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心動(七)

如果不是顧忌到趙德宇和蒙樂在的話,陳玲可能早就罵上一句經典國罵了。

她就知道蒙笑這小子沒安好心,沒想到他竟然會在掃墓上面做文章。

幾萬塊錢的冥幣送到她這裏?

這他媽哪是給老人家上墳,這分明就是來給她添堵!

“蒙笑啊,你看我和你趙叔叔家就這麽大地方,哪有空間裝冥幣啊。”陳玲說,“我娘家那點兒地方更小,家裏面住着父母二老還有弟弟一家三口,更沒空間了,所以……”

“那沒關系!”蒙笑擺擺手然後仰靠在沙發上翹着二郎腿說,“我也知道您不容易,好好的新房進紙錢也确實不是個好兆頭。這樣吧,我提個折中的法子!”

“您和二叔以前買的房子現在不是還空着嗎?正好我讓人把冥錢給運到那兒去。畢竟這裏面也有我二叔的份兒,先把東西運到二叔家讓他老人家看看開心一下,也算是我這個侄子孝順不是!”

把紙錢運到她的房子裏去?

他倒是敢說!

好好的房子沒住幾年就死了男主人,本來就應該很晦氣了。這下子再送紙錢進去,她好好的房子直接可以改叫陰宅了!

這以後還怎麽住人?怎麽賣?

就在陳玲強忍着怒氣準備開口拒絕之時,只見那個差點把她氣厥過去的蒙笑,邊從兜裏掏出把瓜子邊磕邊說:“您就說,我爺我奶這輩子容易嗎?”

這是直接拍板紙錢該放到哪裏了。

咔!

“不容易啊!”蒙笑将瓜子皮精準地吐在垃圾桶內,“這輩子淨吃苦受累了,年輕的時候不但要忙着賺錢生活,還要養兒育女。大好的青春啊,就這麽荒廢了。”

“好不容易退休了,老了的時候還得為我們這些小輩勞心勞力,這輩子沒好好享受過一把,所以我啊——”蒙笑又拉長了聲音,“不但給他們買了冥錢,還買了十幾對紙做的童男童女,到時候二老在地下,不但有錢花,還有童男童女伺候着,你說那日子該得有多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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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他将盛着瓜子的右手遞到蒙樂眼前:“吃點兒不?”

蒙笑厭惡地挪着屁股移動起來,拉開了同蒙笑之間的距離。

“謝謝哥哥,我不吃。”她疏離而又有禮貌地說。

蒙笑聳了聳肩,繼續磕起了瓜子。

“你這麽孝順,二老和你叔叔一定很開心。”陳玲攥着拳頭,強拉出了一個笑容,“可是運紙錢回老家,耗費太大了,要不——”

她建議道:“咱們直接找個時間就在首都把紙錢燒給二老?”

“那哪兒行呢!”蒙笑想都沒想就拒絕了,“現在都提倡文明綠色掃墓,首都都規定了不讓燒紙錢的。尤其是像咱們這種數額巨大的,真要是在首都燒了,準得進局子!”

合着他還知道自己不文明!

“那要不你把這些退了,等到回老家後再買再燒?”陳玲又建議道。

“那就更不行了!”蒙笑這次拒絕的更徹底了,“這可是首都,人傑地靈的聖地,您說說我為什麽要特意買首都的紙錢,還不是因為啊——”

陳玲咽了口口水。

“還不是因為首都賣的紙錢上都沾了紫氣,我就指望着這個讓老蒙家祖墳冒青煙呢,你說對不?蒙樂!”

“啊?”被突然問道的女孩呆愣的看着蒙笑,似乎是不懂他為什麽要問她這個問題。

“還啊呢!”蒙笑忍俊不禁,“你說咱們老蒙家祖墳冒青煙,對誰最有好處?還不是對你!”

說完,他揉了揉蒙樂的頭發,将她的滿頭小辮揉的亂糟糟的。

精心紮起的發型被弄亂,蒙樂的臉瞬間拉了下來,金豆豆也瞅着馬上就要落下來。

“蒙樂,別哭啊!”陳玲心疼的抱緊了女兒,“蒙笑,你這又是紫氣又是青煙的,這也太玄了。”

“你說要燒紙錢給老人還有你二叔,行,這些我沒意見,二嬸支持你。可是你這又是拉紙錢又是買童男童女的,陣仗也未免太大了。”陳玲不滿地說,“再者說了,鬼神這些東西,本來就是虛無缥缈的,這麽大張旗鼓的,老人也不一定知曉不說,倒是白折騰了一圈活人。”

“誰說不是這個道理呢!”蒙笑邊吐瓜子皮邊說,“鬼神這些,一個年代一個說法兒。都把它們形容的天花亂墜的,可是實際上有幾個見過鬼的,說到底,大部分都是封建迷信而已!”

陳玲:“……”

趙德宇:“……”

蒙樂:“……”

他又要搞什麽鬼?!

“可是啊——”

果然,他還有後話要說。

“雖然說妖魔鬼怪這些已經被科學家們證實了不存在,可是萬一——”蒙笑指着燈強調道,“我是說萬一啊,萬一真要是有陰曹地府,收容死人的魂兒的話,咱們不給老人燒紙錢不就是太不孝了嘛。”

“地府用的錢,雖然說不一定是咱們見到的紙錢,可是萬一人家要用這個呢,那二老和二叔不就能花上了,您說對嗎?”

