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壞事
榮懷謹對這種目光很是熟悉,但他并沒有對那個小生多加打量便跟着阮玉貞去了戲園子的後廂房。
阮玉貞的房間算是最大最寬敞的了,窗明幾淨,窗臺上還擺着幾盆時新的花草,環境很是不錯。
阮玉貞走進房間,把榮懷謹送的東西放在一旁的沙發上便起身去裏面泡茶,榮懷謹見狀連忙一把拉住他的袖子道:“我不渴,你先把我送你的衣服換上吧,我這次是瞞着家裏出來的,待不了太久。”
榮懷謹的話阮玉貞沒有不聽的,他當即便笑着點了點頭,然後抱着兩袋衣服掀簾子跑進了裏屋。
榮懷謹見到阮玉貞高興的樣子,也不由得微微一笑,正在這時,他忽然發覺身後的窗子似乎被什麽遮住了一部分——沒有光透進來了。
下意識地一回頭,榮懷謹便見到剛才站在舞臺上的那個小生靜靜地站在窗外往裏面看。
目光動了動,榮懷謹笑道:“要不要進來坐坐?”
誰料他剛一出口,那小生便頭也不回地轉身走了。
榮懷謹看着那個小生離開的背影,心中多了幾分計較,不過他也不覺得這是什麽值得拿到臺面上說的事。
很快,阮玉貞換好了衣服出來,他眼光很是不錯,戴上帽子,又在大衣外面又配了一條駝色的長圍巾,再穿一雙烏黑锃亮的圓頭皮鞋,愈發襯得他唇紅齒白,面容清俊,時髦地就像有錢人家的小少爺。
榮懷謹見狀,連連點頭,末了卻又生出幾分感慨來——阮玉貞這樣的人品尚且只能在這亂世裏當個委曲求全的流浪戲子,實在是可惜了。
“二少,你眼光真好。”阮玉貞走到榮懷謹面前轉了一圈,偏着頭,喜滋滋地道。
榮懷謹含笑道:“你喜歡就好——坐下說話吧。”
兩人相對而坐,阮玉貞剛一坐下又閑不住,呼啦又跑進裏屋去了,榮懷謹正在奇怪的時候,阮玉貞端了兩個托盤出來,一個托盤上是各色時新水果,一個放着各類糖果和炒貨。
“咱們邊吃邊說。”阮玉貞笑吟吟的,很有點小孩子心性。
榮懷謹見狀笑了笑,倒也不多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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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少想說些什麽?”阮玉貞拿了一顆玲珑剔透的葡萄在手裏,一邊剝皮一邊好奇地看着榮懷謹。
榮懷謹想了想,覺得一開始便談贖身的事有些冒昧,便随口道:“剛才跟你對臺唱戲的那個小生是誰?”
阮玉貞正剝着葡萄,聽到這話不由得一愣,然後便有些警覺地道:“二少是看上他了?”
榮懷謹頓時哭笑不得,“沒有的事,我只是看他眼生,又像是很關注你的樣子,所以問一問。”
阮玉貞聽明白了這話,覺着榮懷謹這是有點為他吃醋的意思,便又笑了,“二少你想多了。”接着,阮玉貞又忽然低了聲音,道:“他叫崔明生,聽說他以前是京城班子裏的名角,後來是得罪了什麽人才逃到我們這裏來的,班主跟他是舊相識,就收留他了。他這個人平時話不多,我們也不怎麽愛跟他親近,不過他臺風和基本功都很過硬,大家也就不計較什麽了。”
榮懷謹聽了阮玉貞這番話,略略思忖了一下,道:“以後你注意些,我覺得他不太簡單。”
阮玉貞撲哧一笑,“知道了——二少吃葡萄~”
榮懷謹看着眼前阮玉貞遞過來的葡萄,那白皙的指尖上還沾着一點紫色的汁水,很是暧昧,他不由得擡頭看了一眼阮玉貞,眼見阮玉貞笑意盈盈的,并無多的意思,他想了想,便低頭小心地抿了那顆葡萄,然後側着頭咽了下去。
阮玉貞收回手,默默撅了噘嘴,覺着現在這個二少未免太正人君子了些,往常他可不是這個樣子的——
葡萄倒是很甜,不過榮懷謹并沒有心思細品裏面的味道,沉吟片刻,他終究還是開口道,“玉貞,我問你幾件事,你都如實告訴我。”
阮玉貞聽着榮懷謹的語氣,心裏一跳,立刻道:“什麽事?二少您說。”
“第一件,你是情願待在這個戲園子裏,還是希望有人替你贖身呢?”
