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それは呪文のような~ (2)

地紅了臉。

不妙,這個實在太不妙了。

完二頓時生出了拔腿而逃的沖動。

“然後呢,步子是這樣,男生左腳退後一步,女生右腳前進一步。然後男生右腳退後,女生左腳再向前。反過來也一樣。一拍子一步。來,跟着我走一下吧白鐘同學。”

“喔,好的。”直鬥盯着兩個人的腳步,授意往前踏出一步,“這……這樣?”

“沒錯,學得很快嘛。接下來我們跳幾步試試。”

波江領着直鬥跳了幾個來回,看上去确實有了那麽點架勢。而且直鬥學習能力确實很強,沒多久就把握住了動作要點。

接下來波江又依次教給她前進和後退右轉左轉,橫進橫退等基本舞步,不出半小時就把大概的舞步都教會了。

“嗯嗯,白鐘同學真的很厲害啊。華爾茲還要在基本舞步上衍生出一套跳法,雖然比較複雜,不過到時候你們是要跳一套的哦。因為比較符合宮廷風嘛。”

“好……好麻煩……”看得暈頭轉向的完二有氣無力地說。

“等熟練了就不麻煩了。”波江對完二漾出弧度恰好的微笑,“那麽,巽同學也來試試吧?”

“诶?我嗎?”

“當然,要上場的是你們倆不是嗎。對了,你直接跟白鐘同學試一下如何?她也掌握了基本舞步,應該沒問題的。”

聽波江這麽一建議,直鬥反而怯場了起來。

“可是我還很不熟練……果然還是先由波江同學來教比較好吧?”

“沒關系沒關系,”女生操着口頭禪搖頭晃腦,“總是要你們自己嘗試的。我在一旁指導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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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是嗎,那就……”直鬥的目光移向了完二這邊,求助般的不知所措的眼神。那種眼神之前也見過,對了,就是那次滑雪的時候。

說起來,這家夥是個運動音癡呢……不知道華爾茲能否算在運動的範疇,不過她能這麽順利地記住舞步實在是個奇跡。那次滑雪,到最後也只能是淺嘗辄止地在自己的帶領下滑一小段,沒法玩得盡興。

真的沒問題嗎?懷着疑慮,完二站在了直鬥的對面。雖說免不了擔憂,可一旦跟她面對面,而且還是這麽近的距離,他的呼吸就開始急促了。

“男生,一開始要做邀舞的動作哦。”波江在一旁下達指示。

“邀、邀舞?”

“就是稍稍彎腰,把左手遞到女伴面前。想象一下邀請對方一起跳舞的樣子。”

完二看着比自己矮了一個頭不止的直鬥,一邊想象着波江所說的場景,一邊彎下了腰,然後有些猶豫地,遞出了左手到她跟前。

因為運動了一番感到熱的直鬥早就脫去了帽子,所以可以很清晰地看到她的面容。

短發少女面對他的邀請似乎害羞起來,目光游移了一會,才膽怯地把右手放在他寬闊的手中。

嬌小的手比自己的要小了不止一號,溫度也要比自己的手心暖熱得多,或許是因為剛剛運動過的關系。那一瞬間巽完二感到腦袋裏粘稠得什麽都想不了,就像裏面灌滿了糖漿。連背景都是花田遍野。

完二深呼吸了好幾下,才勉強拼出字句。

“我…呃……那個……該、該怎麽跳?”

直鬥怔了怔,才想起來自己應該是領舞的那個,語氣頓時又變得無措起來。

“對、對呢,我想想,一開始應該是這樣的姿勢,巽君你握住我的手,然後右手,搭、搭在我的腰間。”

很少見到她這麽慌亂的樣子,不知怎的,完二突然有點安心了。

什麽嘛,其實她也一樣緊張。

于是他依照她說的握住了她放在手心裏的右手。只是這麽一個簡單的動作,卻讓他的心忍不住砰砰直跳。然後他顫抖着另一只手,輕輕搭在了她的腰間。弱點是腰部的直鬥在那一瞬間忍不住瑟縮了一下,因為表情實在太過可愛,讓完二的心髒縮緊了。

