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美人呀美人真可愛
“誰到孤不來看喜樂了?” 玄北問道,奇偉身形立于院門前。
“父王!” 喜樂又驚又喜,立馬連哭帶笑起來,三兩步沖上前去。
她一臉小女兒家情态,意欲做些親近舉動,伸出手來卻不知所措,終是雙手負于背後,咬唇道:“父王許久不來看喜樂。”
玄北摸摸她發頂,“父王近日忙于政事,倒是冷落喜樂了。”
已是難得親近。
喜樂幼時還可依偎玄北身旁撒嬌,如今十四豆蔻,算作亭亭玉立。男女有別,即便父女亦是如此,何況玄北本不喜親昵。
“父王可要多多來看看喜樂,若是日後喜樂出嫁,父王就看不着了。” 她吸吸鼻子,滿臉哀怨。
“真不知羞。” 嬰貴妃失笑,“這般大就曉得出嫁一事了,難不成還盼着離你母妃父王而去不成?”
“倒也無妨,日後父王定為你指一個好男兒。” 玄北道,轉眼朝虞子矜道:“今日倒沉穩,怎不到這兒來?”
虞子矜站在一旁,困惑地皺着眉頭打量許久。往日動不動往懷裏撲的小東西,也不知在想甚,心不在焉的。
聽他出聲,虞子矜這才磨磨蹭蹭走到他身邊去。
“成日玩鬧,弄得不像樣。” 玄北瞧着他衣發淩亂,随口說他一句。
不料虞子矜脾氣不小,一張嘴撅得老高,鼓着氣兒嬌哼一聲,将懷中一團狐裘砸進玄北懷裏。
嬰貴妃眼神一閃,解圍道:“也不知這是何物,虞兒郎一直抱着不松手,約是特意留給王的。”
玄北解開一看,幾串青澀果粒碾碎流汁,亂糟糟沾在上好狐毛上。
“你便為這爬樹去?嗯?” 玄北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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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你。” 虞子矜硬邦邦吐出兩個字。
玄北放下雜物,稍彎腰,伸手将他懷抱起來,“怎麽?平白無故朝孤撒氣?”
縱然他語氣不冷不熱,可喜樂站在一旁,依舊驚異一愣。
而虞子矜則嘟囔着:“都怪你,還有姐姐要教我規矩,我才不學規矩呢。”
真真是滿臉滿心的委屈。
“倒打一耙數你厲害,誰還敢叫你學規矩。” 玄北掃一眼嬰貴妃。
“回大王,娜婕妤以虞兒郎無禮為由欲教導規矩。” 她偷窺玄北神色,小心翼翼道:“只是虞兒郎沒有名份,遇婕妤确實應當行禮……”
玄北冷冷道:“花山娜嚣張跋扈,令她禁閉兩月,免去月俸。”
“諾。”
嬰貴妃垂下頭顱,輕輕将明滅眼眸掩蓋在眼皮下。
“父王,今日可否在如夢閣用膳?喜樂許久不曾同父王一同用膳了呢。” 喜樂急急道。
“那孤便用過晚膳再走。” 玄北說着朝殿內走去。
喜樂深深望一眼,将玄北身影深深望進深處,心中湧出一片酸楚。她再瞥一眼溫婉母妃嘴角挂笑面色如常,仿佛頓悟,随即也壓下苦澀情緒,再不看一眼玄北懷裏的虞子矜。
嬌寵多年的小公主也由此始知事了。
從此宮中唯有一個虞子矜不谙世事,率直無畏,兀自賴在玄北懷裏,賭一小陣氣後又沒心沒肺吃吃喝喝起來。
“聽聞王月末将親征佩珏?”
