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告別

臨別前陶嫤又見了殷歲晴一面,從她口中得知,宜陽公主與定陵侯狠狠地懲罰了和玉照一頓,并罰她一年內都都不準出府。

陶嫤聽後佯裝唏噓:“公主為何要罰和玉照?”

殷歲晴不知內情,更不好打聽旁人的家事,“不得而知,不過這次宜陽公主氣得不輕,說什麽都不打算原諒她。”

一年不能出府,就代表她不能再加害孫啓嫣了。

盡管如此,陶嫤仍舊不能放心,從楚國公府出來後便命車夫去京兆尹府。

兩家最近來往密切,連府裏的丫鬟都認識她了。陶嫤一路來到孫啓嫣居住的舒檀院,“啓嫣姐姐!”

孫啓嫣正在院裏喂麻雀,谷子灑了一地,婢仆都在廊庑上站着,噤若寒蟬。陶嫤一上前,便把地上的麻雀都吓跑了,它們紛紛撲棱着翅膀四散飛去,從陶嫤眼前掠過。

陶嫤沒見過這種陣勢,吃了一驚,連連後退數步:“啓嫣姐姐在做什麽?”

孫啓嫣直起身,被她滑稽的模樣逗笑了,“這是我養的麻雀,正在給它們喂食呢。你不必怕,一會兒它們就飛回來了。”

除了麻雀之外,孫啓嫣還養了不少百靈、畫眉和鹦鹉,都在後面院子。

陶嫤知道她喜歡養鳥,但還真沒親眼見過,她讓白蕊玉茗到廊上去,自己繞過谷子謹慎地走到孫啓嫣身旁,“你可真清閑。”

孫啓嫣抿唇一笑,“反正在家也是閑着,倒不如找點事做。不如你,養了一頭豹子。”

提起将軍,想到它昨兒差點喪命,陶嫤就心有餘悸,有點高興不起來。

“怎麽了?怏怏不樂的。”孫啓嫣在她跟前晃了晃,納悶道。

陶嫤握住她的手,不跟她拐彎抹角:“啓嫣姐姐,我明天就要去松州了。我走之前,你能不能答應我一件事?”

昨天在宮宴上陶嫤跟她說了這事,孫啓嫣一時難以接受,一直舍不得她離去。更何況松州那麽遠的地方,她一個小姑娘,實在讓人不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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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沒辦法,這不是孫啓嫣能左右的,“何事你就直說吧,若是我能做到,一定不會推辭。”

陶嫤露出喜色,旋即端正臉色,雙眸直勾勾地盯着她:“我走之後,你千萬不能一個人上街。就算要出門,身邊也得多帶幾個仆從,不能去偏僻陰暗的地方。千萬,千萬別跟孫啓嫣接觸。你要保護好自己,平平安安地在家裏待嫁。”

聽到最後一句,孫啓嫣的臉紅了紅,“叫叫你……”

“啓嫣姐姐我是說真的。”陶嫤怕她以為自己在說笑,豎起三根手指頭對天發誓,“你得答應我,萬事小心謹慎,保護好自己。”

孫啓嫣從未見過她如此嚴肅的模樣,不禁怔了怔,敏感地察覺不對勁:“是不是發生什麽事了?”

陶嫤也知道,這樣跟她說她一定不會放在心上,遂把她叫到一邊,以別人聽不到的聲音告訴她:“昨日宜陽公主把何玉照關在家中了,你知道什麽原因嗎?”

孫啓嫣自然不知。

她便将昨天的情景從頭到尾講述了遍,當然不包括她欺負青思那一段。孫啓嫣聽罷震驚了好一會兒,才慢慢吞吞道:“好在你回來得及時,否則真是……真是不堪設想。”

陶嫤配合地點點頭,“她上次那樣對你,這回又對一頭豹子下手,下一個肯定是我。不過我去松州了,山高水遠,她不能拿我如何。”頓了頓,繼續指點,“倒是你,我猜她不會輕易罷休,所以你要萬事小心,不能讓她再有機會傷害你。”

孫啓嫣總算明白了過來,表情凝重地握了握拳頭,“你放心,我定不會讓她有機可乘。”

那就最好,交代完她之後,陶嫤總算放寬了心。

她明日就要去松州,不便久留,跟孫啓嫣告辭後便離去了。

整整一夜,陶嫤沒有睡着。

翌日清早起來時,眼窩下有一圈淡淡的青色。她洗漱更衣之後,沒來得及吃早膳,陶臨沅和陶靖便到重齡院來了。

陶靖告訴她:“阿公跟幾位叔嬸都在正堂等你,一會兒你出去後,先去正堂跟他們道別。”

白蕊跟玉茗正在指揮其他丫鬟往外搬東西,好幾個紅漆大箱子一個個往外搬,裏頭都是陶嫤這一年要用的東西。這個她住了十三年的房間,好似一下子被掏空了似的,變得空蕩蕩的。

陶嫤站在門口往裏看,不免有些傷感起來,扭頭看向陶靖:“哥哥,你千萬不能忘了我。”

陶靖因她這句話心頭泛酸,張開雙手将她抱進懷裏,妹妹小小的一點,脆弱得教人心疼,“說什麽傻話,你能把哥哥忘了不成?”

