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卓敏淇走後不到一個月,發生了一件不小的事。

至此我才知道, 此前……其實袁牧洲并沒有真的消停。

而經過了這件事, 他才總算是真的,徹底消停了下來。

通過一種極其慘烈的方式。

還記得我發現袁牧洲和江睦荻之間那不可告人的秘密那天嗎?

江睦荻是怎麽勸我先別去的來着?

酒吧後廚煤氣洩露、有爆炸危險對不對?

事實上當時他突然得知袁牧洲要來、而且已經在路上、說話就要到的時候, 緊急之中他萬分慌亂,根本來不及想出別的理由, 所以就謅出了這條來。

因為說這個可以不過腦子, 這是他和袁牧洲一開始就商量好的,有一天制造出這麽個事故,然後聲稱江睦荻在爆炸中重傷毀容, 此後偷梁換柱, 袁牧洲上場。

而這一次,這個事故真的發生了……

不是意外,沒那麽寸那麽巧, 不是老天看他們不過眼遂了他們的願。

是袁牧洲真炮制了這麽一場爆炸!

這事還是遠在他鄉的卓敏淇通知我的。我和酒吧員工們本來就沒有互留聯系方式, 出事後更是無謂攀交情,但卓敏淇跟他們同事一場, 一直還頻繁聯系着,所以第一時間就收到了消息。

我當時還在上課,一看就懵了:“……真爆炸了?”

她給我發了幾張圖。普通民房內的煤氣燃爆, 倒也沒到多麽恐怖的程度, 只是窗玻璃震碎了,牆壁熏黑了,屋裏因為現場封鎖, 拍不到照片,可想而知會更淩亂凄慘一些。

我問:“人呢?有傷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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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答:“還好。其實是昨天的事,我沒搞清楚狀況之前也不敢随便告訴你……幸虧是下午,人不多,一聞到煤氣味老板就讓大家先出去了,只有幾個人有點擦傷,老板傷得最重,好像頭上有擦傷,手還是腿也有傷,不知道是砸的還是扭的,可能都有……”

我的心一下子亂了。

講臺上老師還在講什麽,我死活也聽不進去了,滿心裏都在糾結着這到底是改良後的苦肉計呢,還是……

還沒等我糾結完呢,卓敏淇的微信又來了,給我發了一個醫院名,還有具體的住院部房號。

我什麽都沒說,她也什麽都沒說,可頃刻之間,所有信息都已交流充分。

下課了,大家紛紛起來活動身體,因為是兩節連上,這第一節 課下課的課間大家也就是出去上個洗手間打個水什麽的。

我下定了決心,跟旁邊的張密谧低聲說:“我出去一趟,下節課你幫我盯着哈,有什麽事及時通知我!”

她驚訝:“你去哪兒?這可是老魔怪的課,當心有突擊随堂測驗啊!”

我把卓敏淇的消息亮給她看了一眼,她瞬間驚呆。

“快去快去,再不走就上課了!”她一回過神來就猛推我。

“你說我要不要問一下李暮崖……”

“哎呀你神經啊,問什麽問,快走了啦!”

我站在醫院那間病房門口時,心裏的躊躇到達了頂點。

此時我已經不太糾結如果瞞着李暮崖會不會不好了,雖是這個世界上最需要避嫌的前男友,可畢竟是遭了這麽一場飛來橫禍,我就是來看看,也沒打算做什麽對不起現任的事。

……好吧,其實關鍵還是……我吃死了李暮崖就算知道也不會怎樣吧。

可我自己仍舊有點拉不下臉,也不甘心。

江睦荻江睦荻……他就是我迄今為止生命中最大的一個錯誤,我理應恨他,純粹地恨,就算他受了傷也不該再有一絲一毫的關心。

也許是為了通風,病房的門沒有關。

我貼牆站着,偷偷望進去。

這是個單間,江睦荻正躺在床上輸液。他頭上纏了一圈紗布,看不出傷勢如何,手和腿都有上夾板,看來卓敏淇的消息不假。

我悄悄地再往前蹭了一點。

有隐隐的音樂聲傳來,應該是他手機裏放的,他拿着手機在看着什麽,沒有什麽表情的臉看起來蕭疏而落寞。

我漸漸聽清了他在聽的是張宇的《曲終人散》,此時正唱到那句“我不能再看你,多一眼都是痛,即使知道暗地裏你又回頭……”

我心裏一抖,突然旁邊有人發聲:“你找誰?”

我吓一跳,扭頭看是一個路過的護士,正警惕地看着我。

我剛嗫嚅着說了個“我……”,忽而聽到屋裏一陣動靜,是江睦荻掙紮着坐起來,急切地喊“悠悠”。

我突然一慌,覺得根本沒有辦法去面對這一切,也無法若無其事地與他面對面坐着關心傷情,于是轉身低頭,快步走開。

屋裏的動靜更大了,我聽到剛才那個護士驚叫起來:“哎你幹嘛呀?別拔針啊!”

