質問對方,把信任磨滅的同時也把愛情磨滅了。其實開始我的目的小到不過是希望如濤不要親熱地稱呼除了我以外的女生。但吵着吵着卻無端端地扯出這麽多的是非。
“你昨天不是也看到了林泓和顧卓遠在一起了嗎?我跟林泓,根本不能相提并論,我很有自知之明。”我辯解。
“不可否認的是,不管林泓是不是他的女朋友,也不管誰比較漂亮,他昨天可是一直在看你——我的女朋友。”如濤的唇角帶着淡淡的笑,仿佛極力地在掩飾什麽。
我見過他溫柔的笑,他釋然的笑,他陽光般熱烈的笑,從來沒有見過他這樣的笑容。
那一瞬間,我驚覺到他眼中的晦暗,是自卑!
下一刻,我懊惱自己的自私,大意,小心眼,大脾氣。如濤是個正常的男人,我會吃林泓的醋,他自然也會吃顧卓遠的醋。我認為我在林泓的面前像個跳梁小醜,他何嘗不是呢?那是顧卓遠,全國首富的獨子,國民老公顧卓遠,不管如濤在我的眼裏有多優秀,在這樣優秀的近乎神話的人面前,又有誰會不自卑?而我還無理取鬧地一次次去戳他的軟肋。
額,我承認,雖然我們兩人的醋都吃的很莫名。
如濤說得果決,我明知顧卓遠根本不可能跟我有一絲瓜葛,仍心虛地說:“興許他看慣了山珍海味,偶爾無聊瞥一眼清粥小菜也有可能啊,可他絕不可能有興趣去嘗一嘗我這個清粥小菜,你不要無聊了好不好?”
如濤又是一個苦笑,笑得我的心頭一顫。
“好,我不無聊了。我今天沒打算跟你吵架,也可以說我從來不打算和你吵架。我今天來主要是想問問你,是不是想出演那個角色,如果你想演,我會陪着你。”
如濤越來越低的聲線壓得我想哭,他是大度的,我是小氣的,他是溫柔的,我是粗暴的。這麽一對比,我更覺得方才的言行簡直喪盡天良。
我想放下自尊,走向他抱住他,告訴他我錯了,我不該鑽牛角尖死死咬着林泓的事不放。多想一個晴天霹靂砸下來,砸得我選擇性失憶,把我們剛才的争吵統統劈沒!
不過都是我的遐想,該走的還是走了。
如濤沉重的步子一步步地遠去,留下茫然的我望着他修長的背影發呆。
“如濤,別走,別走。”我無力地垂下腦袋,低聲輕呼。如濤早已走遠,他聽不到了,也不會回來了。
這是我們有史以來第一次争吵,也是最後一次了吧。為了完全不相幹的兩個人。
一切的源頭還要歸功于我的無理取鬧和死要面子。我早就知道是自己錯了,就是不肯先行低頭。
眼淚在眼眶裏彙聚成水珠,我低着頭,那些眼淚沒有任何阻礙,垂直地落在了天臺的地面上,淚花在地上一朵朵暈開,像極了雨滴。
起初,我大可以直接坦白地要求如濤,不準直呼林泓的名字,不許一動不動地看她,可是我都沒有,我就是矯情,就是喜歡作死。有什麽事都不敢直接說,只會拐彎抹角地諷刺、試探,結果呢,往往适得其反。所以連如濤那麽好脾氣的人都受不了我,都不要我了。
如濤終于也厭煩我了,他離開我了,再也不會回來了,再也不會溫柔地對我笑了……
一串串眼淚拼命地往下砸,好像永遠都不會流盡,它們很快在地上凝成一片水漬。我壓制住從喉嚨流轉出來的哭聲,肩膀控制不了地聳動。
一滴眼淚沒有如常地落在地上,而是落在了黑色漆皮的皮鞋上,幹淨澄亮的淚水像露珠似地停留在鞋面。我邊啜泣邊擡頭,如濤熟悉的顏疼惜的眸印在了我的瞳孔裏。
他一把抱住我,緊得我快要呼吸不了。我終于忍不住在他懷裏放聲大哭。
如濤一下下有規律地輕撫我的發頂,什麽也沒有說。
我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問道:“你不是不要我了,怎麽又回來了?”
