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少年初長成
“小白，小白，”一個清朗的聲音在無人的宮道裏喊着，“別走那麽快啊，我這好不容易來一趟，你就讓我看一眼就走了啊？”
青年抓了抓頭發無奈極了，都說貓是養不熟的，誰給吃的就跟誰走了，可是他都喂了小白十四年了，整整十四年啊！幾乎每個周末都會帶小魚幹給它吃，可它還是對他帶搭不理的樣子，吃完就走，真的太無情了。
說來也奇怪，十四年前小白只有巴掌大小看起來像剛出生不久，可是十四年過去了，它也沒長大多少，不算尾巴的話只有他小臂那麽長，算起來也是只老貓了吧，還特別有活力，整天活蹦亂跳的，要不是帶了吃的給它，壓根就見不到它一面。
等了好一會兒，知道小白是真的不回來了，青年把帶過來的水和食物收拾收拾，從地上站起身。
國慶剛過天氣變涼了，今天出門母上大人逼着他穿了外套，到了正午還是有些熱的，他把風衣脫下來随手托在手臂上，提着袋子往古皇宮大門走去。
一身簡單的T恤加牛仔，配一雙運動鞋，清爽利落，長開的五官看起來清朗俊秀，一點也沒有小時候的影子了。
玄冥哼着跑調的曲子走出皇宮大門，心想着現在時間還早要不幹脆去幹爹家玩玩，興許還能蹭一頓飯。
越想越覺得靠譜，他往遠處的馬路上看了一眼，看看有沒有經過的出租車。
遠遠的好像看到一輛亮着空車标識的出租車開過來，他盯着看了一眼，趕緊加快腳步跑過去，這裏打車可麻煩了，給他撞上一輛不容易啊。
剛跑出去幾米就跟人撞了一下。
手裏的袋子瞬間被他甩到了地上，他揉了揉肩膀轉頭看那個人，只見眼前之人一身黑色西裝，看得出做工精良，身高比他稍矮差不多180出頭，面容白皙雅致戴着一副無框眼鏡，稍長的頭發攏在腦後紮了個小揪揪。
這怎麽看都是一副社會精英的樣子啊。
此刻這人正略皺着眉頭看着他，一般人要是撞了這樣的人還被這人盯着一定會很慌張，畢竟看他一身行頭都不便宜，萬一要賠錢可怎麽辦？
可玄冥從小見過最多的就是社會精英了，他不慌不忙的站正，臉上帶了幾分歉意對他說“哥，不好意思，剛才趕時間不小心撞到你了，沒事吧？”
聽他這麽說，那個人也沒開頭，只還是盯着他看，他一時也有些莫名其妙。
要賠錢就趕緊說啊，這麽盯着我看幹嘛呢，還要我以身相許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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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他忍不住出聲提醒。
“沒事。”那人過了一會兒才開頭，只說了兩個字，如沐春風的嗓音讓玄冥覺得眼前的人可能沒看起來這麽冷冰冰的樣子。
不過這些都跟他沒關系，既然得到了受害人的諒解他也不必再繼續說下去了，點了點頭撿起地上的袋子他錯身走去馬路邊，此刻剛才那輛空的出租車早就已經跑沒影了，他抓了抓頭發，左右看看都沒有車子，只得拿出手機用打車軟件試試能不能打到車。
下午五點一過，孟章收拾了辦公桌上的文件拿起車鑰匙就出了辦公室，一路上和各個同事打了招呼直接去到地下停車場，他現在要去首都大學接陵光回家。
陵光今年已經十六了，因為學習成績過于優異，在小學以及中學的時候都被學校建議跳級，他本人是無所謂的，怎麽樣都行，而按照孟章的想法是幹脆就別讀了，那些凡人的歷史學了也沒用啊，而且還占用了他大量的時間，以至于都沒多少時間和自己相處了。
兩年前陵光以全省第一的成績考進了首都大學藝術系，當時陵光問他要讀什麽專業好，他翻遍了所有的專業，覺得沒有一個适合陵光的。
他一個天界上神去學金融？編程？律師？怎麽看都覺得不合适，最後還是陵光自己敲定了藝術系。
到了美院，孟章熟門熟路的穿過各個教學樓到陵光經常呆的畫室，開門進去，一屋子油畫的半成品堆積着，有直接放在地上靠着牆的，也有放在畫架上的。
現在這個時間，學生都已經回去了，只有陵光還坐在那裏。
孟章坐的位置靠着窗戶，他這個角度有些背光，外面的陽光照進來，他身上白色的襯衫和房間裏各種油彩的顏色形成了強烈的視覺沖擊，潔白，清冷，置身于俗世之外。他一手拿着調色盤，一手擡起在面前的畫布上畫着什麽。
