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執子之手(完)
離兮暗自樂了一會兒,旋即收了心神,專心替兩人醫治起來。
韓非中了陰陽家的六魂恐咒,好在他不會武功又及時被藍衣男子喂了藥,這才保住了一線生機。
為了騙過衛莊和那些禦醫大夫,師姐的傷勢可是實打實的。現在,她同韓非一樣,那一線生機全憑最初喝下的那杯水吊着。
離兮反複确認了兩人的情況後,灰白眼眸露出喜色。這種命懸一線的局面是她故意造成的,如此一來方能最大限度的吸收藥力,也就能徹徹底底地忘卻前事。
她取過随身的一個廣腹瓶,從中拿出株藥草。高十來寸,根莖翠綠瑩然通透,全身無葉,頭頂開着朵銀色小花。
準備了許久的東西,終于可以用上了。離兮眉眼微彎,迅速開始處理藥草,同時她又摸出百來個瓷瓶,裏面裝滿了她處理好的藥末藥汁。
她叮囑了駕車之人盡量平穩後,就投入了制藥。很快,兩個時辰過去了。離兮輕呼了口氣,擦了擦額頭的汗。略做休息後,她繼續小心翼翼地調配。
直到第二日清晨,經歷了幾次失敗後,她終于配出了完美的符合她設想的藥。離兮平複了下激動的心情,兩手同時捏住瓷瓶,将藥汁不分先後地喂給兩人。
師姐,抱歉!雖然我能理解你的選擇,但是我還是做不到眼睜睜看着你踏上絕路。
你們做的已經夠多的!
天下一統的大勢無從更改,關于這一點,你們自己也心知肚明,何苦非要賠上自己的一條性命。
等你們醒來,不會再有韓國的韓非,也不會再有紫蘭軒的紫女。你們的信念,你們的抱負就随着這次的死劫埋葬在過去。以後,你們就為自己而活。
——
韓非病逝的消息很快傳了開來。當消息傳到韓國時,衛莊正在紅蓮房中。
紅蓮剛醒沒多久,一睜眼就看到了臨窗而立的白發男子。她不由有些恍惚,低喚道:“莊!”
衛莊回過頭看她,略皺了皺眉。女子應該是驕傲的,帶着點孩子氣的任性,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凄婉哀傷,秋水明眸攏着層憂郁,整個人都脆弱了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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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無夜呢?”紅蓮擁衾坐起,垂下頭看不清表情。
“死了!”
紅蓮打了個冷戰,不由雙手環膝,眼角餘光看到一旁的鏈劍,她喃喃道:“我殺了師父。”
衛莊一愣,順着紅蓮視線看去,明白了她話中的意思,道:“你沒有。”
“我殺了師父!”紅蓮卻似沒有聽到他的話一般,兀自喃喃着。
衛莊皺了皺眉,正待說些什麽。房門被人推開,一女子走了進來,急切道:“大将軍,外界都在傳九公子……九公子他……病逝了。”
“什麽?哥哥?”紅蓮猛然擡起頭,滿臉不可置信,“不,不可能!他答應了我要回來……他明明答應了的!”心中酸澀悲痛升騰,從醒來就一直忍着的淚水終于奪眶而出。
“确認一下消息。”衛莊怔愣了幾息,回過神後取了塊手帕,走到榻前遞給紅蓮。在他身後,那窗棂上深深的指印分外顯眼。
女子領命而去,房內唯餘紅蓮的哭泣聲。衛莊擰眉沉思,白鳳和墨鴉已經有十來天沒有消息傳來了,嗯……看來這消息多半是真的,秦國那邊的局勢很嚴峻。
“送我回宮。”紅蓮擦掉淚水,看着衛莊淡淡道。
聽了她的話,衛莊下意識皺了眉:“你已經出嫁了,不用再回皇宮。”想來,韓王也不想看到這個既讓他愧疚,又讓他氣憤的女兒。這時候回去,紅蓮的日子可不好過。
“我是公主,我能獲得更多的消息。莊,你現在的位置,必須要人替你盯着宮裏。我是最合适的人選。”紅蓮昂着頭,眼神倔強,“而且,我想繼續做哥哥沒有做完的事。”
“我只是告訴你一聲,你同不同意都沒關系。我一定要回宮!”
