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皚皚血衣

“将……将……将軍有吩咐,讓人扔……扔到城外山裏了。白鳳大人,別殺我,我什麽都告訴你,給……你……”面無表情地收回手,白鳳嗤笑,趁着巡邏隊未發現,抽身離去。

新鄭城外的山,雖然算不上什麽巍峨,但方圓絕對不小。白鳳不知道墨鴉被扔在哪裏了,只能從山腳找起,每一叢灌木,每一簇草壟都不放過。

銀月逐漸西沉,天邊泛起了魚肚白,有微紅霞光透出。白鳳恍若未覺,焦急地四處尋找,頭發散亂開來也顧不得整理,随意撥到腦後,視線緊盯着四周,深怕一不留神就看漏了。

“白鳳……”

隐隐有熟悉的聲音傳來,白鳳渾身一顫,心中一股難以言喻的情緒沖了出來,仿佛全身的血液在這一刻凝結。

“……墨鴉?墨鴉!”出口的呢喃帶着顫抖,起先還有些不确定,下一瞬已經分辨了出來。

與此同時,白鳳整個人飛掠而去,速度快若閃電,以致于身上多出被樹枝劃破,就連臉上也不例外。可是,此時的白鳳已經什麽都感覺不到了。天地間,只有那一抹墨色,占據了他整個視線。

繁密樹葉間,熟悉臉龐探出,刺目的血色襯着慘白臉色更加讓人心悸。不斷有鮮血順着樹幹淌下,墨羽零落一地。

一見如此場景,白鳳渾身如墜冰窟,眸色悲痛:“你……”

“你來這裏幹什麽?還不快走!這裏……咳咳……”一句話未說完,他突然劇烈咳嗽起來,豔紅的鮮血順着嘴角淌下。

“別說話,我帶你去療傷。”白鳳飛身而上,打橫抱起墨鴉。腳尖在綠葉上輕點,向着山下而去。

墨鴉掙了掙,沒有掙開。皺了眉宇,搖頭道:“白鳳,不用……咳咳……不用了……嘶。”說話間牽動了內腑,他不得不靠在白鳳肩頭平緩內傷。

“你會沒事的。”白鳳感到鼻翼微酸,眼前很快變得朦胧。腳下不停地點在樹梢,新鄭城郭隐隐約約出現在眼前。

突然,心底湧·出莫名的危險感,濃烈到近乎窒息,似乎下一刻就會生死幽冥。

白鳳眸光微動,松開雙手,整個人急速下墜。接近地面時,腳尖一點,身形暴射而出。他剛離開,數道淩厲到極致的雙色劍芒狠狠劈下,塵土四濺,樹木紛紛倒下,根須散亂,殘枝斷葉落了一地。

避開亂竄的勁氣,白鳳站在樹梢,雙手環臂,眉微挑,神色沒有絲毫波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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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下卻狠狠抽疼,果然是奢望嗎?那麽重的傷,他怎麽可能還活着?嗤!真是好笑!這時候回來了,又有何用?

“真是小看你了!沒想到,被人緊緊護着的稚鳥,也還有些本事。你是什麽時候認出本侯的?”

一片狼藉中,一人長身而立,血衣白發,赤雪雙劍。即便在這荒郊野外,這人也仿佛站在雕梁畫棟的宮殿,清貴無雙。舉手投足間優雅迷人,帶着窒息般的引誘,直叫人恨不得溺在這人懷中,縱死無悔。

皚皚血衣候,白亦非。

“将軍竟然出動了你,還真是我的榮幸。”餘光瞥到密葉間躍動的無數黑影,白鳳心中暗自計較着。如今自己帶着前世的內力,對上白亦非必能殺了他。只是姬無夜依舊大權在握,流沙人不多,且隐在暗處。此時,不适合打草驚蛇,得快點兒離開。

“你的血液很特殊,本侯一直對它挺感興趣。若不是你背叛了将軍,本侯也不好下手。”白亦非舔·了舔唇,血色眸子緊盯着白鳳,過了幾息,似才想起一般道,“對了,那黑衣小子好像也看出了什麽。防本侯防得厲害,可惜就這麽死了。他……”

聽到白亦非垂涎他的血,白鳳眼皮也沒擡。不論白亦非的目的是什麽,都是敵人。因敵人的話心神震動,那是愚·蠢的行為。

直到他說起墨鴉知道這事并防着他,那雙血色眸子異光流動。白鳳明知對方是故意的,卻控制不了自己。心神恍惚下,回憶起曾經的一幕幕,那些疑惑不解的地方,似乎都在這裏得到了答案。

就是此刻!白亦非敏銳地抓·住了這稍縱即逝的機會。森白寒氣猛然炸開,數條藤蔓牢牢圈住白鳳,另有幾條順着腳踝而上……

突然,平地一陣風起。白羽輕揚,混合着紛紛冰屑,美得目眩神迷,不可直視。

察覺到被暴力震斷的藤蔓,白亦非血眸微訝,顯然沒料到他能掙脫。

“追!”音落,整個人已出現在數丈以外。随後,無數黑影騰起,嘩啦啦地驚了無數飛鳥。

風迎面襲來,如同利刃。白鳳腳尖輕點白羽,整個人飛速竄向密林深處。同時,擋在前路的黑衣人,下餃子般跌落,血落如雨。急速飛行了五六千裏,才突破敵方阻擋。他沒有絲毫停留,将身法運到極致,所行之路刁鑽古怪讓人摸不着頭腦。

