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陰陽之勢
粥入嘴的那一個瞬間,過往人生如走馬燈一樣。西域的風沙,栖鳳谷的花,江南十裏煙雨,山霧缭繞中的一抹白紗——咣地一聲在他腦海裏撞成一團。
江原坐在那裏。
他還沒死。
幾乎感覺要死了。
白晚樓問:“如何?”
江原把粥咽了下去,說:“還可以。”
單看白晚樓表情,是瞧不出區別的。但如果仔細去看,就會發現他抿了抿嘴,眼中流露出些許愉悅。
做個粥很方便,白晚樓曾見過給他送飯的弟子,在飯菜上灑東西,他吃過後,覺得滋味不同,想必是個好東西。廚房只有那一個罐子,白晚樓就多灑了一點。好東西,當然要多多益善。
雖然後來白晚樓再也沒見過這個弟子,不知道是不是被連照情趕走了。
“白長老——”
“晚樓。”
好吧。
“晚樓。”江原将碗自然地放在桌上,“獨食不好,晏峰主對你我關照有加。他應該也沒吃早飯,多下來的給他送過去吧。魚他都喜歡,這粥應該也喜歡。”
白晚樓看了看江原:“我送?”
江原說:“你送最合适。”
江原不過是一個提議,這是一樁很簡單的事,但就算是白晚樓拒絕,也毫不令人意外的。出乎江原意料的是,白晚樓眼神微動,沉默了很久,最後竟然答應了。
Advertisement
“那我走了。”
江原莫名其妙:“哦。”
白晚樓:“等你吃完。”
江原:“……給晏峰主留點。”
“你的,他有。”
“……”準備得這麽充分呢。江原欣慰道,“那就好。”
可真好。
好得叫人流淚。
等白晚樓如孤高之鶴飛身而去,被迫吞了一碗粥的江原瞬間扭曲了一張臉,撲到桌邊,拎起水壺就給自己拼命灌水。
白晚樓不要人命,但這粥要人命,這是把鹽罐倒進去了吧。一口下去時,江原整個腦子都像被炸過一樣清醒。人生七苦都不及這一口鹽來得苦。
他連着漱了好幾遍口,這才輕籲一口氣,覺得活轉過來。江原擦去嘴角的水漬,潮濕的手指按在桌面上。桌上的茶盞被他翻起又扣下,來來回回颠來倒去翻騰——須臾江原站起身,徑自出了門。
江原離開時,白晚樓剛到晏齊的屋子。他速度很快,一落地,便徑直往晏齊的屋子去。路上遇到弟子,弟子吓地跪了一排,白晚樓看也不看,翻飛的衣角就像湧動的雲彩。
雲行正合上晏齊的門,一回身見白晚樓,驚訝道:“白長老。”
白晚樓一只手端着碗,一只手負在身後,臉色未變。
“晏齊呢。”
晏齊正在打坐,弟子尚未将成沅君的下落報上來,卻聽推門聲,須臾熟悉的腳步走到他身前,隔着帷帳。原來是雲行推門進來,說:“峰主,白長老求見。”
晏齊從沉思中回神。
“誰?”
“白長老。”
晏齊懷疑自己聽錯了:“哪個白長老。”
雲行遲疑了一下:“——你師兄?”
“山炸了?”
“沒有。”
“屋子塌了?”
“也沒有。”
晏齊驚訝道:“那找我幹什麽?”
能叫白晚樓找他的事,豈非是天要塌下來的事。
雲行想到在門外見到的端端正正捧了個碗的白晚樓,一時之間覺得他可能自己也産生了幻覺,這話就不知道接得對不對。他說:“白長老來送早飯。”
晏齊:“……”
果然是天要塌下來的事。
他道:“不見——”
下一秒門就被人踹了開來。
他那個走起路來帶風的小師兄收回腳,一抹白衫飄進了屋。白晚樓身形極快,倏忽一下便到了晏齊跟前,将手上粥碗擱在案幾上,說:“沒要你同意。”問一下只是禮貌而已。
……
晏齊的視線從粥上移到白晚樓臉上。
“江原說好喝,叫我送給你。”
就這看不出顏色的東西,管這好喝?
