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一回家,安媽媽就把剛才那岔給忘了,招呼着舒密坐下
安遙扶額:“媽媽媽,別忙了,舒密在這兒住倆月了都。”
舒密不好意思地笑笑:“阿姨,打擾了。”
“不打擾不打擾,這孩子怎麽這麽乖啊!”
眼看着舒密要被拉着坐下聊天,安遙怕他媽又問了什麽不該問的,忙道:“媽你餓不餓啊?舒密,你去弄點東西吃?”接過被他媽瞪了一眼,“你坐你坐,阿姨去。”
“沒事阿姨,您一路上累了吧,休息一會兒,我做點簡單的,沒事的。”
舒密脫了外套就往廚房走,安媽媽攔都來不及。
“遙遙,你再這麽使喚小朋友媽要生氣了。”
安遙趕緊扶着他媽坐下:“我是有話要跟你說。”
簡單聽了舒密的情況,安媽媽眼淚都快出來了:“這麽好的孩子,命怎麽這麽苦啊。遙遙,你讓他別回去了,就在咱們家住吧。”
安遙點點頭:“我也是這個意思。我現在先教他認認字,等過一段時間,給他找個老師。這麽小,還是要上學的。”
“唉。”安媽媽嘆口氣。
一直沒說話的安爸爸這時候開口:“遙遙,照顧好這孩子。”
安遙笑了笑:“一定。”
安遙的爸媽既然回來了,就給家裏幫忙的阿姨放了假。時間已經不早了,舒密一個人,也不好做複雜的,就熬了鍋海鮮粥,拌了兩個清淡的涼菜。
“叔叔,阿姨,喝點粥吧,晚上睡得舒服點。”
舒密給大家盛好了粥,像往常一樣,自然地把安遙碗裏的蝦撈出來剝皮,把蝦仁放回安遙盤子裏。安遙邊跟父母說話,邊夾起剝好的蝦吃掉。期間給舒密夾了幾筷子菜,直接放在舒密的粥上,舒密頭也不擡,拿勺子和粥一起吃了。
安媽媽在兩人之間看了看,沒說什麽。
Day56
周四,還是要上班的。
舒密起床進廚房的時候,發現安媽媽已經在熬粥了。
“呦,舒密起這麽早?不再睡會兒了?”
“沒事。阿姨我幫您吧?”
安媽媽看舒密手下利落地做飯,好奇地問:“昨晚就想說了,沒看出來你飯做得這麽好,跟誰學的?”
“跟之前照顧哥哥的李阿姨。”舒密笑道,“剛來的時候什麽都不會,好多事都是哥哥和李阿姨教我的。”說完,想了想,又補上一句:“還有景霖哥。”
安媽媽笑了笑,想了一會兒,斟酌着說:“你的事……遙遙昨晚都跟我說了。”
舒密心裏咯噔一聲,他拿不準這個“都”包含了哪些事。握刀的手心出了汗,舒密放下刀,在圍裙上蹭了蹭。他不敢多說什麽,只低低“嗯”了一聲。
安媽媽本就是試探着說,不想戳他痛處,看舒密這樣,以為他不願再提以前的事,就草草說:“你別擔心,以後就住在這兒,當自己家一樣。”
舒密頓了頓,感覺安媽媽話裏的意思只是可憐他獨身一人無處可去,心裏暖了一下,扭頭溫和地笑了笑:“謝謝阿姨,哥哥也是這麽跟我說的。”
說起兒子,安媽媽放松了些,嗔道:“遙遙都被我們慣壞了!你這麽小年紀還要你照顧他。回頭我說說他,別老欺負你。該是他照顧你才對。”
“阿姨,哥哥沒欺負我。”舒密也動作自然地繼續切菜,聲音裏暖暖的帶着笑,“他忙工作上的事,我幫不了他,就只能給他料理些吃喝,沒什麽的。只是……”舒密想了想,告了個小小的狀,“只是哥哥身體還是有些弱,有時間多運動運動更好。”
安媽媽聞言,像是找到了知己一樣:“哎!對!我說他老不聽,天天坐着不動。以前上學的時候還被小霖拉着打打球,現在是徹底不動了!”
