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淚眼不曾晴) (1)

這段時光是我人生裏最灰暗最慘淡最低迷的日子,它每一分每一秒都難熬的像淩遲,我在這樣疼痛感分明的日子裏居然迷茫的不知所措。

我躲在顧卓遠的昏天暗地的大別墅裏惶惶不可終日,我把房間裏所有的窗簾都拉上,躲在黑暗裏不肯出去,我懼怕光線,就像當初懼怕山田一樣,只要有一點點光線,就能讓我心慌不已,我總是能幻想出山田面目可憎的禽獸模樣。

我穿了一層又一層的衣服,裹着厚厚的睡袍窩在沙發裏,沒日沒夜地發呆。我連覺都不敢睡,因為一睡着就會做惡夢,然後惡夢驚醒又是一陣驚恐心悸,山田血淋淋的屍體并沒有讓我産生快意,而是在腦中揮之不去繼而令我更加恐懼。

我是這個世界上最沒用的人,我保護不了自己的父母,親眼看着他們枉死在我面前,我卻什麽也做不了,甚至我連他們的葬禮都不敢參加。只是聽顧卓遠說他在上海替我的父母親還有陳雲找了最好的墓地,把他們的遺體運來上海風光大葬。這些我都不在乎,人都死了,再怎麽風光又能怎麽樣?都是看不到的身後事罷了。我還沒成為他們的驕傲,還沒有讓他們過上富足的日子……

有時我也會想,為什麽死的人不是我?難道他們不知道被留下來的人都是最難過的麽?還是他們希望我陪他們一起死呢?但是父親臨死前的話語又清清楚楚地告訴我,他要我好好地活下去,我曾說過,我的未來裏要有家人,要有如濤。如今我的未來裏沒有了家人,沒有了如濤,我還有未來可言麽?那麽我為什麽要活下去?難道只是為了生存而生存麽?這些問題我怎麽也想不明白,所以有時候我一想就是一整天,忘了吃飯,忘了睡覺。

直到不久後,顧卓遠帶我走出陰霾,我才明白,有些問題不需要去想開、看開,因為他們根本不需要答案,當你經歷的東西越來越多,你會發現再回頭看這些問題時,它們都不是問題,它們只是你生命裏的某個部分,就像你的手和腳,它就是發生了、存在了,無需解釋,沒有正确答案。

顧卓遠很忙,但他幾乎停滞了所有的工作來陪我,他起初還會抱着我陪我聊天,但我常常卷縮成一團一言不發無助茫然地望着他,後來他漸漸地不再說話,只是默默地陪着我。盡管如此,我依然惶恐,我躲在自己的世界裏,我沒有跟任何人交流,包括他。

不是我不願意,而是我實在不知道怎麽開口了,仿佛喪失了語言表達能力,像個天生的啞巴。我完完全全成了一個無助的孩童。

我大概還記得我最後一次說話,是在顧卓遠的懷裏哭的要暈過去時恨恨地問他:“為什麽?為什麽你不早點來?”

當他一遍遍在我耳邊對我說着:“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我的喉嚨如塞了根魚刺,再也開不了口。

顧卓遠每天晚上都在房間裏陪我睡覺,只是很單純的睡覺,我們和衣躺在床上,他有時會從我的身後輕輕地擁着我,大多數的夜晚我都是睜着眼睛聽着他均勻的呼吸聲看天色漸亮,極少能安穩地睡一整晚。

有時白天實在倦了,顧卓遠又不在家,我只好找個毛毯躲進櫃子裏小歇一會兒,不知何時櫃子居然成了我最能帶給我安全感的地方,在關上櫃門的一瞬間才是最安全的。

今天家裏來了兩個醫生,他們告訴顧卓遠我的情況很不樂觀,我得的是很嚴重的精神疾病其中一種,這種病叫“重度抑郁症”和“心理創傷後遺症”、“自閉症”,得此病的患者随時有會想不開自殺,建議住院治療。

我躲在顧卓遠身後,攥着他的袖子慌張無助看着他,拼命地搖頭向他乞求表示我不願意去。

要是以往,對于我的任何正常的反應顧卓遠都會欣喜上好一陣子,可是這次他沒有,他在聽到“随時會想不開自殺”時蹙緊了眉頭,神色寒戾。他動搖了……他也許是厭卷我了吧,畢竟誰都不希望家裏多個死人,他沒有欠我什麽,連累了他這麽久他現在才想着丢掉我已實屬不易。我這樣一個廢人真的該死,那些醫生說得沒錯,我早該自殺去死,不過不是因為想不開,相反的是因為我還沒想開,如果有一天我死了,那肯定是因為我想得太開了,只有想不開的人才在原地糾結着痛苦不堪的問題解不開、繞不出來地頹廢活着。