“我沒有不要你。我聽到了你在叫我,所以我又回來了。”
我訝異:“你聽到了?”
“耳朵沒有聽到,但我的心聽到了。我的雙腳也不想離開這裏。”
“對不起,我是小氣鬼。”我道歉。
“嗯。我們都是小氣鬼。”如濤更緊地擁住我,他抓起我的一只手,放在他的心口:“陳香,這裏只有你一個人,一直都是。”
我早已泣不成聲,咬着下唇拼命地點頭。
風吹得溫柔了些許,把地上的淚漬吹幹了,把我和如濤的不愉快吹走了,把我們的擁抱吹得更緊了。
此時,這是屬于我們的世界,我們的季節,我們的風。
作者有話要說:
☆、10□□渾無定
“我去找過林泓了。”
如濤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我正在他的對面,拿着啃了一口的饅頭,瞪大了眼睛看着他。
“其一,我們不能放棄有錢可賺的未來,”他又綻放了他的溫暖笑容,笑容裏毫不掩飾的得意,“其二,為證明我的清白和真心,我們一起加入拍攝。”
“你…你說什麽?”
“我說,我對林泓沒什麽特殊的感情成分在裏面,我們應該學着理智一點,有錢不賺不是很傻?”如濤微微笑。
“如濤…謝謝你……”他知道我需要工作,需要錢。他信任我,即便昨天他說顧卓遠對我有非分之想,他依然選擇相信我,他的大度讓我自嘆不如。
我和如濤一路攜手同行走來,我們在青春裏見證了純潔的愛情,又即将一同推開通往演藝圈的大門,等待我們的,是一個我們全然不知的複雜世界,但路上有他相伴,我很心安。
時間如前行的車輪,一圈一圈地滾滾而過,一去不返。
我和如濤在劇組也呆了有一段時間,時間越久我越堅信我們當初的選擇沒有錯,不只是工作的樂趣,還有如濤對我越來越多的溫柔。
顧氏的演員經常有些會議和晚宴,我們遇到林泓可以說是家常便飯,随着她出現的次數的增加,如濤的目光停留在她身上的時間也越來越短,幾乎到了視而不見的程度,出于禮貌和尊重,我們并沒有那樣做,點頭問好是個人最基本的修養和禮貌。
演員是最兩面性的工作了吧,鏡頭前光鮮亮麗,褪下濃妝後,盡是一身的疲累。
我和如濤為了拍戲,盡量地擠出課餘時間,假期時間,約會時間……我們把能騰出來的時間都騰了出來,不過我和如濤有不少對手戲,每天都在同一個劇組,也相當于在約會。劇組的工作人員都很好,為了配合我和如濤的時間,也盡力地調整了他們的拍攝時間表。因學院的建校資金是由顧氏支持,所以學院也極大力地在時間上為我們提供方便。
學院裏的同學們對于我們的工作都羨慕不已,都說我和如濤飛上枝頭變鳳凰,要知道,能進顧氏財團旗下的任何一家公司上班都是多麽不容易的事,何況我們是對方主動找上門的。
有些居心叵測的同學嫉妒的不行,到處謠傳我是被顧氏的某個高管包養,得以換來女二號的戲份。此言一出,整個校園沸騰了,很快,某個帶了點腦子來上學的同學提出了疑問,那個高管莫不是男女通吃?否則就是腦子被槍打了,不然包養了陳香同學又把她的男朋友也拉進來礙自己的眼做什麽?
一席話等同一鍋涼飕飕的冰水瞬間澆滅了原本沸騰的話題。
我和如濤對于謠言不予理睬,謠言止于智者,亦止于沉默者。
在接下來的拍攝中,我也見識到了林泓說的“吻戲”,我和如濤的“吻戲”。
我和如濤也不是沒接過吻,但真要在衆目睽睽之下接吻我覺得我的內心真的還沒有強大到那種程度,再說,這不是普通的吻戲,是強吻!如濤強吻我!