糟糕,實際上場後真的跟在旁邊看完全不一樣啊。這實在太犯規了啊啊啊啊啊啊誰都好快來救救我——

已經開始覺得煎熬的完二不知該把眼睛往哪放。滑雪也好跳舞也好,跟直鬥一起做這種訓練真的太不利于心髒健康了。

一向不擅長讀空氣的直鬥當然察覺不到完二的天人交戰,不過她的狀況也沒好到哪裏去。和男生一起跳舞還是頭一回,會緊張也是在所難免的。而且——

“巽君,你太高了……”

還真是有點不甘心啊。他比自己高那麽多,讓她不得已只能仰望對方。而且距離太近,讓她感受到被完二的雄性氣息包圍的感覺。

雖然好多次都察覺到自己和強壯的他之間的體型差距,不過這麽清楚地認識到這一點還是頭一次。

“诶?是、是嗎,抱歉……”身高差這麽多,确實不太好跳舞。尤其是這樣一來,她要搭上他的肩膀就有點辛苦了。

“不,這也不是巽君的問題啦。”直鬥忍不住揚起苦笑,努力把左手搭在他的右肩上。這樣一來,準備工作就完成了。但是因為體型差得太遠,他們不得已靠得更近才能維持這個姿勢。

太過接近的距離。與其說是跳舞,那更像是一個笨拙的擁抱。漸漸察覺到彼此的呼吸。吸氣,呼氣。一下,又一下。秋日過于炫目的暮色游走在兩個緊張的身體之間。

“那麽……按照剛剛波江同學說的,我打拍子,我們稍微嘗試走一下?”

直鬥如此建議道,完二僵硬地點點頭。

“那,我們開始吧。”她垂下頭,眼睛盯着腳尖。“1、2、3、4,1、2、3、4……巽君,你的步子要小一點我才能跟上。”

偌大的音樂教室裏只有校服摩擦的聲音,還有鞋子踩在木地板上的咯吱聲。

拍子打得比平常要慢多了,比散步還要慢。略帶沙啞的少年音低緩地念着拍子。夕陽磨蹭着她的睫毛,連瞳仁都泛着暖光。

前不良少年就這樣看着眼前的人出了神。喜歡的女孩子就靠在胸前,跟自己跳舞。就連呼吸都要忘記,只能聽任自己的心跳鼓動得更用力、更快了些,讓他懷疑心髒會不會就這樣從胸腔裏跳出來。

仿佛在一個不可多得的夢中。

有一瞬間完二真想捏捏自己的臉。

結果下一刻他就被突如其來的一腳踩醒了。

“抱、抱歉巽君!我不是故意的!”

直鬥對着被會心一擊蹲在地上的完二拼命道歉。不知為什麽剛剛走神了不小心就……她如此解釋着,眼裏寫滿內疚。

完二愣了好一會,卻出乎意料地笑了起來。

“巽君?”

“沒……我只是在想,不愧是直鬥啊。突然有點放心了。”

“你…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感覺受到了莫名侮辱的直鬥臉紅着叫道,完二卻怎麽也止不住笑,邊承受着直鬥小孩子氣的怒意,一邊露出了幸福的表情。

看來,答應演舞臺劇也不是什麽壞事。

在不遠處觀望着這一切的波江梨乃歪着頭,少女秀麗的臉龐浮現出笑意。

“看起來,我好像成了多餘的人呢。”

自覺成為了電燈泡的她不動聲色地轉過身,連一聲招呼都沒打就離開了教室。

——TBC——

Fin

讓我們把日子快進一些。

華爾茲特訓總是在排練完後的空教室裏進行,比起跳舞,不如說每次都是對完二忍耐度的訓練。不過每周三次的訓練,饒是運動音癡的直鬥或是糙漢子一個的完二,都多多少少把華爾茲的舞步熟記下來了,至少不至于每次都會被踩到腳。

另一方面,舞臺劇的排練也在穩步進行中。

跳過一些NPC的戲份,故事終于進行到了男女主角會面的部分。如果說初到城堡時忐忑不安而又強裝冷靜的直鬥萌得讓人不能自已,那麽笨拙得要命又裝不了紳士的完二形成的反差就是這場鬧劇的笑料了。很快大家發現,對着所有人都可以變成野獸的巽完二,對着一臉天真的直鬥往往只有低頭臉紅的份。

于是完二發現,班上同學好像比以前更不害怕自己了。不如說,已經到了肆無忌憚的程度了。不過以完二少得可憐的洞察力,是不會發覺到底是什麽造成了這個局面的。

……還是回到排練上來吧。

已經進入了愉快的同居生活的美女與野獸今天也在進行着例行的日常。而除了吃飯睡覺的日常以外,野獸會對美女做的,就是每天晚上的求婚。

“那,那個啥……貝爾小姐!”