舒密憋着笑,有點嫉妒少年時的任景霖。
“聊什麽呢?”
安爸爸站在廚房門口,神情溫柔地注視着妻子。
“聊你兒子身體弱還不運動呢!”安媽媽順手把一盤蒸好的奶黃包遞給安爸爸,自己也端着兩碗粥出去,邊走邊抱怨:“跟你以前一樣,整天工作都坐着,那身體能好嗎?”
抽油煙機轟隆隆地響着,剛出鍋奶黃包的甜香味還彌漫在這小小的空間裏,感情深厚的父母說笑的聲音就在不遠處。舒密突然懂了,為什麽安遙在快要三十歲的時候還能活得如此肆意。
在家有恩愛的父母無微不至的關懷,在學校有任景霖這個哥哥護着,甚至在公司都有助理小姐幫他處理好惱人的瑣事。生意場上的黑暗面他自然見過,但那只是他的工作,他的生活永遠幹淨溫和。
安遙就像一個迷人的小王子,衆星捧月般地生活,就算坐上王位也有忠心耿耿的大臣為他護衛江山。
舒密想,少年時的安遙一定像陽光一樣耀眼。此時,對外他是一個成熟的男人,而在親密的人面前,他永遠是那個受所有人寵愛的少年。
“說我什麽呢?”
安遙從樓上下來,拿着袖扣遞給母親。安媽媽幫他扣好,嘴裏還念叨着:“說你不好好運動,跟你爸一樣!”
安遙無奈地跟父親對視一眼,得到一個安撫的眼神,便只好順着母親:“好好好,我以後好好運動,行了吧?”
安媽媽知道他沒往心裏去,只是嘴上答應,瞪他一眼,進廚房去了。
一整天公司的氛圍都很躁動,舒密莫名其妙,結果下午就看到了放假通知。
[周五放假一天,周一正常上班。]
“哥哥,明天為什麽放假?”
安遙拉着他的領子把他拽得彎下腰,然後仰起頭跟舒密接了個吻,才道:“因為明天我生日啊。”
舒密:!!!!
“我怎麽不知道?……都沒人告訴我……”
青年委屈巴巴的眼神像個被搶了骨頭的小狗。安遙又在他唇上親了一下,安撫道:“沒關系呀,你這不是知道了嗎?”
舒密還是不樂意,推開安遙,一個人坐在沙發上生悶氣。
安遙只好放下文件起身,繞到沙發後面俯身圈住悶悶不樂的青年,讨好地在他耳朵上親了親:“不算什麽好事呀,過了明天我就三十歲了,又老一歲。”
“哥哥才不老!”舒密急着辯白完,聲音低下來嘟囔了一句,“都沒給哥哥準備禮物……”
“你都送了我一個男朋友,我還要什麽生日禮物呀?”
聞言,舒密開心起來:“那我把自己送給你。”
安遙在他臉上狠狠親一口:“好!”
為了短暫的三天假期,舒密陪着安遙加班到八點多。茶水間畢竟不是正經廚房,沒法做正餐,舒密只能弄了些點心給安遙墊肚子。
等到家已經九點多了,剛一開門,安媽媽就迎上來:“怎麽這麽晚?”
安遙擺擺手,直直往餐廳走:“快別說了,餓死了。”
“快來快來。”安媽媽轉身進了廚房,“給你們留飯了。”
三個人都在餐桌邊坐着,安爸爸不想一個人坐在沙發上,于是蹭到妻子身邊坐下,拿筷子挑菜裏的花生吃着解悶:“你們收拾東西了嗎?明早就走了。”
舒密聞言,疑惑地看向安遙。安遙正吃得起勁,想起來什麽似的,沖舒密不好意思道:“怪我怪我,忘給你說了。去海邊住兩天,周日晚上就回來。”
一聽見“海”,舒密的眼睛跟通了電似的,噔的一下就亮了。
“那我去收拾!”
