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寧死不移

園中數株梅花傲雪綻放,趙高跪坐在亭中,他面前擺着棋盤。左手執黑,右手執白,正下得興起。

棋子落在棋盤上聲音清脆悅耳。

李斯故意誘導王翦派出章遠占據負黍。這樣一來,韓王必然派出姬無夜迎敵。

白子落下。

接着,又遣楊端攜五萬士卒奔赴伊闕,給予韓王壓力。以韓王的性格,必然會選擇求和。然而,姬無夜和白亦非都不在新鄭,僅憑一個張開地,根本勸阻不了韓王。

黑子落下。趙高将被圍的白子撚起放到棋盒內,唇角勾起詭異弧度。

“大人!平陽那邊有消息傳來。”一人走到亭外站定,雙手捧着卷絲帛。

趙高手指輕勾,将那絲帛攝入掌中。片刻後,他邪異一笑,道:“蓋聶受王上器重,羅網自然可以為其做事。只不過,這命令得改改。”

“發現衛莊,殺!”一怒諸侯俱,安居天下息!縱與橫,天下間只需要存秦國的這一人就夠了。

“諾!”那人應了聲後,又道,“韓王下令稱臣,遭到了相國張開地的阻攔。韓王并未聽從其勸阻,一意孤行。張開地回府後不久就病倒了,三日前辭世。韓王立張開地之子張平為相國。”

“還有韓國使臣韓非已經到了秦國境內,廷尉大人于五日前親赴邊城迎接。”

趙高下了一子,淡淡道:“我知道了,退下吧!”

親赴邊城?嗯!李大人是想敘同門之誼?還是有些迫不及待了呢?

——

紫女坐在窗前,手捧着茶杯。她看着對面的男子,半晌嘆道:“節哀!”

男子一身素淡的衣衫,神情有些憔悴。聽了紫女的話,他勉強笑了笑,道:“我沒事!這些日子幫着父親料理家事,倒是有段時間沒來了。就連韓兄離去,也未來得及見上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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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算有時間,也見不到的。”紫女笑了笑,繼續道,“韓王暗中下了令,不許任何人接近九公子。就連……紅蓮公主也無法見到他。”

張良皺了皺眉,韓王的做法他并不認同,只是對方畢竟是君王,他不好妄議。

“按時間來算,韓兄應該已經到了秦都鹹陽了。不知道他現在怎麽樣了?”

紫女将茶杯放到幾上,道:“秦王之所以攻打韓國是因為求賢若渴,九公子暫時不會有危險。就怕……”說到這裏,她頓了一下,垂眸嘆道,“九公子心系韓國,反而招致禍患。而以他的性子……”

“衛莊兄可有消息?”張良明白紫女未盡的話語,但是現在顯然是另一邊更重要。

“有消息了,我正準備處理這事。”紫女淡淡一笑,眼眸中冷意流轉。

張良站起身,行了一禮道:“新鄭城中就交給我吧!良,告辭了。”

張良離去後沒多久,紫女将閣中諸事安排妥當就進了宮。傍晚,宮中便傳出消息,紅蓮公主在和紫女比試時,失手殺掉了紫女。

韓王聽聞消息,下令厚葬紫女。随後便趕到紅蓮所住的宮殿,安慰紅蓮。

新鄭城外,紫女一襲黑袍裹身,她最後望了一眼城池,轉身離去。

翌日,邊關急報!百越之地有人馬調動,浩浩湯湯向着韓國襲來。消息傳來沒多久,秦國使臣來訪。韓王安接見了使臣,随後下達命令。

伊闕,負黍,陽城一帶割讓給秦國。着血衣侯白亦非班師回朝。大将軍姬無夜即刻率軍迎戰百越,務必要大敗敵軍。

——

陽光正好,午後的陽城帶着溶溶暖意。一處偏僻的宅院裏。墨鴉坐在亭中,他身前三步遠的地方,白衣少年倚柱抱臂而立。

“我查過了,落雨軒七天前才向暗獄送過糧食物資。那天,正好是刀魔将衛莊送進暗獄的時候。據夥計所見,刀魔未能在暗獄留着,給了對方一些瓷瓶就離開了。那些瓷瓶,我猜應該是毒。”

白鳳收回望向天空的視線,問道:“落雨軒什麽時候再去?”兩天前,他們到了陽陵後,立刻前往暗獄。卻發現暗獄完全處于地下,出口只有一處,有重石阻斷。不破壞重石,根本無法悄無聲息地潛進去。

“一個月後。”墨鴉見少年皺眉,解釋道,“從陽陵暗獄建立起到現在,一直都是一個月送一次。貿然改變,會引起對方的懷疑。”

白鳳擰眉沉思,想要找一個迅速的方法,半晌仍是一籌莫展。墨鴉好整逸暇地看着他發愁,唇角輕揚道:“你有沒有想過一個問題?”

“什麽?”回過神,白鳳有些茫然地問道。

“改變太多,會造成更嚴重的後果。”墨鴉見白鳳冷了臉色,眯着眼漫不經心地笑道,“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都有自己的責任要去完成。我們是知道很多,但是這并不意味着我們能替他們選擇要走的路。”

白鳳神色更冷,眼中有怒意掠過:“照你的意思,我們就這麽看着?”

墨鴉站起身,走近少年,湊到他耳畔道:“要救,但是不用太着急。你不好奇流沙的其他成員現在在哪嗎?”

白鳳一愣,道:“你的意思是……暗獄裏有?”