江原不是想孝敬他,是想叫他死。
晏齊哧笑一聲,趁着白晚樓清醒,還能講理,就想拒絕。便聽白晚樓道:“他說你對我好,我想也是,這十年,辛苦你。”
“……”
晏齊忽然就說不出半個不字。
白晚樓瘋時,晏齊打不過他,也沒辦法和他講道理。白晚樓不瘋時,晏齊不需要和他打架,也能和他講道理了。但道理突然就變得沒有用。
因為人和人之間除了講道理之外,還能講感情。
十年。
白晚樓從未與他有過師兄弟的情份。
不是白晚樓無情,也不是晏齊不願,而是被個雲頂臺隔了半邊天。久而久之,外面所傳他們生份疏遠,就坐了個實。算來當了這麽多年師兄弟,親近之時寥寥可數。
其實他們師兄弟之間,确實沒多少感情。從來是各過各的。但非要說情分,依稀可記江南煙雨間,晏齊發衫皆微濕,微眯了一雙狐貍眼,似笑非笑對着矮他小半個頭的少年伏了一禮,叫了一聲:“小師兄。”
這便進了無情宗。
一晃多年。
算來無論如何客氣生疏,他們确實是師兄弟。
晏齊看了眼粥,在白晚樓的注視下端起來抿了一口。
“……”
在雲行狐疑的眼神中,晏齊面色平和,一點也沒有變化。
“味道不錯。”他随和道,甚至還笑了笑。
晏齊這個人,相貌是很出衆的。他笑起來,你便覺得天下的花也開,如沐春風,很容易就讓人忽略掉他的危險,忽略掉狐貍柔婉下暗藏的鋒爪。
白晚樓一連收獲了兩個肯定,心情不錯。
晏齊将碗擱下:“怎麽忽然有這興致?”
簡直像是天上下了紅雨。
白晚樓不答,卻說:“我要回去了。”
“哦,替我謝過江原,請他活久點。”
“回雲頂臺。”
晏齊伸手倒茶的手停住了。
他擡頭道:“現在?”
這本是晏齊昨晚問白晚樓的問題,當時白晚樓沒有回答,晏齊只以為他不肯,瞧着白晚樓狀态不錯,也沒有再提,想不到白晚樓現在會提起這件事。
一時之間晏齊有很多話想說,也有很多話想問,但他沒有來得及,未盡之語只卡在喉嚨口,白晚樓就已經推門出去。又一次沒有理他。
白晚樓就是這個脾氣,就像他當日說要參加三花大會,便只是同連照情順便說一聲,至于別人怎麽想,願不願意,就不在他的考慮之中。
雲行見白晚樓過來,側身讓在一邊,低眉順眼,沒有擡頭。依他的視角,只能瞧見白晚樓無暇的衣角,還有藏在其中微微蜷着的手指。這是一雙好看的手,也是一雙殺人的手。
雲行剛道:“師伯慢走。”就見白晚樓的身形已如離弦之箭,消失在雲霧中。
屋內,倒茶的手還在半空的晏齊嘆了口氣,這一口氣嘆出,他的茶也滿了整杯,多出來的溢在了碗邊上。道不可滿,滿則虧。晏齊将這杯茶潑了出去。
雲行看了眼他,猶疑半天,沒有按住疑惑。
“師伯和小江吵架了嗎?”
晏齊道:“不清楚。”
“連宗主叫師伯回去?”
“還沒有。”
雲行大為不解。
“既然都沒有,白師伯為什麽——”
為什麽要自己回去。
哪怕雲行和白晚樓不熟,但這幾日偶爾碰面,雲行覺得白晚樓其實并非傳聞那般可怖。先前是因為白晚樓神智不清沒辦法才将他束在那裏,如今白晚樓還能給晏齊送粥湯,有問有答,神思清明,豈非是一樁好事嗎?
