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皇子呀皇子真頑皮

戌時,軍營內燈火通明。

玄北、都銘以及若幹武将靜坐于主帳之內等候達魯。這兩日來他們讨論過無數種陣型與攻城法皆是考慮到多拉象兵,倘若小皇子落入敵國手中,象兵不受指揮,那麽一切變動便難以預料。

“報——”

軍賬門前傳來士兵中氣十足的通報聲:“達魯副将軍已歸!”

随着聲響,達魯壯實軀體步步而來,他身長九尺,目如銅鈴,面上帶着厭煩與不屑神情。

衆人定睛一看,他身後還走着個灰溜溜的少年郎,十五六光景,膚色稍暗,一身樸素衣裳沾滿灰塵與夜雪,雙手凍得通紅。

“可是多拉皇子?” 玄北沉聲問道。

上身趴在桌上昏昏欲睡的虞子矜驚醒,胡亂扒拉着臉坐起身來。

那名少年擡起頭來,眼眶紅彤彤的,仿佛驚魂未定。但他掃一眼滿滿當當都是武将的帳內,神色與四肢一僵,随後挺起胸膛,神氣又傲然道:“正是本皇子。”

聲音裏還打着止不住的顫。

達魯從鼻子裏哼出一聲,“禀告大王,多拉皇子在十裏外找不着路,碰巧遇獵夫,聲稱自己是堂堂多拉十六皇子,與獵夫發生口角,于是叫人綁在樹樁上,這才沒按時抵達軍營。” 說罷他嗤笑一聲,譏嘲之意不言而喻。

“你、你……” 小皇子滿臉通紅,失聲叫道:“放肆!”

“還是本王爺将你從樹邊解開的!” 達魯斜斜睨他一眼,滿臉輕視。

小皇子好顏面,且嬌生慣養從未受過氣,立即宛若被摸了屁股的小老虎,氣洶洶喊道:“本皇子才沒有讓你解開!你這——”

他頓了一下,想了一會兒,鼓起怒氣繼續道:“你這醜黑熊!”

“哈?” 達魯動怒果真面目猙獰吓人,“你敢再說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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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皇子堂堂多拉十六皇子還怕你不成?” 小皇子瞪着眼睛,“醜黑熊醜黑熊醜黑熊,你就是個醜黑熊!又醜又笨的大塊頭!”

“你——”

“達魯。” 玄北出聲制止,“不得無禮。”

達魯不甘不願閉上嘴,暗地裏對小皇子龇牙。

小皇子正得意洋洋,又聽玄北冷冷道:“既小皇子已平安歸來,便早些歇息,切莫再私下走動,省得再失了路。衆愛将也可散去,明日準備攻城。”

本皇子愛去哪兒去哪兒,誰能不許?

小皇子這麽想着,卻對上玄北那雙凜冽寒眸,煞氣滿滿,宛若惡鬼在世。

他不由得退了半步,心有餘悸。順眼又瞧見玄北懷裏着一個頂好看的小兒郎,雙目一亮。

小皇子正想開口詢問美人身份名諱,見玄北起身牽着小美人就要走。他又摩拳擦掌打算同小美人說上一兩句話兒,卻在插肩而過時,又得來玄北一記惡眼。

弄得他像一根萎了的狗尾巴草,一聲也不敢吭。

虞子矜倒對他也存着幾分好似,數十步回了一次頭,送他一個甜甜的笑,而後乖乖跟着玄北回帳。

“明日打仗了嗎?” 虞子矜一邊慢吞吞脫下鞋襪一邊問。

“只是圍城,過個兩三日才打得起來。” 玄北道,也解開盔甲。

虞子矜将衣物一股腦兒堆在一旁,像一條魚兒似的鑽進被褥去,舒舒服服眯起眼。

“我去嗎?” 他問。

“你不去。” 玄北也躺上來,“你在軍營呆着。”

“我想看象。” 虞子矜面朝着玄北,兩只手抓住玄北一只大手掌折來翻去的玩。

“那東西看不得。” 玄北任由他玩着,翻身側躺,将人摟緊,“一腳能踩死人。”

虞子矜心裏好奇更盛,但知道不能再在玄北面前提起,只打定主意想法子偷偷去瞧。

“我今天有一個師父。” 虞子矜話裏有些驕傲,“學功夫的。”

“是麽?” 玄北順着他意思恭維,“看來日後你還能成個武林高手,來無影去無蹤的。”

虞子矜一聽很是愉悅,得意忘形道:“那我就四處玩去了。”

“總也愛玩。” 玄北眯起眼來,隐隐顯出幾分威懾,“白日我不在,你只管在軍營裏走走,不可出去,聽着沒?”

