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叮咚！龍之餐廳下一站—多爾公國梅肯鎮。”
那裏是人類與魔界的邊境城市, 也是原身的故鄉。
梅肯鎮是一座繁華的人類街市，街道上圍着碎花領巾的老奶奶在讨價還價，小貓悠閑在谷堆上曬太陽, 花奶牛哞哞叫。
這裏有位叫艾米的農女。
父母對她非打即罵, 而家裏的哥哥和弟弟都拿她當作女傭，每次家裏人吃完才能給她半個黑面包, 有時候還會被調皮的弟弟偷走當球踢。
她僅存的一點樂趣就是去光明神教的聖殿虔誠禱告,
那裏可以獲得閑暇時間，可以拿到他們招攬信衆免費發放的熱湯, 有時湯裏還能嘗到奶油的滋味。
甚至當那裏招收女仆時她踴躍報名到了光明神教的聖殿做了女仆。
雖然只是個低賤的仆從, 可是卻能吃飽穿暖，遠離自己冰窖一般的家，因此她對這個宗教懷有好感。
在這裏她認識了大主教弗羅多。
天哪，在她自小長大的村子裏從來沒有見過那樣幹淨整潔的男人：
他聖帽下的金發梳理得一絲不茍, 偶有一絲亂發在耳邊蜷曲成一個優雅的弧度。腳上的羊皮底鞋子又軟又潤，發出羊皮特有的滋潤的光芒。
身上散發着淡淡的香料香氣，簡直是優雅的代言詞。
他還博學多才，艾米親眼看見他拿着磚塊重的書籍在聖典上宣讀。
艾米躲在聖殿人群外面的角落踮起腳遙遙往最中央望去, 大主教森嚴又肅穆的聲音一縷光透過彩色玻璃打在他臉上，讓人想起聖潔。
艾米暗戀上了這位大主教弗羅多, 總是偷偷看他，少女的心為他的一舉一動所牽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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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魔大戰膠着階段大主教一臉為難來找她化龍。
天啊, 大主教居然會低頭看她？！
農女的心裏滿是震驚, 漲紅了臉。
世界上最聖潔的神谕都不及他的聲音動聽。
她毫不猶豫就說了“好！”。
其實她連他說了什麽都沒聽清, 滿耳朵都是他溫和文質彬彬的聲音。
喝了魔藥并不是什麽好事, 她長出了龍鱗, 變成了傳說中可怖的惡龍, 在戰場上利用龍焰打敗了敵人，但是當戰争結束後她發現自己再也變不回去了。
回到梅肯鎮後她去尋找大主教，可是連神殿門都進不去。
農女艾米只好回了家。
可是家人推開了她，去戰場戰鬥的鄰居們看到了她化龍的過程，早就在小鎮上傳開了。
父親揮舞着鐵鍁打她，母親含淚：“你走吧，我們不能被巫術連累啊。”
巫術。
艾米心裏一沉。
聽說有寡居的被視作巫婆，活活燒死在柱子裏，她不覺得婆婆是壞人，以前婆婆還給她送過糖果。
可是去哪裏呢？
艾米還在踯躅，鎮上百姓們卻群情激奮來驅趕艾米：
“被魔鬼附體了！”
“魔鬼！”
鐵鍁火把沖它打來，農女艾米絲毫不覺得疼，她回過頭，努力在人群背後尋找大主教。
只要他站出來說她是喝了聖藥就好。
可是絲毫不見對方的身影。
農女艾米終于失望轉頭，離開了人類世界。
這一晚艾米睡得并不安穩。
她夢見了化龍的過程。
莽莽平野中，兩軍對壘分明：一側是光明聖殿，全副武裝的聖騎士們的金色銀色铠甲、飛馬的潔白羽翼在日光下反射着無畏的光，禁衛軍□□戰馬嘶嘶，蒼老的祭司們穿着繁複的袍服，手裏執着神聖法杖，神情肅穆嚴陣以待。