我的小心髒簡直不受控制了。
“卡!不行,如濤的動作不夠粗暴。”
“卡!如濤在笑。”
“停!陳香的表情哪裏像是被強吻,明明就很享受,二位不要把生活中的習慣帶到戲裏來啊。”
導演的一番話讓我的耳根都燒紅了。
從來沒想過接吻是這麽可怕的一件事,要把它當作任務一樣去完成。
“再來一次!”
戲裏的如濤面無表情地盯着我,我問道:“你有什麽事?”
如濤的唇便貼了上來,我拼命地推,使勁地掙紮,如濤把我禁锢在他的懷裏,吻的難分難舍。
“卡!陳香,你在想什麽?怎麽不掙紮了?”
“哈哈哈哈……”我臉紅的要滴出血來,周圍又是一陣哄笑。
不知為何,人群竟安靜了下來。
“顧先生,勞您大駕,您怎麽來了?”導演點頭哈腰地對着來人恭敬問道。
顧卓遠!只有他的出場才能颠覆性的把在場所有人的目光都移到他身上去,也只有他有這樣的威儀,能很快止住人群的笑聲。顧卓遠今天穿的很休閑,白色寬松的毛衣,黑色的休閑褲。簡約的線條和色調,使他沒有前兩次出場時看上去那麽冷漠。
“順道過來看看,林泓說你們拍戲不容易,我代表顧氏給你們帶了些點心。”顧卓遠的雙手插在口袋裏,漆黑的大眼往我和如濤的方向看了一眼。
“太謝謝您了!這種瑣事您吩咐手下的人來就好了,哪敢讓您親自跑一趟,我們實在受寵若驚。”導演驚的差點沒流幾滴眼淚以表他的感激。
“這個片段拍了這麽多次都過不了,你們先休息一下吧。”顧卓遠找了張看得頗為順眼的椅子坐了下來,修長的雙腿交疊着。
“好了~大家都休息一會兒吧。”導演一聲令下,我如釋重負。
“我去趟洗手間。”我捏了捏發酸的脖頸對如濤說道。
“我陪你?”如濤溫和的問。
“呵呵,不用啦,我去的是女廁所哎!”我用食指戳了戳如濤的胸口,嘻嘻笑着。
我對着鏡子心疼地打理着自己一頭成熟俏皮的卷發,為了劇中的角色,我的頭發已經被百般蹂躏。
我邁出洗手間的轉角時,聽到門口路過的兩個女聲壓低了聲音在竊竊私語。本能地選擇了不打斷她們,而是繼續偷聽。
“吓死我了!你剛才有沒有看到,顧少爺的臉色冷的吓死人了,我簡直以為他要殺了我們在場的哪一個人。”A說。
“不是吧!我連他什麽時候來的都不知道。”B說。
“你當然不知道,因為他來的時候就站在我旁邊,那個時候陳香和如濤正在拍吻戲,大家都看得很認真……顧少爺的身上無緣無故爆發出來的冷厲真真是吓死人了。”A說。
“啊?有那麽可怕啊!”B說。
“有!我連大氣都不敢喘呢!你們大夥笑的那麽起勁,真是憋死我了。”A不滿地抱怨。
“你知足吧!能離國民老公那麽近,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B說。
“難道你也叫他老公?”A打趣道。
“好啊,你取笑我!”B終于忍不住大聲。
“嘿嘿……”
兩人的聲音逐漸消失。
她們口中的“顧少爺”不是顧卓遠還會是誰?
顧卓遠本身就有着一種淡淡的疏離和默然,反正我是司空見慣了,偶爾神經病的把他的冷漠放大吓唬周遭的人也不是不可能。
我無意識地牽動下嘴角,離開洗手間,在門口時跟來人撞了個滿懷。我能說今天的廁所還真是熱鬧非凡嗎?