“陳香,我們去醫院。”醫生走後,顧卓遠對我說,他的語氣沒有商量的餘地。

我卷縮在沙發裏含着眼淚搖頭,不敢正眼直視他,他一向都如此有威懾力。

“那你跟我說說話好不好?你已經半個月沒說過一句話了。”顧卓遠在我身旁蹲下,輕撫我額前的碎發。

我抱着雙膝不作聲。

“告訴我,我應該怎麽做?”顧卓遠盯着我的眼睛問道。

顧卓遠最後一點的耐心終于消耗殆盡,他站起身踱着步子在房間裏焦躁地走來走去,忽然他毫無預兆地拿起床頭櫃上的一只玻璃杯狠狠地朝牆壁砸去,杯子在觸到牆壁後頃刻碎成無數的碎片散落在柔軟的地毯上。

随着劇烈的玻璃爆裂的聲響,已經吓傻的我眼睜睜看着顧卓遠又抓起第二玻璃杯往牆上瘋狂砸去,然而他沒有察覺,第二個玻璃杯在他丢出去的前一刻已經被他捏碎,猩紅色的血液一滴又一滴順着他的掌心滴落在潔白的地毯上。

顧卓遠看了看依然卷縮在沙發裏的我,似乎是察覺到了我臉上的惶恐,終是再次回到我面前,用複雜的表情看着我,語氣裏有不舍:“陳香,我到底該拿你怎麽辦?”

血液的腥味湧入呼吸道,我強忍住惡心的感覺,小心翼翼得拉起顧卓遠受傷的那只手,仔細地替他拿走還卡在他手掌裏的玻璃碎片。

“對……對……對不起……我……我……我自己也不知道……怎麽辦,我……找不到活下去的理由。”我結結巴巴地說完,每一個字都說得分外艱難。

“陳香?”顧卓遠欣喜若狂地盯着我。

“所以……你不要……不要生氣好不好?”不知不覺我的話語已經比剛開口時通順了些。

“你找不到活下去的理由?”顧卓遠盯着我的瞳孔,他的眼睛明亮漆黑,如同一汪深潭要把我吸進去,他堅定地對我說:“那麽,從今天開始我就是你活下去的理由。我們結婚、我們結婚生孩子,不止是我,還有我們以後的孩子,都是你活下去的動力和理由。”

“孩子?”顧卓遠的話深深觸動了我的心。

“是,我們的孩子。”

“好吧……那……那你不要再生氣了……好不好?”我膽怯地對顧卓遠說。

顧卓遠板着臉道:“那你必須快點好起來,盡快走出這個房間,不然我還得生氣!”

我不敢作聲,只是盯着顧卓遠棱角分明的嘴唇一字字說出這些話時形成的好看的形狀看得有些發愣。

“你別生氣……”我突然不知所措,反射性地抱住顧卓遠,要安撫他的情緒。

再看着他颠倒衆生的臉時,我萌生了一個可怕的念頭,我好希望這個男人永遠屬于我。

他白皙的皮膚,他明亮的眸,他挺拔的鼻梁,他棱角分明生氣時會抿成一條線的嘴巴……

可是他現在生氣了,且氣得不輕,我該怎麽讨好他?

我腦袋一熱雙唇貼上了顧卓遠冰涼的唇瓣……

作者有話要說:

☆、25朝來一霎晴

我貼上顧卓遠冰涼的唇瓣,笨拙生澀地吻着他,他顯然沒料到我會親他,驚訝的睜着大眼難以置信地看着我。

随後顧卓遠狂喜的眼眸裏亮起一縷光芒,他緊緊将我擁住,嘴唇重重地壓了下來,狠狠地吸住我的唇,他的嘴裏有淡淡的煙味,我居然一點也不覺得難聞,我攀住他的脖子,閉上眼睛忘情地回應他。