我失驚地回頭,看到江睦荻已單腳跳到了走廊上,剛才那個護士正大驚失色地攔着他,而他倉促間擅自拔掉針頭的手上鮮血淋漓,觸目驚心。

我吓得趕緊沖回去:“你這是在幹什麽?!”

他一把抓住我,滿臉驚喜與惶恐:“你別走!我沒想到你會來……別走,求你……”

我和護士一起将他攙回床上重新躺好,護士一邊黑着臉訓斥他一邊給他清理好手上的狼藉,重新插好吊針,然後沒好氣地推着小推車走了。

屋裏一下子安靜下來,于是我又注意到他的手機還在響着《曲終人散》,此時不知循環到了第幾遍,又唱到剛才那個地方接下來的一句:“我終于知道曲終人散的寂寞,只有傷心人才有。”

我下意識地看了眼他的手機。

他順着我的目光望去,苦笑了一下,拿起來,摁開屏幕給我看:“還好,以前拍了很多你的照片……你拉黑了我,我連聊天記錄都看不到了……”

我急着去搶他手機:“你還留着我的照片幹嘛!快删了!”

他一把握住我的手,臉色鐵青。

“你放開我!”我低聲呵斥。

他定定地看着我,臉上浮起一個虛弱的調笑:“只有我女朋友才能拿我手機為所欲為,如果你是我女朋友,盡管拿去,你的照片反正我都備份好了,手機裏的随你删,我再重新下載就是了。”

我氣結,瞪了他半晌卻也想不出什麽好法子,只好硬生生奪回我的手,不自在地轉移話題:“到底是怎麽搞的?怎麽會真弄到爆炸?”

由此,我才知道原來這是他和袁牧洲曾經策劃的,而如今,在完全沒了這個必要的時候,袁牧洲竟将它付諸實踐了。

我沒明白:“既然你不會配合他了,他還搞這個幹嘛?”

江睦荻搖搖頭:“他……恨我吧,想殺了我毀了我。不過我爸今天早上來看我時說,昨晚在公安局,他一直在念叨他們不能抓他,我毀容了,該他上場了,要是他不來,你會急死的。”

我一驚:“你是說他……瘋了?”

他未置可否:“有這個可能性,不過就算沒真瘋,估計他媽媽也會讓他被鑒定成瘋了吧,總不能真讓他被關進去,如果被認定為精神病,過段時間她應該能設法把他送出國,重新開始。”

我垂下眼睛,掙紮了一會兒,終于問:“他為什麽會突然之間變得這麽極端?”

我心裏有一個可怕的念頭:是不是我對袁牧洲趕盡殺絕,才會讓他喪失最後的理智?江睦荻……還有那麽多無辜者的健康乃至生命安全,還有Moody's那麽多的財物,都是因為我才險些、甚至真的葬送的嗎?

江睦荻看着我,無奈地笑了笑:“我上次去找他,聊得不太愉快,他快要嫉妒瘋了,說我居然能得你之托去讓他別再騷擾你,要麽是我故意騙他,要麽就是……如果是真的,憑什麽你對他那麽避之唯恐不及,卻還讓我保護你,他氣不過,受不了,他說我有的這些本來應該都是他的,應該是他替你來掃清我,還有李暮崖,為什麽現在我還是能跟你有聯系,而你看他連垃圾都不如,他想不通,他覺得我是仗着你愛我故意去他面前挑釁,跟微信群裏的李暮崖一樣,他恨不得我們統統去死,如果真的世界上男人都死絕了你還不要他,那我們給他陪葬也好。”

我倒抽了一口涼氣。

我已經忘了,原來那天賭氣要求江睦荻去管住袁牧洲來着,而他還真去了。

殊途同歸,到底還是因為我。

我咬了咬嘴唇,低聲說:“對不起……我沒想到會這樣。那天我主要是在生氣,不是真的要你去跟他鬧翻,你……我其實也沒資格要求你做這些,你已經不是我男朋友了。”

“你跟我道什麽歉啊?”江睦荻聲音苦澀,“永遠都是我對不起你,這輩子我都欠了你,我為你怎樣都應該,就算這次真炸死了,只要你能了解我的真心,那我也很高興。”

我心裏一熱,擡眼看他,本能地又開始想:他說的這些……都是真的還是假的?

他迎着我的目光,傾過身來,抓住我的手:“不管你有沒有要求,只要我知道了,當然要去趕走任何騷擾你的男人!”

我腦子裏一空,定睛之間他已吻在了我的鼻尖上:“我現在最想趕走的,就是李暮崖……”

我條件反射地跳起來,轉身要走,他不依不饒地緊抓着我的手不放,然後痛哼一聲。

我回頭一看,他手上的針又要掉了,已經能看到血漬出膠帶。

我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恨恨地跺腳:“不管你現在說什麽,我們倆根本沒可能了好嗎!我們本來沒有任何交集,你不認識我我不認識你,要不是袁牧洲,八輩子也趕不到一起去!你對我本來就不是真心,你……”

“本來沒有任何一個人對另一個人是真心!”他直着眼睛瞪着我,急切地低吼,“這個世界上本來誰都不認識誰,既然遇上了愛上了,是緣也好,是劫也罷,我不打算放手,也放不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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