舒密放下筷子就要往樓上跑,被安遙一把拉住:“急什麽,就帶兩身衣服就行了,裝起來很快的。先吃飯。”
安媽媽看着舒密,笑眯眯地問:“舒密跟我們一起去吧?”
舒密還沒來得及開口,滿嘴飯的安遙先搶答了:“那肯定啊!不然他去哪兒?”
安媽媽剜了一眼兒子,道:“我也就象征性地問問,總不好完全不征求舒密意見。”
舒密不好意思地笑笑,給安遙又夾了一筷子菜:“哥哥專心吃飯。”
飯後,舒密洗碗,二老先回房間休息。
安遙倚在門邊打飽嗝:“好久沒吃我媽做的飯了。”
“阿姨做飯很好吃。”舒密滿腦子都是“海海海海海”,随口問了句:“可以游泳嗎?”
安遙楞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他說的是什麽,好笑道:“那肯定啊。”說着,安遙走近,從後面摟住舒密的腰。舒密驚得手一抖,差點把碗打了。
“哥哥!”
安遙笑嘻嘻地放開他,轉到側面在他臉上親了一下,問:“喜歡游泳?”
“嗯……”
舒密還遲疑怎麽說,安遙卻突然想起,當時是舒密把他從海裏撈上來的,笑道:“也對,不喜歡就不會半夜還在海裏泡着了。”
舒密心頭一緊,暗道不好,果然,安遙接着便皺眉問:“怎麽會游到那麽遠去?那兒早過了防鯊網吧?這也太危險了。”
舒密不敢多說,怕說多錯多,只說“近海人太多了”,胡亂地搪塞一下。安遙還要再問,舒密卻突然低頭吻住他。被突然襲擊,安遙不滿地哼哼兩聲,随即自然地摟住舒密的腰,跟他接了個長吻。
舒密指望着把安遙親暈,不記得之前游泳的事,誰知道兩人的嘴唇一分開,安遙臉頰泛紅地先是抱怨了一句“怎麽突然就親……”,然後就揪着他的領子嚴肅道;“以後不許游那麽遠,知道嗎?”
舒密兩手泡沫,又沒法抱着安遙耍賴,只好乖乖保證,這才得了安遙允許,繼續洗碗。
把樓下收拾完,舒密像個小尾巴似的跟着安遙上樓。兩人黏黏糊糊地進了安遙房間,舒密摟着他就要往牆上壓着親,結果被掙開。
“收拾東西!不記得了?”
舒密撇撇嘴,拉着安遙不撒手:“親一下嘛,又不會很久,親完再收拾……”
等真正親完的時候,兩人衣服都被揉得亂糟糟的。安遙的襯衣扣子被解到胸口,領子開得整個右肩都露在外面;舒密領口還扣得好好的,下面卻被解開掀上去,漂亮的腹肌随着呼吸微微起伏。
安遙趴在舒密肩上,一邊眯着眼睛摸腹肌,一邊小聲嘟囔“我怎麽沒有……”
“嗯?”舒密沒聽清,拉開些距離看着他。沒等到回答,腹肌上卻得到兩下重重的撫摸,然後懷裏的人就氣呼呼地推開他走了。
(舒密:???)
男人收拾起行李來都相當迅速。安遙沒一會兒就把兩人的東西裝好了。就去三天,東西不多,兩人加在一起才裝了個小行李箱。
舒密回房間洗完澡,再過來的時候安遙也洗好了。想起下午偷偷查的東西,舒密心裏跟裝了尾被人扔到岸上的魚一樣,撲棱撲棱跳個不停。
“哥哥……”
安遙在擦頭發,舒密邊接過他手裏的毛巾幫他擦,邊慢慢地把人往床上引。安遙坐在床邊,舒密站在一旁慢慢擦着,腦子裏面非常緊張地一遍一遍過着主要步驟。
“舒密?”