孟章轉身關上房門，輕輕的走到他的身後，看了他的畫一眼，勾勾唇彎腰在他的額角親了一下，“放學了，同學。”
陵光停下手中的畫筆，轉頭看過來。
十六歲的陵光已經不似小時候那般軟糯可愛，精致的五官如玉雕琢，清雅絕塵，美而不妖，隐隐的有當年赤帝的風采，只是看起來沒有當年那般冷漠疏離。
“你來了。”聲音冷中帶柔，不似孟章的低沉，卻讓人聽之難忘。
放下畫筆和調色盤，陵光站起身來，他現在已經長到了185，不再像小時候那樣總是需要擡頭仰望着孟章。
開車從學院的大門出來，自從陵光上了大學後，孟章就在大學的附近買了一套房子，開車大概十多分鐘就可以到家。
“晚上想吃什麽？”孟章一手搭在車窗上，另一只手扶着方向盤，轉頭笑着問坐在副駕駛座上的陵光。
“只要你做的都可以。”
“每次都是這個答案，還以為今天會有所不同呢。”
陵光轉頭看了孟章一眼，想起當年剛來人界的時候，孟章開車總是十分的緊張，連導航都沒時間看，還需要他報給他聽，而現在他對開車以及那些繁瑣的交通規則已經十分熟悉了。
突然聽到笑聲，孟章轉頭看了他一眼，自己也笑了，“有什麽事這麽好笑？”
“你現在開車倒是有空和我聊天了。”
一下子就聽出了陵光話裏的調侃，孟章輕咳一聲，“我可是駕齡十五年的老司機，當年還是新手的我自然是不能比的了。”
“現在倒是承認當年是新手了？”
“小鬼，就會笑話我，你到現在還沒學會開車呢。”孟章笑罵一句，伸手過來揉了揉他的發頂。
“法律規定成年後才能學車，我才十六，”陵光用手理了理被他弄亂的頭發，轉頭帶着笑意說，“就算成年了我也不用學，你會開不就行了？”
孟章被他說得一愣，看着他臉上的笑意，突然笑出了聲，“真是越來越會說話了，父親老懷安慰啊。”
“你不是我父親。”
“好好好，這個話題我們略過吧。”孟章有些無奈的搖了搖頭，十幾年來每次說過這個話題，都會得到同樣的答案，真是固執。
到家後，孟章一如既往的去廚房準備兩人的晚餐，而陵光則是先去洗澡了。
等到快要開飯的時候，突然門鈴響了，陵光換上一身家居服過去開門。
“嗨，陵光，我來啦。”一聽這大嗓門，陵光不用看人也知道是誰了，板着臉打開門讓他進來。
“哎喲可累死我了，你不知道我今天在古皇宮外打車打了兩個小時，站得我腿都快麻了。”
玄冥非常熟絡的走到沙發上一屁股坐下，把手裏的袋子甩到一邊，躺在那裏不想動了。
“你過來有什麽事麽？”陵光走到另外一個單人沙發上坐下，拿起一旁的美術雜志翻看着。
“沒事啊，本來今天去看小白以為會在那裏呆久一點的，沒想到小白吃了我的小魚幹就跑了，這個小沒良心的，它知道我最近有多忙嗎？要交論文還要被我爸拉去公司實習，好不容易抽出點時間來，它竟然一點都不珍惜，你說它是不是不愛我了？”
“它本來就不愛你。”陵光端起茶杯喝了口茶繼續翻着雜志。
“不不不，它一定是愛我的，我們十幾年的緣分呢，不能說不愛就不愛，它一定是有什麽苦衷，嗯！”玄冥說着自己點點頭，又氣不過，拿起茶幾上蘋果啃了一大口。
陵光不再搭理他的瘋言瘋語，玄冥見他不說話也無所謂，拿起遙控器打開電視翻到他喜歡的綜藝看了起來。
十幾年相處下來，他早就已經摸透了陵光的性格，知道他就是這麽冷冷淡淡的樣子，并不是只針對自己，所以他完全不介意被冷待，倒是他十六歲就和他上了同一個年級倒是讓他每每想起都覺得無比憂傷。
他以為自己已經很努力了，考上首都大學金融系也算是沒給他爸丢臉，可是陵光竟然考了個全省第一，關鍵他當年只有十四歲！一瞬間他身上的榮耀全都淺淡到可以忽略不計了。
孟章端着盤子從廚房走出來，轉頭就看到大爺似的坐在沙發上看電視的玄冥，他無奈的搖了搖頭，“你怎麽過來了？”
玄冥聽到聲音轉頭看去，就看到那個十幾年如一日似乎永遠不會變老的幹爹，啃着蘋果說“來蹭飯啊，你做的飯比我家保姆做的好吃多了。”
“我可沒打算你的份。”
“沒關系啊，你們吃剩了的給我就可以了，我不挑的。”玄冥笑嘻嘻的說。
孟章無言以對，轉身又去了廚房。
得意的蹭了一頓飯，飯後玄冥本來還想再逗留一會兒，在這邊和在自己家是一樣的，完全不覺得自己是客人。可惜天不遂人願，他母上大人來電話了，讓他早點回家，沒辦法他只得戀戀不舍的離開。