衛莊默然了幾息,點頭道:“好!我會派人送你回宮!”
紅蓮離開時帶走了那柄鏈劍。沒過多久,張良來了,跟着他來的還有數個酒壇。
“衛莊兄,他病逝了!”張良面色平靜,說完這句後就只是喝酒沒有再開口。
衛莊看着張良一杯接一杯的喝,突然覺得自己也很想醉上一場。他拿起面前的酒杯,靜靜地陪着張良。
——
白鳳和墨鴉還沒有走出鹹陽就遭到了羅網的追殺。兩人花了七天的時間走到了韓國,同時甩開了羅網的跟蹤。
“你明明可以躲開為什麽要受着?”白鳳冷着臉,替墨鴉包紮肩上的傷口。
墨鴉撐着下巴坐在床邊,他看不到身後白鳳的神情,卻可以想象那雙漂亮的眸子定是結了層寒霜:“小鳳凰,我們曾經是姬無夜的手下,衛莊他們不可能心無防備。上次紅蓮公主的态度你也是看到了的。如今這個敏感的時刻,我這麽做是為了打消衛莊的疑慮。”更何況,若是他所料不差,新鄭那邊定然另有變故。衛莊這時候心情可不妙,懷疑誰,不懷疑誰,還不是一目了然的事。
白鳳包紮的手微頓,他發現自從墨鴉出現後自己已經很少去思考這些問題了,下意識的他知道墨鴉會把一切都處理好,他只需要跟着墨鴉就好了。
“可以換我來。”
墨鴉低聲笑開:“有我在,你受傷了不是更可疑嗎?”
處理好肩上的傷,接着轉到手臂。聽了墨鴉的話,白鳳耳根有些發熱,他不服輸地辯解道:“我也一起受傷,不是更能表明事态嚴重?”
墨鴉擡手揉着他的發,點頭道:“你說的有道理。”語氣到此一頓,随後挑眉道,“可是我舍不得。”
白鳳覺得耳根的熱度開始向臉頰擴散,他沒有再說話,專心地處理着那些礙眼的傷口。直到包紮到最後一處時,他開口道:“墨鴉,你有沒有什麽未完成的心願?”
“未完成的心願?怎麽突然想起問這個?”墨鴉有些詫異。
白鳳擡眸看向他眼睛,嚴肅道:“我們将消息告訴衛莊後就離開吧!我不想看到你受傷,也不想再走一遍曾經的老路。”
“你要是有什麽心願,我們可以一起去實現。若是沒有,我們也可以四處走走,去看更廣闊的天空,往更遠的地方去也沒關系。等到我們走累了,就找一處平靜安寧的地方定居。”
“墨鴉,諸國的紛争從此我們不再理會。”
“呵!”墨鴉輕笑,搖了搖頭道:“小子,說得好聽。你确定看到衛莊張良他們,你不會遲疑?”