“顧先生好!”看清來人,我趕忙問好。
顧卓遠擡着下巴,一副清高自大的模樣。
我的基本禮貌送到了,打算甩手走人,基于好心,我仁慈地提醒道:“額……那個,顧先生,此處是女廁所……男廁所在隔壁……”
顧卓遠依舊面無表情,他就是一個冰雕人,我見過他這麽多次,從來沒和他搭過話,現下的尴尬,讓有心之人看見,一定說什麽“初出道女演員廁所搭讪國民老公”“女演員廁所抱顧卓遠大腿,遭遇當場打臉”。
又大罵自己愚昧,莫說一個女廁所,這裏所有的東西都是顧氏所有,顧卓遠想在哪裏方便就在哪裏方便,不要說他有上女廁所解決生理需求的癖好,他就是想在導演的飯盒裏方便也沒人敢阻止。
我皮笑肉不笑地指指女廁所:“您請便……”
“過來!”顧卓遠一把扯過我伸出的手,将我往廁所裏面拖了一步,粗魯地将女廁大門“砰!”一聲帶上,将我推抵在了門板上。
作者有話要說:
☆、11尚有尋芳侶
“顧先生,我沒有興趣看男人上廁所。”
我着實佩服自己的勇氣,顧卓遠此時的臉和我僅有一公分的距離,我能清楚地感受到他的呼吸噴薄在我的臉上。
“你不是一直演不好強吻的戲?我來教你,嗯?”
這是我第一次聽到顧卓遠的聲音,明明是強勢的男聲,卻有着蠱惑人心的魅惑,他的聲音像一張緊密的網從上空撒下,巨大的不安籠罩着我。
我撇過腦袋,不客氣地說:“謝謝顧先生的關心,我會繼續努力的,不用你幫……”
“唔……”顧卓遠的唇緊緊地壓了上來,啃噬着我的雙唇。
恐慌,驚懼,迷茫霎時将我吞沒。
我睜着驚慌失措的大眼死命掙脫,我的雙拳毫不留情地砸在他的肩上,我使出了渾身的力氣對他來說倒像是花拳繡腿。顧卓遠單手抓住我的雙手,壓制在我的腦袋上方,他更近一步地貼近我,結實的胸膛擠壓着我的心髒,我感覺到了恐慌和無力,眼淚撲簌撲簌地掉落,他熟視無睹地閉上眼更用力地吸允我的嘴唇。
“陳香……陳香……”是如濤!他清脆的聲音穿透了我的鼓膜,是他!他一定感應到我有難,他來救我了!我心裏的慌亂仿佛終于找到了一個依靠點,如濤就像黑夜裏透進的一束強光,他讓我看到了希望。
顧卓遠聽到如濤的聲音雙唇也放開了我,但仍保持着方才的動作。我依然被他壓制着,我們緊貼着對方身體,甚至連彼此粗重的呼吸聲都有被無限放大的感覺。
顧卓遠似笑非笑地盯着我,我頓感毛骨悚然。
“陳香……陳香……你在裏面嗎?”如濤的聲音越來越近。
我剛要答應,正好撞到顧卓遠嘲弄又幸災樂禍的笑。
他是顧卓遠,所以他當然無需畏懼,無需慌亂,可是他為什麽要笑得這般詭異?
