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快捷的洗浴用品有種廉價的人工香氣,路西濕漉漉地拉開玻璃門,腳下一滑,差點摔倒之際被扶了一把,路春江紅着眼睛,“低頭。”

路西低下頭,任由路春江用浴巾為他擦拭頭發。在家時他們就這樣做,養成了習慣。接着路春江又拿起吹風機,暖風吹拂頭皮,路西閉上眼睛,在嗡嗡的噪音中聽到路春江低而模糊地說了什麽,“……好嗎?”

“沒聽見。”路西撩起眼皮,“行了。”

“咱們,我是說,咱們的事兒。”路春江表情忐忑,“你還生我的氣嗎?”

路西裸露的脖子和鎖骨上有幾處紅印子,那是他制造的痕跡。無從宣洩的控制欲化為撕咬,以前路春江只在小說中讀到過。他苦惱地皺起眉,“你痛不痛?”

“馬馬虎虎。”路西用快捷的塑料梳子随意擺弄頭發,“你覺得呢?”

皮球踢了回來,路春江謹慎地對待這道送命題,“我覺得,我們在一起……是最好的。”

“哦。”路西擺過頭,門被敲響,是外賣。路春江接了外賣,禮貌地道謝。兩份米線,他揭開盒蓋,“不要吃這個吧?我帶你出去吃點兒有營養的。”

“你知道去哪吃嗎?”路西放下梳子。

路春江窘迫地紅了臉,“我可以、可以用手機搜搜附近。”

“不用了,”路西坐到床上,“我很累,不想動。”

米線味道一般,路春江吃不知味,挑起幾根,草草地送入口中。路西倒是很喜歡,不多時吃得幹幹淨淨。吃完了,他開始玩手機,聽了幾條語音,然後回複,他不用語音,路春江焦慮地張望。

“難吃?”路西回頭,“沒鹽滋味?”

“挺好的,挺好的。”路春江讪讪地又吃了幾筷子,他實在沒有胃口,如坐針氈。路西吃飽了,信息也回複完了,他在路春江的注目中躺回被子裏,“你誤點了。”

一點十分。“我退票了,沒事兒。”路春江收拾碗筷,放到門外,再去洗幹淨手。他焦慮的時候就喜歡洗手,“啊,盼盼——”

路西蜷成一團,側躺着,呼吸均勻。太累了,年輕的臉上透出疲憊。路春江輕手輕腳地走到床邊,想了想,躺到另一張床上,卻翻來覆去怎麽也睡不着。他起來拉緊窗簾,在門外挂上“請勿打擾”的牌子。做完一切後他又一次去洗了手,然後終于下定決心,躺到了路西的身邊,那股甜蜜的氣味立刻充盈鼻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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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盼盼。”路春江小聲喚道,“盼盼。”

路西一動不動,路春江滿懷愧疚,将他輕輕地摟進懷裏。這下似乎驚擾了路西的沉夢,他哼了聲,鼻音濃重,“……別鬧,現在不能跟你……做……”

路春江連脖根都燒紅了,“不,不是。”他急急忙忙地剖白,“我沒想——”

回答他的是路西沉靜的呼吸。

路西一覺睡到下午六點鐘。他病恹恹地靠着枕頭,皮膚滾燙。路春江手忙腳亂,“怎麽發燒了?”套了衣服去買感冒藥。偏偏常用藥的叫法有所不同,比劃了半天才買到。回來續了房間,又打聽了附近的醫院。前臺熱心地指路,但路西拒絕去醫院,他讨厭醫院,那股消毒水的氣味讓他輕易地便聯想到死亡。

“這樣不行吧?”路春江憂心忡忡,“你燒得厲害。”

“正常,”路西打個哈欠,眼角濕潤,“第一次都這樣。”

路春江愣了片刻,路西徑自打了通電話,對那邊嗯嗯啊啊地解釋了一番。接着熟練地挑選外賣,路春江回過神來,“盼盼……”

“我喝粥,”路西頭也不擡,“你想吃什麽?”

“什麽都可以,我說——”

“那我就點了。”

路西這次點了兩個炒菜和米飯,“沒饅頭,将就吧。”

“盼盼。”路春江突然福至心靈,他閉上嘴,把不合時宜的話咽了回去。紅燒雞塊很鹹,但沒幾塊雞肉。路春江不在乎,他手忙腳亂地吃完,那邊路西尚在慢條斯理地喝粥。

“我報名了……考研究生。”路春江開口道。

路西“嗯”了聲,“好。”

“考你們學校。”

“好。”

“來之前,我想,就算你不理我了,我也想、也想和你在同一個城市。”路春江笑了笑,“我沒大本事,就算考上研,也大概只能做個教書匠,喝一輩子粉筆灰。我是個沒意思的人,我知道的。”

路西把塑料小勺扔進碗底,“然後呢?”

“然後,”路春江苦笑,“我挺不自量力的,是吧?”

“你傻逼。”路西說,扭臉看向窗外。七點,華燈初上,街頭車輛川流不息。“我是,”路春江承認,“但我喜歡你,想和你在一起……我們結婚好不好?我的全都給你,雖然不值多少錢——”

“行啊。”路西依舊扭着臉,但從路春江的角度,能夠看到一道淚水,緩緩劃過臉頰。

兩天後,路西陪着路春江到火車站。路春江還想再待幾天,但路西催他走,“你不是要考研嗎?還複習嗎?”

“你說的對。”路春江妥協了,“我一定認真複習。”

路西不置可否。他帶領着路春江從自動售票機取出火車票。兩個人在售票大廳徘徊了片刻,路春江說,“你餓嗎?”

路西搖搖頭,“不餓。”

“我給你買點兒肯德基,你拿回去當晚飯,要不明天早晨吃。別不吃早飯。”路春江絮叨,“記得早睡。”

“知道了。”路西坦然接受,“我要吃蛋撻。”

路春江買了一盒蛋撻,還有漢堡、薯條和聖代,像是在哄孩子。路西拎着兩袋子肯德基,看了看時間,“進去吧。”

“嗯,”路春江摸摸路西的肩膀,“放了假立馬回來,我去接你。”

路西點點頭。當路春江排進隊伍,馬上要安檢時,他忽然大聲說,“過來。”

路春江不明所以,“怎麽了?”

路西踮起腳,在他嘴上親了一口,“別忘了塗潤唇膏,你嘴都起皮兒了。”

路春江的臉瞬間漲得通紅,心髒撲通通狂跳。

“我……記得了。”他笑着揮手道別,“我在家,等你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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