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污染2

塗南清醒過來的時候,天色已經漸沉,襯着灰蒙蒙的空氣,越發使人低迷。

環顧四周,自己還在樓梯口,旁邊斑駁的牆皮都已經部分脫落,比記憶中的樣子陳舊不少,這使他有些不習慣。順手摸了摸身側小女孩的頭發,動作很是熟練,心裏居然也不是很怕。

“你想要哥哥帶你出去嗎?”他這樣問道,但他知道這是不太應該的。

“不要和精神體有緊密的關系!”這是前人給他的警告。精神是很容易失控的,她們記不得太多生前的事情,做事也很随心所欲,最重要的是,她們的思維是不完全的,沒有理智可言。

當時塗南沒把這些話放在心上,他從小對這些鬼鬼怪怪怕的要死,自然不會和鬼深交。

那是塗南第一次遇到精神體,之後一直魂不守舍的,別人以為他是想人鬼情未了,其實他是吓傻了。

當時隊伍裏的長輩跟他解釋了精神體的存在,大概就是說,人的精神本來就帶有一些微弱的能量,以前不明顯,感染日過後,空氣中的某種粒子可以使這種能量更好的保存,有些能量體就沒能消散。甚至在某些時刻,這些能量體可以自發地發出波動,影響人類的精神活動從而觀測到這些能量體。

但對于這些精神體,塗南更願意相信另一種說法:感染日的時候,死了太多人,地府也終于被擠爆了,黑白無常來不及勾走所有鬼的魂,就不負責任的把他們留在人間飄蕩。

不管叫精神體能量體,反正就是鬼,塗南怕鬼,一直對他們敬謝不敏。

但畢竟不一樣了,在看到那些記憶之後,很難不對這個躲在櫃子裏捂嘴哭泣的孩子起恻隐之心。

這一會兒她看起來格外乖巧,和剛剛尖叫的樣子很不同,和記憶中調皮的樣子也不太一樣,更像是一個太早懂事從不敢向父母索取的孩子,時隔很久,終于又得到了一棵美味的糖。滿心歡喜甜蜜,卻又不舍得吃掉,眼裏都是懷念和珍惜。

很讓人心疼。

她很喜歡這糖,但是她搖搖頭。

“我哥哥在這裏”她說。從她有記憶起,就一直和哥哥在這裏。這裏的花草樹木一磚一瓦乃至于空氣,都留有他們共同成長的痕跡。而且她可以感受到,她的哥哥就在這裏。

今天,她本來只是想吓一吓這個莽撞的過路人,讓他為打擾了自己與哥哥的獨處時光付出一點小小的代價,沒想到會有這樣的驚喜。

她死後也沒能看見哥哥,找遍了每一個角落,都沒有那熟悉的存在。雖然她堅信,哥哥就在這裏,但是太久了,一直都沒能看見哥哥,快要堅持不住了。

當他昏倒過後,醒過來的,是哥哥。

雖然只有一會兒,但是她知足了。

雖然這個大哥哥也很溫柔,她留這個大哥哥住一晚,明天天亮再送他離開,但自己還是要留在這個地方,她一直都知道鑰匙在哪兒,但她自願困守一生。

天已經黑了,相對來說還是孤兒院比較安全,畢竟這個小姑涼放了話說,這兒是她的地盤。

果然一夜好夢,第二天一早塗南就走了,其實這個小小的孤兒院極好認路,昨天果然是小女孩刻意捉弄。

塗南的身影逐漸走遠,在小女孩身側,有一個她和塗南都沒有看見過的微弱精神體,表情略有些疑惑。

自然就是小女孩的哥哥。

他死後也未曾消散,只是他太微弱了,微弱到作為鬼魂的妹妹也看不見。因為感覺到這次的“訪客”是個不錯的人,所以想要靠近一些影響一下他,讓他看見自己記憶裏妹妹可愛的樣子,這樣或許會願意給自己妹妹一些久違的溫暖。

但沒想到,一靠近之後就直接被吸了進去,暫居了他的身體,除了對方得到了自己較為完整的記憶,自己居然從他那裏吸取了某種能量,微弱的鬼魂都更加凝實,或許再過一段時間,妹妹就能看見自己了。

以前他不是沒有在別人身上試過,自己能量微弱,別提附身,就連對對方造成的影響也及其微弱,更不會吸收到能量。這個人很特別,靈魂不穩,好像那具身體本來就不屬于他,身體更像是一個能量轉換器,在裏面呆了一會兒就源源不斷的得到了能量。

有點好奇,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這樣想着,他又溫柔地看向自己的妹妹,一如過去的所有時光。

另一邊,或許是在孤兒院受了影響,這一天塗南都很不在狀态,覺得那對兄妹很真實,不像是……不像是一個虛無缥缈的……虛無缥缈的什麽?

為什麽會這樣覺得呢,這本來就是一個真實的世界不是嗎!