我在顧卓遠的笑容裏恍然大悟。要是我在女廁所裏看到如濤和林泓單獨在一起我會怎麽想?他們的衣着淩亂,嘴唇微腫,我會相信他們什麽都沒有發生嗎?如果如濤此刻進來,就算我跟他解釋清楚是顧卓遠強吻我,身為男朋友的他一定會跟顧卓遠拼命,可是打了顧卓遠又能怎麽樣?只要我們不離開上海,不離開中國,顧卓遠有的是辦法整的我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唯今之計只有息事寧人,等我出去了,再跟如濤商量一起離開顧氏,離開顧卓遠的視線範圍。
但如果今天不能讓如濤此事,這件事就得瞞着他一輩子,否則讓如濤知道了,他一定會覺得憤怒難堪。
“陳香,你在裏面嗎?”如濤敲了敲我背後的門板,我能清楚感受到門板上傳來的輕微震顫,卻什麽也不能做,哪怕給他一個再普通的應答我都做不到。
如濤他找不到我該多着急……
“陳香……”如濤試圖推了推門,他推不進來,因為門板已經有我和顧卓遠兩個人的力量阻擋着。
顧卓遠唇瓣勾起邪邪的弧度,他低下頭,再次吻上了我的嘴唇。
我的眼淚在他觸到我時開始不斷地滑落。
顧卓遠猜中了我的心思,料定我不敢呼救,幹脆放開了對我的鉗制。
是的,我不敢掙紮,不敢呼救,生怕一個細微的聲響就能讓門外的如濤有所察覺,我的雙臂無力地垂在身側,任顧卓遠吻着。
顧卓遠一刻沒有閑着,他反複吸允,甚至把舌頭伸進我的嘴裏,和我的舌頭糾纏在一起。我和如濤從來沒有這樣過,如濤他不會這樣粗魯,他一定會怕弄疼我。
我已經無法形容我的心情,驚恐,厭惡,麻木,內疚,它們一遍一遍地淩虐着我的心,我的如濤此時就在門外,他不知道,我正被另一個男人親着,他不知道我正痛苦着……我和如濤之間僅有一門之隔,為什麽我會覺得和他的距離比天涯海角還要遙遠。
“奇怪,難道陳香已經回去了?”如濤有離開的打算。
我心裏喊着,如濤你快走吧,你早點離開,我就能少受變态的染指少一些。又安慰自己,沒關系,再一會兒,再一會兒就能解脫了。這樣想着心裏雖然好受了一些,依舊止不住眼淚的瘋狂而出。
顧卓遠的雙手也開始不安分,變本加厲地在我身上游移。
門外如濤的腳步聲漸行漸遠,我使出吃奶的勁忍無可忍地推開了顧卓遠,擡手就給了他一巴掌。
顧卓遠的脾氣絕對不是吃素的,他擡起手,我下意識地閉上眼睛,意料之中的巴掌沒有落下。
“你走吧。”我想,要是我能殺了眼前的人,而且殺完以後又能不負任何責任,也不怕遭到報複,我一定二話不說地掐死他。可是我不能,因為他是顧卓遠。
我用手背擦掉滿臉的淚水,剛擦完整張臉又濕了,我擦了兩三遍,發現眼淚越擦越多,只得作罷。
“陳香,你不要仗着我喜歡你就以為可以為所欲為,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顧卓遠啞然道。
“哈哈……太好笑了……我哪裏值得顧少爺喜歡了?如果真的有顧少爺不小心讓您看得順眼一點的地方,我在這裏說聲對不起,求你放過我吧……呵呵……”我大笑道,“還有,從剛才到現在到底是誰在為所欲為?”