“啊,是!”

“可、可可可不可以……”

“嗯?”

看着不知被多少回求婚仍然裝作什麽都不知道的直鬥,野獸完二為自己這個角色感到了感同身受的心痛。

但是該說的臺詞還是要說。這已經是多少遍了?至少十遍了吧?加上NG的次數。

“請……請你嫁給我吧!”

接下來的臺詞雖然每回都會有微妙的不同,但是意思基本是一樣的:

“……我……野獸先生你雖然對我很好,但我還是不能接受你的感情……對不起。”

喀啦。完二已經數不清第幾次聽見心髒綻開裂痕的聲音了。

“為……為什麽不能接受我……”

“因為,我一直都把你當作最好的朋友看待,所以……抱歉。”

聽起來充滿歉意的語氣使得這句話更有說服力。旁人還可以把這當作是演技的需要,但在完二聽來,這句話簡直如同一把尖刀,毫不留情地直接捅在了心上。

“最好的朋友”……是啊。這家夥真的就只把我當成朋友而已。就算再怎麽親密也沒用,她對我的定義,始終就是“朋友”而已。

随着心髒的陣陣抽痛,完二徹底感受到了屬于童話裏野獸的絕望。那種絕望感讓他甚至不用刻意演,臉上就自然流露出悲戚得仿佛被抛棄了一般的神色。

“是……是這樣啊……那我先告辭了,晚安。”

扔下這句話,野獸便悲痛地離開。剩下美女站在原處,不安地握住了雙手。

“卡——先休息一下吧。兩位都辛苦了。”

波江适時喊了停,一得到休息的指示後,完二便失魂落魄地晃蕩到遠處,一言不發地發呆。直鬥也發現了他的異常,眉頭擔心地皺了起來。

“巽君他沒關系嗎?感覺最近有點奇怪呢。”

“嗯~~是嗎?”都是被你打擊的呀。幾天下來已經熟知直鬥有多麽遲鈍的波江簡直要為完二掬一把同情淚了。

“不過,巽君的演技在這一段意外地很不錯呢。”直鬥依然在持續KY發言。

不,我想那大概不是演技,只是剛好被臺詞戳中了自己的痛處吧。

波江突然就明白理世之前拜托自己是什麽意思了。

【拜托了,我總是不在學校,能不能請你幫我個忙?我呀,有兩個怎麽都放不下心的朋友需要照顧,他們真是看着就夠讓人着急的。所以啊,有件事想請梨乃幫我代勞一下。】

看起來真的比你說的還要嚴重啊,理世。這兩個人豈止是讓人着急,簡直看不下去了。

抱歉,巽同學,我知道這對你而言很殘忍,不過這也是為了你好,請再多忍耐一下吧!

波江默默地在心裏為完二祈禱。回過頭就看見直鬥滿臉擔心地跑去查看完二的狀态了。

白鐘同學的天然,不愧是超神級別的……

“沒事吧,巽君?”

正坐在窗邊詐屍的完二聽到熟悉的聲音,反射性地擡起頭來。直鬥站在自己跟前,眼底染上了一絲憂心。

“沒……我沒事。”

“看起來好像很沒精神的樣子呢,是太累了嗎?”

完二當然說不出是自己是因為被好人卡N連發的劇情打擊成這樣的。不過話說回來,她真的一點都沒察覺呢,不愧是直鬥。

說不清是放心還是失望的完二嘆了口氣,“沒什麽啦,不用擔心我。”

“是嗎……”直鬥松了口氣,在他身邊坐了下來。“其實我對演戲沒有什麽信心,不過演起來好像也蠻開心的,真是不錯的體驗呢。”

“嗯,是啊……”不錯的體驗嗎,雖然在某種意義上是蠻感謝始作俑者的,但是現在看來這個劇本簡直透出了對自己滿滿的惡意嘛……到底理世這家夥對我有什麽意見啊。

他偏過頭,剛好能看見她的側臉。每次仔細看都會令心跳加速的側臉。可是這一次,他久久看着她恬靜的側臉,除了開始激烈鼓動的心跳以外,還有一股說不出的酸楚滋味,就像被海綿吸收了一般,靜靜地滲入神經。