因為想着這些亂七八糟的問題,過河的時候差點掉進了爛泥塘一樣的河水裏,看到水裏還有長相畸形牙齒鋒利的怪魚和自己大眼瞪小眼的時候,差點沒吐出來。

天還沒黑就早早無色了一個适合的休息地點,打算好好緩一緩。

日漸西沉,夕陽的光線被混濁的空氣,變得略帶一點橘橙色,像小箱子裏一盞昏黃的燈,塗南頭一點一點的,終于還是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就在裏面,宰了這個兔崽子。”隐隐約約好像聽見了這樣的聲音。

似乎預感到什麽,他突然側身閃避,徹底清醒過來。

一個巨大的鐵錘重重地砸在了他本來休息的地方,面前站着一群窮兇極惡的人,是刀疤!

“小東西,爺爺這些年就沒在別人那吃過虧”領頭的人擺出一副兇狠的嘴臉“敢來我這兒殺人,你是嫌命長!”

塗南想起自己這些日子都在躲避什麽了?像是觸發了某個關鍵劇情,記憶全部突然湧現進大腦。

前些日子他所在的聚居地來了一個肩膀上有刀疤的人,受着重傷被人救了回來,卻趁着他們聚居地青壯年出去尋找物資的時候,殺了一家老小,拿着財産跑了。

當時他住在隔壁王哥家,看起來也是一個溫厚老實的人,說感染發生的時候自己的妻小都去世了,這些年四處漂泊,滿身是傷。

看着王哥完整的家庭,滿是羨慕,羨慕他妻子和孩子都平安健康,甚至年邁的老母親都仍然健在。

“這些年到處飄,也沒個固定的住所”他一邊憨厚的笑着一邊這樣說“我最希望的就是能有這樣一個溫暖的家,收集物資回來有一盞亮着的燈,千難萬險心裏都有一個奔頭”。大家不是對他毫無戒心,但他的敦厚老實讓所有人都相信了。

“等你傷好了,就在這兒住下”王哥一邊整理晚上要給他睡的被褥,一邊說道“咱有活一起幹,有飯一起吃,就把這當你家”

但是他的傷好了之後,卻讓王哥沒了家。

塗南他們出去收集物之後,或許是對王哥年輕貌美的老婆見色起意,或許是對他家裏的錢財起了賊心,或許單純就是記恨他還有這麽完美的家庭。等到王哥回家的時候,只有其他三口的屍體,滿地的血和一張寫滿了挑釁話語的紙條。

這個仇不能不報。

王哥收拾好行李,追着那個畜生留下的蛛絲馬跡去報仇了。塗南和其他幾個人不能放心,也悄悄地跟在後面。

終于還是把他給找到了,本來他還想跑,其他幾個人一起圍上來,他也就放棄了。

死前廢話了很多。

他隸屬于一個叫刀疤的組織,一個燒殺搶掠,無惡不作的組織,一個真正窮兇極惡的組織。他們每個人的身上,都有各種各樣的刀疤,他們覺得這是他們的勳章。

作惡時受的傷,也能叫勳章嗎?

他大放闕詞,毫不悔過:“憑什麽,老子那麽努力,他們還是死了,一個都沒有留下。”

“我沒有家了,我只能做個惡人。”

“老子沒有家了,誰也別想過得比老子更好。”

他大笑着,又流下淚來,竟然顯得有些可憐,但他不值得可憐。

“我們有什麽不一樣,老子就是見不得你們母慈子孝。”

“哈哈哈,你媽和你兒子死的倒是痛快,但是你老婆不想死啊,挨了好幾刀,血流了一地,她都不願意死,哈哈哈,她還想等你回來呢!”

“還是我老婆去的痛快,抱着孩子吐了兩口血,看都沒看我一眼就走了。”

他死的也很痛快,王哥恨他,但一點都不想折磨他,實在不想看她這樣瘋瘋癫癫的樣子,一刀下去,很快就沒氣了。

“大家分頭跑,其他刀疤快點過來了,結果了他這條命,我下去跟家裏人也算有交代了。”他死的快,其他的刀疤趕來的也快。“他倒是想我折磨他,但是為了這麽個畜生,把兄弟們的命搭進去,不值得”。

“對方人多,沒什麽好硬拼的,何況家裏有老有小的”,王哥咧嘴笑了笑“我殿後”

其他人拉不動他,只能各自選方向跑,盡量不拖別人後腿。

“現在不怕死了,以前出去找東西的時候,總嫌我畏手畏腳,怕這怕那,現在不怕了”

“來吧,還能賺它兩條命”

“可惜跟這麽個垃圾東西死一塊!”

這些記憶盡在眼前,塗南的頭還是昏昏沉沉的,旁邊有有人猛地推了他一把。

“都這種時候了,還敢走神!活膩了!”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哥哥:感覺這個人不太對勁,或許我該提醒他一下,但或許他不需要因為他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呢?

蘭蘭:我需要,我很需要啊。

刀疤(四川人):你要個錘子。

蘭蘭:怎麽跟爸爸說話的呢(我這一巴掌下去你可能會死.jpg)

攻:你們抓得抓不住重點,是我啊!是我出場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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