顧卓遠垂下濃密的睫毛,他眼裏的情緒顯得模糊不清,棱角分明的嘴唇緊抿着,半晌才道:“我一定是瘋了才會看上你。”
“你本來就是瘋子!”我脫口而出。
“那你信不信你終究會屬于我這個瘋子?”顧卓遠一掃明亮大眼裏不明的感情,神色恢複了清淡。
我恨恨地說:“我不信!自以為是的大少爺,你以為全世界都是你的麽?就算有一天全世界都是你的了,我也不會是你的。我會讓你知道有錢并不是什麽都能得到。”
“嗯。”顧卓遠居然鄭重地點點頭,“那我們拭目以待。”
作者有話要說:
☆、12眉黛愁還聚
兩天前,我帶着哭殘的妝容出了女廁所随手抓了一個劇組的同事讓他幫我請急假,就說我突然發了高燒。然後在宿舍魂不守舍地發了一個晚上的呆,越想越惱火,顧卓遠是個徹頭徹尾的瘋子,他都已經有了林泓那樣完美的女朋友,為什麽又要招惹我,他是不是只要看到稍微順眼的女演員一概如此?而我當時居然完全忘了拿這碼數落他一番,不過顧卓遠的臉皮那麽厚,估計對他也是不痛不癢的兩句話。
林泓學姐應該是不知道真相的,不然鐵定會二話不說地離開顧卓遠那個人渣。
“陳香,你是不是想跟我說什麽?”校園附近的茶餐廳裏,如濤關切地望着我。
我忐忑不安地握緊手中的水杯,試圖用水杯裏熱開水的溫度驅走心悸。
“沒……沒什麽啊。”吹了吹杯子裏開水,我捧着杯子小小地喝了口開水。
如濤擔憂地蹙眉,再一次輕聲問道:“真的沒事麽?我總覺得你這兩天心神不寧的……”
“如濤……”我低低地喚了一聲如濤。
“嗯,你說。我在聽……”
“如果我說,我是說如果……如果我不想再拍戲了,我們跟顧氏終止合約,你覺得怎麽樣?”我把憋了兩天的話說了出來。
如濤不解地盯着我,我做賊心虛地握緊手中的杯子,指尖不自覺地微微顫抖。
“好像有點難度……”如濤伸出手,将我的手包裹在他的大手裏,“陳香,你不是一直都喜歡這份工作的麽?是不是發生了什麽我不知道的事?”
“沒有啊,我只是随口問問。”我故作輕松地聳聳肩,不自然地抽出被如濤握住的手,我也不知道為什麽我現在連如濤都很排斥。
“嗯,那就好。”如濤沒有察覺我的反常。
“不過,你剛才說的有點難度是什麽意思啊?”我試探地問。
“傻瓜,你都沒有認真地看過合同麽?是不是看我簽字你也跟着簽字了?”如濤細長的眼睛裏閃爍着溫柔。
“嗯。”我茫然地點點頭。
“我們跟顧氏簽的合同裏明确地寫着,如果因為我們的個人原因在沒拍完這部戲之前無故終止合同,得賠償相應的違約金。”
“違約金?”
“嗯。”如濤肯定地點點頭。
“是多少?”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三十萬。”
我從來沒有聽過如此大的金錢數額,它對于我來講無疑是一個天文數字。手中的杯子抖了兩抖,灑出來的開水在手背上燙出一片片紅印也渾然不覺。
如濤急忙抽了兩張紙巾,把我手上的水漬擦去,心疼道:“怎麽這麽不小心,疼不疼?”
我苦笑地搖搖頭。
“你不會真的想跟顧氏解約吧?”如濤心有餘悸地詢問。
“沒可能啦!”我吐吐舌頭擺個鬼臉放松兩人情緒。
“那就行啦!什麽違約金不違約金通通跟我們沒關系。再說真的解約的話對我們一定是極不利的,你想,這是我們的第一部電影,而且是跟顧氏合作,突然解約,以後還會有哪家公司敢要我們?呵呵,扯遠了……陳香,是不是最近不間斷地又是上課又是拍戲,你體力有些跟不上了?我總覺得你好像老師心不在焉的樣子……”
“我真的沒事。”我又努力地擠出一個自然的笑容好讓如濤放心。
“那你有什麽事一定要告訴我噢!”