“我,我說……”不由自主地想說些什麽,喉嚨裏有一個聲音呼之欲出。聽見了他的聲音,直鬥轉過臉看着他。那雙清澈的眼睛,仿佛是在催促自己說出些什麽。可是,說出來的話會不妙吧。

——對不起,雖然野獸先生是個好人,可是我不能嫁給你。

不行,果然還是不能說。

要是被拒絕的話,說不定真的會跟野獸一樣傷心欲絕。

沒有信心,沒有讓她接受自己的自信。

原來如此,因為沒有自信她會喜歡上自己,所以那時野獸才會覺得美女抛棄了自己,才會心碎而死。

真是個笨蛋。明知道自己的外表是那麽兇惡,明知道不會有人喜歡這樣粗魯的自己,為什麽還要這樣抱以期望呢。

如果從一開始就不曾有希望的話,也就不會有最後的絕望了吧。

所以為什麽要有那些不切實際的幻想?你不是只要陪在她身邊就夠了嗎,你還在奢求什麽啊巽完二!

“……巽君?”

直鬥看身邊的同伴再度陷入沉默之中,并且表情變得十分糾結,只好小心翼翼地呼喚着他的名字。

“啊,我是說——”完二終于回過神來,支吾了半天終于吐出了一句話:

“你……你明天想吃什麽樣的便當?”

當晚,巽完二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夢裏他真的變成了童話故事裏的野獸。猙獰兇狠的樣貌,從鏡中得知自己變成了這幅模樣的他并沒有太過驚訝,好像自己本該如此。

住在一座大城堡裏——就像以前跟前輩們一起去過的天城學姐的陰影城堡。他的身邊有會說話的毛線人偶與他作伴,還有一株株精心打理過的玫瑰花。因為城堡裏太過寂寞,他只好每天做毛線玩偶,給予它們生命。玩偶們每天都陪着主人,只有它們不在意主人兇惡的長相。

不知過了多少時日,城堡裏出現了一個少女。仿佛被雨打濕的花朵,看上去既堅強又脆弱。她的出現讓這座色調灰暗的城堡頭一次有了光彩。雖然一開始她理所當然地害怕他,但是當看到那些他親手做的、可愛得不得了還會說話的人偶時,她第一次展露出了笑顏。

她眼中歡欣的光芒,貫穿了他今後每一個日子。

說着“我一個人也能活下去”,不過是獨自一人時不得不逞強的話語而已。自從遇到她,他開始思考要怎麽跟她一同活下去。他想要與她一同活下去。

原來堆積起來的表面的堅硬,全是為了在遇到這個人的瞬間打碎。

他對她好,給她富足的生活,陪她聊天,用心照顧她。為了讓她能接受自己,他付出了一切努力。

在她不再害怕自己,會主動與自己攀談的時候,他開始壯起膽子對她告白。

一開始是非常幹脆利落的“請你嫁給我吧”,結果理所當然地收到了對面少女為難的回絕:

“對不起,你是個很好的人,可是我不能嫁給你。”

……他沒有氣餒。不是總有人說,只要堅持下去,沒有做不到的事嗎。

于是他每天晚上都向她求婚。

“對不起,野獸先生一直對我很好……可是,對不起。”

“野獸先生真的非常善良,但我還是不能接受你的感情,抱歉。”

“我一直都把野獸先生當作朋友看待。”

“……對不起。”

為什麽——?

明明說着“你是個好人”“你很善良”,卻為什麽不肯接受我的感情?!

(因為你長成這個樣子啊。先去照照鏡子吧。)

面前突然出現了,理應消失已久的,不知廉恥為何物的“另一個自己”。裸着上半身的他對着自己露出了邪魅的笑。

“你——我不是已經接受了你嗎!”為什麽事到如今還會出來?!

呵呵呵,shadow笑出了聲音。

(就算接受了又如何,其實你內心深處還是在害怕吧。害怕別人不接受你……尤其是白鐘直鬥。)

“胡說八道!我才沒有!我已經……已經很努力地在讓她接受自己了!”

