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那天從醫院裏出來時,我已被不知連續聽了多少遍的《曲終人散》徹底洗腦, 腦海裏始終在缭繞着那最後一句“你緊緊拉住我衣袖, 又放開讓我走,這一次跟我徹底分手”。
那個周末跟李暮崖見面時, 我跟他說起這件事,他後怕得要命, 一下子抱緊我:“幸好那個瘋子是沖着江睦荻去了, 要是沖着你……”他說不下去了。
後來小咪第一次去上早教課時,出來跟我們說:“有個小男孩好皮哦,老要來牽我的手, 我不肯他還非要牽。”
我和李暮崖對視一眼。
李暮崖彎腰對小咪說:“這個事情你問問你媽怎麽辦, 她小時候也經常遇到這種煩惱。”
我無語地看着他,對小咪道:“其中一部分就來自你爸……”
小咪看看我,又看看李暮崖, 明顯沒聽懂。
我嘆了口氣, 蹲下來,緩緩地對她說:“寶貝, 如果是老師安排你們牽手,你只是單純地不喜歡這個小朋友,不是因為他對你做了什麽讓你不舒服的事情, 那麽你就盡量忍耐一下, 按照老師的要求做,也試試看能不能跟他成為好朋友。
“如果是因為這個小朋友對你做了什麽不好的事情,那麽你要大聲告訴他, 他不可以這樣做,也因此你不要跟他牽手;如果他還是強迫你,你就告訴老師,讓老師處理;如果老師不同意,你就告訴爸爸媽媽,爸爸媽媽了解了情況,會去跟老師還有這個小朋友的父母溝通。”
小咪似懂非懂地看着我,眨巴着眼睛,點點頭,也不知道真遇到什麽困擾時,到底能不能做到。
說起來,我們小時候,父母并沒有如此細致的教導,不過以當時的教育水平來看,我爸媽作為一個漂亮女孩的父母,對我的教育和保護都做得很到位了。
但無論是我父母還是我和李暮崖,甚或其他所有人,恐怕都沒法回答一個問題:你是學會了拒絕,也做到了拒絕,可如果對方就是不接受你的拒絕,那該怎麽辦?
所以李暮崖說過好幾次,我們閨女以後要是遇到什麽死纏爛打甚至傷害她的人……那他就帶一幫人去宰了他!
這樣的父親當然是所有女兒都夢想的,可如果真有什麽事情發生,這樣的父親可能也會讓女兒猶豫,擔心害得爸爸為自己铤而走險——身陷牢獄甚至人身安全也遭受威脅怎麽辦?
我當時接到袁牧洲媽媽的電話時,就并不敢告訴我爸媽,也不敢告訴李暮崖。
老實說,在此之前,我心裏已經隐隐有了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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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牧洲出了那麽大的事,父母舐犢,換成我是他們,也要試圖聯絡一下這個女孩,看看有沒有可能做些什麽來幫助兒子。
但我不清楚他們的為人,當然不敢一個人去,也不敢讓李暮崖的底細被摸清——雖然人家很可能已經調查清楚了我男朋友的情況,真要做什麽手腳也不必等見到本人,可如果對方想要強取豪奪,除掉我男朋友是條非常直接的捷徑,我不得不悠着點。
我也不敢讓我爸媽陪我去,因為我和江睦荻還有李暮崖都發生了關系……這對于中國人來說還是太尴尬了,我當然不希望我父母出現在有可能提及此事的場合。
我苦惱了半天,終于打開微信,把江睦荻從黑名單裏放出來,開門見山:“袁牧洲的媽媽約我面談。”
他幾乎是秒回:“別理她!”
我:“恐怕很難,她聽起來不是很好通融,愛子之心,也能理解。而且我……覺得也有責任,不能一味逃避。”
他:“那我陪你去。”
江睦荻是袁牧洲媽媽的繼子,她肯定不敢為難他,而且他也最了解她。
除了江睦荻,我想不到更好的同伴。
其時江睦荻剛出院,還不能開車,他打車來接我,一起去往袁牧洲媽媽指定的餐廳包間。
還好,袁牧洲并不在,想來他身上還背着案子,也不能随意行動。
而且他媽媽只是一個人到場,我總算松了口氣。
她是個略為富态的女人,相貌确如以前江睦荻告訴過我的,普普通通,眉眼間依稀可見袁牧洲的影子,只是氣質頗好,裝扮也貴氣得體。
她看到江睦荻,自然地打了招呼,看不出究竟有沒有料到他會跟我一起來,也看不出她心裏對此情緒如何,那城府之深,完全不是我這個小菜鳥能應付的。
那頓飯主要是為了說話,雖然她一上來就微笑着軟聲勸我不必太緊繃,我還是完全不記得都吃了些什麽。
我們坐下時桌上還只有涼菜,她招呼服務員上熱菜之後,就自然而然看着江睦荻:“睦荻,你腿好些了嗎?這就出來跑動了,早知道你有空,阿姨就約上悠然到你那兒去了,省得你勞動。”
江睦荻說:“沒事阿姨,醫生說我可以出來适量活動,來也是打車來的,幾乎沒怎麽走路。”
“我一直跟你說出院了就回家住,阿姨好照應,你還非不肯,小夥子就是喜歡逞強。”她嘆了口氣,看向我,“牧洲也是一樣,我早就說了,讓媽媽來跟悠然聊一聊,他非不讓,說追女孩得他自己來,讓媽媽出馬他就已經輸了,最後弄成這樣……”
我有些不知所措地看了一眼江睦荻。
江睦荻立刻說:“阿姨,你要跟悠然聊什麽?牧洲的事真不能怪她,她從來沒有給過他任何接受或鼓勵的暗示,都是牧洲……”
“我知道,是牧洲太死心眼了,唉,也不知道像誰,是不是被我寵壞了……”她幽幽嘆了口氣,“悠然,讓你見笑了,一個男孩,為了情情愛愛要死要活的,我知道不是你的錯,不怪你,今天約你只是想問問……”她頓了一下,目光複雜地望了一眼江睦荻。
江睦荻堅定地沉聲說:“阿姨,不用問了,不可能,悠然有男朋友,她不愛牧洲。”
她驟然發問:“哦?她男朋友是你嗎?”
