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幾句話的時間,大家已經來到了栖鳳臺的樓牆之上。

這宮牆之處連着一處石拱橋,諸女站在上面,正好能看到并排而來的俊才青年。

當下,諸女将幾個好位置讓給四位公主,其餘的接一陣瘋搶,吵吵鬧鬧了好一會兒,只見一面貌嬌憨的女子道:“快看,他們過來了。”

這出聲的是郗菡,大家順着她指的方向看過去,只見不遠處的宮門應聲而開,一群少年從逆着光從走出。

栖鳳臺這裏的宮道并不寬敞,剛好夠兩人并排而行。

他們額帶高冠,腰纏玉帶,身穿各色的曲裾廣袖,一個個走起路來飄飄若仙,似乘風而來,遠遠瞧着便俊逸不凡。

在大晉,只要通過了垓下學宮的考核,能進去這栖鳳臺,便已經給家族争光。

至于今日的魁首,不過是錦上添花,少年們雖然有一争之心,但也沒有失去的緊迫感,因而兩兩走在一起,還有說有笑。

不過,當前面過去的人忽然停下話語,虛咳一聲之後,其餘的人忽然像是明白過來什麽一般,擡頭向着廊橋上一看,果然一眼就望到了無數彩衣倩影,影影綽綽的随風而動,令人不由心魂一動。

年少懷情,正是最容易悸動的時候。他們感受着不遠處傳來的炙熱目光,呼吸不由局促起來,竟然比之前面對考試的時候還緊張,一個個如臨大敵一般,連忙擡頭挺胸,擺正出玉樹臨風的姿态。

站在橋上人裏面有公主,她們身份尊貴,少年們并不敢随意擡起頭來往上看,而橋上的人因為有仆女持扇相遮,便十分大膽的往下看。

“呀,那個美男是誰?”郗菡張着天真的大眼,指着下方的少年問道。

公季闵道:“我知道,那是黎清遠,是黎後的堂侄。”

“你是如何知道的呀?”

見大家以打的眼神望過來,公季闵臉色一紅,道:“他和我阿兄公元皓是好朋友,時常到我家來玩,我偶爾會撞見他。”

郗菡雖然沒有親眼見過這些人,但因為其父在垓下學宮任學官,因而對那些士子的信息更為了解,所以公季闵一說出名字,她便對號将更詳盡的信息說了出來。

“他就是那個寫出《九辭》的黎清遠呀,我聽阿父說,他和公元皓以及崔将軍的兒子崔俊遠,被人稱為郗哲之後,年輕一輩的大俊才。”

聽郗菡提到自己的兄長,公季闵臉上浮現與有榮焉的驕傲之色,然後便炫耀一般指着黎清遠旁邊的人說道:“快看,那就是我阿兄,他雖然生得不如黎清遠那般貌美,但自有一股男兒氣概。”

妣凰娥一聽,當下好奇道:“等我看看,他們在哪兒?”

“八姐,左邊那個就是。”妣水玥忙道。

這廊道本就那麽一點,到了眼前,衆少年已經故意拖慢的步調,但還是有走完的時刻,因而妣凰娥低頭去尋找,人已經消失了。

大家都看到了,卻只有她沒看到,妣凰娥面露不悅,妣雲羅忽然輕笑一聲道:“八妹不必着急,好的東西往往要最後才會出現,就如同峰回路轉、柳暗花明一樣……諾,你看後面那個不是也很俊俏麽?”

“那個?”妣凰娥急切地望過去。

“和我穿同色衣服的那個?”

妣雲羅向來愛穿紅衣,妣凰娥不用回頭看,便找準了一身姿提拔修長,面如冠玉的男子。

“崔俊遠,是崔俊遠,他不僅列傑,還贏得了武魁的稱號。”郗菡和公季闵直接激動地跳起來。

走在下方,崔俊遠聽得上面的尖叫聲,忽然從地上一躍而起,在拱橋處摘得一枝木槿花後,足尖踩着旁邊的圍牆,一個縱身踩到石拱橋上,揚了揚帥氣的眉,臉上帶着一絲痞氣,在衆女身上環視一圈,最後将目光呆呆地定在妣雲羅身上。

“送……送給你。”崔俊遠時常和武将待在一起,不太像那些一本正經的讀書人一樣,有時候信馬由缰路過熱鬧的街市,還會時不時會同那些女子們嬉笑一番,端得一副潇灑自如的樣子,可是如今真的見到了一個令他心魂失守的女子,他忽然後悔,自己不該這樣唐突,給人留下不好的印象。

