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事後,虞姬渾身癱軟,更加半死不活,連自絕也辦不到,而榮王卻是在呼呼大睡,直到第二天被一瓢涼水潑醒,看清了自己昨晚所睡之人。
他面色一片慘白,已經是自顧不暇,更遑論搭救虞姬。
“榮郡王與虞姬茍且成奸,人贓并獲,念在新王剛立,不宜興殺戮,特留此二人一命,不過死罪可免,獲罪難逃。榮王對先王不敬,從此貶為庶民,去除妣姓,虞姬對先王不忠,貶入冷宮。”
武後連夜寫下這道诏書的時候,興奮得一整晚都睡不着,等第二天塵埃落定的時候,只覺得快意無比。
“虞姬那個賤人,你們給我看看好了,千萬別讓她死了,本宮要讓日日受盡□□和折磨。”
武後一吩咐下去,下人便帶着女醫去一處偏冷的宮殿給虞姬看病,虞姬被人用藥吊着一口氣,不死不活。
白天,為了防止她自殺,王後派人時刻看着她。那些下人得令之後,不敢輕忽大意,便用繩索将她的四肢綁在床上,以防止她撞牆或者撞柱子,嘴巴裏也塞了白布,防止她咬舌頭;等到了晚上,才給她松開幾個時辰,不過在這個期間,會有四五個面貌醜陋的侍從過來,輪流對她上下其,百般□□。
虞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只盼着有人能過來給她個痛快,然而衷心她的下人,可能已經提前被王後處理了,曾經唯一能依靠的妣水玥人已經棄她而去。
“你會為今日的決定後悔的。”虞姬想到妣水玥的話,不由流下兩行血淚。
時間一天一天的過去,那些下人心知虞姬再無翻身之日,便對她越來越輕慢,只在那些過夜的侍從走後,将她重新綁回去,也不給她梳洗,就那麽任由她躺在原地發臭。
随着屋子裏的味道一日濃過一日,下人們捂着鼻子進來,給她灌完東西,便遠遠逃開。
虞姬面色麻木,神情呆滞地望着外面。在牲口不如的漫長難熬時光裏,她徹底地陷入了絕望,就在她已經心如死灰之時,有一個穿着紅衣服的女子緩緩踱步進來,虞姬聽到腳步聲,并沒有任何觸動,直到她耳邊聽到“噌”地一聲響起。
那是她幻想已久,在她耳邊回響過無數次的鐵器被拔出刀鞘的聲音。
蜷縮在床腳,虞姬的眼珠子終于轉動了一下,裏面閃動着強所未有的亮光。
她忽然擡起眼來,向着發出聲音的地方看去,只見一八歲多的小女孩就站在不遠處,裏拿着一把鋒利的短匕,眼神裏流露出一股似成人一般幽邃之光,精致的小臉透着一股冷銳,仿若被死亡之神附體了一般。
“後土娘娘,您是要來帶我走了麽?”
迎着虞姬透着殷切期盼的眼神,妣雲羅将裏的匕首梗橫在她的脖子上,在她喉管比劃了一下,似乎是在找一個精确的位置。
“殺你的人是不是神明,是我妣雲羅。”妣雲羅望着虞姬面帶微笑的樣子,忽然握緊了匕首,對着她的喉嚨狠狠一割。
霎時間,鮮血四濺,有不少沾到了妣雲羅的衣袖上。
“……公主。”
虞姬的眼神詫異極了,她沒想到來解救她的并不是神靈,而是公主本人,不過一想到她同玥兒是師姐妹的關系,眼睛裏便忍不住流下了晶瑩的淚水。
玥兒,一定是玥兒她托公主來的。她原諒我了。
“玥……玥兒,求公主幫忙……照,照顧……”
虞姬話還沒說盡,便死了,她睜大着眼睛,形容枯槁,看上去可憐又可怖。
妣雲羅聽了她的臨終遺言,不由覺得好笑。
虞姬同她非親非故,與宓氏處于兩個完全敵對的陣營,再加之前她對宓氏出,段亦然不逞多讓。
此刻,她送她一程,已經是對她最大的仁慈,至于照顧女主妣水玥,她覺的這可能是虞姬這輩子說得最天真的一句話。
在書,女配和女主便處于敵對狀态,這固然又性格不合的原因,但更多的是所處的陣營所致。
本來就敵對,不下就已經算客氣了,何談照顧。
妣雲羅将裏的匕首一扔,緩慢踱步而去,整個過程悄無聲息,竟然無一人察覺。
虞姬本來就被關在冷宮這麽久,也不見有人伸管過,那些下人們怎會料到,會有人費力不讨好地來替她結束生命。
這邊,恰在虞姬死的不久後,被她所惦念的妣水玥闖進了朱雀臺,求到了晉晟王面前。
“天命玄鳥,降而生商,宅殷土芒芒。古帝命武湯,正域彼四方……”
晉晟王繼位之後,便新辟了一處宮殿,以詩經的朱雀命名。