“不會的。”陶嫤抓住他的袖子,在他胸口蹭了蹭,“我會每天都想阿爹阿娘還有哥哥的。”

陶靖笑了笑,“那就是了,我們也會天天想叫叫的。”

兄妹倆說了幾句離別的話,陶臨沅的雙手各放在兩人頭上,輕拍了拍道:“別磨蹭了,前頭還有外公叔嬸等着,快過去吧。”

陶嫤低頭擦了擦眼淚,揚起小臉微微一笑,“嗯,走吧。”

一行人往正堂走去。

正堂裏已經候着許多人,有外公和幾位叔嬸,還有陶飒、陶妘和陶娴等幾位兄弟姐妹。

見得陶嫤過來,兩位嬸嬸免不了要關懷一番。陶嫤對這兩位嬸嬸沒太多感情,就想她們待自己一樣,平平淡淡的。陶松然把她叫去跟前,叮囑她在路上萬事小心,注意安全,切莫出了意外。

陶嫤都一一應過,不知不覺已過去半個時辰,眼瞅着要到晌午,再不出發時間就晚了。

陶松然領着衆人來到門口,門外停着五輛馬車,行禮業已布置完畢,只等陶嫤上馬車就可以出發了。

正要走時,路那邊駛來一輛馬車,駕馬的車夫很是眼熟,是楚國公府的人。

馬車來到跟前,殷歲晴沒等丫鬟攙扶,下來走到陶嫤跟前:“叫叫!”

陶嫤鼻子一下子酸了,拖着長腔撲入她懷中:“阿娘!”

方才憋了一路的眼淚,這會兒終于沒忍住全哭了出來,陶嫤嗚嗚咽咽地,抱着殷歲晴不肯撒手。

殷歲晴更是心如刀絞,好像從她心上硬生生剜下一塊肉那般,“叫叫,不如阿娘陪你去……”

陶嫤傷心歸傷心,但神智是十分清楚的,她吸了吸鼻子勸阻道:“阿爹都替我打點妥帖了,阿娘不要擔心,出了城門之後我便去找魏王舅舅,他會照顧我的。您留在長安城中,替我好好照顧外公,他的身體也不好,您記得替我多陪陪他。”

寶貝女兒這麽懂事,殷歲晴更舍不得她去那麽遠的地方了,重新将她摟緊懷裏,“叫叫,我的好叫叫……”

陶嫤鼻音囔囔的:“阿娘……”

抱了好一會兒,再不走真該晚了,陶嫤在她懷裏道:“阿娘,我該走了。”

上回殷歲晴送她的幾個嬷嬷,她都一并帶上路了。她們都是經驗豐富的婦人,若是有什麽事,她可以随時求助她們。

殷歲晴褪下手上的翡翠玉镯套在陶嫤手上,“這是阿娘的貼身之物,你随着戴着,想阿娘時便拿出來看看。”

翡翠镯子套在她手上有點大了,陶嫤用另一只手扶着,努力朝她璨璨地笑:“我會的,等我一年後回來再還給阿娘。”

殷歲晴疼愛地摸了摸她的頭發,終于狠下心道:“好了,該上馬車了。”

陶嫤退開她的懷抱,一步三回頭地踏上馬車。當簾子放下去的那一刻,她褪下镯子握捧在手心。

車夫揚鞭,馬車駛動,漸漸離開陶府門口。

殷歲晴一直看着車窗簾子,可是她始終沒有掀開。

陶嫤低頭握着镯子,粉唇抿成一條線,強迫自己不往外看。她怕再看下去,就舍不得走了。

白蕊心疼她,含着哭腔叫了聲姑娘:“再不看就走遠了……”

陶嫤一動不動,舉起袖子抹了抹臉上的淚水,“閉嘴。”

她不要看,也不想讓阿娘看見她哭的模樣。

馬車漸漸駛出長安城,陶嫤的心情總算平靜下來,坐在車廂裏昏昏欲睡。她昨晚上根本沒睡,哭沒多久就開始困了,倒在車壁上神志不清。

白蕊擔心她睡得不舒服,便在馬車上鋪了薄薄一層錦褥,還放了一個妝花引枕:“姑娘躺這會兒睡吧,還能舒服一些。”

陶嫤揉了揉眼睛,順從地趴過去,閉上眼睛沒多久就睡着了。

将軍在邊上看她哭了一路,如今總算不哭了,卻是倒頭就睡。将軍有些沒意思,趴在她狡辯舔了舔爪子,懶洋洋地叫了一聲。

一個時辰後,陶嫤尚未轉醒,後頭卻有一輛馬車跟了上來。

那馬車趕到他們跟前,只聽一個聲音道:“停停,停一停。”

白蕊對玉茗使了個眼色,還當是哪裏來的劫匪,誰知道打開簾子一看,居然是周大夫身旁的小童子崔夏。

崔夏見她出來,露出牙齒笑了笑:“白蕊姑娘,我們公子方才從陶府辭職,如今正要回揚州老家。正好有一段路順路,我家公子有意與你們一道同行,路上好有個照應,不知三姑娘意下如何?”

白蕊還沒說話,那邊車廂裏已經走出一人,月白長跑,風姿清隽。

周溥朝她抱拳施禮,擡眸一笑,恍若春風,和煦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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