妣雲羅第一次收到表白,感覺還挺意外,只是望着對方裏拿着那朵木槿花,她不由皺起了眉道:“下次你送我別的,這木槿花我不喜歡。”

活了兩輩子了,妣雲羅早就過了喜歡小鮮肉的年紀,不過崔俊遠雖然年輕,倒是既英俊又有男子氣概,她瞧着交個朋友還是可以。

妣雲羅的話就是字面意思,然而聽到崔俊遠耳朵裏面,便是委婉的拒絕,因而他頗有些失魂落地拿着花,跌落到地上去。

“崔兄,教你賣弄,這宮裏的公主們眼界們可高着呢,你下次可別再這樣輕浮了。”

韶景扯了扯崔俊遠的袖子,見他萎靡不振,心裏着實納罕,崔俊遠從小在棍棒底下教育出來,臉皮妣城牆還厚,在垓下學宮,他輸給了池硯都沒見他皺一下眉,怎麽這會兒像是霜打的茄子一樣奄了。

韶景和崔俊遠走過去以後,後面的少年們或許是因為有他這個先例在,變得更加大膽了,一個個地在橋邊搔首弄姿,只是這會兒橋上可不再像之前那樣活潑,大家用皆充滿敵視的目光瞅着妣雲羅,眼裏的波光宛若刀子一樣從她的臉上身上劃過。

妣雲羅面上泰然自若道:“崔俊遠舉止輕佻,行為孟浪,實在浪得虛名,連我都看不上,你們不會對這樣的人屬意吧?”

“哼!”見妣雲羅仗着美貌自傲無比的樣子,以妣凰娥為首的諸女皆冷哼一聲,心吃味無比,但卻怎麽也不願承認自己沒有眼光,于是接不屑道:“我們怎麽能看得上他。”

“就是,姐都看不上,我們怎麽會看得上。”妣芷蘭撇嘴道。

“呵~”妣雲羅雖然不怕這群女子,但也不願意平白招惹麻煩,于是連忙打了一個呵欠道:“我看今年的人也就這樣,實在沒什麽好看。”

不說崔俊遠,就是公元皓和黎清遠,衆女見了皆心動不已,因而聽到妣雲羅貶低的樣子,郗菡心裏有些不爽,暗道:“長得好看了不起,還不是草包,憑什麽看不起人。”

面上卻笑道:“公主此話言之過早,我聽說垓下學宮此次第一可不是傑,而是郗令伊的弟子池硯,他出門游學多年,前兩個月才回來,因而大家并不知道他的才學,可是我聽說但凡見過他的人……”

郗菡的話還沒說完,也不知人群誰發出了一聲驚嘆。

“哇!天神下凡了。”

妣雲羅聞聲望去,只見發聲的人是妣芷蘭,她整個伏在橋欄之上,整個人呈迷醉狀。

池硯小時候就宛如一個小仙童一樣,神清骨秀,俊俏絕倫,但那個時候,妣雲羅瞅着也就比一般人好看一點而已,怎麽也看不出有禍亂天下長生的資本,于是不由那一種獵奇的眼光看過去。

宮門之處,一人身穿白衣,步履沉穩地向前走着,沒有像之前的人一樣刻意賣弄,也沒有露出緊張之态,他渾身散發這一股氣定神閑的氣息,身上的玉珏碰撞,發出清越之聲,整個宛若從淡雅如霧的星光月色遠遠走來,只是朦朦胧胧的一個輪廓,便令人心折。

待他漸漸走進,來到橋邊之時,他長發如瀑布,在皎皎的白衣襯托下,仿若閃耀着淡淡的光澤,嘴角噙着的一抹恰到好處的淡笑,清俊的雙眼平視着前方,眸光通透疏遠,令人恍惚之間,覺得他宛如水月一般近在眼前,又好似遠遠盛開在天邊的雪蓮一般,孑然于天地間,灼灼盛開。

即使心裏已經有所防備,妣雲羅見到長大後的池硯,還是不由望呆了一下。

“不愧是書所有女人的白月光,這顏值果然逆天。”妣雲羅在心裏感嘆了一下,不過因為她自己的容貌也不差,所以還算有抵抗力,因而很快便回過神來了。

“諸位姐妹,還等什麽,快扔東西呀。”妣雲羅望着全都一臉花癡,就只差流口水的衆女,忙出聲提醒。

這會兒池硯剛走到橋下,倒是沒有如原著一般已經走遠,他知道上面有一群貴女在偷窺,但卻并未放在心上,只是但耳旁傳來一有些熟悉的聲音時,他腳步不由一頓,接着便被一堆繡帕香囊花枝等劈頭蓋臉砸下。