“現在長得跟冥帝一模一樣了，就是這性格怎麽還這麽不着調呢。”
兩人閑來無事，到小區的公園裏散步，剛過了盛夏，現在天氣比較涼爽，傍晚出來散步還是比較惬意的。
“冥帝也是這個性子嗎？”
“他不這樣啊，”孟章摸了摸下巴，回想了一下，“成年後碰到他的機會不多，不過每次見到他都挺嚴肅的。冥帝天生通曉萬物，特別擅長占蔔，可能知道的事情多了整個人都神神秘秘的。”
穿過草坪中間的小路，看到前面聚集着不少人，大多是老年婦女，突然想到了什麽，他擡手摟着陵光的肩膀轉身往另外一個方向走去。
陵光疑惑的轉頭看他。
“那邊估計又被廣場舞大媽占領了，我們去那邊。”
陵光轉頭看一下那邊的人，餘光看到了放在路邊的一個大音響，木着臉轉了回來。
“當年天罰的事情，早在那之前五百年他就已經占蔔到了，天機本來是不能說的，可是這麽大的事情如果瞞着，那最終的結果估計是大家一起隕落。”
孟章牽着陵光的手，兩人一邊走他一邊說起當年的事情。
“當時他突然出現在我的宮裏我還吓了一跳，當時已經幾千年沒有見到他了。見到面第一句話，他就說有滅頂之災将要降臨天界，表情特別嚴肅，我不知道他自己一個人承受了多久，才決定把這事說出來的。”
“天機外洩會不會對他造成影響？”陵光認真的聽着，問出自己心裏的疑問。
“會，而且非常嚴重。”孟章點點頭，“那時候我們四個難得聚到了一起讨論這個事情，可最終發現無論如何都無法逃避，而且這個事不能再外洩了，不然一定會造成整個天界的混亂，這是很可怕的事情，最後極有可能造成整個三界都陷入混亂，而最終的天罰依然無法逃脫。”
“所以最終只有我們幾個順利活下來？”
孟章嘆了口氣，“嗯，這也是沒有辦法的，天界崩了也就崩了，可是三界雖各自獨立卻又緊密相連，還有天柱，天柱損毀了地柱也收到了損傷，沒了天柱和地柱的支撐，三界覆滅是遲早的事情。”
“覆滅就覆滅，回歸混沌也無所謂。我以為你會這麽想？”陵光帶着一絲笑意看他。
孟章聞言笑意更深，“沒看出來你這麽了解我。”
陵光沒有回答只是笑笑。
“沒錯，我确實是這麽想的。”誠實的說出自己心底最深處的想法，孟章完全不覺得愧疚或是無法面對陵光，他依然帶着笑意說“可是關鍵就在于……”
沒聽到他後面的話，陵光忍不住轉頭看他。
孟章勾唇笑着，湊過去靠近他，在他耳邊輕聲的說“我是這三界絕對永生的存在。”
陵光突然睜大了雙眼，驚愕的看着他。
孟章還是那樣笑着，牽着他繼續往前走去，“冥帝入輪回，白帝化去肉身把神魂依附在凡人身上，你降天火***。嚴格意義上說，你們都死過了一次，只有我沒死。理論上說，就算三界回歸混沌我也死不了，可又因為我死不了，所以三界不會回歸混沌。”
“作為支撐天柱的力量之一，我沒死，天柱就不會完全塌陷，那問題就來了，天罰降下來你們都死了只剩我一個，那我豈不是很寂寞？”
“所以為了不寂寞，你參與躲避天罰的計劃，作為唯一的生機尋找失散的三聖歸位，重建天柱，讓天界恢複熱鬧？”
陵光偏冷的嗓音總給人一種冷靜過頭的感覺，事實上他此刻內心并不平靜。
他第一次清楚的知道，孟章現在所有做的事情都是出于他自己的意願，他完全什麽事都不做，也可以根本不管他的死活，天柱什麽時候重建，天界什麽時候恢複生機對他根本沒有影響。
他依然是那個三界中最肆意自由的青龍，從來沒有改變過。
他以前總以為尋找三聖，撫養自己是孟章在勉強自己，他多想孟章是因為喜歡才這麽做的。現在他知道了，他并沒有勉強，他确實是想這麽做才做的，可他一點也不覺得高興，他會做這麽多事，并不是因為自己。
“一個人呆着多無趣啊。”孟章不在意的笑笑。
“你想恢複成以前的秩序？”陵光停下腳步看着他。
孟章低沉的笑着，“當然了。”
陵光眼神複雜的看着他，一時不知道該怎麽說。
“怎麽了？怎麽這個表情？”孟章擡手捏捏他的臉頰，不明白他此刻又在想些什麽。
“孟章，我……”
“嗯？”孟章略往一側彎了彎頭，等待着他的下半句話。
陵光剛想開口，就聽到一側有喇叭聲響起。
兩人同時轉頭看去，就看到小公園外的路邊停着一輛豪車，此刻駕駛座的車門打開，一個身穿黑色西裝的男子走了下來。
作者有話要說： 陵光：他愛我，他不愛我，他愛我，他不愛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