沒有人願意自己呆在囚籠之中,白晚樓既然已經離開那個地方,為什麽如今自己要回去。
通常雲行喚晏齊師父,喚白晚樓為師伯時,身份便不是明火閣閣主,也不是清溪峰的大弟子,而是單純的師門中人。只是晏齊的徒弟,白晚樓的師侄。作為明火閣閣主,雲行不可妄議宗內私事,但作為師侄,他可以。
晏齊眉心有着一縷憂愁,像是江南朦胧不清的煙霧,他說:“因為他是白晚樓。”更是宗門大長老。他知道自己在做什麽,應該做什麽。
雲頂臺是困住白晚樓的枷鎖,也是治他的良藥。還是整個岳仞山脈的山眼。它與仙人坡遙遙相對,天然呈聚靈之勢,山間靈氣自雲頂臺與仙人坡之間循環流轉,有如陰陽兩珠。靈陣不足以修複白晚樓已然損壞的道元,卻能叫它不再如瓷器一般裂開。
出來每多一日,白晚樓無法自行修複的道元便如幹涸的水,多枯竭一分。
所以連照情聽江原說要帶白晚樓離開時,表情才會古怪,也所以雲行擔心江原出山時,晏齊才會說,就算江原會離開這裏,白晚樓卻不會。
偷得浮生半日閑。
這樣的自由彌足珍貴。
雲行沉默了。他和白晚樓一般大,但這位師伯卻有着他無法比拟的過去和經歷,不管是年少氣概,還是堅硬的心性,雲行都覺得無法與他相比。雲行望着無盡的天空,只想到了一件事。白晚樓走了這麽久,不知道有沒有回到雲頂臺。他回到那裏,是真的情願嗎?
白晚樓有沒有回雲頂臺,無從知道,但仙人坡卻迎來了故人。
這個故人才來過不久,穿了身青衣,最普通不過,明明沒有瞎,卻非要綁着眼。他腳一落地,便一頭紮進了密林。身法輕快,像一只翠色的鳥。
青衣的有很多,瞎眼的就一個。世上再難找出一個與他相同的。
來過的地方很好找,江原熟門熟路地來到了密林中的蜘蛛洞,這裏沒人打理,洞穴深不可測,仍舊敞在那兒。江原毫不猶豫地跳了下去,這回有所準備,輕而易舉落了地。
洞內黑黢黢的,江原站在那沒動,指尖動了動,須臾指尖上冒出一些紫色的光點,光點很快聚成了型,是一只撲扇着翅膀的小蝴蝶。
薛燦走前,雖然是氣呼呼的,但到底是自己人,不管江原要不要,都給江原留了一只小蝴蝶,想不到如今派上了用場。
微弱的瑩光勉強能照亮這裏,叫江原看清這腳下和四周,昨日是什麽模樣,如今還是什麽模樣。只是成沅君不在這裏。
成沅君當然不應該在這裏,他有手有腳,怎麽會停留在這裏一晚上都不動呢。只是,不在這裏有兩種原因,一種是出去了,一種是去了地宮。不知道他選了哪一種。
也許,他選了和江原同樣的那一種。
先前與地宮擦肩而過,就連江原都覺得可惜。他已經在無情宗耗了三個月,把山間摸了個遍,就差把地翻過來,好不容易來都來了,怎麽能不下去看一看。
蝴蝶在前面開道,江原走到青石板洞口前,略略往下一看,随後跳了下去。這回他不必試探深淺,有蝴蝶照明,很容易就落了地。
江原記得白晚樓昨日是怎麽和他說的。這裏不走回頭路。要舍棄金銀玉器,舍棄書卷神兵,岔路口的左邊,才是正門。江原本來也沒在意過這些東西。昨日為了找白晚樓,今日白晚樓不在,江原想怎麽走,就怎麽走。