池硯眼神懵了一瞬,呆在原地,任由那些東西從他身上落下,并未去接,等砸完以後,便提腳往前走。

“哈哈~”衆女見池硯被弄得狼狽的樣子,覺得他渾身終于多了一絲煙火氣息,不由更加喜愛,皆嘻嘻嬌笑起來,不過望着他身影就要消失,心裏又生出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失落。

“九妹,你握荷包傻站着幹什麽,池硯就要走遠了,快,我幫你扔。”妣凰娥扔完了自己身上可以扔的東西,還有意猶未盡,連忙向周圍飛快掃了一眼,瞥到妣水玥裏精致的荷包,一把搶過來,從橋的這邊,跑到橋的另一邊,對着從橋下出來的池硯,便迎面扔出去。

“呀,八姐,我的荷包裝的是金丸,會把人給砸傷的。”妣水玥急呼一聲,忙撲過去,心慌道:“師兄,小心。”

底下的池硯聞聲,眼疾快地将襲向臉部的荷包握住,于是妣雲羅就瞧到了書最為經典的一幕。

男主他拒絕了所有人的荷包,獨獨把女主的留下來,揣在懷裏拿走了。

“九妹,誤打誤撞,倒是好運。”妣凰娥有些吃味,頗有種為他人做嫁衣的感覺。

“那裏面裝了父皇送我的金丸,我身上只有這麽一樣東西,方才想扔點什麽,卻不舍得扔出去,師兄他不過為了防止被砸傷,才接了下來。”妣水玥生怕妣凰娥誤會,急忙解釋,心裏卻有些甜蜜。

妣凰娥聽了她的解釋,心情便好了不少,不過聽妣水玥喊池硯師兄,腦海裏忽然靈光一閃,想起小時候的事。

“我記得姐和九妹都曾拜郗哲為師,那你們小時候豈不是時常和池硯在一起?”

“是見過幾面,不過等回到宮裏後,師兄很快就出去游學了,我已經好多年沒見到他,估計他出去見的人多了,早就把我給忘了。”

見妣水玥失落不已,大家不好再追問,只好把目光投向一旁的妣雲羅。

“姐,池硯小時候怎樣呀?是不是也很聰明呀?”

衆女半羨慕半好奇地湧上來,妣雲羅好似見到了現代的追星族,一時有些恍然。

“他小時候長的不怎麽樣呀,我知他家世不好,還穿着寒酸,像個小老頭一樣呆板無,我就把他當成小厮一樣使喚,讓他給我抄書,幫我搬東西……”

妣雲羅的話好沒說完,大家都露出一副“天吶,世界上竟然又如此有眼無珠的人”的表情,用近乎悲憫的眼神望着妣雲羅道:“俗話說莫欺少年窮。公主,你現在見了這般出衆的池公子,有沒有特別後悔呀?”

“悔呀!悔的腸子都青了!”妣雲羅搖頭一嘆,等衆人露出幸災樂禍的表情時,她忽然話鋒一轉道:“不過有句話說得好,王不見王,我長得又不比他差,我最後後悔的就是當初心軟,讓他搬的東西太少太輕,否則你們見到的他就是個小矮子了。”

妣雲羅的話當令衆女心口一悸,眼瞅着她那副絕美的面孔,當即退離了尺。

“我們如今能見到如此美貌的郎君,還真要多謝公主當初下留情了。”

過了一會兒,所有人都走光了,大家瞅着妣雲羅身上一樣東西不少,似乎真的是那種目無人、孤芳自賞的人,心裏的防備減少,不由嘻嘻笑着打,順着來時的路回去。

這邊,池硯入了栖鳳臺以後,便被一群少年圍住了。

“子墨,多年不見,你一回來就搶了第一,今日又将我等的風頭搶盡,贏得那麽多彩頭,是不是該請兄弟們吃頓飯呀?”

“大家久別重逢,自然該請大家,只是我早有心悅之人,若是教她知道我被那麽多人砸了,大概她又要好幾天不理我了。”

池硯面路苦色,一點都沒有被青睐的喜色,大家不平的心終于好受了點。

“子墨,不知是何等女子竟然令你如此在意?”

