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晌後,乾元帝來了承乾宮。和靜正是睡得香甜,所以,魏貞貞獨自迎接了聖駕光臨。
雖說,帝王愛淺薄,魏貞貞為了女兒着想,也是恨不得和靜在乾元帝這位父皇面前,多刷刷臉,掙些體面。但是,想着女兒睡午覺更利于成長,便是把這等刷臉的機會丢了腦後勺。
來日方長嘛,日子還久遠些,父女情什麽的,總會有機會慢慢刷滿了好感度的。
魏貞貞如是想着。
“你這地方,倒是清靜。”
乾元帝評價了魏貞貞住的承乾宮後殿正殿。
魏貞貞淺淺一笑,這個笑容有幾分似了仁慧皇貴妃。她道:“眼下和靜睡着了,整個承乾宮才是安靜會兒。她若醒了,聖上瞧罷,絕對不會看着承乾宮裏有哪兒,是靜了半分的。”
“這孩子算辜負了聖上賜的名兒,渾身上下真真是沒半點了女子的靜淑之德。”魏貞貞自謙虛了幾句。這算是東方式的謙遜,總不好意思誇了自己家的娃,無論如何貶低幾分,算得以示謙虛。
當然,自家謙遜是一回事,若是哪個外人不開眼,真是同意了這話。當娘的嘴裏不講,心裏必是犯了嘀咕,心生了不滿的。
魏貞貞嘛,也算是這樣一個假假謙遜幾句的人。這會兒,她這般在乾元帝面前說說話,不外乎就是讓女兒在沒刷了臉的情況下,表示表示一下存在感嘛。
魏貞貞覺得,她當了這麽一個好娘親,應該是合格勝任吧?
心頭這般想着,魏貞貞又是憶起了,記得仁慧皇貴妃離逝前,對她講過,乾元帝這位聖上,貪了一個“情”字。
情啊,除了愛情,還有親情的。
“男人嘛,需要一個賢惠的妻子,需要一個寵愛的美妾。這些之外呢,還是希望有人除了敬重他、愛戴他之外,同時,也是憐惜他。”當時,仁慧皇貴妃說話的神色如何,魏貞貞到現在還記得一清二楚,那會兒,仁慧皇貴妃是笑容淺淺,說着:“所以,女兒要當好了妻子,敬重了夫君,還得當好了美妾,愛戴仰慕了夫君,最重要的是,你的夫君不光是君,還是你要憐惜疼愛的兒子。”
“魏氏,本宮的這些話,你若記住幾分,做到幾分,在這宮裏總會有一席之地。”
仁慧皇貴妃的殷殷教誨,魏貞貞除了牢記,自然是活學活用了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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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前看來,效果還不錯。借着仁慧皇貴妃的遺澤,魏貞貞這位承乾宮的令嫔娘娘在後宮中總算是站穩了腳跟。
晌後,乾元帝除了在承乾宮與魏貞貞聊了些女兒趣事,就是歇了一個午覺。
待這位帝王午歇罷,離開後,魏貞貞再是從相送的承乾宮大門處,回了後殿後,晃然發現,這樣的生活模式,是什麽開始呢?
片刻後,魏貞貞明白過來,是在仁慧皇貴妃離開之後呢。
要說,魏貞貞在後宮之中,也算一個特別的存在。滿宮上下誰都知道的,乾元帝除了最初,召了魏貞貞侍寝了一回,生下了皇十四子和皇七女。這之後,魏貞貞與乾元帝之間,再是純潔不過了。
哪怕是現在,乾元帝總會天天來了承乾宮。可更多的時候,乾元帝是在承乾宮的前殿正殿靜靜待會兒,然後,就是由魏貞貞遠遠目前着背影離開。
若讓後宮的嫔妃們講,令嫔魏氏得寵否?
大家夥估計都得搖頭,一個聖上都不召了侍寝的嫔妃,能算得寵嗎?自然不算。
可有人敢輕辱嗎?