虞子矜不說話。

“耳朵壞了?嗯?聽不着了?” 玄北看透他的小把戲,沉聲再問,盯着他宛若餓狼死死看着一塊肉,兇,又有點寶貝。

“聽了聽了。” 虞子矜嘟囔着回答,起身将玄北一只手板上來,而後靠着要睡,“我要睡了,可困呢。” 說完打了一個小哈欠,舔舔唇閉上眼。

瞧這神氣的。

玄北想:一日比一日蹬鼻子上臉。

光是想着,手下仍是拉起被褥攏住人,以免一覺醒來染風寒。

一覺到天明。

虞子矜閉着眼朝身旁摸一摸,自然是冰涼一片。他昏昏沉沉想着:做大王一點也不好,日日須早起;一邊又想:做他也不好,每日睜開眼都看不見玄北的。

他揉揉惺忪睡眼,慢慢吞吞穿戴整齊又洗漱,覺着整個軍營裏頭都靜悄悄的,連訓兵吆喝聲也沒有一點,只幾個兵走來走去的。

虞子矜想起大夥兒都去打仗了,玄北不肯帶他去,現下就留他一人犯悶。

正當他東南西北晃悠想找着好玩的,就見昨晚那個哭花眼的小皇子擺着潇灑的姿勢,一腳支着,一條腿垂下,一只手撐在臺上坐着。他嘴裏叼着一根黃草,目光随着它一動一動的。當他不經意偏眼時瞥見了虞子矜,頓時雙眼放光,一躍而下,三兩步跑到他身旁。

“小美人!” 他雙眼亮晶晶,五官平平,雙眼微圓,像小狗似的。他止不住盯着虞子矜瞧,活像是想搖尾巴。

“咱們昨天見過的,本皇子是堂堂多拉十六皇子多拉米。” 小皇子多拉米活像個纨绔子弟調戲小美人似的又巴巴問:“你在做什麽呢?”

“我沒事幹。” 虞子矜随口也同他聊起來,“你坐着做什麽呀?你也不去打仗嗎?”

多拉米揉揉鼻子,“本皇子這身份用不着打仗,萬一磕到碰到了怎麽辦?不過呆這兒也沒趣兒,連個能說的人也沒有。”

“哎——” 多拉米忽然一拍手,“不如咱們進城玩去,反正近得很。”

虞子矜想了想,搖搖頭,“玄北不讓亂跑。”

“玄北?你們大王?” 多拉米奇怪道:“他不是你父王啊?本皇子還以為你也是個小王子呢。不過你們大王,啧,兇,昨晚本皇子一晚睡不安穩,總想起他看的那一眼,怪滲人的。”

“玄北挺好的。” 虞子矜不大贊同,“不惹他生氣就好了。”

“反正你們這兒的人都不喜歡本皇子。”多拉米哼了一聲,“尤其那個醜黑熊,還給本皇子臉色看。”

“那是達魯。” 虞子矜露出一個帶小小詭谲的笑,“我悄悄告訴你,達魯怕我。”

“達魯怕你?是嗎?” 多拉米驚奇不已,他上下左右仔仔細細打量虞子矜,心下感嘆這小美人一個頂百,世間尤物,就不知那個又高大又笨重的醜黑熊怎麽會怕這麽一丁點個頭的孩童。

難道是身份?

多拉米又問:“你究竟是誰?”

虞子矜歪頭想了想,搖了搖頭。

“不能說嗎?” 多拉米驚呼,“難道你是天上掉下來的小神仙?”

虞子矜也分不清多拉米是說笑還是有意逗他笑,總之他咯咯的就笑開來。

“哈哈。” 多拉米也傻乎乎笑起來,“你笑起來比不笑還好看,就像小神仙。”

兩人一塊兒在小高臺上坐下,肩并肩,百無聊賴四處探看。

“你是不是看過象呀?” 虞子矜問,兩只手肘支在腿上,上身往下一靠,雙手捧住了臉。

“何止看過。” 多拉米直起背,神氣活現地拍着胸膛,“本皇子還騎過馴過呢。”

“你好厲害。” 虞子矜真心誠意道。

多拉米麥色面龐爬上紅暈,支支吾吾道:“這、這沒什麽啦,我們多拉人生來就和野獸一塊兒,貓啊狗啊象啊狼啊虎啊,什麽都有。”

“大蟲能吃人的。” 虞子矜驚奇地瞪圓眼睛,“你們不怕嗎?”

“不會,動物是我們的守護神呢。我們多拉人一幾月大的時候就會放到樹林去,過一夜還活着,就是獸神庇佑,往後都是強壯的勇士,什麽也不用怕。” 多拉米講述着風土人情,像是想起什麽來,興沖沖道:“我們皇室每個人都有伴獸,本皇子的伴獸是一只大白老虎,可威風了,它叫多拉拉,從小和本皇子一塊長大。”

“禦花園有三只小老虎。” 虞子矜道:“很小很小,但是它們吃兔子。”

“那是卓瑪的孩子!” 多拉米一下激動起來,“卓瑪是卓瑪拉的伴獸!”