白鳳一頓,道:“我相信衛莊能處理好一切。”
墨鴉挑眉,決定不去管這小子一時興起的提議,轉而接了另一個話題:“你問我未完成的心願,這倒還真有。”他暧昧輕笑,趁着白鳳沒回過神,将人壓倒。
“你這算什麽心願?我說的不是這方面的……”白鳳掙紮着想要推開墨鴉,但顧及到他身上的傷,又不敢使全力。那些微弱的掙紮狀似欲拒還迎,墨鴉呼吸一亂,身體誠實地做出了反應,他開口道,“小鳳凰,別的心願沒有。我現在只想将你壓到榻上,痛痛快快做一場。”
對方身上的熱度似乎要将自己點燃,白鳳也覺得有些難耐。他壓下心頭悸動,抵着墨鴉的胸膛,皺眉道:“不行!你身上有傷。”
墨鴉瞥了一眼那些傷口,不甚在意地笑笑:“皮外傷沒什麽大礙。”語罷,不給他反駁的機會,欺身上前,專挑少年敏銳的地方下手。白鳳最初還想掙紮,但墨鴉實在太熟悉他的身體了,很快他便意識模糊,只能随着男子一起墜入無盡風月。
墨鴉用實際行動告訴白鳳他身體很好,好到讓白鳳咬牙切齒。一時沒有抵擋住,接下來只會節節潰退。白鳳感覺整個人都快要被玩壞了,外面過去多少天他根本無從計數。只知道每次醒來,都有陽光透進屋內。
白鳳再一次醒來,驚訝地發現外面竟然是黑夜。他也只驚訝了一瞬,注意力很快被身旁抱着他的墨鴉吸引了過去。
“醒了?”墨鴉眉眼帶笑,整個人洋溢着愉悅和餍足。白鳳卻怒了,無力僵硬的身體實在提不起勁揍人,只得瞪着他道,“墨鴉,你個混·蛋!太過分了!我要和你分房睡!”
對于他的抗議,墨鴉只是笑了笑未置可否。反正,自己總有辦法将這只小鳳凰抓到手中。而且,很多時候都是這只小鳳凰自己迷迷糊糊撞上來。墨鴉撫着白鳳眉眼,眸中染上了缱绻深情:“白鳳,你哭得梨花帶雨般求我的樣子很美,你橫眉冷斥的樣子也很美,就連你持刃穿梭于屍山血海的樣子都令我心動……”
聽着他的話,白鳳覺得有些羞赧和尴尬。而且這發展總感覺不妙,遂打斷道:“我們這麽久沒有聯系衛莊,該回新鄭了。”
墨鴉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躲閃的目光,慢條斯理道:“正有此打算,明天一早就走吧。想來,衛莊應該已經收到了韓非逝世的消息。”
“他知道了?”白鳳一愣,随後有些了然,“是了,秦國一定不會封鎖消息。這麽些天,也該傳到新鄭了。”随後,他似意識到了什麽,看向墨鴉怒道,“你故意的!”故意在此地盤桓許久,故意纏着他做那事。
“反應過來了?不笨啊!”
兩人所在的地方據新鄭不遠,僅僅一個時辰的工夫就到了新鄭。兩人在紫蘭軒找到了已經是韓國大将軍的衛莊,将秦國一行的事情都告知了他。
衛莊神色沒有什麽變化,畢竟這消息他早就知道了。他不着痕跡打量着兩人,發現他們當中一人身上有淡淡的血腥味,另一人雖然沒有,但腳步氣息卻要虛浮許多。
他點了點頭示意自己知道了。就在此時,白鳳提出了要離開流沙。衛莊有些詫異,卻并沒有多問,确認了一下後就同意了。
“你認真的?”已經走出了新鄭,墨鴉仍然有些不敢相信。畢竟白鳳在流沙呆了很長一段時間,若說沒有感情,那是騙人的。
白鳳勾唇輕笑,眉眼舒展開來,萦繞其上的冷意消散:“新的一世,我們也該有不一樣的經歷。雖然我離開了流沙,但是以後遇到事情時還是可以幫他們啊。”他看着墨鴉,挑眉道,“怎麽?我離開流沙,你不樂意?”
“餘生能得你相伴,榮幸之至!”墨鴉牽住白鳳的手,十指相扣。
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正文完)
作者有話要說:
考慮了很久,還是決定讓他們脫離歷史,去過自己的人生。畢竟,就算在流沙,我覺得白鳳也是游離于團體外的。他和鴉殿都向往着自由,那麽就讓他們真正打破所有束縛,徹徹底底翺翔于天空。
到此就告一段落了。後面應該會有幾章番外,但更新時間不定,畢竟快過年了,事情有點多。
這麽多天以來,謝謝大家的支持!祝大家看文愉快!新春快樂!祝鴉殿和鳳殿,長長久久,幸福美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