自然無人敢的。
不管得寵不得寵,乾元帝天天晌午時,去了一趟承乾宮。那麽,作為承乾宮主位娘娘的令嫔魏氏,就是一個獨特存在的人物。你可以忽視,但是,絕對不得辱沒。
秋,九月。
本是天涼時,按說,這等時節最是一年美好的時候。
皇宮之內,卻是氣氛緊張起來。因為,皇七子染了天花。
天花,在這個時代,就是輕易要了人命的重病疫。皇七子是胡皇後的嫡子,這等出閣讀書前出了事情,那隐約的立太子之事,自然是轉眼之間風聲煙消雲散了。
京城上下,人人都能知道的。皇七子過了這一關,後福在後頭。過不了,那就是閻王面前記姓名的事情了。
承乾宮的魏貞貞是閉門抄佛經,說是給皇七子祈福。
暗地裏,魏貞貞卻是抄佛經之時,都是百味俱雜着。
“求佛嗎?”
“是得願?還是不得願?”真是跪了佛前時,魏貞貞呢喃了這等話,她都不知道,她應該求佛成全,還是不成全?
當年,魏貞貞救得了皇七子落水一事,可謂是她人生的一轉折。後來呢?那個與她緣淺的皇十四子瑞璐,卻是折在了胡皇後的手裏。想一想,魏貞貞若說對胡皇後不恨,對胡皇後之子皇七子不怨,那定是騙人的。
眼下皇七子真出事,那個聰慧之孩童再出事,魏貞貞心頭知道,她其實早知道會有這樣結果的……
想想,仁慧皇貴妃的後手,總算現了着落了。
那個樂意給仁慧皇貴妃當了棋子,為了榮華富貴往前沖的人,終于還是出手了啊。
想到這裏時,魏貞貞終是起了身,她不想求了佛,佛若真憐世人,世間可憐人太多,哪忙碌得過來。她想,她一介俗人,就不必勞累了漫天的神佛,還是自渡罷。
“德妃、愉妃、賢妃,三妃之人,果然……名不虛傳啊。”
魏貞貞覺得,若不是有仁慧皇貴妃留下來的人手,她許是一定猜不着,誰給胡皇後設的局吧。
這一年,乾元十九年,秋。
皇七子在熬了七天後,終是沒熬過了這一場病魔,夭折在了少年孩童之時。
一個皇子的夭折,最是傷痛之人,自是膝下再沒了親生兒子的胡皇後。因為,在皇七子夭折後,胡皇後病倒了,連宮務都暫時由德妃、愉妃、賢妃三人分管着。
魏貞貞是後宮的嫔妃之一,也是給胡皇後侍疾之人。輪着她值班時,她見得了病中的胡皇後。
彼時,胡皇後整個憔悴着,那瘦弱的身體就像是一把子骨頭架子一樣,虛得好似一陣大風就能吹翻了去。
“娘娘,您應該吃藥了。”
魏貞貞侍候胡皇後用藥時,胡皇後眼皮子擡了頭,望了魏貞貞一眼後,就是飲了藥勺中的藥湯。然後,她咽下了喉。
藥,自是苦。
這些苦,胡皇後不在意,她在意的是,她沒了兒子。
“魏氏,你得意了?”
胡皇後擡頭,有些冷嘲冷諷的說道。
魏貞貞詫異了一下,搖搖頭,說道:“娘娘失去了皇七子,妾亦是失去了皇十四子,都是沒了兒子的娘。娘娘這一話,妾覺得說錯了。”
“妾只是覺得,老天爺不憐惜,這一輩子注定是見不到皇十四子長大了,見不到皇十四子娶妻生子,給妾生了孫兒孫女……”
皇七子是無辜的,難道皇十四子就不無辜嗎?
魏貞貞只是皇七子落幕事件的知情人之一,她并不是謀劃者,也不是參與人。
沒那份能力,魏貞貞自然不會為了報仇,而搭上了她與女兒和靜的。
人活着,就會有希望。
魏貞貞如今,就是努力活着,如此而矣。
愛恨情仇,一切的一切,都是活着,活得好好的前題之後,才能去思考的事兒了。
魏貞貞想,胡皇後的怨也罷,恨也罷,真是找錯了對象。當初,她救了皇七子,許是……許就是一份注定結不了好果子的緣份罷。所以,皇七子才會早早離開了塵世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