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義不容辭
離酒館有些距離後,墨鴉沒有再說話。他安靜地靠在白鳳肩頭,由着少年扶着自己前進。少年貼在自己臉頰旁的耳朵灼熱,那如玉脖頸也發着燙,想來一定暈開了層雲霞。
可惜,此時無福欣賞美景。
正想着,墨鴉突然察覺到少年氣息一變,支撐着自己的力量驟然消失。他迅速單手撐地,一躍而起,免了進雪地裏沐浴的待遇。
肇事者白鳳站在一旁,神情冰冷。
墨鴉掃了一眼,将少年的神情收入眼底。微紅的耳尖,漫開薄霞的臉頰和脖頸。那肌膚如玉石瑩潤,如紗似绡的雲霞恰似玉石上氤氲着的寶光,流轉間的華美讓人不禁想捧在手上仔細珍藏。
墨鴉心下贊嘆自己當初眼光真好,面上卻是不動聲色,若無其事地走近白鳳,勾唇笑道:“衛莊此時情況想來不容樂觀,我們快些趕過去吧!”
白鳳指尖白羽聚了又散,他狠狠瞪了墨鴉一眼,腳步輕點,向着遠方疾馳。哼!要不是事态緊急……
“衛莊那裏我去就夠了,你還是回去成親吧!”
“你都不在,我和誰成親?”
“我是男的!”
“沒事啊,我家就我一人。我不嫌棄你是男的。”
“你……”
“小子,看你這麽激動,我們要不要先定下婚期?”
“墨鴉!”
“哈哈哈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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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陽城內,經過這麽些天的恢複,百姓眼中總算不再死氣沉沉。只是,卻也失去了某些璀璨的光芒。曾經靠着叛國換來榮耀的顧府,一夕之間盡數被殺,秦軍查了許久也沒查出個結果,反而又有一連串背叛趙國的人相繼被殺。秦軍心裏面不舒服,趙國百姓可看得高興了。只恨自己實力不濟,不能親自動手。
帝國得知消息後,派了數人前來調查。
雪花不緊不慢下着,豪富勳貴看着賞心悅目,吟詩作對,煮酒烹茶。
城中一間窄小的酒館內,兩人相對而坐,幾案上擺着酒壇酒碗。背對着門口的男子提起酒壇倒了兩碗,自己率先喝盡了一碗,贊嘆道:“好酒!走了這麽七八千裏路值。”他看向對面正襟危坐,神情平靜的男子道,“老朋友見面,你怎麽不喝?”
“加之此次,你我不過見過兩面而已,何來老朋友之說?”男子一襲淺色麻衣,手中握着柄長劍。他聲音沉穩剛毅,即便是如此不客氣的話,由他說出來,也不會讓人不舒服。
“嘿嘿……這大雪天的,你都願意來陪我這個只見過一面的人,難道不能說是朋友嗎?”男子見對面之人依舊神色淡淡,不悲不喜。不由皺了眉頭,很快他端起那碗未喝的酒放到麻衣男子身前,笑嘻嘻道,“你要是喝了這碗酒,就算是認了我這個朋友啦!”
“朋友之間,當互信互助。我荊軻可是很講義氣的,為了朋友可以兩肋插刀。嘿嘿!當我荊軻的朋友絕對不虧。你喝酒,我就告訴你一個消息。這可是一個大秘密啊,整個江湖都沒幾個人知道。”荊軻故作神秘地拖長語氣,眼角餘光看向男子,就盼着他同意或者開口詢問。
麻衣男子平靜地看着他,淡淡道:“多謝荊兄美意,蓋某不想知道。”
荊軻臉上神情一僵,随後整張臉都垮了,有氣無力地趴在幾案上。想他荊軻交友遍天下,沒有哪一次是失敗了的。啊!一定是老天看不下去了,才讓他遇到個這麽難搞定的。
這交朋友呢,貴在真!須以真心,真情,真意來換,才能交到真正的朋友。
嗯,應該是他的誠意不夠吧!
荊軻哀怨地看了蓋聶一眼,自己又倒了碗酒,一飲而盡後道:“好吧!看在你單方面是我朋友的份上,這次的消息就當白送。”
“我聽人說端氏往東北方向兩千裏有寶藏。那一帶最近經常聽到奇怪的聲音,想來是有人已經發現了正在挖掘。我倒也沒想什麽寶藏不寶藏的,就是看着人多,想去湊湊熱鬧,當然能看看寶藏長啥樣……”
荊軻說得高興,沒發現蓋聶自他點明地點後就變了的神情。那雙方才還平靜溫和的眼神,瞬間有萬千殺機暗伏。蓋聶沒等荊軻講完,端起面前的酒一口飲下,随後留下一句話消失在酒館內。
“多謝荊兄告知!那地沒有寶藏,荊兄怕是會白跑一趟。”
荊軻看着幾案上的空碗,又看了看已經沒人影的對面,不禁怒道:“好你個蓋聶,剛認了朋友,就想溜?沒那麽容易!”
哎!不對啊!沒有寶藏那他幹嘛走那麽急?