我們吻得難分難舍,直到氣喘籲籲才分開。

“對不起……我……你的身體還沒完全恢複,我太沖動了。”顧卓遠紅着臉紳士地說。

“是我主動。”我搖搖低垂的腦袋羞澀道。

“陳香,答應我,從今天開始嘗試着走出這裏好不好?”顧卓遠握緊我的手,他手心的血漬沾染到我的手上,我方才記起他的手受傷了,連忙拿起身旁的毛毯替他止血。

顧卓遠按住我慌亂的手,與我深情地對望,這一刻,似乎就是天荒地老……

既然我選擇了和顧卓遠一起走下去,我就該對生活提起信心,至少還有他是需要我的。

我乖乖地聽醫生的話,每天按時吃藥,認真地配合每天到家裏來的醫生的治療。

顧卓遠忙完後回到家裏總是鼓舞我,要我嘗試着走出房間、走出別墅。他像我的啓明星,一步步帶領我走出黑暗,讓我的心漸漸炙熱。

我在他的帶領下終于踏出了房間,踏出了別墅,顧卓遠臉上的成就感不言而喻。

站在庭院裏,我仰頭望了望微微放晴的藍天白雲對顧卓遠說道:“我想去看看爸媽還有小雲……”

顧卓遠抿了抿薄唇沒有答應。

“我已經好了,你看我這一個星期以來我的氣色是不是好了很多?醫生說我再過幾天就可以停藥了。”

“好。我安排一下。”他終究應承下。

車窗外路旁兩排的樹木都在呼呼地向後倒退,樹葉間失去了微小的間隔,它們連成一條虛浮的黑色影像,在耳畔滾滾而過。

顧卓遠安排了三輛汽車護送我去墓場,他和我、小右一輛,後頭的兩輛都是保镖,抵達墓場後保镖們分別擴散到墓場四周保護我們。

在生命裏最黑暗的那一天,全家慘死,我以為我的內心已經強大到能容納所有的痛楚,可惜是我想多了。

在看到父母親、小雲墳墓上的照片那一刻我幾近昏厥,顧卓遠支撐着我的手臂不讓我哭暈過去。

我很想他們,想的要瘋了。我沒用,直到現在才有勇氣來見他們……

其實我也怨天尤人,為什麽所有的不幸的都降臨在我身上?為什麽老天連小小的家庭溫馨都要從我身上剝走?為什麽短短一天之內我就成了孤兒?我到底做錯了什麽!

我哭的聲嘶力竭,最後癱軟在顧卓遠懷裏。

只見他盯着墓碑,目光專注地對着我的父母道:“叔叔阿姨,你們放心,我已經替你們報了仇,以後陳香就交給我來守護吧,我一定會好好對她。”

我忘了我們是怎麽離開墓場的,卻清晰地記得我在回家的途中睡得很沉,我沒有再做惡夢,這是家裏出事以來我睡得最沉的一次,因為是在顧卓遠的懷裏。

“謝謝你。”我睜開眼,躺在顧卓遠的腿上認真地對他說。

“我說過,永遠不要對我說謝謝,我所做的一切都是我心甘情願的。”顧卓遠有些生氣。

“你替我的父母報仇了?”

“嗯。那天到你家的人全都已經解決了。”

我理解“解決”二字的意思。

“日本人不會找你的麻煩嗎?”

顧卓遠嘲弄一笑:“他們也要有膽量那麽做。”

“那你告訴我你是怎麽做到的?日本人心狠手辣,他們不會那麽容易的放過你的。”我繼續追問。

“男人之間的交易!”顧卓遠神秘道。

“好吧,我不再細問了,不過還是要謝謝你,我剛才做了個夢,夢裏我的爸媽還有弟弟都很欣慰地對我笑。”

很多時候,不是面前的困難有多強大,只是你把它想像的太過可怕,你覺得你無法逾越,你便永無翻身之日,我們最大的敵人不是逆境,而且自己的內心,當你決定直視困難挫折時,其實它已經在你的心裏衰敗了。直面打擊,興許你能看到更多不一樣的未來,看過爸媽和小雲後我堵在心頭的痛祛了大半,它讓我看清,顧卓遠就是我的未來。而爸媽和小雲雖然死了,但他們的愛會永遠留下,就像現在我仍然感受得到他們在愛着我……

顧卓遠低頭輕啄了下我的嘴唇:“你好好地活着,不再對這個世界絕望,不再悲觀地過日子就是給我最大的謝禮。”

我擡頭回了他一個輕吻,腦袋回到他的雙腿上眼睛盯着他細密纖長的睫毛道:“我會的。你就是我堅強起來的理由。”