而另一側的魔界，暗夜魔王黑色的戰袍在風中獵獵翻飛，紫色的霍亂之源漂浮在空中，尖利的雙爪捏着一團紫色的煙霧，似乎随時可以發起攻擊；食屍鬼嘴角滴着肮髒的涎液，眼睛裏流露出對鮮肉的渴望；行動遲緩的巨魔們身材高大，肩膀上扛着一把把斧钺。
兩軍已經交戰了多年，雙方都是不眠不休，事實上魔族憑借參戰人數較多和黑魔法優勢，步步為營，如今已經即将攻破月光森林。
月光森林是人類最後一道防線，穿過月光森林不遠處便是人類王國的首都光明城，若是月光森林的防線也無法攔住魔族的大軍那麽整個魔族大軍将勢如破竹進入人類王國。因而這一戰說是決定人類命運生死也不足為過。
随着深淵鱷龍的獨角所做的弓低沉的響起，戰鬥開始了。
……
雙方皆已殺紅了眼，聖騎士們折損了大半，人類這邊已經士氣低落，一名還未有扁擔高的小兵被一個面容猙獰的巨魔砍下了馬，眼看就要被一只暗黑霧獸所吞噬，那霧獸閃着邪惡的綠色光芒，原本應該是眼睛的地方是兩個深不可測的黑色窟窿，眼看有新鮮的食物，那霧獸興奮的揚起頭顱，周身萦繞着嗜血的貪婪，那尖尖的喙眼看就要啄到小兵的眼珠上。
小兵恐懼的閉上雙眼，一把攥住胸前垂下來的聖者護身符，嘴裏默念着光明之□□號，希冀能在死的那一刻得到解脫。
然而那意料之中的死亡并未到來，戰場上一陣不可置信的呼叫聲驚得他睜開雙眼：真不可置信！戰場上方閃耀着一團金色的火焰，那光芒所到之處赤紅和煙灰的灰燼盡數飄落。那只原本對他虎視眈眈的暗黑霧獸正縮在地上，似乎被金色光芒所灼傷，周圍其他的魔兵比它好不到那裏去。
原本處于優勢的魔兵紛紛潰逃，随着戰場肅清，那金色的光芒漸漸變弱，小兵又擡頭望了一眼，原來是一只金色巨龍在空中盤旋！！！跟光明聖殿的壁畫上畫得一模一樣的巨龍！這不是神話，居然是一條真的龍！！！
小兵不可置信的拿起落在地上的寶劍，迷茫的看向四野，無數和他一樣的同伴面面相觑，旋即爆發出勝利的歡呼聲：我們贏了！光明之神顯靈了！！！
艾米從商城裏取出藥水，給貝拉和石頭人發下去：“這能讓我們暫時僞裝成人形，可以維持一個白天，所以晚上餐廳會打烊。”上次在比寧寧爾火域少年受到了魔界的抓捕，這次在人類地盤換他們三個危險。
喝下藥水之後，石頭人身上的石塊一點點開始掉落，他手足無措，甚至還試圖找膠水給自己粘回去。直到最後蛻變成一個憨厚的人類小夥子。
貝拉就簡單多了，只是褪去了翅膀。
而艾米的變化最讓他們驚訝：龍形下居然藏着一個小姑娘，修長身材，淺淺栗子色頭發在燈光下閃閃發光。
人魚島舞會的時候他們分頭行動，因此貝拉和石頭人并沒有認出那個跟諾比利斯跳舞的就是艾米。
“原來老板是這麽美麗的小姑娘！”貝拉在旁邊驚呼，“老板的頭發好漂亮！”
果然是本餐廳最有前途的員工。
“這是我本來的人形。”艾米想了想，還是将自己的經歷告訴夥伴們。“我本來就是住在這個鎮上的居民，因為被人蠱惑吃了藥水變成了噴火龍，等打完仗之後居民們就抛棄了我，将我驅逐出境。”
“啊？！”
“怎麽有這麽狠心的人類，連自己的親生孩子都舍棄？”貝拉剛提完問忽然想到了石頭人的經歷，忙說了聲對不起。
石頭人倒是沒什麽，他自己也被父母驅逐出去的那份委屈早就漸漸在歲月裏消弭掉了，唯一有些心疼老板：“老板……”
他不善言辭，艾米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笑眯眯說：“沒事的。”