“按照前世的情形來推斷,暗獄有九成的可能。”墨鴉将少年攬入懷中,咬上那如玉耳朵,“當然,我也有私心。我不喜歡看到你為了別人日夜擔憂,茶飯無心。”

“白鳳,他們都是成年人,知道自己在做什麽。我們能救他們的命,卻不能扭轉他們的信念。而有些信念,是寧願死去也要守護的。譬如韓非使秦,譬如張開地病逝,譬如……前世我讓你走。”

“不要将所有的事情都攬在自己身上。知道了一切是優勢,而不是枷鎖。”

聽了墨鴉的話,白鳳愣了好久。最初他想殺了姬無夜為墨鴉報仇;後來墨鴉出現在他眼前,心中焦灼的殺意緩了下來,卻多了其他的不确定。他急切地想證實這一世俨然不同于曾經,努力地去改變,去讓所有他希望活着的人都活着。

可是,在整個天下大勢面前,他所做的一切都是那麽的微不足道……

一瞬間,他感到有些冷,不禁打了個寒顫。墨鴉心疼地擁緊了少年,不管世事如何變遷,那個驕傲別扭卻心地柔軟的少年從未變過。雖然,他自以為自己變了!

白鳳用力地握住男子的手,有些釋然道:“我知道了。”說到底,他最在意的不外乎自由和速度,現在還要再加上墨鴉的性命。家國天下,從來不會成為他的信念。

也正是因為如此,他才會想岔了,以致有些作繭自縛。

韓非等人的信念,他雖然不認同,卻應該學會去尊重。

想通了的白鳳很快察覺到兩人暧昧的姿态,不由推了推墨鴉:“放手!”

墨鴉非但沒松手,反而雙手環上少年,身體緊貼不留一絲縫隙。白鳳有些不自在,尤其是感受到男子的變化,他微瞪大眼睛,掌中蓄力拍向墨鴉。

“啧啧……這麽狠?”墨鴉挑眉輕笑,沒有做任何抵擋,反而低頭覆上了少年柔軟的唇。

白鳳手掌一頓,他能察覺到墨鴉沒有調動任何內力防身,這一掌若真的拍下……

“嗯……”唇上被咬,白鳳不由吃疼。掌中勁力消散,無力垂落。墨鴉旋即握向少年手掌,十指緊扣。

一吻結束,白鳳才愕然地發現,自己不知什麽時候已經被墨鴉抱進了房間,兩人倒在床榻上。沒給他反應的時間,墨鴉細碎的吻紛紛落下。

“小鳳凰……我今生一定是為你來的。”親吻的間歇之餘,墨鴉喟嘆道。

白鳳微微喘息,眉眼間帶着濕意,如同攏了層薄霧。他抱着男子,一個用力,将人壓在身下,這才笑道:“你自己說的讓我。”

少年衣衫有些不整齊,遮不住如玉身軀,依稀間還能看到上次的印記,淺淺的,淡淡的。見狀,墨鴉眼神微暗。随後,他唇角優雅地輕揚,帶着鼓勵看向少年,淺黑眼眸光華流轉,恰如蠱惑。

白鳳呼吸一滞,只覺心跳失了規律。墨鴉失笑地看着少年發愣,擡手壓下白鳳腦袋,呼吸相交,唇齒糾纏。

“嗯啊……你說話不算話。”刺痛傳來,白鳳腿一軟,卻讓男子埋得更深,他低喘一聲,狠狠地瞪着墨鴉,“嗯……出去……我……不做……呃……”

事到臨頭,怎能允許白鳳退縮。墨鴉扶着少年的腰,看着他殘留着水霧的眼眸,聽着他破碎的聲音。淺黑眼眸暗潮洶湧,漸漸地那些暗潮似乎漫出了眼眸,将兩人淹沒。

天色漸暗,隐約閃耀着幾點星光。黑暗處有兩道人影遠遠掠來,在院中站定,旋即兩人齊齊愣住。夜色中,屋內流瀉而出的低吟淺唱如此清晰。

幾息後,兩人回過神,悄無聲息出了院子。

屋內,墨鴉堵住白鳳的唇,将那些驚喘輕音盡數吞下,眼神看向屋外,淩厲如劍,很快又收了回來。

“怎麽了?”白鳳察覺到有些不尋常,一開口,卻發現自己的聲音沙啞得厲害。

墨鴉湊到他耳旁笑道:“你不專心哦!”

四肢百骸驟然升騰的情潮讓白鳳無力回答,他憤憤地咬着男子肩頭,到底是誰不專心啊?墨鴉眼眸輕眯,專挑少年敏感的地方下手,很快白鳳松了口,婉轉輕音流瀉。

羅帳風光正好,雲情雨意怎休?自是情難消,意難退!

——

離得遠了,荊軻停下了腳步。

“呃……他們……我們……”原本打算來商量事情的,怎麽也沒想到撞上這麽個尴尬的時候。荊軻面上震驚還未消散,有些語無倫次。

這事不算稀奇,以往也聽說過許多。但他确确實實是第一次真正在身邊遇到。

蓋聶眼中也有些尴尬,他按了按劍柄,向前方走着:“我們先離開。”同他們商量的打算,還是作罷吧!誰知道下次來還會不會撞上類似的事情?小莊那裏,自己多看顧着點。

“你不是說他們和你師弟是敵對的嗎?為什麽不繼續用羅網?”這人做事颠三倒四的,荊軻有些不解。

蓋聶淡淡道:“紫女離開了新鄭,正在向陽陵趕來。羅網?那畢竟是趙高的,能借勢,卻不能完全依靠。事關小莊,我必須謹慎!”說到底,那也是秦國的勢力;而小莊在韓國,如今秦韓關系并不穩定,難免會出意外。

荊軻點點頭表示明白,兩道身影很快消失在黑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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