顧卓遠霎時笑了一下,其實我從來沒有看到笑意濃濃的他,他經常都是壞笑、痞笑、戲虐的笑、挑釁地笑、漫不經心地笑,這樣的笑容還是頭一次見,他的眼睛大而明亮,笑起來時更是亮的仿佛能照亮一切事物。

“卓遠,”我頭一回如此稱呼他,自己都有些不習慣,“在遇見你以前,我真的一直認為如濤會是我的終生伴侶,我跟他的事你也知道……我很愛他,很怕他離開我,甚至我以為離開了他我就會死……”

“卓遠,你在聽我說嗎?”顧卓遠的眼神飄落在遠處,心不在焉的模樣。

“嗯。”他冷冷應道。

“我之所以告訴你這些,沒有別的目的,我只想讓你知道,那麽重要的一段感情我都放下了,我是真心實意地想跟你在一起的。遇到你真的是我這輩子最幸運的事,如果沒有你,我大概早就死了不下千百回,是你拯救了我。”

顧卓遠的臉色很不好看,面癱的臉上看不出情緒,又是冷聲道:“然後呢?”

“不過,我不是為了報恩才跟你在一起,我這個人就是這樣,實事求是。可能如濤說得對,我早就對你動了心,在你強吻我的時候,在你為了我封殺王婷婷的時候……不然我怎麽會對如濤有了新女友這種事後知後覺到此地步?我承認我不是個好女人,我曾經不止一次地夢到過你……我愛上你,早得我自己都不曾察覺。”我費了好多力氣才說完。

“我知道了。”顧卓遠居然沒有感動,他只是面色有些好轉。

“你怎麽了?你不是又生氣了吧?”我心慌。

“沒有。”顧卓遠抿着嘴唇。

“那你怎麽了?”

“腿麻了。”

聞言我立即從他腿上彈跳起來,腦袋不小心撞到了車頂。

“怎麽跟個孩子似的。”顧卓遠輕撫我受傷的地方。

我不好意思道:“對不起啊,我壓了你一路。”

“沒關系,以後我會壓你一輩子。”顧卓遠目不斜視地看着我道。

他調戲的語氣聽得我的臉紅得像紅燒豬頭,我低着頭不再說話。

“以後稱呼別的男人的時候加上姓氏。”顧卓遠不悅道。

我就知道他在吃醋!什麽時候開始的呢……如濤在我的生命裏成了別的男人,取而代之的是顧卓遠,而且我絲毫不覺得有何不妥,好像事情順理成章就該這樣。

我想起以前跟如濤在一起時,我們曾為了“林泓”和“林泓學姐”這兩個稱呼爆發了一次争吵,沒想到他最終真的跟他的女神走到了一起,女人在談戀愛的時候果然覺得全世界的異性都是她的情敵,居然讓我瞎貓碰到死耗子蒙對了一次。話說回來,戀愛中的人又都是小氣的,眼裏容不得一粒沙子,這才是愛情吧!

“我可以答應你,不過顧先生你欠我好幾個解釋,比如說為什麽你老是林泓同時間同地點出現?為什麽你的家裏有個房間裏面全是我的照片?再比如說,你是什麽時候愛上我的?”

顧卓遠俊臉微紅:“再過幾天是我的生日,那天你一整天的時間都得是我的,到時候我再告訴你。”

“我現在一整天的時間也都是你的。”

“你的回答一向都是淡定犀利。”

“什麽?”

“沒什麽……”

“顧卓遠……你等等我……”

作者有話要說:

☆、26還晴二月天

“我每年的生日都過得很熱鬧,家裏總是會舉辦非常盛大的派對,而我個人最喜歡的是最後放煙花的時候,因為當滿天的煙花開得最燦爛時,每個人都在仰頭觀賞煙火,再也沒有虛僞客套的奉承話,我總算能消停會兒享受片刻的心靈寧靜。”

這是顧卓遠的原話,我聽後很是詫異,辦一個盛大的生日派對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在他這倒被他嫌棄的一文不值。話說也是,誰願意自己的生日被當作豪門社交的工具,處處充斥着阿谀奉承。