用膳時無人語言,一貫活潑小公主也只顧埋頭,嬰貴妃腹中來回斟酌幾回,柔聲開了口。
“三五日後便動身。” 玄北回。
“臣妾身處內宮,無才無德,不能助王一臂之力,只得縫制一只平安香包。” 嬰貴妃從衣袖中掏出一個小巧香包來,上頭繡金龍踩雲,針腳精細。
“雅妃有心了。” 玄北接過。
嬰貴妃回以一笑,又問道:“不知王出征後,虞兒郎該安置何處?臣妾愚鈍,不敢随意安置,若虞兒郎不嫌,暫居如夢閣倒也不錯。”
一心進食的虞子矜茫茫然擡起頭,臉頰兩旁鼓鼓,好似叫雞鴨魚肉塞得滿滿當當。
“不必安排,他與孤同去。” 玄北淡淡道。
于是虞子矜又複垂下頭顱,一心淨是吃。
“王不應說此等喪氣話。” 貴妃神色一瞬雜亂,片刻收起,“不過戰場上刀槍無眼,虞兒郎又身弱嬌貴……”
玄北輕巧提起個笑來,“戰場之上,非生即死。孤活着,他便半根發絲不可少;孤若死,他也不該獨活。”
竟是……同生共死。
嬰貴妃面上柔色小小一晃,極快,猶如飛鳥過青山。
“如此也好,不然虞兒郎獨留宮中,沒個實名容易遭人欺負。” 她再開口,神情如常,“不知多拉公主又如何安置,臣妾本不該過問政事,然公主安排實屬後宮內務。聽聞大王至今仍未獨見公主,不知王心中是否安排公主名分?”
“暫且安置桃夕宮即可。” 玄北稍皺眉,“和親一事不過穩聯盟,多拉卓瑪拉年歲才如喜樂,姑且在宮中安養,去留日後定奪。”
王言下之意是不打算将多拉公主真正納入後宮了。
嬰貴妃細細思索:桃夕宮雕欄玉砌,算來也是妃位寝宮,由此可見多拉卓瑪拉如今至關重要,不可輕視。
看來王勢必要拿下佩珏。
她一邊又瞧見虞子矜指着夠不着的菜肴要玄北夾,好似一切不聽在耳。
嬰貴妃該問已問,一時無話。
玄北素來少與嫔妃談政事,更不露心事,也不喜聽婦道人家嘴碎讨論那些雞毛蒜皮,自然談不攏,言不過十句皆是無話可說。
桌上只餘下虞子矜頭尾不搭理旁人,間或才與玄北說上一兩句。
晚膳過後,玄北便要走。
嬰貴妃好似忽然想起,便問:“王此去可要帶上一兩名宮女伺候?”
軍營如同歸處,玄北以往從來是只身獨去,大多事務親力親為。這一回貴妃考量多一個嬌生慣養的虞子矜,這才生出一問。
“若能做一個通曉武藝的女子貼身伺候,倒是一石二鳥。” 嬰貴妃皺眉道:“只是也不知宮中是否有此等女子,若大王有意,本宮可篩選一二。”
玄北略一思索,瞥一眼一臉無辜的虞子矜,應下了。
或許應一句卻在燈火闌珊處,二人尚未出門,一名女子便盈盈行禮。
“禀告大王娘娘,冬生略知武藝,不知可否随軍出行?” 娉娉袅袅,嗓音圓潤清柔,原是冬生。
女子容貌非常,着一身樸素衣裳,不施粉黛,風韻不減。她不出聲時靜立一旁,不起眼,現下一出聲,舉手擡足驀然吸人心魄。
她的美色倒比虞子矜無害,一雙鹿兒眼總含憂愁。
“此事還需王定奪。” 嬰貴妃片刻後才回話,好似也為她舉動驚詫。
“貴妃哪裏待你不好麽?” 玄北問。
冬生于玄北威壓下不急不亂,緩緩道:“貴妃與公主待冬生極好,是冬生有幸才能伺候貴妃公主。只是……”
她一頓,溫柔低回道:“……只是冬生曾許諾一人,替那人看望塞外那萬裏蒼穹。如今冬生已入宮中,本想餘生無幸走塞外。今日聽聞王欲尋侍女,冬生鬥膽自薦。” 說這話時,冬生美目流盼,神色缱绻。
“可你為鈴人……” 嬰貴妃欲語還休。
“回娘娘,冬生雖為鈴人,自小習武,并無嬌弱之軀,望娘娘與大王成全。”
嬰貴妃嘆一口氣,“本宮不曾見識過你武功,不可言說。本宮與你投緣,不願你涉險,然你如此有情有義,本宮也無從阻攔。只不過此事并非本宮一言定奪,還請大王處置。”
冬生擡眼,深深望一眼嬰貴妃,旋又看向玄北,俯身行大禮,堅定道一句
玄北俯睨冬生一眼,朝虞子矜道:“既是伺候你,你自個兒定奪。”
虞子矜眨眨眼,扭頭對上冬生好似泫然若泣,只問一句,“那冬生姐姐會不會做糕點呀?”