“嗯。”
恍恍惚惚地在街上游蕩着,臨近傍晚,街上沒有多少人,冷風在空洞的大街小巷裏穿梭,如濤跟在我的身邊把眉頭越鎖越緊。
我滿腦子裏飄忽的都是“三十萬”,多麽遙不可及的數字啊!就是殺了我也湊不出三十萬。沒有三十萬就不能跟顧氏解約,沒有三十萬就要再見到顧卓遠,沒有三十萬可能會被顧卓遠無休止地騷擾……好可怕的數字,好可怕的數字牽扯出來好可怕的關聯結果。
“熱賣,熱賣……今日頭條,新晉女演員和顧氏少爺洗手間激吻……”身旁經過的賣報郎激情高昂地叫賣。
“新晉女演員和顧氏少爺洗手間激吻”這些字聲聲入耳,它們毫無防備地從天而降,如驚天動地的雷聲震懾地我雙膝一軟頹坐在地。
以為能瞞得了一世,原來連一時也瞞不過。
男女之間的私事最忌諱的便是一個你不想讓他知道事情經過的人他偶然間居然全知道了。本身能解釋清楚的事,如今看來倒像是偷情被抓包。
百口莫辯,跳進黃河洗不清,在這些字眼紛紛閃過眼前後,我只感到深深的絕望。
賣報郎見了我如見鬼的表情般盯着我,他朝如濤伸出的報紙還停在半空中,時光凝滞般,連風也停止了呼呼的喊聲,唯有我臉上的兩行熱淚滾滾而下。
我預感到了四面八方匍匐而來的危機,可我無能為力,我不想失去如濤,可我也沒有辦法阻止眼前正在發生的事實。
“那你信不信你終究會屬于我這個瘋子?”
“那我們拭目以待。”
顧卓遠的聲音如天羅地網把我困住,震耳欲聾,循環往複。
如果我屬于他,那如濤是不是就不再屬于我了?我要失去如濤了……失去如濤?
“陳香,你怎麽了?你能不能聽到我說話?”淚眼朦胧間如濤關心憂愁地問。
“先生,這報紙還要不要了?”賣報郎等在旁邊不肯放棄他即将成交的一單生意。
我伸出蒼弱無力的雙手攀住如濤的衣袖,哽咽的聲線聽上去不像自己的聲音:“如濤……別看……不要看……你不要走,不要離開我……”
“陳香,來,你先起來,地上涼,你這樣坐着容易着涼……”如濤撐着我的肩膀,想讓我站起來,我全身無力,試了幾下依舊站不起來。
“算了,今天心情不錯,送你們一份好了。”賣報郎把報紙往如濤手裏塞,如濤沒有去接,報紙順勢落在了我的腳邊,頭條上清晰的照片在眼前無限放大,沒有背景,照片裏的兩個人極盡全力的吻着。
那張報紙輕輕地跌落在地上,輕得沒發出聲響,卻足以震得我的世界頃刻天崩地裂。
“陳香……那個……是不是你……”如濤的聲音顫抖。
“對不起……我不是自願的……如濤……你不要走……不要離開我……我好怕……”我坐在地上抱住如濤的雙腿,眼淚不停地順着臉頰滑下,它們冷冰冰地流進脖子裏,像十二月的冰雨。
如濤緩緩地蹲了下來,雙膝跪地,他的影像在眼前模糊不清。我撲上前倒在他的懷裏,哪怕他只是一個模糊的影像。
誰知如濤竟抱緊了我,他胸膛的炙熱要把我融化,他清澈響亮的聲音在我的腦袋上方傳來,裏面有毋庸置疑的信任:“陳香,你不要怕。我相信你,相信你是被迫的……對不起,是我不好,我沒能保護好你,我該死,你受了委屈我竟都沒有發覺……陳香,我們回家好不好?”
沒有責備,沒有懷疑,唯有關心。我心裏的重擔被他卸下,他就是我寬宏大量的如濤,心裏眼裏只有我的如濤,一心一意考慮着我的感受的如濤,信任着我的如濤,我愛的如濤。
我捂着嘴巴哭得昏天黑地,點頭如搗蒜地回應他。
迄今為止坐在大街上哭的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确是我最落魄的時候,不賴的是如濤還在身邊,再後來回想,我覺得那個場景應該是我最落魄亦最溫暖的時刻。最落魄和最溫暖,它們交織着,編排出我年少時最純澈的愛戀。
風斷斷續續地吹着,街上的行人時不時投來異樣的目光,有人駐足看了半晌後離去,也有人匆匆趕路,事不關己的迅速離開。
有人總說,人總是在最落魄的時候最容易看清世态炎涼。我在最落魄亦最溫暖時同樣看到了一張張陌生猙獰的嘴角下極力隐藏着的恥笑和赤裸裸的嘲諷。沒有同情,沒有可憐。
我在一張張匆匆而過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