今年的生日對顧卓遠是最特殊的,他拒絕了家族為他舉辦的盛宴,選擇和我安靜地單獨過。

我沒想到的是我們倆顯然安靜地過了頭,顧卓遠将整個舞廳清場,偌大的舞廳裏就只剩我們兩個面面相觑。

“其實你不用包場的啊,我已經能安然無恙地面對人群了。”我打破沉默。

“整個大上海百分之九十五的舞廳都是我家的,我回自己家何來包場之說?”顧卓遠說得振振有詞。

“說得也是。”我答道。

心裏偷偷地冥想:誰讓你的父親是全國首富呢?你有含着金鑰匙出生的身世背景,其他人沒有這樣的待遇是自然而然的,因為你投胎的時候沒投準,如果你沒有一個全國首富的爹,就算你叫顧卓近也白搭。

“那個……我也沒錢給你準備什麽生日禮物,不如我給你唱首歌?”我抱歉地說。

現在吃喝拉撒都是用顧卓遠的,再拿他的錢給他買禮物挺沒意思的。

“你還會唱歌?”顧卓遠不可思議地說。

“不要小看我,你忘了我是從哪個學校出來的?”

“現在唱嗎?清唱?”顧卓遠開始按耐不住的小興奮。

“對,只唱給你一個人聽。當作生日禮物。”我肯定的點點頭。

“好。”顧卓遠難得地一笑。

我三步并作兩步走,迅速地站到了唱臺上,登高望遠,整個舞廳裏只餘顧卓遠孤零零的一個人坐在那裏,天花板上吊着的幾盞聚光燈射出的光線在空中寂寞的縱橫交錯,撒在地上是一個個渾圓的形狀。那些燈光偶爾交彙在一起又恰巧落在顧卓遠的身上,他的全身被一圈光暈包圍,好像整個人都在閃閃發光,有些人的王者氣質果然是與生俱來的,我不禁想。

我握緊身前的立式麥克風,手心沁出了細汗,這是我第一次上臺演出,哪怕只有一個觀衆也讓我頗為緊張,不過在相愛的人面前,無論做了什麽尴尬的事都不會覺得丢臉才對。

“這一首我自己寫的《路人》一直沒有機會唱出來,現在送給你。生日快樂!”我對臺下的顧卓遠說道。

冬夜冰雨涔涔

淋濕了嘶吼的狂風

撕掉記載着你名字的日記本

驚覺回憶的殘忍

它一次次無情地抨擊我的心門

告訴我你只是我生命裏的一名路人

可是你還沒走完在我這裏的行程

怎能說離開就離開的踏上新的旅程

不要問

你懂我的感情有多深

回憶這麽沉

它一次次無情地抨擊我的心門

告訴我你只是我生命裏的一名路人

可是你還沒走完在我這裏的行程

怎能說離開就離開踏上新的旅程

新的旅途裏有沒有冰雨和冷風

不管你走了多遠我可以等

不要問

你懂我的感情有多深

不管你走了多遠我可以等

可你終究決定做我的路人

一曲完畢,我再看向臺下的顧卓遠,他還沉思在我的歌聲裏,他皺着眉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麽,在第一次見到他時他身上淡淡的疏離感就深入我心,此時他的默然毫不介意地表現出來,更顯得疏遠和冰冷。他西裝革履地端坐着,像赴會參加什麽重要的經濟會議,這是他絕大部分的裝扮,使他身上的線條看上去一點也不柔和,相反的還有些緊繃。

現在坐在臺下的顧卓遠和普通人并無二樣,除了比普通人氣質和樣貌上略勝一籌,他的寂寞、孤單和所有人別無二致,就連他周遭的空氣都被他感染了,除了寂寥還是寂寥。他也是人,也會感到孤寂,也會有難言之隐,可能他有着比普通人還要更寂寞的心,普通人心情不好的時候還能夠向身旁的朋友親人吐苦水,他不能,他肩上背負了太多了父母長輩的希翼,他的身份地位也不能讓他盡情地發洩,因為周圍等着看他失利,看他出醜的人數不勝數,這些人可能就潛伏在身邊,他們表面對你嘻嘻哈哈,畢恭畢敬,心裏卻巴不得你去死。

我悲憫的眼神一時沒控制住,顧卓遠不悅地站起身,他大步大步地走向我,我的心跳随着他的大步伐加速,心髒簡直要蹦出嗓子眼。

上了舞臺後,顧卓遠的步伐漸漸緩了下來,他繞到我的身後從我身後輕輕地攬我入懷,張開雙臂環住我的腰,他的下巴抵在我的肩膀上,溫潤的呼吸噴在我的脖子上有些癢。

“今天是我的生日,不是應該唱《生日快樂歌》嗯?”顧卓遠在我耳邊輕輕說道。

“好不容易有登臺演出的機會,當然要把自己的壓軸之作拿出來呀,要我唱《生日快樂歌》可以,你答應今天要告訴我什麽,你可記得?”