“德宇、蒙樂,”陳玲放開了蒙樂,溫柔地對兩個孩子說,“你們之前不是說拼圖快拼完了嗎?現在就回房去把拼圖給拼出來吧,等會兒就讓我和你爸爸還有蒙笑,看看你們共同勞動的成果吧。”

“嗯。”一直沉默不語的趙德宇拉過蒙樂的手說,“媽,你先和蒙老師聊天吧,我們等會兒就拼完。”

蒙家那一筆爛賬,他也有耳聞,可是大部分只是從繼母和父親談話時,零碎得知的。所以當陳玲和蒙笑開始談起蒙家家事時,趙德宇哪怕心裏不舒服,也沒再說什麽。

現在,他就更不想摻和了。

“好。”蒙樂委屈的由趙德宇帶進了房間。

沒一會兒,從她房間裏就傳出了電子音樂聲,看樣子兩人是先玩起了玩具。

“咱們繼續吧。”陳玲坐到蒙笑隔壁,攏了攏自己的碎發說,“蒙笑啊,二嬸知道你委屈,二老當年做的事确實有些過分了,可是……”

“人都死那麽多年了,還計較這些有什麽意思呢?”不等陳玲說完,蒙笑打岔道,“是挺沒意思的,所以這次燒紙要辦得隆重些。養育之恩還完了,我也能專心奔赴美好的未來。”

“你這是還在怪我們啊。”陳玲苦笑一聲說,“如果當初知道你會被傷得那麽深,我絕對不會把日記本給你的。”

“都過去了,二嬸。”蒙笑将手中握着的那把瓜子放在茶幾上,“你知道我這個人的,就不是記仇的性子,所以我理解你、理解爺爺奶奶二叔他們。”

陳靈突然感到有些挫敗。

如果蒙笑此時表現的很激動,或者流露出怨恨來,那麽她便可以站在道德制高點上講些大道理來勸勸蒙笑。

可是蒙笑沒有。

他表現得就像個經歷過風雨後,大徹大悟雲淡風輕的人。這樣的人,一般空洞的大道理已經很難對他産生影響了。

他說他想開了,大道理也說得頭頭是道。可是他真正的想法究竟如何,誰都不清楚。

陳玲最讨厭面對這種人了。

“二嬸?”就在陳玲思考下一步對策時,蒙笑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你怎麽愣神了?”

“沒!”陳玲連忙開口道,“我們繼續。”

說着,她咬住嘴唇,試探性地問道:“我聽說前幾天你們學校裏,流傳了一些對你很不好的傳言。這件事,我一直想向你道歉來着。”

“前幾天家裏來了些老家親戚,”陳玲憂心忡忡地說,“是我娘家那邊的人,那群人喝多了嘴上就沒把門的,什麽都喜歡添油加醋胡咧咧。德宇年紀小,分辨能力弱,可能是聽了他們說什麽,所以才在學校裏……”

“我說呢,”蒙笑搓着下巴說,“是您的親戚啊,那就難怪了。”

“二嬸您放心,這事兒過去了,我也早就澄清了沒造成什麽壞影響。既然是親戚間的醉話,我怎麽可能計較,你們家人對我有意見,我也是知道的,所以也沒打算和他們計較。”

“對了,您姑父還好嗎?”蒙笑突然問了這麽一句。

陳玲臉上瞬間血色全無。

“造孽啊!”蒙笑長籲短嘆,“說來咱們也都不容易,都是我媽造的孽啊。”

他生活了十幾年的那座城市,說大也不大。朋友圈出現交集,有共同的熟人也是再正常不過現象了。

聽說曾經,陳玲的姑父就是蒙笑母親的老顧客之一。被老婆不止一次逮在小姐床上的男人,總能變着法的惡心所有人。

“我媽不是什麽好人,這是有目共睹的。”蒙笑神情淡漠地說,“身為她的兒子,被人遷怒我也可以理解。親媽作孽,我這個當兒子除了躺平任嘲,也只能盡力補償受害者一些。”

“可是啊——”他看向陳玲,冷笑一聲,“要是因此而不依不饒總找麻煩,那就太過了。受害者這一身份當不了免死金牌,就算是報複,也得講究個雨露均沾不是?”

“你在說什麽,我聽不懂。”自從蒙笑挑破後,陳玲也終于不用再僞裝自己了。

扯下賢妻良母的面具後,她以異常陰冷的視線盯着蒙笑,似乎是想要在他身上,找到那個她最厭惡的女人的影子。

“逮着其中一個□□的兒子可勁兒折騰,很無聊不說。萬一真把人逼急了,被人斷了財路那才叫冤枉。”蒙笑突然笑了起來,“您知道的,小人都是又沒下限又難纏的。”

陳玲瞬間被吓到面色慘白。

“好了,既然已經定下紙錢的安置地點,我也該回去盯着運輸工出發了。”欣賞了一會兒陳玲的表情後,蒙笑站起身來,朝着蒙樂的房間喊了一句 ,“蒙樂啊,你好好和哥哥玩着,我先走了。改明兒再買玩具和零食來看你。”

“二嬸,千萬別忘了替我向您姑姑姑父一家問好。”就在他将要出門之時,蒙笑突然開口說,“瞧我這記性,差點忘了對你說——剛才龍弄還托我,向您以及趙叔叔問好來着。”

說完,他開門潇灑地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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