安遙擡頭看他,青年神情嚴肅地對着他的頭發,像是在解決什麽難題。安遙疑惑地叫了一聲,舒密回過神來,耳朵有點紅。
“想什麽呢?專注成這個樣子?”
青年耳朵更紅了:“沒、沒什麽……”
安遙笑了笑,看得舒密呼吸有點快,結果下一句話就把他從天堂打到了地獄。
“今天沒學習呢吧?走,去書房吧。”
(舒密:QAQ)
小劇場:關于下午舒密查了些什麽資料
那句“把我自己送給你”一出口,不知聽者如何,說話的人先想到了別的地方去。
安遙工作的時候,舒密偷偷拿着平板跑到茶水間,既期待又害羞地搜索。
大段的文字中有些字他還不認識,舒密一知半解,幹脆搜索圖片來看。這一看不要緊,要緊的是他沒鎖門,助理小姐推門進來了。
“你在幹嘛?”
舒密心虛,做賊一樣迅速把平板倒扣到桌面上,故作淡定地泡茶。可惜此地無銀三百兩,再加上不正常的臉紅,助理小姐一眼就看出來他在幹壞事,于是假裝也要喝茶的樣子湊過去,然後趁舒密不注意猛地把平板翻過來。
“……”
空氣尴尬的安靜了幾秒,助理小姐放下平板,拍拍舒密的肩膀,語重心長道:“沒關系,姐姐不笑你,不會的東西就要學,不然弄傷安總就不好了。”
舒密不知道說什麽,只好咧着嘴笑。
助理小姐嘆着氣轉身出去,舒密剛送了一口氣,走到門口的助理小姐又回過頭來,把舒密下了一跳。
“怎、怎麽了?”
“看完把浏覽記錄删幹淨,別讓安總發現了。”
舒密認真地點點頭,助理小姐又嘆了口氣,一邊心裏感嘆着“小朋友都要有性生活了我怎麽還沒有……”,一邊順手帶上門出去了。
安遙說出去玩的時候就不學習了,所以今晚要多學一會兒。于是舒密“學習完再那啥”的小心思也只好悄無聲息地碎了。
手裏捧着小學生課本有感情地朗讀課文,安遙在一旁神情嚴肅地聽着。好不容易讀完一篇,還要拿本子寫下生字。
安遙心裏感嘆,沒想到啊沒想到,就算是同性戀,我終究還是有帶孩子的這一天。
平時認真學習的舒密今天生無可戀地對着課本生悶氣。
生字也寫完,翻到下一頁卻是一首古詩。舒密正要往過翻,卻被安遙攔住:“背。”
舒密:T-T
Day 57
被古詩折磨了一晚上,舒密早上沒起來。倒是安遙起了個大早,先去廚房跟他媽媽打了個招呼,然後神清氣爽地敲門叫舒密起床。
敲了半天沒人應,安遙推門進去,就看到床上一個大鼓包,某人把自己蒙在被子裏睡得正香。從來都是舒密起得早,安遙第一次見到熟睡的舒密。青年半個臉都捂在被子裏,整個人蜷縮着,像個沒有安全感的小動物。
“白日依山盡的下一句是什麽?”
安遙壞心眼地趴在舒密耳邊問,還正期待他迷迷糊糊說話的樣子,誰知兜頭被被子給蒙住,接着整個人重心不穩地被拉上床。
“唔、舒密……”
正掙紮着要起來,突然一條腿從他腰上跨過去,安遙頓時被固定得動彈不得,像個大娃娃一樣被舒密抱在懷裏。
安遙心道,真是不作死就不會死。
舒密的被子上帶着他自己的氣味,安遙全身被籠罩在舒密的氣息中,他突然就不想動了。
像是海洋的味道。
他用海洋調的香水了?
什麽時候買的我怎麽不知道?
但好像也不是香水味啊……
“兒子!讓你叫舒密吃飯怎麽叫到床上去了?”
安媽媽靠在門邊,抱着手臂往裏看。而這一聲也讓床上兩個人各自驚醒。
“哥哥?你怎麽在這兒?”