“一來這個人不是原身，二來嘛，我有不少朋友也是被父母抛棄的。”
啊？
艾米就撓撓腦瓜子。
她原本的世界就是孤兒院。院門口經常有人丢棄健康的女嬰在門口，有些人家還附上一份信，給孩子留個好看裹被、紅繩什麽的信物，有些人家直接用紙箱子裝了送過來。
倒是諾比利斯很擔心看了她一眼，艾米笑眯眯點點頭，示意自己沒事。
告訴完朋友們原主身世後艾米收起了回憶，開始認真準備菜式：美式烤豬肋排。
整塊豬肋排用洋蔥醬和胡椒醬腌制後放入烤箱中慢烤，旁邊搭配上土豆胡蘿蔔之類的燒烤配菜。
主食則是熱氣騰騰的白面包。
豬肋排從烤箱裏出鍋，霧氣熱騰騰從廚房飄出來。
烤豬肋排的香氣升騰起來，漸漸有人圍攏了過來：“這是什麽？”
随後在貝拉的熱情招攬下落座開吃。
豬排外焦裏嫩，煙火氣中肉香四溢，搭配着蔬菜更是解膩，一會功夫餐廳裏就坐滿了客人。
艾米穿着廚師服戴着廚師帽，還戴着廚師專用口罩，居然沒人認出來艾米。
不過等艾米露面的時間久了，鎮上的人漸漸也認出了艾米，不過餐廳裏的東西實在是太好吃了，再加上現在艾米是個再正常不過的人類，因此倒也沒人驅逐她。
第三天上午的時候，龍之餐廳迎接來了幾位不速之客。
“這不是我的女兒嗎？”一位農婦舉着亞麻手帕，在手邊不斷擦淚。“女兒！你不知道媽媽有多想你啊！”
這位應該就是原主的媽媽。
但是艾米在她的胸腔裏沒有感受到任何震動。
看來即便是原主，對這位母親都已經沒有任何留戀的地方了。
見她不理會，那位農婦含着熱淚：“你還在生氣嗎？我當時是不得已才趕你走啊！”
艾米搖搖頭，不得已的背叛，也是背叛。
她曾經為自己是個孤兒而自怨自艾過，在這一刻忽然才明白原來假如擁有了某些父母倒不如是個孤兒落得清淨。
或許她就是原身被選中的緣由，從某種意義上講，她們都是對原來世界無牽無挂之人。
艾米為原來的農女感到惋惜。希望她也穿越了。在現代社會艾米事業已經小有所成，有房有車有餐廳，農女可以從自己的記憶裏提取出餐廳運作和烹饪知識，應該也會在現代社會生活下去。
婦人身後有個酒糟鼻的胖老頭，咳嗽一聲：“你怎麽不回家？聽說這餐廳是你的，光一天就能掙很多金幣？交給家裏來處理吧。”
老頭說罷，他身後的兩個小子就四下張望，還皺着眉頭指指點點：“這兩個侍者可以遣散了，以後你和你媽媽來端盤子就行。”
艾米不搭理這家戲精：“請你們離開。”
“什麽？”這家人一楞，似乎沒想過自己懦弱可欺的女兒（姐妹）居然還有這麽硬氣的一面。
艾米不慣着他們：“再不走我就請警長過來處理。”
“你這個沒良心的家夥！”艾米父親大怒，“現在有錢了不給父母，難道要眼看着父母過窮日子？”
“窮日子？”艾米挑眉，“你家算窮？”
原主家裏其實并不貧窮，有一座磨坊和很多田地，在中世紀的鄉村也能算是富戶了。
周圍看熱鬧的鎮民也竊竊私語起來，光看艾米大哥身上佩戴的金懷表和弟弟腰間系着的金扣腰帶就知道他家很富有。
“我從小在家裏吃黑面包長大，可從早到晚喂牛、養雞、做飯、洗衣，家裏四口人都由我照顧，我不覺得欠了你們。”艾米不屑站在他們面前，揮揮手示意石頭人把他們帶出去，“既然抛棄我時說大家不是家人，怎麽又在我開餐廳時找我拿錢呢？”
周圍人竊竊私語起來。
雖然此時歐洲重男輕女的現象還是存在的，但大家都不會苛待自己的女兒，像這家人這樣太罕見了，別說是女兒，就是女仆的待遇都要更好些。
大家想起從前看到過這家人打罵艾米的情景，都漸漸同情起艾米來。
那家人臉紅起來。