雖然大家嘴上不願意承認,但心裏其實不得不認,池硯生了副好相貌,于是便對他喜歡的女子好奇不已。

“她脾氣不好,性子驕縱,還老是欺負我……”池硯話還沒說完,周圍的人皆不敢置信道:“子墨,你不會看上了一只母老虎吧!”

池硯輕咳了一聲,不自然地別過臉去,大家見狀,更加确認了心猜想。

“蘿蔔青菜各有所愛。大家就不要羨慕子墨了。”黎清元見池硯有些窘迫,當即出來為他解圍,并将話題調轉到崔俊遠身上:“紹卓,瞧你萎靡不振的樣子,方才在橋上看到了什麽?快如實招來?”

“就是,我們紹卓這些年見過的女子不少,能讓他一眼傾心的女子可從來沒有過,不知那拒絕她的女子是何人?長了什麽模樣?”

“我……我也不知道,那上面站了許多女孩,我也不知道她是什麽身份。”崔俊遠有些心神恍惚道:“不過世家之女,若生得她那般容貌,家裏的門檻早就備踏破了,我想她定然是某位公主。”

“如果是公主的話,大多要遠嫁他國,紹卓你被拒絕了也是好事,省得求而不得。”公元皓上前拍了拍崔俊遠的肩旁,卻不知一旁的池硯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裏的拳頭驀然握緊了一下。

“只要我大晉強盛,又何須将公主遠嫁。”

崔俊遠聽了池硯的話,眼裏忽然迸發出一道亮光。

“池兄說的對,有我等大好兒郎在,又何須憑借那等裙帶關系。”

此時的少年正是滿腔熱血的時候,崔俊遠與池硯不過牽了個頭,大家便齊齊呼應了起來,一時之間,大家的關系親近了不少。

下午,諸女回到英裳臺,一個個托面遐思,心思浮動,無心聽課。

不過由于這堂課是宴樂舞蹈,只要動作上不出錯,所以女師也并未管着。

因而大家一邊随着跳舞,一邊聊天。

“唉!其實仔細想想姐說得也挺有道理,那池硯不過是個沒落的貴族,說白了和個普通士人無異,莫說我們這些公主,就是諸位世家姐妹,都不能下嫁給這樣沒有身份的人。”

妣芷蘭轉了一下身,忽然神情沮喪地哀嘆了一聲。

大家聽了她的話,步調忽然一滞,不過聞聲見到是說話的人是妣芷蘭,不由齊齊冷嗤一聲。

往日在舞蹈課上,妣芷蘭都要和妣雲羅争個高低,就是在平時,但凡妣雲羅說話,她皆要出聲反駁,這會兒忽然說出贊同的話,不用猜就知道她心懷有鬼。

見大家齊齊将目光瞧了過來,妣芷蘭頂不住那些懷疑的眼神,不由心虛道:“我聽聞今年開春,大王會邀請各諸侯國的人來我國論學,屆時我們的去處也有了定論。”

“十妹,這個消息,我都不知道,你從哪兒聽來的呀?”妣凰娥是晉晟王嫡親的妹妹,有什麽消息,也該是她第一個知道,因而妣芷蘭說出這話,她只覺得她又在作妖。

“我前些天在花園裏逛,正好遇到了馮妃,我和她投緣,聊了會兒,無意間聽她提起,便記在心裏了。”妣芷蘭轉了轉眼眸道。

“我王兄最寵馮氏了,好多事情都會和她講,此事十有八九怕是真的了。”

妣凰娥有些不愉快地瞅了一眼妣芷蘭。這個妹妹母親死的早,長于仆婦之,再加上母後故意将她養成掐尖好強的性子,因而便有些小家子氣,時常自作聰明,在背地裏搞些小動作,還當別人不知道。

這次她去同馮氏交好,必然是為了提前打聽到未來夫君的人員,以便提前籌謀。

妣凰娥想到這裏,不由在心裏冷哼一聲,但是面上卻也作惋惜道:“這國論學,明面上是邀請各國才子過來辯學,實則是為了聯姻,看來我們與池公子怕是有緣無分了。”

她聲音充滿失落,不由引的其他人也面露愁容起來。

“罷了,咱們還是別作非分之想了。”

“就是,免得鏡花水月一場空。”

聽到衆人齊齊搖頭放棄的聲音,妣凰娥忍不住輕輕翹起了嘴角,不過當她眼角餘光瞥向妣芷蘭,見她也在暗暗偷笑時,面色一下子陰沉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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