“嗯。你先過來,我有東西給你看。”顧卓遠拉着我的手往後臺走去。

酒紅色的絲絨帷幕後面是一間很大的化妝間,裏面陳列着各種各樣的化妝品和各式風格的服裝。

要說現在的化妝技術委實很厲害,不止厲害,還很離譜,已經到了出神入化、驚天地泣鬼神的地步。舉個例子,之前我曾親眼看着一位神級化妝師為了吸引衆人崇拜的目光,把我們學院裏的一位普通平凡的女同學化妝成女神級別的人,結果我們一百人裏有一百人完全辨認不出此女,此女亦是驚訝感動的大哭,真真是美哭了!這在化妝方面得有多大的造詣啊!當然我對這種做法是相當不贊同的,欺騙觀衆不說,還潛意識裏鼓勵我們犯罪。到時候人人都可以素顏做案,化妝見人,警察一定查無對證,什麽證人通通都被蒙蔽了雙眼。

“想什麽呢!”顧卓遠推了推還在發呆的我。

“沒……沒什麽啊。你帶我來這裏是……?”我疑問道。

“你看那些——”顧卓遠指了指堆放在角落裏的一大堆禮物。

“哇,天哪,好多的禮物,都是你的?”望着小山一樣的禮物,我嘆為觀止。

“不是。”顧卓遠搖搖頭道,“是你的。”

“我的?”

“是啊,今天你陪我過生日,這是有史以來我過的最開心的一次生日,所以我要送你禮物。”

我哭笑不得:“可是你也說了,今天是你生日,不是我的生日啊!”

“那有什麽關系?我們就要與衆不同,以後只要我過生日我都要送很多很多的禮物給你。”顧卓遠有點孩子氣地說。

“那……那好吧。”我勉強接受這個提議。

“不拆開一些來看看?”

顧卓遠扯了件幹淨的表演服裝鋪在地上,他率先坐下,我見狀也在他身旁坐下。

我随手拿起一個包裝精致的禮盒拆開,是個首飾盒,裏面裝的是一條項鏈,從它璀璨奪目的光澤來看應該是價值不菲。

我又連續拆了幾個盒子,都是些豪華的包包和項鏈手镯等高檔的配飾,有的配飾我在電影和著名雜志上還見過,就連最頂級的歌星也只能拿來做道具,用完後要歸還給公司。但這些流光溢彩的首飾品根本不适合我,我沒有任何一套衣服可以搭配它們。

于是我一口氣将所有的禮物都拆了。

難得還有一個我喜歡的。一個粉色的牛皮手提包挺适合我的,它跟我今天穿的鵝黃色蘇繡桃花瓣的旗袍相得益彰,我愛不釋手地拿在手上瞧個不停。

“喜歡嗎?”顧卓遠問。

“嗯,只要是你送我的我都喜歡。”我覺得自己口是心非,又補充道,“不過這些首飾都太過華麗,好像不是跟我很搭調……以後真的不用破費送我禮物啦。”

“一點也不破費,你應該知道,我最不缺的就是錢。看你好像很喜歡這個包包?”顧卓遠指了指我手上的粉色包包道。

“就這個還蠻适合我的。”

“嗯,眼光不錯。”

“那當然~不過,你生日反倒送禮給我,我怎麽好意思呢?”我客氣地說。

“你剛才不是送了一首歌給我?如果實在還是過意不去,不如今晚你把自己送給我如何?”某人厚臉皮的功力真是與日俱增。

我:“……”

作者有話要說:

☆、27試問緣何事

淩亂的床單,我的眼睛睜開一條縫又立即閉上,眼皮酸脹的根本睜不開。想翻個身繼續睡渾身又像散了架般難受。

顧卓遠粗啞的聲音還在耳畔徘徊:“陳香,陳香……你是我的。”回想他一遍又一遍地在我耳邊說這句話,我的臉不禁紅了又紅。

我奮力支起身體,起床穿衣服,床單上一抹凝結的鮮粉色血液入眼,昨天……顧卓遠把我從一個女孩變成了女人。

我們昨天過了一個極為清靜的生日,甚至連蛋糕、煙花此類必有的東西都沒有,因為我剛拆完禮物卓遠就迫不及待地把我載回家,迫不及待地把我弄上了床……不過再過不久就是我的生日,到時候該有的可以補回來嘛!

