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秘密

冬淩受了風寒,再加上身上的鞭傷未愈。接下來幾日,更是病得昏昏沉沉,無法下**。林媽冰涼的手撫上冬淩滾燙的額頭,皺眉對一旁的周慶道:“這可如何是好?還是找個郎中來看看吧,不然真鬧出了人命,我們也不好交代。”

周慶一臉不情願的說:“林媽,這小丫頭剛惹怒了我們主子,秋岚姐姐也正看她不順眼呢。就我們主子那脾氣,就秋岚那張嘴。要是讓她們知道我們要給這小丫頭請郎中,就算不被主子打死,也得被秋岚擠兌死。”

“可是,前幾日主子還特別囑咐我給她放幾天假,讓她好好休養呢。”林媽媽說。

周平愁眉苦臉的說:“唉喲,您別提這茬了。主子不這麽吩咐您還好。她這麽一吩咐,暖玉閣裏大大小小的丫頭們都認為主子偏袒着這剛進來的小丫頭。現在多少人紅着眼睛盯着咋們後廚?這節骨眼上,您還敢再招這風頭?”

“不行,人命關天就算是主子和秋岚再不樂意,我們也不能耽擱了。”語氣堅定的說完,林媽從腰中掏出一些碎銀子,塞給周慶道:“你去請郎中,從東邊門去。小心點,別讓別人看到。”周慶臉上大不樂意,但林媽開口差遣了也不敢忤逆,悻悻的說:“行吧,反正這後廚您最大。您吩咐的,我照辦就是。”說完将銀子揣入袖口中,從将軍府東邊門溜出去找醫館。

不多時,周慶找來了郎中。郎中問了脈,又開了幾副藥,最後囑咐冬淩要仔細将養,并無大礙。但若是自己不注意,恐怕留下病竈。

周平原路送走了郎中。林媽心疼冬淩一并未好又染一病,安頓好病榻上的冬淩,為她換了額頭上的帕子,又親自下廚熬紅棗姜湯為冬淩去去身上的寒氣。紅棗姜湯正炖着,卻不巧碰上秋岚到小廚張羅雅麗的午飯。

一進廚房,秋岚就嗅到了香氣,芊芊十指一指爐子上文火煨着的紫砂湯煲,問林媽媽:“林媽媽,這爐子上煲得是什麽呀?這麽香?”

沒等林媽媽張口回答,正在添柴的小菊搶嘴道:“是給冬淩煲的紅棗姜湯啊。”

“冬淩?”秋岚一聽,一雙細長的柳眉蹙起,聲音頓時提高了幾個音調:“就是那個新來就病了的丫頭?林媽,我都不知道我們暖玉閣這廚房現在都開始給其他人準備膳食了?還是個下賤的粗使丫頭!不知道雅麗小姐聽說了,會怎麽樣呢?”

林媽瞪一眼多嘴的小菊,笑着沖秋岚解釋:“冬淩前日受了驚吓,病的不輕。我想着給她煲點驅寒的湯。這不,小姐的午膳我準備得差不多了,要不您看看準備得合适不合适?”

“哼!”秋岚居高臨下的斜睨着林媽,口上得理不饒人:“林媽媽,別以為拖個什麽人生病的借口,三言兩語就能把我打發了。今兒這事,沒完!我定要告訴了主子去。”說着轉身要走。

添柴的小菊着急了,慌忙辯解道:“秋岚姐姐,冬淩是真的病得很厲害,早上郎中還說要是不好好調養,恐怕會落下病根。”

“什麽?你們還請了郎中了?”秋岚的眯成一條縫的眼睛瞪得更大,指着林媽的鼻子開罵:“唉喲!我以為冬淩只是我們暖玉閣一個粗使丫頭。想是我記錯了,多大點事啊,還要請郎中。這要過年了,暖玉閣四處忙得不行,這個節骨眼上,我們這些一等丫頭就算有個頭疼腦熱都不敢聲張。這倒好!一個粗使丫頭,譜擺得挺足啊!林媽,你說我們是不是得将小姐的房子讓出來給她養病啊?”

秋岚不講理,小菊聽到這裏才意識到說錯話,低頭只顧添柴,不敢吭聲。爐子上的紫砂湯煲“嗞嗞”的冒着白煙。如秋岚的壓抑着的怒氣欲蓋彌彰,即将噴薄而出。

“秋岚!”林媽媽收起臉上的笑容,聲音寒冷兒尖利的說:“暖玉閣這麽大,二十幾口人張着嘴都要吃飯。雅麗小姐雖然年紀小,平日裏要操心的事情卻也不少。這暖玉閣裏裏裏外外,每個人有什麽事情,每個人的心思,小姐也未必都清楚,也不一定都需要清楚,對不對?何況前幾日,主子還特意吩咐我給冬淩放幾天假,讓她好好休息。我這麽做也不算違背了主子的意思。所以,今日我們下廚裏這麽點小事,還是不要麻煩主子了吧?秋岚你說是不是?”