袁牧洲媽媽大約是知道一些事情的,但我不确定她到底是僅從袁牧洲那裏聽來,還是也做了一些調查。
江睦荻忽而攬住我的肩将我摟進懷裏:“是。”
我靠在他懷裏,僵着身子,心跳如鼓擂。
此時拒絕他肯定是不合适的,事情一複雜,難保袁牧洲媽媽就要起疑心,或覺得有可乘之機而不肯罷休。
就算她知道我已經和李暮崖在一起……就讓她覺得我水性楊花變來變去甚至腳踏兩只船好了,沒有婆婆會喜歡這樣的兒媳,她自會回去更賣力地勸說和阻止袁牧洲。
她疑惑地看着我:“我聽牧洲說……即便是這樣,你也還是願意繼續跟睦荻在一起?”
我垂下眼睛,咬了咬嘴唇,往江睦荻懷裏靠了靠。
他立刻更緊地擁住我。
我說:“嗯。我已經愛上他,沒辦法……而且他也不會再按他們原來計劃的那樣做了,我……原諒他。”
袁牧洲媽媽找我的目的幾乎可以宣告不可能達到,她慢慢的也就轉了話鋒,無奈地表示到底是為兒子努力過,已經仁至義盡,回去也只能想辦法幫他緩過來,度過這個坎兒,聽起來極是睿智而大氣。
我不知她是真心這樣想還是緩兵之計,抑或現在雖然的确拿了這個主意,回去要是再被袁牧洲激一激,會不會又變卦,不禁不安地看了江睦荻一眼。
江睦荻心領神會,擡頭對袁牧洲媽媽說:“阿姨,我本來想再跟牧洲見一面好好把話聊透的,但他現在……聽我爸說,好像情緒不太穩定,可能看到我更不好,所以只能請阿姨回去轉告他,血濃于水,無論如何,他是我弟弟,只要他放過他嫂子,我也不會再追究這次事件的任何責任。”
從餐廳出來,天早已黑透,江睦荻打車将我送到學校。
我下車後,卻看他也下車跟過來,不由一愣:“你不讓司機送你回去?”
他對我笑了笑:“不放心你,送你到宿舍。”
我氣結地看着他:“這是我們學校大門口!不會再有任何危險,麻煩你找個好點的借口行嗎?”
他索性豁出去了:“既然你都明白,那……我找不到更好的借口了,我愛你,我想把你追回來,所以我必須下車,就是這麽簡單。”
我氣急敗壞地在他的傷腿上踢了一下,趁他痛得彎下腰,拔腿就走:“你一個瘸子,我就不要你送,你能怎麽樣!”
蹭蹭跑出十來米,我跑不動了。
回頭望去,江睦荻仍彎腰撫着剛才被我踢的地方,同時仍仰着頭眼巴巴地看着我,那姿态狼狽得讓人心酸,臉上痛苦的神情被路燈映得朦胧而凄慘。
這該死的!
其實我哪有那麽壞?既沒踢他傷處,也沒用力好嗎?
可畢竟他是傷員,又是因我而受傷,還剛剛幫了我的忙,哪怕是個陌生人,我也很難做到視若無睹,何況他是……
我一邊氣着自己一邊跑回去,明知根本是被拿住了也不得不問:“你真的假的啊?很疼嗎?我、我給你叫車……”
他一把抱住我,索性拿我當起了拐杖,半個身體的重量都壓在了我身上:“疼,我疼死了,我哪兒都疼,最疼的是心裏……反正我是傷者,你這麽善良,不會忍心的,我送了你,你一定會再送我回去……”
我哭笑不得:“然後你再送我回來?”
“不送了!”他咬住我的耳朵:“我不會再放你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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