比以前努力百倍地,讓她看到自己除了男子氣概的那一面。

(真的嗎?可是啊,你始終沒有告訴她我的存在吧。)

“那……那是……”

(哎呀,為什麽把目光移開了呢。我沒說錯吧,其實你還是沒辦法面對自己!你害怕讓她看到真實的你,因為你沒有自信她能夠接受‘我’。)

“不,不對!不是這樣!她一定能接受的!”

(哦?為什麽?因為她是善解人意的同伴?)

完二一時間啞口無言,陰影譏諷的話語就那樣直接地刺入心中最脆弱的部分。他頭一次發現,自己是那麽害怕“同伴”這個字眼。

因為是同伴,所以能理解。鳴上前輩他們都是溫柔的人,所以才會接受自己。直鬥也一樣。從某種意義上,他們是同一類人,所以才會成為“同伴”。

可是現在橫亘在他眼前的,就是身為同伴的,難以打破的桎梏。

因為太習慣陪在身邊的溫度,所以不會想象失去這個溫度的自己。

她一定沒有察覺到吧,屬于他們的時光漸漸從指縫間流逝。但是,如果是白鐘直鬥的話,一定會就這樣什麽都不會察覺,安穩地度過餘下的校園時光吧。

完二慢慢攥緊了拳頭。

(說到底,原本“我”就是在你遇到白鐘直鬥之後才産生的,你以為是為什麽?)

快想起來。

初次見面的時候她在所有人眼裏還只是個過分清秀的少年。冷淡的表情和規範的敬語。可是那個仿佛對世間的一切都不放在眼裏的少年,對自己說“我對你很感興趣”。

第一次、第一次有人對一個朋友都沒有的自己說“我對你很感興趣”。

——大概是從那時候開始,就義無反顧地喜歡上了她。

因為喜歡她,所以懷疑起自己的性向。加之長期以來身邊人對自己的誤解及壓抑,另一個自己才從黑暗中誕生。

從那時起我就知道一定是你。

從遇到你那時起,我的故事才正式開始。

“啰嗦……不用你說,我自己也很清楚……”

真正的答案,其實一直在心中。

(你要放棄嗎,膽小鬼完二。)

“如果放棄了比賽就結束了吧。雖然心裏關着你這麽一個丢臉的家夥,但是,既然走到這一步了,我也不至于沒用到讓你看不起。”

(哼~很敢說嘛。那我就拭目以待了,看你是否能夠打敗我。別忘了,我一直在你心中。)

“哼,你以為你在跟誰說話。”

(那麽,好好加油吧,‘野獸’。看看美女是不是能打破詛咒拯救你。)

shadow扯起嘴角,下一秒便消失在強光中。

“真是亂來的家夥啊……”完二對着空氣喃喃自語。周圍的一切都消失了。庭院裏的玫瑰花,會說話的毛線人偶,還有孑然站在城堡裏的少女。

回身一看,鏡子裏的他還是野獸的樣子。魔女的詛咒并未消失。

然後他才想起來,盡管對她求了那麽多次的婚,但自己的心意,始終還是未能傳達給對方。

為什麽不說呢。

一開始說了就好了。

哪怕被拒絕也要傳達出去的話。

看着她的眼睛,挺起胸膛鼓起勇氣。說出那句話吧。

「我喜歡你。」

>>>

“怎麽了,是食物不合胃口嗎?”野獸見餐桌對面的貝爾憂心忡忡地放下刀叉,關心地問道。

“不,飯菜很好吃,只是……”貝爾躊躇了一下,“只是我有點想家了。不知家中的父親和姐姐們現在還好嗎……”

“是嗎,你想回家嗎?”

“那是當然的!可是……能讓我回家嗎,野獸先生?”

“可是你一旦回去,就不會再回來了吧……”

“不會的!我一定會再回來的。我只是想回家看一眼,讓他們知道我過得很好,不用挂念我……”

長長的嘆息。

“能跟我做一個約定嗎?”

“約定?”

“你可以回家,可是有一個條件:那就是你必須在一周內回來。”

“一周……也就是說,你同意我回家了?”