“扣扣扣……”敲門聲響起。

我手忙腳亂地穿好衣服。

“你醒了?”顧卓遠不懷好意地打量着我,“怎麽不多休息一會兒?”

“怎麽睡也睡不着了……”昨晚和他翻雲覆雨的片段湧入腦海,我的臉“騰”一下又紅了,只得尴尬的低下頭。

“那下樓吃早飯吧,我讓人備了早點。”顧卓遠倒表現的很大方,過來拉起我的手。

“嗯,我先洗漱……”我點點頭,向室內洗手間走去。

“對了,你還沒告訴我……沒告訴我你是怎麽喜歡上我的……”我走到一半回過頭問。這種事情有些難以開口,不過我很好奇。

“邊吃早餐邊告訴你。”顧卓遠上前捏了捏我的鼻頭。

“好。”

我收拾一番下樓,顧卓遠已經坐在餐椅上翻着當天的報紙在等我。我一步步走下旋轉的階梯,每走一步全身的酸痛感就抽一下我的痛覺神經,我只好端望着顧卓遠來分散注意力。

“下來了?”顧卓遠收起手中的報紙,折疊好放在一旁。

“嗯。”

“吃飯吧。”他拿起白色玫瑰金邊烤瓷湯匙喝粥,動作優雅。

“好。”

“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嗎?”顧卓遠喝下一口白粥,眼睛看向我。

“記得,是在我們學院,那時候你在車裏,還引起了很大的轟動。”我仔細回憶了一遍當時的場景,确認了我和他第一次相遇是在學院裏無疑。

誰知顧卓遠竟笑着搖搖頭:“不是,你再想想。”

我幾乎将記憶拉回了孩提時代,仍想不出我和如此一個閃閃發光的富二代有過什麽交集。

我氣餒地說:“我真想不起來了。”

“我們第一次見面,我當時是在車上沒錯,不過地點嘛……是在金百合舞廳門口。”

“金百合?我沒去過那裏啊!”我質疑。

“你只是路過而已,順便刮花了停在門口的一輛嶄新的黑色大汽車。”

“那個車是你的?”我張大嘴巴難以置信。

“嗯。”顧卓遠又連續喝了幾口粥,看樣子他很餓,然後他說道,“你記起來當時發生什麽事了嗎?”

我木然的點點頭,回憶停頓在我們初次偶遇的場景裏不能自拔。說是偶遇,其實我連他本尊一面都沒見到。

因為那時……

那是個熱火朝天的夏日,我才剛到學院報道,某個女同學約我一同去逛街,為了搞好同學之間的關系,我迫不得已只好頂着大太陽去她家找她,誰知到了她家才被告知她那天正好來例假,她拖着沉重的疲憊的身軀請我進她家坐坐,我不好多打擾,只好在她歉意萬分的目光下一臉誠懇地說:“沒事啦~逛街有的是機會,下次再約,我先回學校了。”

當時确實是覺得沒什麽,但當我出了她家的門,快要被太陽曬歇菜的時候,我就恨不得拍死那位女同學。

事實證明,我跟她的磁場極其不合,我們的确有很多的時間逛街,但當下一次她約我的時候,又換作我來例假。再下一次約,她生病。再下下一次,我生病。次次如此,百試百靈。從此我們對約對方逛街一事絕口不提,毅然絕交。好吧,扯遠了,這都是後話。

當時我熱的快要燒起來,無奈我這人體質特殊,不管怎麽熱就是不怎麽出汗,身體的火氣連個排洩途徑都沒有。

途徑金百合舞廳門口時,我挂在包包上的小飾品不小心蹭到了停在路邊的一輛豪華的汽車。那輛車嶄新的可以清晰地倒映出我的樣子。

那時我自己是毫無察覺的,直到一個從汽車上下來的中年男人拉住我,要我賠償巨額維修費我才後知後覺的發現我闖禍了。但當時天氣又熱,我的嗓子眼簡直要冒煙了,我上前看了看不怎麽明顯的一道劃痕(撒謊了,在嶄新得一塵不染的車身烘托下,那道劃痕可謂觸目驚心)後,我鞠了個躬:“對不起。”

誰料中年男人根本不肯就此作罷,他非得讓我賠償出對我來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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