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食盒

“哐哐哐”一大清早，冬淩還窩在**上，耳房的木門傳來敲門聲。

“誰呀？”林媽媽不在，冬淩只好自己下**開門。汲着鞋，披上外衣，一頭烏黑的發絲披散在肩頭。推開門，門外站着的竟然是将軍府二少爺章左揚——那天救下自己的大男孩。

冬淩看清楚是他，又驚又羞“哎呀”一聲捂住了小臉。她驚的是她沒有想到二少爺會來下廚，羞的是自己衣冠不整，又無處遁形。陽光從章左揚的背後射來，英挺細長的身影投射在冬淩面前的地面上。章左揚一雙濃眉緊皺，看見冬淩的模樣反而眉頭舒展，輕聲笑了起來。

章左揚和藹的對面前矮自己不少冬淩說：“冬淩，你是叫冬淩吧？”

他居然知道自己的名字。冬淩滿面赤紅，他居然知道自己的名字！不敢把手從臉上拿下來，冬淩只點了點頭。

“呵呵，你不要緊張。前幾日聽林媽媽說你生病了，我就是來看看你好些了沒有。”章左揚伸手将冬淩捂臉的小手拉了下來，态度溫和有禮。

“回…回二少爺，奴婢…奴婢已經好多了。”在章左揚溫暖的觸碰下，冬淩更加語無倫次，雙眸發亮，臉上的紅霞一路燒到了耳根子和脖頸。

左揚看到她的窘态忍俊不禁，棱角分明的臉上，一雙眼睛彎成淺月牙，口中重複着：“好了就好，好了就好。”說着從懷中掏出一錠銀子，和一只小瓷瓶，遞給冬淩聲色柔和的說：“雅麗脾氣暴躁，苦了你們這些下人。你新進府年紀又小，吃了虧。這銀子你收好。權當是我替雅麗賠罪。”

“這…這奴婢萬萬不敢的。”冬淩擺手不敢接受。主子打罵是家常便飯，哪有主子跟下人賠禮道歉的？何況事情還不是章左揚做下的。

“拿着吧！”銀子被左揚塞進冬淩掌心。冬淩捏了捏掌中硬邦邦的銀錠，上面還帶着左揚的溫度。

“還有這個驅寒散，你也收好。這兩天按時服用，有助于身體恢複。”左揚說着又将小瓷瓶放進了冬淩的另一只手中。

“謝主子！”冬淩手中握着銀兩和藥瓶屈膝行禮，竟然忘記将章左揚讓進屋子裏。章左揚也不介意，見她收下了東西，也笑着轉身走了。

這夜，冬淩吃了左揚送的驅寒散睡得十分安穩。第二天醒來，已是快到當午，字也來不及練。趴在**上算算日子是一月二十九了，新年的氣氛已經全部消散，府內的一切又恢複原狀。冬淩一咕嚕翻身坐起，穿好衣服，怕冷的又裹了件月白色袍子。走到耳房外時，一陣寒意迎面撲來。冬淩稍微舒展了筋骨，冷風便順着衣領直灌入身體。雪花片迎面簌簌的落在她的頭發，睫毛上。

屋子外雪越下越大，如鵝毛般覆蓋在假山、庭院、水塘上，掩蓋住一切其他的顏色。只有暖玉閣院子裏的幾叢紅梅從這雪白的天地中跳出來，為庭院裝點上一摸豔紅。枝頭繁華重錦，如雲蒸霞蔚般燦爛開放的花瓣上還點綴着白的積雪。積雪映襯着燦若晚霞的梅花，真是一幅神仙畫卷。花的香氣馥郁芬芳，順着窗棱飄到屋內，鑽入人的心肺中，一陣暖香，似乎要将欣賞的人的五髒六腑全部化去。

“景色是美，可是真冷啊！”冬淩身子被凍得一哆嗦，連忙裹緊冬衣，準備回耳房練字，小廚房裏傳來秋岚的聲音：“小菊，這是雅麗小姐前幾日向大少夫人許下的點心，你送過去。”

耳房和小廚房只一牆之隔，冬淩輕手輕腳走到小廚房外向裏看。只見，秋岚穿着緋紅色棉襖，左手提着一只紅漆描金小食盒，右手一只黑漆描金小食盒。秋岚将兩只食盒遞給小菊。接着又從腰間掏出一只小巧的荷包，塞到黑色的小食盒中。壓低了聲音對小菊吩咐：“記住！先從百祥苑角門進去，找阿喜。将黑色的食盒交給他，讓他親自給大少爺。千萬別讓大少夫人看見。然後再從正門去大少夫人那裏，将紅色食盒交給大少夫人。事情辦好了，回來我賞你。辦砸了，仔細我剝了你的皮，聽見沒有？”

小菊吓得端着食盒連聲諾着，被秋岚吓得慌忙不疊的往廚房外走。小菊心中緊張不要緊，腦子裏一瞬間就不記得哪只食盒該給誰。

冬淩怕被二女發現，也蹑手蹑腳的回了耳房。

小菊拎着兩個食盒出了暖玉閣，穿過南花園一路小跑着到了将軍府中部的百祥苑。按照秋岚的吩咐繞道角門，扣了門，應聲的果然是大少爺章左褚的仆人阿喜。阿喜見了小菊笑嘻嘻的問：“這不是暖玉閣的小菊嗎？什麽事情？”