“你敢不給？”大哥揮舞了一下拳頭，臉漲得通紅。他可不像父母那麽薄臉皮，在平日裏對這個妹妹是非打即罵，一點都不相信她敢拒絕自己。
印象裏只會懦弱縮在一團的妹妹此時卻像變了個人一樣，似笑非笑看了他一眼，似乎覺得他只是個跳梁小醜。
大哥越發心火旺盛，随手抄起吧臺上一個酒瓶揮了過去。
眼看着就要砸中艾米，大家驚呼起來。
誰知酒瓶在空中抛到艾米頭上時，卻忽然停了下來。
諾比利斯神色不虞走下了樓。
随後就見那酒瓶調轉方向向着大哥飛過去。
大哥手忙腳亂躲避，卻也只挪開了一點點。
那酒瓶正好砸在了他的腦袋上，哐當一聲，水花四濺，大哥哀嚎一聲，臉上有血流了下來。
這下這家人顧不上霸占家産了，手忙腳亂将大兒子擡了出去。
看見大兒子額頭的血水，農夫眼珠子一轉：“走，去神殿。”
第二天當艾米做飯時，就有一輛華麗的馬車停在了餐廳門外。
馬車裏的貴客扶着雕刻金花的扶手走了下來。
圍觀的市民低呼：“是大主教！”
他走進餐廳，吃飯的食客們也不敢怠慢，紛紛站起來。
餐廳一時肅靜，艾米出來查看，卻迎面看見了那個人。
雪白的裏襯一塵不染，厚重的教袍上繡着繁複的金線銀線花紋，手中的權杖上鑲嵌着巨大的紅寶石。
艾米感覺到胸腔深處像是有什麽地方重重震動了一下：是主教大人。
這是原身身體中對對方的記憶 。
艾米定了定心神：雖說是自願的，但是這個卑鄙的家夥一定利用了艾米，以他那種深沉的心機怎麽會發現不了一個小女仆對他的傾慕心思呢？
之後她被路人指責、被城民們扔石頭堆和果皮時大主教只要站出來說這些是他的授意，原身一定會沒事的。
一切都是因為他自私冷漠導致。
想到這裏艾米就氣不打一處來，冷冷看着他，預備看他要做什麽。
大主教神色很和藹，他身側的教司對艾米說：“你能從龍化為人形，是光明神教的光輝所導致，因此你要去教會讓諸人都看到上天的神跡。”
“我呸！”艾米瞪了他一眼，“我變成龍時沒人幫我，我變人後你又來蹭功勞？告訴你！我變人是自己想辦法的！”
食客們雖然不說話，可耳朵都豎得老高。
教司有些尴尬，似乎沒想到艾米會這麽說，即使是那位主教大人都朝艾米看了一眼。
艾米不搭理他。自己如果是那個農女一定會想發設法保全心上人的安危，可自己不是！
這時候主教大人開口了：“神殿的聖光會庇佑所有信奉它的教徒。”
艾米擡起頭不可置信看着這位主教大人。
這是他當時勸原身化龍時候的話，這時候說出來是在暗示艾米再次保全他。
教司也恢複了勇氣，跟着幫腔：“教會不能留你這樣的人。”
等等，原來請她去教堂不是給衆人看神跡而是要毀屍滅跡啊？
艾米冷冷笑了，她忽然開口：“我化龍的藥水是教會裏的人給我的，我怎麽能算是邪魔呢？”
諸人吃了一驚，艾米則死死盯住大主教的眼睛：
身為光明神教的大祭司動用黑魔法犯了教會旨意，這話傳出去誰還會再信奉他呢？
作為主教，在敵軍入侵時應該召喚聖光擊退敵人庇佑子民，可他非但沒有這個能力，還私下裏動用了與光明神教相反的黑魔法。
大主教先是一楞，随後狠狠盯着艾米，目露兇光，沒有了一開始僞裝出來的平靜。
艾米一點都不怕他：“諸位，我出生後就在家裏幫忙，後來又在光明聖教教會做女仆，我哪裏學會的黑魔法？”
圍觀看熱鬧的食客們都是鎮上人，一聽倒也覺得在理，艾米的确是他們眼皮子底下看着長大的，這孩子勤勞能幹，見誰都一張笑臉，不像是個巫婆。
再說了，黑魔法也屬于法術，要學習這個可要讀書識字，但是艾米一個字都不認識！
