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林西梓來找過許曾谙,八年前,在江市。

在這之前所有人都為林西梓惋惜,他們一直以為林西梓拒絕了保送是沖着狀元去的,所以放棄了一條順風順水的後路。可當高考成績出來後,成績一直穩定從來沒有跌出過全年級前十的林西梓卻只拿了個并不拔尖的分數,更讓人意想不到的是,林西梓拿着這樣一個普通人已經望塵莫及的分數,去了江省的寧城。

沒有人知道林西梓考試的時候被什麽分了心,就像沒有人知道,他當年五個志願,除了江大,其他也都是江省的大學。

他騙不了自己,他真的很想在江省的那個人。

哪怕如今四月金城一別已有小半年,每當那個人的名字浮現在腦海裏,林西梓依舊無法釋懷,他甚至有那麽一絲奢望,最後那一天的分手,他并沒有說出口。

那是否意味着還能挽回,哪怕不能,可否從頭來過。

兩人的聯系方式都沒有變,可是誰也沒有主動找過誰,好像金城的那場愛真的只是一個夢,夢醒的兩人都心照不宣地選擇遺忘。

林西梓覺得不應該是這樣,不能這樣。他越來越覺得金城一別實在太過倉促,而每每想起,愛意從來都是伴随着悔恨。

他不想找什麽借口,不管他的懷疑有無道理,當他把懷疑許曾谙人格的話說出口,他就是錯的,哪怕真的回不去了,他也欠許曾谙一個“對不起”。

可當他終于做好一切的心理建設來到了江市,他唯一沒想到,再見面的場景是許曾谙上了一輛車,副駕駛室搖下窗戶,笑着探出頭的正是照片裏兩個學長中的一個。

林西梓攔了一輛出租車,一路尾随到了江大附近的一處客棧。林西梓到底沒能讓許曾谙見着自己,出租車剛開到客棧旁的那一刻,許曾谙和那個學長消失在客棧的大門裏。

林西梓站在客棧對面,看着客棧招牌旁的一排小字——轟趴,臺球,ktv。

當然還有住宿。

這些小字還是給了林西梓一些峰回路轉的可能,他選擇等,說不定許曾谙只是來和朋友聚會,他想再等等。

林西梓不知道自己等了多久,煙抽了一根又一根,等煙盒空空時他才覺得自己很可笑,說不定他的谙谙,不,說不定許曾谙真的是已經從上一段戀情裏走出來了呢。

如果許曾谙真的是來住宿,而不是轟趴,臺球,ktv呢?

那等到他們兩人成雙成對出來時,你林西梓,是不是還要說句祝好。

你說的出來嗎?

江市十月的涼風裏,伴随着難鳴的悵然,林西梓最後看了那個客棧一眼,他準備離開了。

他的手插兜,手機是他唯一能握到的硬物,他只能加重手中的力道來轉移內心無處宣洩的蕪雜。

直到他感受到一聲震動。

一行人先是将林西梓送回民宿在一個房間住下,然後許曾谙和阿響姑丈一起把精疲力竭的阿響送回家。

進門前阿響輕輕掙開姑丈扶着自己肩膀的手,他知道要是這麽被姑姑看見了,她還不得以為自己鬼門關前走了一遭。

阿響已經強撐着身子了,可阿響姑姑反應還是大,哆哆嗦嗦說不上話。她看到了阿響手臂上被纜繩磨破的皮膚,那三兩處傷口又因長時間被海水浸泡而微微發漲,雖然只是擦傷,但看上去很嚴重。

阿響扶着樓梯上二樓自己的房間,他再也支撐不住,直挺挺地就躺在床上,倒下那一刻他側着頭,看到站在門口的許曾谙。

阿響累得眼皮發沉,可還是朝門口的那人擠出一個安慰的笑。

許曾谙走過來,跪在床沿側的地板上将阿響姑姑遞給他的塑料瓶塞到阿響手裏,那裏面裝了熱水。許曾谙觸碰阿響的額頭和脖頸感受體溫,情況并不是很樂觀。

他試圖把阿響從床上拉起來,但是沒有成功,他側過頭看向門外想喊人幫忙,卻被阿響抓住手腕制止。

阿響看着他,眼皮緩慢的眨着,好像軀殼并不重要,只有看着許曾谙的一雙眼睛還活着。

那眼神讓許曾谙一瞬間頭腦一片空白,回過神來後他再次嘗試扶起阿響,這次阿響也配合,坐在床沿垂下腿,但沒能起身。

許曾谙有些急了,他轉而跪坐在阿響面前:“先去沖個熱水澡,再不濟也擦擦身子換衣服。”

阿響木然地一點頭,然後側過身用目光指着床頭的手機。許曾谙很快拿過來,再次坐在阿響身前的地板上。

觸碰鍵盤的時候阿響指尖抖得厲害,好幾次都按錯了字母,短短幾個字他花了至少一分鐘

——我能照顧自己。你也回去休息。

“好,”許曾谙的聲音有些哽咽,“你換好衣服,我就回去。”

阿響搖了搖頭,他一擡手,指尖一戳許曾谙的眉心,力道并不大,許曾谙還是頭往後一仰。許曾谙這一反應讓他臉上又有了笑意,精氣神也回來了一些。

——家裏不是只有我一個,你別擔心。

——你再不去換身衣服,也要感冒發燒了。

阿響起身,很吃力但并不晃動,他緩慢地走到衣櫃,拿出了兩套。沒等許曾谙反應,他就把其中一套塞到許曾谙手裏。

——你的衣服那個人肯定穿不了。

“阿響……”許曾谙接過,卻不知道該說什麽。

——他要是欺負你,馬上找我。

許曾谙雙目一黯:“他不會欺負我。”

——他是來找你。

許曾谙扶額,手指穿過淩亂的濕發:“我不知道他為什麽來找我。”

——你知道。

阿響用唇語又說了一遍:“你知道。”

——谙谙眼睛裏有煙花,谙谙也是小美人魚。

阿響将手機也放在許曾谙手裏衣物之上,許曾谙低頭看上面字的時候阿響的食指在他的眼角一掠,然後抵在了唇間。

良久,阿響手指向窗外,指向許曾谙的民宿。

阿響是在說:

——告訴他。

像兩天前在這個屋檐下那樣,告訴那個金城來的客人,亦或是從未忘懷的心上人

現在他不要命地來找你,他一定想聽你說些什麽,想聽你親口告訴他,一刻都等不了。

所以——

告訴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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