小菊一糊塗，頓時忘了哪個食盒是哪個，遲疑之間遞上手中紅色的食盒道：“秋岚姐姐讓我将這個交給你，要你親自交給大少爺。”

阿喜接過食盒，笑意滿面：“秋岚姐姐真是想着我們大少爺，這還獨獨送一份給我們。行，我知道了。”說完關了角門。

小菊不敢耽擱，提着黑色的食盒往百祥苑正門走去。一進門便看到大少夫人貼身婢女荷香。小菊上前行了禮恭恭敬敬道：“荷香姐姐，這是我們主子前些日子許了大少夫人的糕點。麻煩您帶給大少夫人吧。”

荷香見是暖玉閣小廚的粗使丫頭，接過食盒也不客氣，道：“好的，謝謝小菊妹妹。幫我也謝謝你們主子。感謝她這麽惦記着我們主子。”說完扭動窈窕的腰肢，捧着食盒進了屋裏。

小菊松了口氣心想算是交差了。正轉身欲往百祥苑外面邁步，卻見荷香又急匆匆的從屋裏追了出來。一邊追，一邊叫小菊：“妹妹先慌着走，先到屋裏喝杯茶吧。”

小菊不想在這裏多呆一刻，馬上推辭：“不了，我還有事情要做。就不叨擾荷香姐姐了。”

“哎！進來喝杯茶吧。我們大少夫人說要當面謝謝你家主子，有幾句話要你帶給你家主子。”荷香不由分說的拉住小菊的腕子，将她往裏間拖。

小菊年紀小、力氣比不過荷香，耐不住跟着她進了裏間。進了百祥苑正廳，大少夫人費氏正襟危坐在當中，身旁的茶幾上放着剛才那只黑色食盒。費氏的身側站着兩個丫頭和一個老媽子，三人均屏息低頭，大氣不敢出。小菊心中發顫，腿肚子也跟着打顫，向費氏行禮的時候差點站不住摔到地上，幸好是荷香從旁扶了她一把。

費氏面上帶笑，笑中卻藏不住怒意，問小菊：“這食盒是你們主子讓你送來的？”

“是！說是前些日子許了大少奶奶的。”小菊聲細如蚊。

費氏聲音一冷：“這個食盒倒是漂亮，是暖玉閣下廚誰準備的？”

“是...是秋岚親自備下的。”小菊心中打鼓，大少夫人這态度不像是道謝，反像是問罪。難道她發現了什麽？不！如果她真發現了什麽，自己現在早被打死了。

“秋岚！好！好！好！”費氏連說了三聲好，一聲比一聲氣惱，一聲比一聲憤怒。“啪”一聲左手拍在身側的茶幾上，道：“秋岚沒有別的話要帶給我的？”

“回主子，沒…沒有！”小菊吓得臉色慘白，噗通跪倒在地。

“你老實回答我，秋岚除了準備了這一份點心，還準備了其他的點心嗎？”費氏聲音中的冷意更深。

小菊已經吓得不輕，不敢忤逆。雖說辦不好事情回去會被剝皮。若是現在不老實回答，恐怕連回去也回不去了。小菊哆哆嗦嗦的老實道：“秋岚姐姐…還…還…準備了一份給大少爺。”

“哼！”費氏冷哼，強壓心頭怒火後，對小菊說：“你回去吧，替我謝謝你們主子。說讓她費心了。”

小菊立馬哆哆嗦嗦的趴在地上倒退着出了百祥苑正廳。

見小菊走遠了，荷香才上前問費氏：“大少奶奶，你怎麽放她走了？”

費氏端起茶幾上的五福白瓷茶碗，道：“這事情還不明顯嗎？秋岚那個小賤婢私下**大少爺，她們主子雅麗未必是知道的。這個小菊不過是個跑腿的，抓了她，反而驚動了秋岚。”

“那大少夫人就不管了？”荷香面帶怒色，竟然比大少夫人還不甘。這将軍府內，三個少爺中，只有大少爺是娶了妻的。按規矩過不了多久便可以名正言順的納妾。荷香是大少夫人費氏的陪房丫頭，大少夫人雖然沒有開口提此事，但心中頗有此意。按道理荷香是目前最有希望被收房的。荷香眼見着自己已經十九歲。二少爺和三少爺是等不起了。若不想将來被指給小厮或者被放出府去，大少爺是自己最後的救命稻草。白白的讓一個暖玉閣的丫頭插上一腳算什麽？

費氏放下五福白瓷茶碗，伸手從食盒中摸出那只小巧的荷包，冷笑道：“放過她？不可能！荷香，提上食盒，我們去找大夫人！”費氏說着起了身，身後的丫頭老媽子趕緊上前為費氏穿上玫瑰色灰鼠外袍。荷香則答應一聲連忙上前提了茶幾上的食盒，連外袍也顧不上穿，樂得随着大少夫人急急忙忙的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