見下面人議論紛紛，艾米接着又放出第二個消息：“就算我真是巫婆，那我變成龍為什麽還要幫人類擊退魔界士兵，難道巫婆還向着人界？”
有道理啊！
大家親眼目睹了那條龍幫助了人類，一下救被艾米說服了。
再想起艾米說教會裏有人給了她藥水，這時候大家已經不畏懼大教主的威嚴都開始竊竊私語了：“是誰呢？”到底是教會裏哪位叛徒？
教司趔趄了一步，卻還是大聲維持秩序：“都不許議論！”
食客們雖然停止了交頭接耳，但目光仍舊在互相探詢。
“給我藥水的人……”艾米吸了口氣，大聲指着大主教，“是他！”
大主教臉色煞白。
他沒有想到艾米會反咬自己。
這個農女明明很崇拜自己，滿眼只有自己，連犧牲生命都願意，當初市民們對她喊打喊殺她都不願意供出大主教，為什麽現在忽然變了？
食客們齊齊吸了口氣。
不過想起那些傳言，倒信了一半。
這位大主教生得相貌堂堂，據說他年輕時用色相吸引一個個富家太太募捐，還有貴婦為他保駕護航、平民婦女們以他為偶像，這才在人才輩出的光明神教教會殺出了一番天地。
不過這些逸聞在他當上主教位子之後就煙消雲散了，畢竟市民們對待光明神教都極其虔誠，打從心眼裏不願相信自己的主教這麽不堪。
“胡說！”大主教橫眉，不過他的聲音還是有些不穩。
“怎麽胡說了？”諾比利斯從後面廚房走出來，示意大家看空中，“看。”
餐廳外面的虛空中，忽然出現了一段影像：
是在教廷裏。
禮拜剛剛結束，聚集的人群正在逐漸散去。
艾米上前端着茶盤：“您剛才講得真好！”
大祭司卻一臉憂心忡忡：“人魔大戰中人類已經節節敗退。不知道戰火什麽時候燒到鎮上。”
“那我能幫您什麽嗎？”艾米端着茶盤，一臉的擔憂，“可惜我什麽都不懂，幫不了您……”
大祭司轉轉眼睛拿出一瓶藥水：“這藥水只要喝下去就能變成龍形，龍就能幫我。”
諸人看着在空中漂浮的影像，一下都像被定在了原地一樣。
別說他們了，就是路過的路人都覺得驚訝，餐廳外面很快就聚集了一大群人，将門口擠得水洩不通，都想看看發生了什麽。
他們從未見過影像能漂浮在空裏，等接受最初的震撼之後就震驚了：“這是在做什麽？”
整個過程可以看到道貌岸然的大主教在誘導無知的女仆喝下藥劑。
是嗎？
怎麽可能？
“那是假的吧？”就連對大主教忠心耿耿的教司都有些懷疑了，他想起了有幾次在大主教房間無意中看到過黑魔法的書籍，當時他還當是大主教在辟邪驅魔，現在回想起了當時大主教臉上一閃而過的慌亂表情。
“假的。”大主教毫不猶豫，“這個巫女不知道哪裏找來的邪魔辦法造的假，只是想動搖你們的信仰。”
說罷便開始大聲念起了光面神教的教義。
“真的是造假嗎？”可是有個鐵匠卻發現不對，“那天我拉肚子特意去找大祭司領取聖水，你看我還一手捂着肚子呢。”
諸人果然在人群裏找到了鐵匠。再仔細辨別果然都看到了自己或家人。
再回想起來，那頭自己的确是那樣的穿衣打扮。
難道邪魔造假會将這樣的細節都能仔仔細細繪制出來？他們都不信。
大祭司臉色蒼白，盯着諾比利斯。
他本來能夠說服這些愚昧的百姓，可是這個人不知道從哪裏拿出了這種手段。
他可以派士兵抓捕他，也可以回去後用黑魔法懲罰他，可唯獨光明神教裏沒有任何方法可以懲罰他。
光明神教的教義裏全是善良和光明，因此信徒的法術也只是療傷、治愈這種救人的法術，并不能戰鬥。
他在心裏盤算，那等一會回去就用黑魔法堵住這小子的嘴。眼下嘛……他陰陰點頭：“帶走這兩個蓄意污蔑教會的邪魔。”
“等等！”人群外有小夥子大喊。