安遙差點兩眼一黑暈過去。
“我怎麽在這兒?我好心叫你起床,結果你那被子把我一蒙拉到床上,腿還騎我腰上,我起都起不來!”
安媽媽看着兒子炸毛,笑得停不下來,邊轉身下樓邊道:“行了行了,趕緊下來吃飯,待會兒趕不上飛機了。”
安媽媽出去以後,安遙也黑着臉爬起來,看都沒看一眼舒密就自己下樓了。
舒密懊惱極了,也有些莫名其妙,他拿被子蒙安遙幹什麽?
一直到吃完飯出門,安遙都臭着一張臉。舒密蔫蔫的跟在安遙後面,安媽媽笑着拉住他:“你別管他,他一會兒就好了。”
舒密應了一聲,還是很沮喪。
還是接機那輛車,只不過這次安爸爸安媽媽坐在中間那排,舒密跟着安遙上了後排。安遙一上車就把頭扭向窗外不理人,舒密看看前面聊天的岳父岳母,湊近了些,把頭放在安遙肩膀上,小聲道:“哥哥別生氣了,是我錯了,我不該把哥哥拉到床上……”
安遙哼了一聲,轉過來深深看了看舒密,突然彎起嘴角笑了。舒密還沒來得及高興,就聽到安
遙說:“昨天背的那首詩現在給我背一遍。”
“白、白日依山盡,黃河……黃河……黃河入海流。欲、欲……”
舒密背得磕磕巴巴的,昨晚滿心沮喪哪有心思背詩,今天突然被抽查,“欲”了半天沒欲出了所以然來。安遙倒是不急,眼帶笑意地看着他複讀機一樣卡在“欲”字上動彈不得。
可是前排的安爸爸沉不住氣了。
“欲窮千裏目,更上一層樓!”
中氣十足的聲音響起,舒密下意識地跟着念了一遍,等反應過來是誰得聲音,臊得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偏偏安遙還看熱鬧不嫌事大:“再背一遍,別跟下蛋一樣一個字一個字地蹦。”
舒密苦着臉又背了一遍,每個字的尾音都拖得長長的,生怕想不起來下一個字。
他剛一背完,安遙就忍不住笑出了聲:“爸,像不像我揪着兒子背書,爺爺的看不下去了給提醒一句。”
安媽媽先忍不住笑了:“你要有這麽大個兒子,整天還用得着我跟你爸瞎操心!”
“媽你別吓人,我十一歲的時候可生不出來兒子。”
安爸爸在一旁也笑,就只舒密木着一張臉。
“咳。”安爸爸笑完,嚴肅起來:“學字的話只背詩不行。今晚舒密來找我,教你千字文。”
安遙剛止住笑,一聽這話又撐不住笑起來:“媽,我爸怎麽逮住個人就教千字文?”安媽媽倚在丈夫肩上笑得說不出話,安遙又轉向舒密:“教你背詩你不好好背,一首詩才幾個字?千字文可是真真的一千字呢。”
舒密只想閉上眼睛暈倒算了。
一路笑鬧到機場,安遙倒是完全消氣了,只是舒密沒了神采,比上車的時候還蔫。安遙故意冷着他,果然,某人不一會兒就忘了還有千字文等着他,巴巴地圍着安遙轉。
直到登機,安遙才恢複如常。頭等艙只有他們四人,安爸爸安媽媽坐了左側的前排,安遙拉着舒密就往他們身後那排坐。
“遙遙,你們坐那邊,不是更寬敞嗎。”
安遙擺擺手,胡亂說:“我喜歡坐左邊。”
安媽媽聳聳肩,不置可否。
等待起飛的時候安遙只是湊過去和舒密小聲說話,等一飛平穩,安遙就不安分起來。仗着爸媽在前排看不見,拉着舒密就要接吻。
可把舒密吓了一跳,低聲斥道:“哥哥別鬧!”