朱雀司火,代表南方,代表祥瑞、尊貴與長生。
妣水玥跪在朱雀臺前,望着玄火一樣絢麗高聳的宮殿,只感覺自己如同蝼蟻一般。
“王兄,求王兄讓臣妹見阿娘一面。”她伏在朱雀臺口,大聲哀叫,面色蒼白。
晉枭王的死,令她感覺支撐在她上方的天塌了,而虞姬的死,則令她連立足的土地也沒有了。
妣水玥回想起虞姬,心知她比親娘對她還好,便更加悔不當初對她說出那樣的氣話。
“王兄,求您看在父王的面上,讓玥兒見見阿娘。”妣水玥心知這一切都是武後所為,她阿娘和榮王是被她陷害,但如今晉晟王成了大王,是這天底下最大的人,他絕對不會為了外人,去揭發他的母親。
因而妣水玥更加連伸冤都不敢,只能打落牙齒将血水往肚裏吞,默默祈求新王能讓她見虞姬一面,向給她道歉。
妣水玥在朱雀臺門口,幾欲将嗓子叫啞了,也沒有人理會。她緊緊握着晉枭王曾經送給她的振國玉璜,下人們便不敢驅趕她。
朱雀臺內。
晉晟王正與令伊公儀長和佐傅郗哲商量政事。
他聽到外面傳來幼妹的叫聲,面色變得有些難看。
頭天,他才和榮王稱兄道弟,擺出一副大度仁厚的形象,這本就是為了安撫其餘郡王,彰顯他的威德,然而母後第二天就對榮王出,這不免教其餘封王齒寒,以為他是刻薄寡恩之人。
晉威後是他的母親,她待他素來嚴苛,處處管教于他,晉晟王內心本就對她隐隐有些不滿,如今他方成了大王,新政尚處伊始,諸臣尚未完全歸屬,相鄰的諸侯國也相而動……
可母後竟然為了一己之私,完全不顧當日在父王面前許下的重誓,也不管他這個兒子如今是多麽的艱難,便迫不及待地對虞姬和榮王動,這直接教他心的不滿悉數轉化為了怨氣。
“虞姬對先王不忠,本王留她一命已經算是仁慈。九妹妹年紀小,不懂事,你們把她帶下去,讓她親母好好安撫。”
武後已經将事情做下,晉晟王心縱然有再大的不滿,也是能将事情壓下。
不過好些大臣,例如令伊公儀長、佐傅郗哲,他們聽到妣水玥在外面哀求,不由想起先王的囑托,尤其是郗哲,當初先王讓妣水玥拜他為師,一方面是教她才學,但更多的是希望在遇到今日這樣情況的時候,他能假以援。
于是便上前一步道:“大王,九公主是大王留給你的左膀右臂,虞姬雖然犯了錯,但是她畢竟養育了九公主一場,九公主要見她一面,亦是情有可原呀,這不正好證明她是一個重情義之人麽。”
虞姬和榮王就要去封地了,卻那麽巧合地在頭一天發生關系,這件事極其耐人尋味,但衆人礙于新王的面子,都不意挑破。
此時,郗哲以九公主的赤子之心相勸,正好避開了那隐晦的話題,其餘大臣亦從善如流道:“郗佐傅此言有理。”
衆大臣的說辭十分委婉,但晉晟王聽了,更覺他們心有異,于是不由更加郁結于胸。
“九妹妹一片赤誠之心,孤王豈有不成全之理,只是後宮之事,孤王都交給了黎後打理,那虞氏如今在何處宮殿,寡人也要問過才知道。”晉晟王道:“你們先扶九公主下去歇息,等政事處理完之後,孤王再親自去問黎後”
“大王善也。”衆臣連忙低聲稱贊,裏沒有要事的立馬走了,有要事的也長話短說,很快就把事情處理。
朱雀臺外,下人把晉枭王的話轉告給了妣水玥,但是她聽到晉晟王要去問黎後才知,心下便覺得對方不過是在搪塞自己。
于是不論下人怎麽勸也不肯離開,非要堵到晉晟王出來,見他一面,聽他親口允諾,才坑肯離開。
“九公主,你還是別在這裏等着了,大王既然當着一衆大臣的面允諾了你,便絕不會食言。”郗哲從裏面出來,望着妣水玥小臉煞白的模樣,不由嘆了一口氣,将她從地上拉起,小聲道:“大王他恐怕也不知道虞姬娘娘在何處,你這樣攔在這裏,小心他惱了你,就不去替你詢問虞姬的下落。”
“嗯。”妣水玥見到郗哲,無助的眼睛裏終于盈出一點亮光,不過卻沒有流出一地眼淚,眸還多了一絲隐忍和冷銳。
郗哲見她這麽快就轉換過來,不由暗暗稱贊,并提點道:“九公主,如今的大王是您的兄長,先王在世便希望你日後能成為他的幫,你可要多同他親近。”
“弟子明白了。”妣水玥咬牙,将心裏的氣咽下去。
待目送着郗哲走遠,她擡頭望了一眼朱雀臺,佯裝離開的樣子,等走了一段,然後便偷偷掩身藏到花叢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