小白虎是卓瑪的孩子,卓瑪是一只大白老虎。卓瑪是卓瑪拉的伴獸……卓瑪拉是誰呀?

虞子矜在腦瓜子裏理關系,提出問來:“卓瑪拉是誰啊?”

“你沒有見過卓瑪拉嗎?” 多拉米皺眉,“多拉卓瑪拉,她是本皇子的妹妹,多拉國小公主,她被皇兄送來和親了。”

和親?

虞子矜動動腦筋,似乎知曉多拉卓瑪拉是誰。

“哎——” 一直神氣洋洋的多拉米垮下肩來,“也不知道卓瑪拉怎麽樣了。你不知道,她最膽小了,是兄弟姐妹裏頭最膽小的,除了卓瑪以外的虎蛇狼豹她都怕得不得了。你們大王又那樣兇,比野獸還兇狠,卓瑪拉一定吓死了。”

“她沒有吓死。” 虞子矜想着宮宴上還瞧見活生生的多拉公主,又道:“玄北沒有吓她。”

何止沒有。

他平日總在玄北左右,壓根連多拉公主半個影兒也見不着,若不是從花山娜與嬰貴妃口中聽過幾回多拉卓瑪拉這名兒,他幾乎要忘了這個人了。

“真的?” 多拉米一把抓住虞子矜的手腕,“你真的瞧見她了?她比本皇子矮,再黑一點,說話結結巴巴的,脖子上有銀鏈子。是她嗎?”

“我沒聽她講話。” 虞子矜仔細回憶,“她就坐在那兒,玄北說是多拉公主和使節。”

“沒錯沒錯。” 多拉米大喜,急切道:“你再見她,就告訴她,卓瑪找着了,好好的在她十六皇兄這兒。”

多拉米言語時眼中覆蓋一層柔光。

這種眼神虞子矜在嬰貴妃同喜樂公主說話時瞧見過,是一種父母兄弟姐妹間獨有無二的。

一種淡淡的、悵然若失的感受在虞子矜小小的、不知愁與怨恨的心裏輕輕蕩漾着。

“好。” 虞子矜點一點頭。

“還有還有,你多多與她說話,她膽小又怕生,還愛哭,一哭起來就沒完沒了。” 多拉米別別扭扭道:“本皇子夢見她好幾回,夢見她哭死了,太丢顏面了,會叫多拉子民嘲笑的。”

虞子矜又點頭,還道:“那你要陪我玩。”

“好咧!” 多拉米應得爽快,他一心想和這個漂漂亮亮的小少年一塊玩還怕被拒,現下真是得來全不費功夫。

“你要玩什麽?” 多拉米從臺子上一跳而下,豪氣萬千地拍拍手。

虞子矜巴眨着眼思索,随後道:“你畫個象給我瞧瞧。”

多拉米撿來一塊石頭,蹲在地上畫着,一邊還說:“這可難不倒本皇子,本皇子閉着眼也能畫出來。你看……”

虞子矜心癢癢地跟着跳下來,湊到他身旁去看。

“你看啊,這麽長的鼻子——”

“哇,為什麽這麽長啊?比我的腿還長。”

“唔,它們用鼻子吸水的,必須長,不然吸不到。” 多拉米撓撓頭,說不出所以然來,又用小石子在土地上畫起來,“耳朵,耳朵也有這麽大,像大扇子——”

“它怎麽什麽也這麽大?”

“因為它是大——象——,小象就不這麽大。”

“它眼大嗎?”

“不大不大,畫給你看……”

晌午的光照下來,兩個年歲相仿少年郎的影親親熱熱交疊在一塊。他們頭碰着頭擠在一塊兒,興致勃勃畫象畫獅畫熊,童稚笑語猶如銀鈴聲響,清脆甜美。

或許這一世再沒有這樣簡單純粹的好時光了。

作者有話要說:

熱烈祝賀,普天同慶,全文最軟萌無害傻白甜兩只受聚在一起nice高糖

順手科普一下多拉國

我有的時候覺得我這文沒有穿書穿越沒有系統複仇,淡淡的,慢慢的,猶如回歸沒有電腦手機的慢節奏生活。

盡管我也疑惑過不知該寫什麽他們的日常,可兩個孩子湊在一塊兒就讓我覺得,從前我們畫畫爬樹抓鳥捉迷藏總能莫名其妙找出樂趣,現在是圍在一起打游戲或者看有游戲。也不知道哪個比較好。

皮埃斯: 戰場副本将是很長一段時間裏最溫柔,虐也溫柔,人大多也溫柔美好的副本,請珍惜。

等我回歸就拿出殺手锏了,我只保證大王美人相畏相依親親抱抱也許還字母,以及好人大多有好報,啵啵。

我這麽勤快的小透明你們!見過嗎???也不給我留言鼓勵鼓勵我QAQ sa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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