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困獸猶鬥
一路上,雪林被遠遠抛到身後。暮色漸漸四合,零零碎碎的雪花開始飄落。
白鳳和墨鴉攀上山頂時,雙雙停下了腳步。只見,山頂上迎風站着名孩童,除此之外再無他人。
奇怪!
怎麽會只有青影一人?若是要伏擊,剛才就是個很好的機會,完全沒必要等他們登上山頂。
“他說你們不會是那種人。”山風呼嘯,青影的聲音有些虛幻,“沒想到,我自以為謀事已成,卻還是輸給了天意,反倒自己白白損失了一條胳膊。是不是蒼天也知道我恨錯了人,所以讓該活的人活着,該付出代價的人付出代價?”
事情發展出乎意料,白鳳看了墨鴉一眼:怎麽辦?
墨鴉沉吟一息,輕搖了搖頭,示意他不可妄動。青影自幼固執,自己認定了的事情很難被改變。這次态度的改變,大有蹊跷。
“我就想知道,當初你為什麽會敲暈我?而我醒來後,青絕為何已經死了?”青影轉過身,面色算不上平靜,倒也沒有白鳳曾經見過的怨毒。他盯着墨鴉,問道,“上次,白鳳所說的已經油盡燈枯是什麽意思?”
墨鴉默然了片刻道:“這些事情,我們本答應了青絕不再提及的。他的事情,我知道的并不多,但……”
“你們不是朋友嗎?”青影打斷道。
“不是。”唇角輕挑,墨鴉眼中露出譏诮,“上面的人,不會希望我們連成一片。而且,不多的利益也會讓我們之間産生間隙。所以,與其說是朋友,不如說各取所需。”
說着,視線瞟了白鳳一眼。或許,他在将軍府認可的第一個也是唯一的一個朋友,只有這小子。
白鳳有些訝異,卻又覺得在意料之中。這些事情,前世的墨鴉從未同他說起,卻并不意味着就不會存在。他曾經以為的黑暗詭谲,其實已經有人在努力裝點,企圖讓他看到的世界更加溫暖。
青影默然,道:“把你知道的都告訴我。”不是朋友?呵!青絕一直以來都嚴令自己與你們動手,顯然是将你們當做朋友的。到頭來,你卻只是一句各取所需概括了!
“青絕資質并不出衆,為了活下去,他練了一門危險性極大的功夫。多年前,他在一次任務時出了岔子,被一名叫橙蘭的女子救了。”
橙蘭?青影猛地擡頭,眼神閃爍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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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養傷過程中,女子漸漸将心系在青絕身上,雙方很快兩心相許互定終身。然而半年後,青絕獨自一人回到了将軍府,性格開始變得陰晴不定。這期間發生了什麽,恐怕只有他們知道了。”
說到這裏,墨鴉看向青影,道:“你的名字是青絕取的。橙寧二字,或許已經揭示了那段往事。敲暈你不是我的主意,是青絕讓我這麽做的。”
“你總覺得是我和白鳳殺了青絕。那你想過一個問題嗎?”淺黑眼眸透着嘲諷,“我們為什麽會放過你?直接斬草除根不是更好?”
“我……”青影不由退後幾步。是啊!為什麽沒殺了自己?當時自己已經暈過去了,根本沒有反抗的能力。
“三年前的那一戰,青絕的經脈再次出現岔子,又中了毒,已是無力回天。臨死之際,他想要将畢生的內力都傳給你,所以找了我和白鳳去幫他。敲暈你,是為了讓你更好的接納內力。”
“最後的關頭,青絕請求我們守口如瓶,并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給予你幫助。比如,你在綸氏被追殺,在木斐山尋藥……”
“若是早知你要這統領位置的目的,我必不會幫你。”
墨鴉說到此就不再言語,然而他的話卻在青影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青絕?竟然是自己的父親?
綸氏?木斐山?原來,在自己登上夢魇統領的路上,一直是他們在幫自己。
呵……
我還以為……是我的誠意感動了上天!才讓自己逢兇化吉遇難成祥……哈哈……
青影眼神呆滞,臉上神情似笑似哭。
白風暗暗扯了扯墨鴉,悄聲道:“刺激會不會有點大?”
“早晚會知道的。”墨鴉倚着他肩膀,似笑非笑道,“小子,你方才心中轉過的殺意,當我沒察覺嗎?”
白鳳睨了他一眼,淡淡道:“一眨眼的事情,還不折騰人,有何不好?”
“小子,你的心還是太軟了。”前世,青影的計謀可真的要了自己的命;今生,又圍堵追殺。要是不做點什麽,心裏會很不舒服。有些事情,做了就要承擔責任。況且,他也只是說出真·相而已。
“你提醒的對,我确實不應該心軟的。”白鳳冷笑,冰藍眼眸顯得意味深長。
墨鴉先是一怔,随後很快反應了過來,知道少年指的是接受自己心意一事,忙道:“我很喜歡你偶爾的心軟。”
兩人正在小聲交談着。青影轉過身,留下一句話離開:“你們最好快點去鬼谷,晚了就來不及了。”他要去看看青絕,看看自己的父親。
“走!”白鳳和墨鴉對視一眼,雙方身形微動消失在山頂。
——
衛莊靠牆而坐,他看着那些停止運作的機括,眼中冷意浮現。
“咳咳……”
随着一聲低咳,衛莊唇角溢出絲黑血。不能再拖下去了,今天必須離開。毒丹已經失效,他取過一旁的玉瓶,将剩下的兩顆藥丸倒出一口吞下。
随手扔掉瓶子,他調息了片刻,暫時壓住了毒性。衛莊睜開眼,将各處的機括盡數開啓後。他走向左側牆,擡手敲打一番,身前一扇暗門無聲無息打開。衛莊邁步走進,身後暗門悄然合上,同四周牆壁融為一體毫無破綻。
暗道并不短,衛莊走了約半個時辰的工夫,轉過一處拐角,嶙峋石塊猙獰可怖。他側耳仔細聽着外面動靜,半晌後他準備按下機關。視線随意一掃,卻發現那些石塊有被動過的痕跡,他眼神微凝。仔細觀察了一會兒後,試探地用鬼谷縱橫的方法敲打。
咔嚓!