安遙也不說話,只坐回去,定定地看着他,那眼裏好像盛了萬般委屈,只一會兒就讓舒密敗下陣來,湊過去飛快地吻了他一下。誰知安遙早有準備,一把扣住舒密的後頸不松手,硬逼着他接了個長吻。
分開時舒密緊張得臉都紅了,又急又氣,卻又沒法說,只好重重地叫了聲:“哥哥!”
安遙笑嘻嘻地勾着他下巴,像個調戲良家婦女的登徒子,湊近舒密耳邊道:“怕什麽,你都在我媽眼前勾着我上床了。”
要放平時,安遙敢這般勾引人,舒密早把他按住了。但現在,公共場合不說,前面還坐着岳父岳母,舒密就一點膽子都沒了,只能一邊把安遙的手向下壓,一邊可憐巴巴的央告:“哥哥別鬧了好不好?”
“你再親我一下我就不鬧了。”
舒密無法,只好在安遙嘴角蜻蜓點水般地一吻,還要時時防着他又伸手按人,好不辛苦。
安遙鬧夠了舒密,從他手中掙脫開來坐好,便又恢複成那個翩翩佳公子的樣子,好像剛才耍流氓的事情從沒發生過一樣,照常跟舒密說話。舒密心裏氣悶,應了他兩句就推說要睡覺,閉上眼睛不理人了。
誰知他還真的睡着了,落地才被安遙叫醒。
“這是……哪兒?”
迷迷糊糊地跟着安遙下飛機,在廊橋上沒玻璃,看不到外面,但是海邊特有、的那種濕潤的味道一下子就充滿了鼻腔。
安遙看出他在想什麽,解釋了一句:“不是H島。”眼看着舒密沒了方才的驚喜,安遙便又補上一句:“比H島更漂亮,沙子更軟,海更藍。”
舒密笑了笑,走了兩步突然問:“哥哥,所有海是不是可以連成一片的?”
“嗯,怎麽了?”
舒密沒答,又問:“那這兒離H島遠嗎?”
安遙一聽,打趣道:“怎麽,你想游過去啊?”
“怎麽可能啊。”舒密揮揮手,“我就問問。”
有車來接,安遙一路上都很安靜。從一大早出門,一直折騰到下午,他是有些累了。但是飛機上睡了一覺的舒密很精神,眼睛盯着窗外就沒移開過。安遙坐了一會兒便歪到舒密身上來,腦袋靠在他頸窩小聲問:“看什麽呢?”
舒密擡頭看了一眼前排的安爸爸安媽媽,低頭在安遙額上一吻:“看風景。”
機場到海邊有點遠,安遙路上眯了一會。
舒密一路上看着不遠處的海岸線,看着海天一線的蔚藍,心也跟着海浪似的翻滾不停。
車子開進了海濱一處別墅區,舒密輕輕叫醒安遙:“哥哥,到了。”
安遙撒嬌似的在舒密脖子上蹭了蹭才睜開眼,直起身子伸了個懶腰:“終于到了。任叔叔弄的這個地方好是好,就是離機場太遠了。”
安遙跟舒密解釋,這個別墅區是任景霖家公司開發的,所以給他們家挑好的留了一棟,他媽媽喜歡這個地方,所以時不時要來住一段時間。
瞧着爸媽都下車了,安遙突然親了舒密一下,湊在他耳邊說:“你喜歡以後常帶你來。”
舒密還沒反應過來,安遙自己先下車了,留舒密一個人神色複雜。
房子有人定期打掃,他們放了行李就換衣服去沙灘了。
沙灘算是別墅區私有,空曠得很。安媽媽穿着漂亮裙子披着絲巾擺造型,安爸爸兢兢業業地拍照,兩人自得其樂。安遙和舒密插不進夫妻活動,只好并肩在沙灘上散步。
舒密踩着柔軟的沙子,偶爾一個大些的浪會拍到腳面上。海風帶着鹹味,濕潤地拂面,恍惚間舒密有個錯覺,置身夢境一般,他已經擁有了最重要的兩件東西——海,和安遙。
昨晚睡得不安穩,其一是被那首詩鬧的,而更讓他睡不好的是,他恍然想起,一百天已經過了一半多。眼前的生活看起來好像完成了他的願望,安遙喜歡他,願意跟他在一起。可是……可是,這一切是真的,可以持續多久呢?