大家扭頭去看。
這個小夥子是修鞋匠的小兒子，大家都叫他微笑亞當。
微笑亞當手裏拿着一套茶杯：“這是我家的！從主教房裏翻出來的！”
他手裏一套玫瑰石英茶杯，一共十個，都是天然玫瑰模樣，市民們一看就認出來了：“這不是你家祖傳的嗎？”
微笑亞當點點頭：“是我祖輩們代代相傳。沒想到去年大祭司說要看看。”
給了大祭司之後就再也沒有歸還過，父母年老虔誠，覺得被教廷拿走是他們的榮耀，可是亞當不這麽想。
這時候聽到艾米控訴這個教主，亞當原本的懷疑得到了證實，他氣血上湧，趁着混亂往教廷裏去。
他不但翻找到了自己家的寶貝，也找到了別的東西。
此時他将茶杯遞給好友，自己則一翻身站到了一輛幹草車上，揮灑手稿：“大家看看，這是不是有問題？”
有識字的人立刻看出來：“這是黑魔法！”
就算不識字的人，也能看懂手稿上繪制的骷髅和山羊頭的圖案，當即吓得驚叫。
“這是我從大主教房間裏翻出來的。大家看看他是不是黑魔法信徒？”
這時候小鎮居民們還有什麽不明白呢？
他們看向大主教的眼神已經由開始的崇拜變成了鄙夷、不敢置信和仇恨。
是的，仇恨。
小鎮居民中有很多虔誠的信徒，省吃儉用捐獻家産給教會，卻沒想到掌管教會的大主教居然利用這些錢財去修行黑魔法。
就連剛才還一心護着大主教的教司都面色不虞。
大主教見狀不妙伸出了手——
“是要施展黑魔法嗎？”人群中發出陣陣低呼。黑魔法之術完全能夠讓他們所有人都命喪當場。
誰知這時諾比利斯輕輕動了動手指，就有一股看不見的力量困住了大主教，并且将他捆得結結實實。
“你？！”大主教眼珠子繃得老大，惡狠狠盯着諾比利斯，可是忽然他的眉毛一動，眼神深處升起深深的疑惑，“你，你……”
“大主教上面還有教皇，交給他們的教皇處置吧。”諾比利斯拍拍手，“他身上魔法已經被我解除，你們大可以帶着去見教皇了。”
民衆歡呼起來，聲浪震天。
等歡呼聲過去，諸人想起了艾米：“原來是我們冤枉了艾米。”
這時候有人一把将艾米的父親推到了人群前面：“你這人怎麽連自己女兒都坑？”
“就是，就是！”諸人這才注意到了艾米父親，想起這家人對艾米的污蔑，不由得都鄙夷起來，“別人不知道細節也就算了，你們自己家人都給自己女兒潑污水，真是龌龊。”
有人還沖他們吐口水，扔過去爛雞蛋。
雞蛋砸碎，蛋液飛濺，原身一家四口頓時狼狽不堪，頭也垂下去擡不起來。
看着人群對原身家人打罵，艾米無動于衷：這家人自己抛棄了女兒，這時也算是遭報應。
不過她扭頭看了諾比利斯一眼，
原來他這麽厲害嗎？只是看了看自己拿出來的錄像機就做出了一個一模一樣的，這真的是NPC能做出來的嗎？還是他真的，是邪神？
因為這則新聞餐廳的食客變得多了起來，艾米也不含糊：“今天都免費！”
客人們都歡呼起來。
“為什麽？老板平日裏不是精打細算嗎？”貝拉小聲問石頭人。
“因為她高興吧。”諾比利斯看了看竈臺前忙碌的艾米，眼含笑意。
他進了廚房也忙碌起來。
過一會給艾米遞過去一碗雞湯面：“嘗嘗。”
雞湯清澈，面條清爽，綠色的小油菜碎漂浮其中，最上面還躺着個金燦燦的煎雞蛋，雞蛋煎了以後放在面裏很好吃。
“你小子出師指日可待。”艾米嘗了幾口就瞪大了眼睛，“只不過……”
她蹙起眉毛，微不可見搖搖頭：“你哪裏來的雞和雞蛋？”
她看了看外面正被全鎮人推搡着不讓離開的自家人，忽然福至心靈：原身家裏，真的養了很多雞和雞蛋呢。
“好吃嗎？”諾比利斯看着艾米喝湯。
“嗯。”艾米抹抹嘴巴，美滋滋喝湯。