阮玉貞聽到榮懷謹這話,當即心中狂跳不止,一陣莫名的喜悅湧上心頭,他連忙道:“能離開這個鬼地方當然是最好不過的!”
榮懷謹默默點了點頭,又道:“若是離開了這裏,你想怎麽過活?你還有其他能夠生存的手藝麽?”
阮玉貞見榮懷謹問的細致,知道這事是八九不離十了,忙道:“我什麽都能做,我不怕吃苦,只要不受人管制,哪怕是去做苦工我都心甘情願的!”
“既然是這樣,改日等我湊齊了錢,就替你贖身好了。不過——”榮懷謹面上微有赧然之色,“不過我最近手頭有些緊,日後也很難保證能供給你的生活,所以你以後的路要怎麽走,還得全看你自己。”
阮玉貞聽到這,忽然抿了唇,上前一把拉住榮懷謹的手,語氣懇切地道:“二少,我自己有錢,可以替自己贖身,只要二少您願意給我一個去處,我、我這一輩子都跟着二少!”
榮懷謹知道阮玉貞會錯了意,默默皺了皺眉,正想着要怎麽解釋,忽然他便聽到窗外傳來一聲冷哼。
擡起頭,榮懷謹便見到一個穿着白色長袍形容俊秀的冷漠男子站在窗外,那男子看了榮懷謹一眼,又看了阮玉貞一眼,道:“有錢人就喜歡耍這些把戲,等到你被騙了,就知道好歹了!”
說完,那男子便拂袖而去,阮玉貞愣在當場,氣得渾身發抖,半晌,他也不顧榮懷謹的阻攔,摔了椅子便跑出門去,指着那個走遠的背影便道:“姓崔的!我才不管什麽騙不騙的,我只知道你這種愛聽人牆角挑撥是非的人,鐵定一輩子沒人疼沒人愛!”
那男子聽到阮玉貞的話,腳步頓了頓,卻仍是頭也不回地走遠了。
榮懷謹這時追了出來,看到阮玉貞氣得眼淚都出來了,便上去拉了拉他,低聲道:“好了,別生氣,為那種人不值得。”
阮玉貞得了安慰,立刻便反身撲到榮懷謹身上嗚嗚哭了起來,榮懷謹知道阮玉貞這會有些故意做作了,但他也沒好意思直接推開。
“二少,您剛才說的話都是真的嗎?”阮玉貞從榮懷謹身上擡起頭的時候,眼淚汪汪地盯着榮懷謹。
榮懷謹默默嘆了口氣,摸了摸阮玉貞的頭,“那是自然。”
阮玉貞得了準話,心下安定了,便噘着嘴又把崔明生罵了一遍,攪攪纏纏一下午,榮懷謹總算是得空抽了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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榮懷謹這邊剛回到榮公館,沙發還沒坐熱,辜明廷就打來了電話。
“你大哥跟容景桓的交易時間是在明晚,你大哥雖然不出面,但我的線人看到取貨的票據上蓋的都是你們榮家的章子。現在你大哥被容景桓弄到軍部醫院,我要避嫌,沒法跟他碰面,你想想該怎麽辦吧。”
說完這些,辜明廷徑直挂了電話,榮懷謹握着電話機愣了半晌,一股血氣湧到頭頂,他恨不得把電話給砸了。
可那也毫無辦法。
辜明廷是好心,給榮懷謹通知這事,但榮懷謹又覺得辜明廷這家夥實在是涼薄透頂,分明辜明廷可以插手的事,卻因為一個避嫌,他就紋絲不動,等着自己解決,他好穩穩得利。
辜明廷可以無動于衷,榮懷謹不能。
思忖了許久,榮懷謹叫了家裏的汽車,帶上了幾個家仆,直奔軍部醫院去了。
軍部醫院看守森嚴,裏外都是持着槍的大兵,那幾個家仆雖然在榮公館做事多年,但又何嘗見過這種陣勢,都吓得有些腿軟。
榮懷謹從汽車上下來,一甩長袍,二話不說便徑直往醫院裏走,走了兩步,咔擦兩聲,兩個帶槍的大兵把他攔住了。
“什麽人?”
“我是大帥的副官,榮總理的二公子,我哥哥在這裏住院,我來看看他。”
榮懷謹這麽貿然前來顯然是有些意氣用事,但他還不傻,不至于到這就跟大兵們拼命。
那兩大兵見狀,對視一眼,其中一個便轉身進去通報了。
榮懷謹負手站在門前,冷眼看着裏面那棟醫院大樓和那些一排排的大兵,想到這些人裏不少是容景桓的人,他越發覺得自己現在實在是太弱了。
作者有話要說: 嘿嘿嘿嘿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