前一刻看他的架勢還一鼓作氣奔向東方,眨眼間轉到了南方;零零碎碎的痕跡,走着走着回到了原點;明明看着他走進灌木叢,追了一陣才發現追錯了方向……

太陽越升越高,漸漸的,日頭開始西斜。将軍府的死士已經沒有人再追下去了。大部分死于白鳳之手,剩下的想追也追不上了。唯有白亦非緊追不放,血瞳中興味更濃,唇角笑意越發邪氣:“真是不錯的獵物,越來越期待了!”

時間緩緩流逝,眼見着暮色将至。白鳳眉頭緊皺,額間有冷汗滴落,面色更加蒼白。黑夜對于白亦非來說如同白晝,但對自己多少有些妨礙。更何況白亦非對血腥味極其敏銳,跟丢的可能幾乎沒有。

怎麽辦?

想到這裏,白鳳心下暗嘆,若是沒有那一剎那的恍惚,也不至于讓他跟了上來,形成如今的局面。

夜色漸濃,兩人之間的距離慢慢縮小。鼻翼間越加濃郁的血腥味,讓白亦非眼中浮現出愉悅。

沒力氣了嗎?

繞過山坡,眼前空無一人,血腥味卻停在一處久久不散。

白亦非有些疑惑,這是打算束手就擒?心中想着,腳下施施然走了過去,寒氣凝成的蛇迅速包圍了方圓五丈。看着高大粗·壯的樹木,他屈指輕彈,清脆回聲在密林裏擴散。

哼!真是天真,以為躲在裏面就可安然無恙?我白亦非要的人,還從來沒有逃掉的。

冰順着指尖擴散,很快便布滿整個樹身。

咔嚓!嘩啦!

白亦非好整逸暇地看了過去,愉悅神色一僵,血瞳陡然陰沉。他拾起地上沾滿血跡的白袍,抖開一看,正是白鳳身上所穿。濃郁的血腥味充斥鼻間,一時間,竟無法嗅到其他氣味,更別說辨認出白鳳所逃方向。

“哈哈哈哈哈……有意思。失去庇佑的稚鳥,也開始成長了?還是以前故意隐藏實力,早有異心?”

白鳳的行為和情報中有很大出入,若不是他依舊在乎墨鴉,幾乎可以看做是兩個人。墨鴉的死,影響就如此大?還是有別的勢力介入?

白亦非随手扔掉白袍,身影消失在原地,緊接着出現在百丈開外的湖邊。水能隔絕氣味,以白鳳的速度,最近最容易的就是此處。再遠些的,還在數千丈外。

湖面薄霧輕氤,約方圓十丈,枯草腐葉堆疊,散發着刺鼻氣味。湖中蘆葦叢生,水草豐盛,只有最中心的那一片波光粼粼,煞是好看。白亦非沿着湖岸搜尋,視線緊盯湖面。此地氣味駁雜,又有水流隔絕,倒真是躲避我追蹤的好地方。白鳳,我倒要看看,你能在水中堅持多久?

“嗯?”晃眼間,枯枝腐葉下似有白影。白亦非一步上前,冰藤鑽入水中轉眼間化作一張巨網。嘩啦!巨網浮出·水面,網中百來條魚擺着尾,張着腮,眼睛看着白亦非既迷茫又無辜。

咔嚓!湖面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結冰,幽藍冰層直到充斥整個湖面才停止。白亦非拍了拍手,林中躍出兩人,單膝跪地,靜默不語。

“多找些人守在此處。一旦他破冰,立刻拿下。記住,本侯要活的。”

——

“侯爺這是什麽意思?”

樹木旁倚着一個瘦小的黑袍人,身周紅霧缭繞。白亦非停下腳步,森白寒氣将紅霧隔絕在外:“白鳳對本侯有點用處,他的生死你就不用管了,将軍那裏自有本侯去說。”

“将軍的意思是墨鴉必死,至于白鳳,還不在将軍眼中。侯爺大可自行處置。”

白亦非了然,墨鴉知道姬無夜那麽多事,他能放心就怪了。

——

冷!

好冷!仿佛全身已凍結成冰,稍稍一動便會米分·身碎骨。

眼前一片漆黑,不知過了多久,黑暗中有了絲光亮,很快擴散開來。

“你們這次做得很好,将軍非常高興,承諾滿足你們一個不過分的要求!現在,都說說想要什麽。”男子面無表情,出口的話語也沒有絲毫溫度,仿佛整個人是沒有生氣的冰雕。

滿天大雪,朔風凜冽。空地上站着七八個少年,衣着單薄。明明露出的肌膚已經凍得通紅,卻沒人哼一聲。聽到男子的話語,也只是眉眼微動,旋即恭恭敬敬地單膝跪下:“多謝将軍賞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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