不曾擁有的時候自然不怕失去,可是一旦擁有,恐懼就宛如附骨之疽,深入心脈,刻入骨血,無時無刻不在提醒着,你承受不起失去。
舒密不怕灰飛煙滅,他怕的是以後再不能見安遙,再聽不見他無奈又好笑地叫“舒密”,再看不見他吻後兩頰緋紅眼帶春色的樣子,甚至聽不到他認真而不容抗拒地說“重做”,看不到他坐得筆挺握着筆看文件。
就算不能親密接觸,舒密也想繼續待在他身邊。做個好弟弟也好,像是任景霖那樣默默地守護,替他擋掉一切憂愁……
可是你沒有任景霖的能力,你不能保護他。
舒密聽見有個聲音這麽說。
仿佛在內心嘶喊,舒密一遍一遍想,我能照顧他,我能給他做飯,我能給他泡茶,我能在他累的時候給他捏捏肩,我能……一直愛他。
“舒密!舒密?”
安遙擔憂地叫他,舒密回過神,勉強笑了笑:“哥哥怎麽了?”
“該我問你怎麽了?心不在焉的。”安遙皺着眉,舒密看他擔心的樣子,幾番欲言又止。他想問你愛我嗎,想說你不要為我擔心,想說我很愛很愛你。
“哥哥……”
舒密終于下定決心要問一問求得自己安心,卻突然被打斷。
“不好意思,打擾一下。”兩個嬌俏的年輕女孩抱着一個沙灘排球有些害羞地走近問:“兩位要不要跟我們一起玩?”
安遙微笑示意她們稍等,兩個女孩識趣地退後一步。
“怎麽了,要說什麽?”
剛剛聚起的那點勇氣一旦被打散就再也凝聚不起來了,舒密搖搖頭:“沒什麽。”
安遙皺眉還要再說,舒密攬着他的肩朝那兩個女孩走,故作輕松道:“走吧,哥哥,不要讓女孩子等太久。”
安遙瞪他一眼:“就你知道憐香惜玉!”
一男一女搭配站定,跟安遙一組女孩正準備發球,舒密突然舉手:“我……好像不會。”
“你怎麽不早說!”對面兩人幾乎異口同聲,舒密的隊友只好出來打圓場:“沒事沒事,教你一下就行了。”
一個小插曲過去,總算是開局了。舒密是真的不會打,仗着個子高腿長,磕磕巴巴的。幸好其他三人也是業餘水平,這球也還打得下去。
一局打完,安遙累得不想動,往地上一坐就不起來了。女孩們也有點累,說要回去休息就跟他們告別。臨走的時候,跟舒密一組的女孩鼓起勇氣問舒密:“可以交換聯系方式嗎?”
舒密一愣,下意識地看向安遙,安遙正毫無形象地癱在沙灘上,沒看到他們這邊的事。舒密收回視線,對女孩笑笑:“對不起,我有喜歡的人了。”
女孩一臉遺憾地離開,舒密走過去坐在安遙身邊:“哥哥,剛那個姑娘要我電話呢。”
“嗯?”安遙立刻警覺起來,“你給了沒有?哪個姑娘?漂亮的還是胸大的?”
舒密好笑道:“我當然沒給。”
安遙滿意地哼了一聲,“還算聰明。”
舒密的手從安遙T恤的衣擺伸進去,摸到他腰上:“那哥哥跟我說說,哪個姑娘漂亮,哪個胸大?你還看人家胸呢,嗯?”
安遙一下跳起來:“你手都是沙子!拿開!”
舒密也起身追上去:“胸大嗯?”
“手拿開!”