只不過她覺得今天的諾比利斯怪怪的。
不但她這麽想，就連貝拉都覺得不對：“諾比利斯好像有心事啊。”
什麽心事呢？艾米想起了大主教今天絕望盯着諾比利斯那一眼，難道他認識諾比利斯？
倒是來用餐的食客老奶奶有些八卦，笑眯眯看着諾比利斯給艾米夾菜：“艾米，你和這個小夥好像一對情侶啊。”
艾米臉刷一下紅了，可是諾比利斯卻擡起頭，揚起唇角：“您誤會了，我還在追求階段呢。”
？
貝拉手裏的水杯都差點打碎，石頭人更是差點連案板都粉碎了。艾米就更別說了，一根面條差點滑到氣管裏。
諾比利斯神色卻依然認真，
他似乎在醞釀什麽，半天才下定了決心，喉頭動了動：“我喜歡艾米，從現在開始要認真追求她了。”
艾米受到了巨大的驚吓，往後退了一步，卻忘了自己在椅子上，這一後退就差點絆倒。諾比利斯想要扶她，卻被她一把推開。
不過諾比利斯接下來就沒有再說任何過分的話。
但到晚上的時候，艾米就收到了一封手寫信箋和一束花。
貝拉眼睛都直了：“寫信追求，真的是中世紀才延續下來的老派傳統呢。”
艾米覺得自己心跳都不大均勻了，她板起臉将信箋和花束都扔到一邊，重重關上了門：“我要休息了。”
等回到床上她才冷靜下來。
她一直是個孤兒，在被好心師父收留之前和之後都與同齡孩子不親近。別人鮮豔明媚的青春期裏她沉迷做菜，頭發帶着廚房油味，低頭研讀烹饪課程成人後又遇到師父去世、創業這兩件大事，桃花一朵也沒開過。
好容易餐廳規模漸漸上道，有人給她介紹合适的相親對象，對方約好了等她出差回去就見面，只不過她出差途中稀裏糊塗就來了這裏。
那喜歡諾比利斯嗎？
他的确很好，原先當他的一些大話是中二，所以才會先入為主覺得他就是個少年。其實他個子比自己還要高，做事很是沉穩，人雖然冷些，但心底很善良。
那自己這就算是愛情了嗎？
艾米搖搖頭。
第二天她見到少年時，就很遺憾告訴諾比利斯：“對不起，我想再相處相處。”
她似乎和這個少年沒有那種電石火光的火花。作為一個母胎單身多年的人真的很想遇到那種非你不嫁驚天動地的愛情。
少年眼簾低垂，似乎有些落寞。但是他仍舊是一副了然的姿态：“好。”
艾米動了動腳趾，有些于心不忍，但她嗫喏了兩句也無法再給更多的話語。
“那跟我來吧，我有東西要給你看。”諾比利斯似乎看穿了她的窘迫，主動岔開了話題。
艾米心中似有預感。
她起身随着諾比利斯出了餐廳。
諾比利斯要去的地方是光明神教的教會。
這裏的建築恢弘而複古，到處都是繁複神秘的圖案，諾比利斯帶着她走進了最高的塔樓。
這裏是大主教的住所。
此地已經被憤怒的人群捷足先登過，狼藉一片，地上散落着書籍，窗簾被扯下一半，鵝絨被裏的鵝毛飛得到處都是。
諾比利斯帶着艾米小心繞過地上的雜物，揮揮手，書櫃就自動移開，背後出現了一堵牆。
裏面是一座聖殿，艾米屏住呼吸，跟着諾比利斯走了進去。
“這裏被主教視作機密，所以我帶着你來看一樣東西。”諾比利斯溫柔而肯定。
聖殿早就被主教布置過，充斥着黑魔法元素，六芒星和羊頭随處可見，艾米打了個寒戰。
最中央有一座大理石雕像，下面擺放着絲絨圓墊，想必是主教跪拜的地方，石像的臉部被絲絨帷幕罩着，但依舊能看出是一座半身像。
諾比利斯走上前去，揭開帷幕。
艾米住了腳。
薄紗帷幕後面，是一張熟悉的臉。
是諾比利斯。
作者有話說：
完結倒計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