“冬生定會在出行前備好糕點零嘴。”冬生答。
“那便拿主意了?”玄北問。
虞子矜拉着玄北衣袖不住點頭。
“依你。” 玄北淡淡道。
“多謝大王娘娘,多謝小主子。” 冬生站起身來,退至一旁。
玄北與虞子矜這才離了如夢閣。
“父王下回可否……” 喜樂倚靠在門邊,瞧着一剛人漸行漸遠,眼前一花。她低聲續道:“可否……一人獨來呢?莫要帶上那個虞子矜……”
聲音破碎碾做塵,風一吹,便散了。
前頭虞子矜似有所覺,回頭看去,眼中捉到一抹衣角隐去。
“什麽時候去塞外玩呀?” 他仰望玄北,好奇詢問。
“此次讨伐佩珏,不是帶你玩耍去的。”
虞子矜皺皺鼻子,“不帶我玩,我怎麽要去?”
“孤在哪兒,你便該在哪兒。” 玄北回道。
虞子矜努努嘴,又道:“我偷偷同你說,喜樂才想一塊兒去塞外呢。”
“又叫你瞧出來了?” 玄北瞥一眼虞子矜,心想:真看不出生了一雙火眼晶睛。
“她想同你親近,又怕你。” 虞子矜得意忘形,輕易說出自個兒看法來。
“那是自然。” 玄北目光幽深,不知看向何處,“世上人大多怕孤。”
“我不怕啊。” 虞子矜咯咯笑,搖頭晃腦。
“這時颠三倒四說個不停,方才怎老不吭聲?” 玄北早留意到虞子矜在他人面前總少言語,光睜大着眼。可虞子矜也非怕生之人,每每口中哥哥姐姐的叫,別家孩童知事後便改口,從未見過這般大的人還如此親昵人的。
虞子矜迷糊片刻,好似也疑惑為何适才總開不了口。好一會兒他才不答反問:“貴妃是喜樂公主的娘親嗎?”
“是。”
虞子矜一臉認真思索,又道一句:“她娘親同我娘親好不一樣。”
“哪有一樣的人?” 玄北沒有深往心中去,他從未聽虞子矜提及娘親,甚至不知他娘尚在人世,還以為虞子矜又是随口胡問。
虞子矜歪歪頭,自語道:“原來這樣啊……”
他今日始知,原來他人娘親這般溫和,比玄北還柔上萬分。
“我覺着有點不舒服。” 他突兀變了臉色,悶聲悶氣的。
“又走不動路了?”
虞子矜日日出門吵鬧要抱,連下人也習以為常,只道這小主子又想方設法要賴上了。
“不是腳疼呢。” 虞子矜拍拍肚皮,又往上摸摸,面上不知怎的浮上一層茫然無措來,“我找不着哪兒不舒服。”
“好了好了。” 玄北聲中透出幾分寵溺,又将他抱起來,手掌往他圓滾滾的肚皮上一放,道:“或是積食,一會兒叫禦醫瞧瞧。”
“那晚上沒有宵夜了嗎?” 虞子矜心神又被牽引走。
“沒有了。” 玄北點頭。
“真的嗎?”
“當真。”
“那我舒服了,不叫禦醫來瞧了。”
“總是胡鬧。” 玄北擺出冷面盯他。
“你想吓唬我。” 虞子矜笑眯眯湊過去,“可我不怕你。”
“就你頂是厲害。” 玄北拍拍他的小腦袋。
虞子矜舔舔嘴唇,不說話了。
哪兒不舒服呢?
他獨自想了又想,覺着那像是一只魚兒跳水面,忽然就找不着了。
作者有話要說:
信息量大的一章
或許再個三五萬字以後回看
這也是後面大格局塵埃落定的最開始的源頭
人人都有一份私心
私心碰撞
于是形成了故事發展
我現在腦子裏有冬生的故事 嬰貴妃的故事 喜樂公主的故事 阿寥萊的故事 花山娜的故事
還有上一輩 已死的蔻丹與虞狀元 以及将死的其其格
他們還大多是虐戀情深的
我覺得我玩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