……
兩人跑了很遠,直到氣喘籲籲才停下來。
安遙一屁股坐在地上朝舒密擺手:“不行不行……別、別鬧了,我跑不動了。”
舒密走到他身邊坐下,在他背上拍了拍順順氣,揶揄道:“你好好跟我交代清楚不就行了,是你偏要跑,還怪我追你。”
安遙要給他一肘,卻被舒密順勢拉到懷裏。安遙掙紮着要起來:“幹什麽!有人呢!”
“噓,你別喊就沒人過來。”舒密摟着安遙,把他圈在懷裏,低聲喚道:“哥哥。”
安遙被他這一聲叫得有些臉熱,乖乖地靠在舒密懷裏“嗯”了一聲。
舒密把頭擱在安遙肩膀是,呼吸碰到安遙的脖子,安遙縮了一下,結果被摟得更緊。
“哥哥,生日快樂。”
安遙低低地笑了一聲,舒密只能看到他的側臉。安遙皮膚很白,這會兒臉頰緋紅,不知是熱的還是羞的,眼睛笑得微微眯起來,眼角上翹,動人非常。
“舒密,我三十歲了。可是你才十九歲。我比你大十一歲啊。”
舒密在他脖子上親了一下,然後又咬住他的耳垂,用虎牙輕輕地撚。
“你現在看我還看得過去的樣子,但是一旦老起來……真的很快的。你很快會發現我慢慢變得不好看,皮膚松弛,臉上有皺紋,體力也不好。但你還……那麽年輕。”
安遙抓住舒密放在他胸前的手,很用力地握住。
“我其實很擔心。你可能理解不了。我上次叫你搬出去就是因為……我覺得我好像真的喜歡你了……”
舒密重重地咬了他一下,安遙“啊”了一聲,舒密這才放開他:“我以為那時候你讨厭我了,你知道我多害怕嗎?”說着,報複似的又在安遙脖子上咬了一口。
“你是狗嗎?怎麽老咬人?”
安遙轉過臉去,剛好吻在舒密下巴上。他伸出舌尖舔了舔,惹得舒密笑起來:“你才像狗,還舔我。”
舒密低下頭,安遙扭着脖子,兩人接了個纏綿的長吻。
閉上眼睛,安遙放松身體靠在舒密胸膛上,繼續剛才的話:“你們年輕人沒個定性,我年輕的時候也是這樣的。我不想開始,不想被你甩,更分不想開以後在你印象裏是個難看的糟老頭子。”
“哥哥。”舒密滿心的話都堵在喉嚨口說不出來,所有句子争先恐後地想擠出來,但誰都沒能冒出個頭。舒密聲音都有些啞了。下午想問的話一句都問不出來,想安慰他也說不出一個字。心裏像炸煙花一樣砰砰砰的,不知道舒密靠在他胸膛能不能聽見裏面在爆炸。
“哥哥。”
安遙笑了笑,“你聽過就忘了吧,別放在心上。”
“哥哥!”
“你說呀,只叫人不說話幹什麽?我又沒有逼你什麽,你不要緊張呀。”
舒密的手臂又緊了緊,深深吸了口氣,才道:“安遙。我原本不是這樣的人,不是你看到的這樣。我很不讨人喜歡,性格讨厭,跟誰都不親近。我是因為你才變成現在這樣的。我想照顧你,所以我學着做飯;我想你身體健康,所以整天拉着你運動;我想跟你親近,所以叫你哥哥。其實最開始的時候,我更想像任景霖那樣叫你遙遙。”
“遙遙。”
“我喜歡你。”
安遙沉默了一會兒,舒密也不說話,靜靜地抱着他。過了好久,安遙才開口:
“那你怎麽不早點跟我表白?”
“我怕你不喜歡我反而還要趕我走。”
安遙聽着他這句撒嬌般的話,好笑道:“都說了那是因為喜歡你才要你搬走的。”
舒密哼了一聲,悶悶地說:“我剛說我喜歡你。”
安遙楞了一下,過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忍不住笑起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