“……是的。可是,請你一定要回來。如果你不回來,我大概會成為一具屍體,與那些玫瑰花一同長眠。”

“好的,我答應你,我最善良的野獸先生,我一定會回來。”

“最近感覺巽同學演戲比以前要認真不少了呢。”波江在一旁抱着胳膊,一邊對不遠處的排練給予評價。

“嗯,而且看他的樣子,好像想通了什麽。”更科委員長面無表情地說。

“呵呵,壞心眼的委員長也會關心同學呢。”

更科瞟了她一眼,似笑非笑地提了提嘴角。效率高是好事。他淡淡地說,語氣仿佛在嘲諷她的猜測。

“巽君好厲害,對劇本很熟練呢。”排練告一段落的時候,直鬥感嘆道。

“那當然,我每天晚上都有背劇本啊。”完二不好意思地揉揉鼻子。

“不要把自己搞得太辛苦哦?”直鬥注意到他的黑眼圈。

“哦……嗯,放心吧。”因為怕趕不上作業進度,其實每天晚上都會先學習幾個小時,再背臺詞到深夜,結果搞得有點睡眠不足了——當然這種事他是不會對直鬥暴露的。

這時,波江從觀衆席走過來。

“抱歉,巽同學,有點事想跟你商量,能過來一下嗎?”

“啊?什麽事?”完二跟她走到另一個角落去,看她刻意避開直鬥的樣子,他頓時有種不太妙的預感。

“其實是這樣的……負責服裝的清水同學最近突然身體不适,好像繼續不了服裝的工作了。”

“喔。”然後跟我有什麽關系?

“我聽說巽同學也有做一些精美的玩偶放在巽屋裏賣吧?”

“是毛線人偶不是玩偶啦……等等你是怎麽知道的?!”

波江露出一個“這是秘密”的微笑,繼續說道:“所以我想請求巽同學一件事——”

“慢慢慢着!你該不會是想讓我——”

“——不知你有沒有興趣,繼續完成沒做完的戲服呢?”

“果然……”

“其實不用這麽沮喪的,巽同學,我話還沒說完。野獸的戲服已經完成了。而且野獸面具是借了演劇部的,也有合适你身材的禮服,所以沒有問題。關鍵是白鐘同學的戲服。”

“什、什麽?”

波江故意裝出一副很為難的樣子,“嗯……你知道,白鐘同學的尺寸比較特殊。”

——光是這麽一句話,完二就感覺鼻腔裏開始發燙了。

“那那那那又怎樣!!!”

“因為美女的戲服是重頭戲,不夠華麗的話總覺得說不過去啊。加之白鐘同學的尺寸特殊,一般服裝的尺寸都不太合适,所以清水同學本來打算擱置到最後再做的。那套禮服需要重新做,不是随便改一下就能敷衍了事的。”

“哦,那倒是……”本着對同為手藝人的尊重,完二贊同地點點頭。

“時間太短,交給裁縫已經來不及了。然後我想到了你——以巽同學的手工,應該可以做一件最适合‘美女’的戲服吧?”

“你的意思是……讓我做直鬥的戲服嗎?”

“沒錯。”波江點點頭,“你不想知道白鐘同學的尺寸嗎?”

“我做!”

“那就拜托你了。”波江滿意地微笑起來,順手遞給他一早就準備好的,關于偵探王子的絕密資料。

望着天花板嘆了五分鐘的氣後,巽完二決定振作精神。

“我真是會給自己找事啊……明明我也只是第一次做真人的衣服……”

從圖書館借過來的裁縫書堆在手邊,他拿起一本翻了翻,被裏面複雜的說明驚得頭皮發麻。

“啊啊,既然答應下來了也沒辦法,打起精神做吧!”

首先先從設計開始吧。從波江那兒拿到的尺寸數據詳細得驚人。當看到胸圍那一欄的時候雖然已經有心理準備了但完二還是忍不住淌了足夠多的鼻血。

“要做什麽樣的設計呢……”

腦海裏浮現出穿着晚裝的直鬥的形象,那家夥應該很适合吧。穿上禮服的她大概也會羞紅了臉,就像自己做了十分丢人的事。

他頓時來了靈感,一個挺身坐起來,抓過紙和筆刷刷地畫下腦海裏的設計圖。

“吃飯了哦,完二——又出去了嗎?”怎麽叫都叫不應,于是巽家的母親只好上樓叫人。當她推開完二的房門時,發現他已經呈大字型倒在地上睡着了。

地上散落了一地的圖紙。她随手拾起一張,上面畫着一件富有匠心的晚禮服。而畫上的模特兒,有着短短的頭發。

“真是的,這樣下去巽屋遲早會變成他的手工工房吧。可是,這孩子真的是個天才呢。”

頭發已經花白的母親笑着搖搖頭,把他丢得到處都是的圖紙一張張收集好疊在一起。離開之前她沒忘記給他蓋上一條防止着涼的毯子。

>>>

「——最後,美女趕回了野獸的身邊,那時他已經倒在玫瑰花叢中,奄奄一息。」

“不……求求你醒過來,野獸先生,請醒一醒!”