他一路沿着通道,走到窄路第一扇門前,停了下來。右手邊是熟悉的金碧輝煌,江原沒去管,只反身去摸索,果然在另一邊牆上摸到了一處縫隙。
江原用力一推,但聽一聲細響,在金碧輝煌的對面,被他推開了一扇毫不起眼的小門。
靈蝶先江原一步,率先從門縫中飛了進去,瑩瑩爍爍,生機勃勃。江原等了一會兒,見靈蝶沒有異樣,這才俯身鑽進去。他一進門,門就在身後關了個死緊,再用手去推,确實是推不開的了。白晚樓說的不錯,這裏的門只能從外面開。
但若白晚樓一句話也未說錯,江原也不需要門打開,他不必順着那條通道離開。在這地宮之中,應當還有一個出口。就在上方的棧道上。
随着靈蝶往上飛去,一點點将此地照亮。江原擡頭望去,衆人所尋不得之處盡在眼底。這裏恢弘大氣,穹頂明珠璀璨,有如浩瀚星空。一瞬間竟然不知道身處原野,還是地底。
這就是蘇沐反其道而行之用來修行的地宮。多少人求而不得的地方?世人總以為蘇沐得了什麽不世機緣,故而盡顯通世之才。一心想找到他栖身之所,一探究竟。如今江原來一探究竟,方知此地不過如此。
很平常。很普通。
沒什麽特別。
就這裏,就能叫他們趨之若鹜?
江原負着手,在殿裏轉了一圈。他看習慣了好東西,就算這地是玉所鋪,殿柱是精鐵所造,也并不動容。倒是浮龍刻畫精致,江原用手摸過去,能摸到上頭鱗片,叫他有些興趣。
這裏空空蕩蕩的,不知道用過幾次,正中間是一處四方水池,池中當然已沒有了水,唯有中間一處蓮花臺。
這是此地唯一的蓮花臺。
江原走到池邊,靈蝶繞在他周身。
“去看看。”
随着他輕輕一指,靈蝶飛到蓮花臺中央,映襯出那裏鋪陳的模樣。這裏空置十年,便是浮龍上也落了灰,唯有此地與別處不同,十分整潔,看不出灰蒙蒙。
蓮花臺上顯而易見的擱了一些東西。
江原心中一動,騰身而起,落到蓮花臺上,蹲下身看過去,但見上面是一些衣物,疊得整整齊齊,衣物上還擱了一個木盒。
衣物,衣冠冢?
這木盒中裝的莫非就是……
江原欲伸手去碰,忽然背後一道寒風,他頭也未回,兩指成劍勢,如鐵臂一般,那扇子便再難落下半分。可是扇子不僅是扇子,它還能伸出刃片。江原尚未修成道體,刃片削來,他的手指再堅硬,也會像柔弱的草一般斷掉。
但若避開,恐怕肩頭就要削去。
江原面不改色,縮回手指之時一矮身,左手迅速掐訣,驀然掐出一道乾坤圈。但聽相撞之聲,乾坤圈堪堪将刀刃卡住。就趁這時,江原已一縮身撤了開來。
靈蝶撲着翅膀,此地幽幽有光。
江原單手負于身後,自如道:“成王爺。”
靈蝶撲着翅膀飛過去,将那在黑暗中的身影顯露出來。先是一柄黑紗緞面漆金繡花的扇子,然後才是一張堪稱風流倜傥的臉,那被乾坤圈卡住‘美人金’的人,不是成沅君是誰。
成沅君扇子被卡住,人被認出,卻不慌不忙,只道:“小江,你還是舍不得本王,特地來尋本王啦。”說罷他視線落在與‘美人金’僵持的乾坤圈上。“靈道乾坤圈,無情宗藏龍卧虎,竟然還有修靈道的人。”
成沅君笑道:“可惜,區區乾坤圈,要與我的美人金比,還是弱勢了一些。”說罷他靈力一驅,扇面一振,幾欲将乾坤圈震碎。
江原眼中流光一轉:“是嗎?”