地面裂開,露出兩樣東西。
一枚指環,一卷卷軸。
衛莊拿起兩樣東西,愕然地發現那枚指環正好是鬼谷子身份的象征,一直以來都戴在師父手中。想到這,他打開卷軸一看,更是吃驚。卷軸上竟然記錄着縱劍劍譜,還有很多只有鬼谷子才能知道的秘密。
這些東西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時間緊迫,問題在他腦海中一晃就被抛到腦後。他快速浏覽卷軸,争取在最短的時間內記下其中的內容,再将卷軸銷毀。有關鬼谷的秘密,絕對不能洩露出去。
不知過了多久,衛莊燒掉卷軸銷毀痕跡,将指環帶在手上離開了此處。
天幕暗沉,無星無月也沒有風。雪林寂靜,一切的暗潮都歸于地下,無數雙眼睛注視着這片區域。
“哎!你別往那邊去,這大冬天的,誰藏在湖裏啊?”暗處一女子拽着另一個身形挺拔的男子道。
男子停下腳步,想了想道:“可是,我就很喜歡啊!姐姐,我們去湖裏看看吧!好不好?”
看着男子澄澈的眼眸,女子無奈一嘆,只得點頭道:“好!我們就去看一眼,看完就跟姐姐回去。”
一高一矮兩道人影向着冰湖走去。借着白雪反光,能看到女子柔美的臉龐,只是那臉頰似乎比雪還要白,一側衣袖空蕩蕩的。
“姐姐,你說湖裏面會有小魚嗎?”
“應該有吧。”
“既然小魚能藏在湖裏,為什麽我們要找的壞人不在呢?”
……
咻!砰!
雲魔看着天際焰火,心知那邊定然發現了衛莊。她并沒有急着過去,而是先拉着男子,叮囑道:“記住姐姐的話,不論看到什麽聽到什麽,不要說話,不要露出表情。乖乖跟在姐姐身後,什麽都不要做。聽到了嗎?”
男子眼中有着不解,不過好在這事情他經常做。旋即,男子将臉部表情一收,看上去倒冷峻兇惡了數分:“姐姐,我覺得那個綠眼睛的人更像壞人。”
“阿孟,這話以後不許說。”雲魔瞪了男子一眼,看着他乖乖點頭才作罷。
兩人趕到時,地上已經躺了十來具屍體。黑衣男子神情冰冷,手中那柄妖劍揮灑間,無盡劍氣縱橫淩空。雲魔給了阿孟一個眼神,自己輕笑着掠進戰場:“咯咯……衛莊先生,好久不見!你現在的樣子還真是……狼狽啊!”
此處戰做一團,不時有人倒下,又有人加入。衛莊微蹙眉頭,随着時間的推移,他能感覺到壓制的毒性開始活躍。四周的人感覺到他的攻勢減弱,都面露喜色,手下招式更加刁鑽狠辣。
锵!
“咳咳……噗!”
鯊齒和巨錘一碰,衛莊只覺手臂無力,連退了十來步。喉頭一甜,噴出一口血霧。雲魔眸光微閃,柔軟絲線率先越衆而出将衛莊束縛住。蓮步輕移,她走到勉力掙紮的男子身前,挑起男子下巴,笑盈盈道:“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呢?先生若是當時就跟小女子走,也不會白白遭這許多罪受。”
“人呢?又跑了?”刀魔森冷的聲音遠遠傳來。數息後,他帶着身後僅存的數十人到了此地。看着被綁的衛莊,刀魔眼中冷意掠過,“衛莊先生,本座刀魔。初次見面,幸會!”
衛莊撐着劍,雖然很想再戰,但是體內肆虐的毒素,卻讓他不敢妄動僅剩的護在心脈處的內力。然而,其餘沒有被內力護住的各處,如同被淩遲了一般,血肉連帶着骨骼像似被一寸寸撕扯碾碎。
聽到刀魔的言語,衛莊淡淡瞥了一眼,沒有說話。刀魔也不以為杵,繼續道:“為了請到先生,我們前前後後可是損失了兩百多魇鬼呢。”他走近衛莊,陰測測道,“我知道你本事高強,也知道你不會甘心被擒。”
“不過,沒關系。本座,最擅長的就是敲碎骨頭。”幽綠的眼睛殘忍掠過,他從袖中取出一個瓷瓶,“知道這是什麽嗎?”
“廢話真多!”衛莊勾唇冷笑。
“你……”刀魔一噎,眼中怒火閃過。他捏住衛莊下巴,将藥汁倒入,“鬼谷的招待我們嘗到了。以後,就請衛莊先生好好嘗嘗我們将軍府的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