“哎呀!不想了,去看看就知道了。”荊軻晃了晃頭,決定不為難自己了,“夥計,結賬。”
——
“哥哥,我們會贏吧!”紅蓮雙手環膝,看着窗外屋檐上挂着的銅鈴,霜雪将其凍住,已不會再清脆作響。
秋水明眸攏着久久不散的輕愁,柳眉若蹙。
“咳咳……”韓非放下筆,掩唇咳嗽。紅蓮聽到動靜,疾步上前将窗戶合上。随後趕到韓非身旁,替他倒了杯熱茶。
“哥哥,別寫了!”
“紅蓮,我沒事!”韓非接過茶水喝了一口,擡手揉了揉她額頭,笑意溫柔,“韓國一定會贏的。”說着,他又忍不住咳嗽了幾聲。
紅蓮眉頭緊皺,心疼地一把搶過案上的竹簡和筆,藏到身後。瞪着韓非道:“快去休息!你要是不去,我就讓人把你的寫的東西統統收走。”
韓非和紅蓮對視良久,發現少女絲毫沒有示弱的意思。只得扶額嘆息,無奈道:“好好好!哥哥去休息。”
他站起身,向內室走去。紅蓮将東西放回原處,又在一旁坐了些時間,估摸着韓非真的熟睡後才離去。
她前腳剛走,後腳內室的門就從裏面打開,韓非輕咳了兩聲,走了出來。他走到幾案旁,從一個角落裏取出一團絲帛。方才接到前方消息,還沒來得及看紅蓮就來了。
“馮淵将軍……你……這又是何苦?”絲帛飄落,韓非眼眶微紅,手掌緊握成拳。
“我已經查到了章遠去了哪裏。”正在此時,一道倩影自屋頂飄落,紫女看着他的神情,有些怔愣。随後,她注意到了韓非腳下的絲帛,眼神亦是一黯,道,“他是在為你争取時間。”
“我知道。只是,真的沒必要無謂犧牲。唉!怨我匆忙間,未能将意思道明。”韓非深深一嘆,旋即整理好情緒,問道:“章遠在哪?”
“負黍。”
“不好!他們是要截斷伊闕後路,雙面包抄伊闕。”韓非略一沉吟,便明白了秦軍所想,“不對啊!章遠哪來的士卒?”
“九公子莫非忘了,邊境上秦軍本來就駐紮有三萬人。”
“将這消息迅速透露給将軍府或者韓宇。”略一沉吟,韓非神色有些不好看,“等等!我們都知道的消息,他們怎麽可能不知道?紫女姑娘,請你悄然把消息散布于市朝,只要讓父王知道了,他們就什麽算盤也打不響。”
“嗯。”紫女點點頭,随後說起了另一件事,“秦國那邊負責此戰的人是公子的故人。”
韓非挑眉,若有所思道:“李斯。”
“公子記在心中就好。”紫女躍上房梁,“我入宮是為了教紅蓮公主學劍的,不能離開太久,就先走了。”
“你……多小心!”離開時,紫女回眸看了韓非一眼,眼中透着淺淺擔憂。
等倩影消失,韓非收回視線,搖頭嘆息。視線觸及腳邊絲帛,眼中掠過一瞬間的巨痛,随後那雙眼更加堅定明亮,仿佛透過虛空看到了一個盛世。
那是他夢寐以求的,強大的韓國!
——
悠長的通道內滿布毒霧,刀魔站在通道的岔路口,視線在四周巡視。
突然,一陣混亂腳步聲響起。靠左的通道內人影綽綽:“刀魔大人,這條道是條死路,全是機關,人肯定不在裏面。”
“你們走到頭了?”刀魔皺眉,看向來人道。
那人渾身是傷,聞言有些尴尬地低下頭,道:“沒……沒有,我們已經損失了很多人了。想來,那條道定然是死路。哪有人走的路全是機關的?”
刀魔眼神一厲,挨個看了過去。見衆人都受了不輕的傷,他皺了眉頭,卻也沒再說什麽。又等了片刻,另外三條道上的人也回來了。無一例外,這些路上全是機關重重,沒有哪條是安全的。
“我們損失了多少人?”
“大概百來人。”
刀魔沉吟片刻道:“再調百人下來,将避毒丹發下去,繼續探。”
“我們一共六百多人來此,如今就剩下四百多了。再找下去,還會損失多少人?刀魔,這通道下面沒吃的沒喝的,還全是毒。我們就算在外面圍着,也能耗死他……”
“不行!流沙必定會有人來救援。鬼谷傳人既然已經得罪了,若是不殺死,你們誰能睡得安穩?速戰速決。”刀魔冷哼,嘲諷道。
聽了他的話,衆人面面相觑。心中都開始泛着嘀咕,卻誰都沒動。畢竟衛莊就算要報複也有個先後,不一定會輪到自己。但是,這通道真的是能馬上見閻王的。
見他們不動,刀魔眯了眯眼,陰森一笑道:“不想死最好乖乖聽我的,不然你們體內的噬靈蠱發作,別怪我沒提前告知。”蒼白枯瘦的手掌探出,瑩瑩藍光晃動。
衆人只覺萬箭穿心,頭疼欲裂。每個人臉上都是驚愕萬分,誰也不知道刀魔是何時對衆人下的蠱。
“卑鄙無恥……”
“下作。”
“能成為魇鬼的,誰也白不過誰。”藍光消失,刀魔幽綠的眼睛在暗處如同來自地獄深處,凝視着人間的罪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