成沅君忽覺不妙,下一瞬乾坤圈頓化身形,如靈蛇一般一路攀附而上,閃電一般箍住了成沅君手腕,蛇頭一張便要朝成沅君面孔咬下。
成沅君臉色頓變,騰出的左手用力一拍,不得已抽掌而出,身形疾退,一下子就落到了池邊。美人金在空中打了個轉,落到江原手中,啪地一聲收了起來。
黑暗中,成沅君與江原隔着半個空水池,遙遙相望。
江原這才說:“是不足以與美人金比,可是能逼成王松開兵器,我已經覺得很不錯了。成王,你說呢?”
成沅君這才神色變化:“我以為你修靈道,想不到你修的是妖道。你到底是将妖性化成靈力,還是将靈力催成妖性。”
靈道與妖道是有區別的。
一個是大道所認可。
一個是大道所不恥。
江原這一手若是在慧根面前用,眼下他已經可以見羅漢去了。
“是哪種有什麽區別。好用就可以了。”江原将扇子一抛,成沅君一把接過。江原這才道,“起碼在這種時候,它能用來救命。”
說完,江原便不再理會成沅君。他先前沒在蜘蛛洞中看到成沅君時,便猜測對方是否已入了地宮,在這裏碰見,倒也沒有意外。成沅君本就是為蘇沐而來,怎麽會白白放過此地。倒是沒想到成沅君沒上蘇沐的當,反而找到了這一處暗門。
江原猜得對,成沅君富可敵國,這區區金銀玉石的誘惑不足以叫他動心,卻反而引起了成沅君的警惕。成沅君還是有些曉得蘇沐的性子的,看到金玉之時,便心知不對,果斷回頭。倒還真被他摸出一個暗門。
江原将注意力放在衣物上,伸手去拿木盒。卻聽成沅君說:“我若是你,就不會去動它。”
成沅君道:“它擺的這樣明顯,不就是為了叫人看見的。說不定上面塗了什麽摸不得的藥粉,叫你噬骨難忍,奇癢難耐。”
江原聽後,道:“看來王爺沒碰過?”
成沅君打着扇子:“本王不蠢。”
江原微微一笑:“那就好。”說罷一把将那木盒拿起來,打開一看,裏頭空空蕩蕩。
裏面當然什麽也沒有。
成沅君哧笑一聲。
江原不為所動,他研究了一下這個木盒,從邊上找到一條不可見的縫隙。江原心中一動,用力一挑,但聽咔噠一聲,裏面彈出一個暗格。
成沅君不笑了,他不但不笑,還負手一躍,騰身躍了過來,堪堪落在江原身則。在江原望過來時,舉起雙手:“不打了。”
“你在這裏,我也在這裏,不管大家為了什麽,既然走的路一樣,就是朋友。是朋友,何必傷了和氣。我同你還有同繭之誼呢。”
江原沒有作聲,只看了成沅君一眼,在暗格上摸索,終于找到了蓋子。一打開,從中翻出一塊長命鎖。長命鎖?只有長命鎖?江原再在裏頭翻找,卻已什麽都沒有。
成沅君啧了一聲,有些失望:“我還以為有些值錢的。”
“……”
江原本來也這麽以為。
他下意識摸了下長命鎖,忽然察覺不對。
掌心攤開一看,還沒來得及看的長命鎖竟然在他們眼前開始風化,不過是片刻功夫很快就散成了金粉,消失在空氣之中。一點也沒有給江原他們留下。
作者有話要說: 哦霍。
把別人東西搞壞了。
完蛋。
小劇場
喝粥時。
導演:姿勢不對。重來。
沒拍到,重來。
換個機位,重來。
江原(摔了碗):你是想叫我死啊。
白晚樓:……
江原:……我是說,開心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