“啊啊……你回來了嗎,貝兒……”

“是的,我回來了。對不起,我沒有遵守約定……都是我的錯……”

她抱起他沉重的頭顱,嘴唇止不住顫抖着。

“我很高興……你能回來……可是,太晚了……我就要死了……”

“不,不要,我已經回來了,求求你不要離開我。”

“抱歉……貝兒……其實我……一直……”

話語像突然停止的風,中斷了。

“不,這不是真的……我都做了些什麽……求求你張開眼睛野獸先生……張開眼睛……”

可是回應她的只有沉默。

“回家後我想了很多,野獸先生……你對我那麽好,明明有那麽一顆善良溫柔的心,卻一再被他人誤解。是我的錯,我沒有及時發現,為什麽我沒能及時發現呢……”

她的眼淚像淅瀝的雨點,落在他的臉上。

“——你死了的話,我還要怎麽活下去呢?神啊,請讓他醒來吧。就算拿走我的生命也沒關系,請讓他醒來吧。”

她湊近了野獸那張可怖而永遠閉上眼睛的臉,輕輕地在上面印下——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

千鈞一發之際,完二突然大叫着從地上跳起來瞬間以火箭炮的速度蹿開。臉上還挂着(眼藥水)水痕的直鬥怔在原地,好久都沒反應過來。

波江梨乃重重地嘆息,頭一次露出了不滿的神色。

“巽同學,你突然做什麽?”

“我我我……不行我做不到!!!”完二差點就猛虎落地式求饒了。

“什麽做不到?”

“就是那個ki、kikiki——”

“kiss的話白鐘同學還沒說什麽呢,為什麽是你先害羞?”

“不不不行啦!!!這種事我做不來!!!真心的!!!”

“所以說,又不是由你這邊主動,真是的……”

饒是好脾氣的波江學委也忍不住抽動了眉頭。快來個人揍醒他怎麽樣?呃不他通常是揍人的那個……

最後是終于回過神的直鬥勸解般地打圓場:

“要不然我們先休息一下?”

所謂的中場休息最後變成了換裝大會。畢竟離正式上場只有一星期了。校園裏充斥着一年一度的熟悉喧鬧,下午的自習也全都變成了布置課室。理世始終沒有出現。說好的探班一直也沒有等到。三年一班的節目只有舞臺劇一個,用不着布置的學生們閑得無聊又不願意浪費這種大好摸魚機會在教室裏自習,于是三三兩兩地聚集在排練用教室裏湊熱鬧,幹什麽的都有。

完二換好不習慣的黑色燕尾服,出來就被同學扣上了從演劇部借來的野獸的帶面具頭套,上下完全不搭的裝束引起了學生們的一陣哄堂大笑。就連從來不茍言笑的委員長也忍不住抽搐了嘴角。

給直鬥換裝花了比預想中更多的時間。女生們好像都湧進更衣室了。用得着這麽多人幫忙換衣服嗎,完二不由得吐槽,卻緊張得直抖腳。他的舉動受到了不知何時知道了他的心意的男生們的一致調侃。

“不要着急啊巽,很快就出來了。”

“你們懂什麽,那可是親手做的衣服,穿在喜歡的人身上肯定會緊張的嘛!”

“什、胡說什麽呢你們!!!!”完二激動地嚷嚷起來,生怕女生們出來聽到這番話。

“不用說啦,巽,我們都懂的。畢竟白鐘那麽可愛嘛。”

“你們……是想挨揍嗎!?”

“啊,來了。”

伴随着一陣女生們的喧嘩聲,一個嬌小的身影被擁簇着走進空教室。随之是仿佛浪潮般湧來的驚嘆聲與贊美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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