秋岚心高氣傲,一個下廚的嬷嬷竟然用主子來壓自己,竟然還用這樣的語氣和自己說話。秋岚氣急敗壞:“你!你說什麽?我是這暖玉閣的大丫頭,你憑什麽指點我怎麽做?”

“哼哼!”林媽冷笑,笑意帶着威脅,一邊鎮定的從爐子上将紫砂湯煲挪到一旁的竈臺上。秋岚雙眼警惕的瞪得渾圓:“你什麽意思?”

林媽伸出手指着小廚房周遭,最後手指似乎無意得落在小廚房一扇小窗後面的地方。小窗後是一塊十尺見方的隐蔽角落,靠着四面房間的背牆,是個死角,只對着廚房這一扇小窗。平時根本沒有人去,總放些廚房沒用的雜物,中央栽有一叢山蘭做裝飾。林媽媽指着窗後繼續說:“秋岚,你說這暖玉閣犄角旮旯裏的所有事情,都要讓小姐知道嗎?”

秋岚的眼光順着林媽的指點瞪向小窗後,臉上忽然露出又是驚又是怒又是羞的表情,脖子和耳朵瞬間漲得紫紅。她狠狠的咬住嘴唇,惡狠狠的說:“算你狠!”說完一扭肩往外走去。

“秋岚不看看午膳的菜單了嗎?”林媽憨厚一笑,沖着秋岚的背影吆喝。小菊不知道二人之間對話的深意,怔怔的看着仍在廚上忙着煲湯的林媽媽和秋岚離去的背影。

“看什麽?快添柴!”林媽媽向小菊喚道。

“哦!哦!”小廚房的這扇窗後到底有什麽秘密?小菊邊想邊低頭繼續手上的工作。

冬淩躺在**上病的昏昏沉沉,只覺得額頭上的涼帕有人一直在換。郎中開的湯藥和林媽煲的桂花姜湯喂下去,臉上的潮紅仍未減退。神志恍惚間,門外一個低沉的男孩聲音響起:“林媽,那個小丫頭怎麽樣了?”

接着是林媽的聲音:“唉喲,勞二少爺惦記。冬淩那丫頭還好,就是發燒不退。”

二少爺?章左揚?是那天幫自己解圍的男孩。冬淩心中模模糊糊的想到。

“請了郎中了嗎?”章左揚關切的問。

“請了,郎中也開了幾副方子。說是沒有大礙。”林媽回答道。

悉悉索索的一陣聲響之後,章左揚繼續道:“林媽,這些你收着。請個好點的大夫來給她看看。”

林媽急忙推辭:“不行!不行!這可不行!二少爺,我們下廚可萬萬不敢收您的錢。”

章左揚的聲音不容推卻:“林媽,別推辭了。這是雅麗闖下的禍,我是她哥哥,應該的。這要過年了,大家也辛苦了一年,多出來的算是我給下廚打的賞。收着吧!”

昏睡了三天之後,冬淩終于醒了過來。腦門上還蓋着溫熱的帕子,口舌間一股苦澀的味道。耳室裏林媽已經架起了藥爐子,爐子上正熬着湯藥,“嗞嗞”作響。頭腦中嗡嗡作響,冬淩轉頭從耳室**上的小窗向外望去,将軍府內張燈結彩,彌漫着濃郁的過年的氣氛。屋檐四角新挂的木貼金嵌花鳥紋玉宮燈上落着厚厚的積雪,紅彤彤的燈籠昭示着新年的到來。

這幾天,府內官貴名流往來不絕,各種應酬。大夫人請有名的戲班到府內唱了三天大戲,又做流水宴席三日。豪門大戶過年場面很是鋪張,各家各戶更是競相攀比着花錢,不比窮人們,過年如關。冬淩家每年過年還要受凍挨餓,三人瑟縮在唯一一**薄被中取暖,絲毫談不上半分喜慶,只是咬牙挨着而已。這樣的氣派場面自然忙得将軍府的下人們團團轉,每個人都被指揮的腳不沾地,沒人顧得上卧病在**的冬淩。冬淩便也落個清閑自在。

新年期間,暖玉閣的小廚房要準備一屋子二十多口老婆子丫鬟的吃食,格外忙碌。因此林媽媽每日清早便要外出采購,上午通常都不在府內。冬淩就照着雅麗送來的字帖寫字。估摸着林媽快回來了,便收起筆墨,繼續卧**喝藥。精神勞累病不易好,折騰了快一個月,身上的傷病方見起色。

林媽媽以為冬淩年紀小,身體弱,剛進府便挨了打又着了風寒才拖了這麽許久。期間,雅麗也打聽過冬淩的情況,知道她不好,特意吩咐林媽媽讓她休息。主子的格外關懷愛護有加,惹得暖玉閣一衆奴婢老媽子眼紅,其中秋岚最是咬牙切齒。對于暖玉閣衆人的嫉妒,冬淩并不知情,她的新年就在病榻上平靜的過去了。雖然卧病在**,這個新年,卻是冬淩過的最幸福的一次。安寧祥和、并且不用似往年受凍挨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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