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chapter22

因為林景衡邀請顧即去夏令營的原因,吃完飯的顧即一出林家就飛奔回家,急急忙忙跑到自己的房間,打開櫃子将鐵盒拿出來。

鐵盒子因為空氣的腐蝕布滿鐵鏽,撫摸上去有一股奇異的觸感,顧即掀掉上面的一塊小鐵皮,就着房間幽暗的光将蓋子打開,裏面是一團皺皺的泛黃報紙。

他把所有的積蓄用報紙包起來,藏在這小小的鐵盒裏,他迫不及待把報紙打開,露出裏面花花綠綠的紙幣,鋪在床上,一張張捋平,然後趴在床上細細的數着。

十,二十,一,五,大多數是小面額的紙幣,顧即數得很認真,他很清楚這些存款是他上初中的學費和近來的生活費,如果要去夏令營,他接下來的日子一定會過得非常拮據。

可是他還是抱着一點希望,或許這些存款能夠支撐他和林景衡去玩兩個星期,大不了勒緊褲腰帶以後少吃兩頓。

他滿懷期待的數着,一百,兩百,三百,五十,十,一,最後幾張全部都是綠色的一塊紙幣,顧即心裏已經有底了,但還是執着的把所有的紙幣都數完整,然後頹然的嘆了口氣,總共三百七十二。

一個學期的學費是五十塊,可是去一次夏令營卻要二百五十,其中還不包括夥食費,這樣算起來,他就只剩下七十二。

別說夥食費,他接下來連吃飯都是問題。

顧即心灰意冷的把存款一張張按照大小疊好,包進報紙裏,想是不是該重新換一張,畢竟都泛黃了,蓋上蓋子,鐵盒拿在手中泛着寒意,像是提醒他現實的冷清。

以他的情況,他本不應該和林景衡說自己想去夏令營,顧即細細回想起來,幸好自己似乎沒有和林景衡确定說要同他一起去,要不然林景衡一定又要生他的氣。

可是該找怎樣的理由呢——既不能讓林景衡知道自己是為錢所難,也不能直截了當的拒絕林景衡。

兩難之下,顧即一個頭兩個大,整張臉都皺起來,幹脆倒頭就睡,反正無論如何解釋,最終他都要辜負林景衡的邀請。

如果自己要是有錢就好了,顧即迷迷糊糊的想着,人生的目标突然之間就有了巨大的轉變——等自己長大後一定要賺大錢,做一個很有錢很有錢的人,然後請林景衡吃世界上最好的東西,帶林景衡去世界上最好玩的地方。

他兀自想着,嘴角因為這美麗的幻想而大張着,在幽暗的燈光下,像是鏡子裏的景象,顯得有些虛幻。

顧即焦頭爛額之時,林景衡正洗好澡換好睡衣慢騰騰的從自己房間走出來,他穿着藍白條紋的短袖短褲,很是清爽。

林爸正陪着林媽在看八點檔的電視劇,時不時交頭讨論一下劇情,玻璃桌面上泡着茶,頭頂上的電風扇正呼呼吹着,一副惬意居家的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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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景衡慢慢走到沙發的副位處坐下,然後靜靜的跟着林爸林媽一起看電視劇。

林媽給他倒了一小茶杯的普洱,問,“你不是不愛看電視劇嗎?”

林景衡喝茶會睡不着,但猶豫了下,還是拿起茶杯象征性抿了一口,這才看向林爸林媽,脆聲道,“爸,媽,我想和你們商量件事。”

林家的教育向來奉承尊重孩子想法的原則,是以大多數時候林景衡有什麽大的問題都會和自己的父母商量。

林爸林媽對此見怪不怪,但還是把目光從電視劇上挪到自己的兒子身上,林爸喝了口茶,“說吧,什麽事?”

林景衡盯着自己桌角看了幾秒,很直接的說明此次談話的目的,“我想和顧即一起去夏令營。”

林爸林媽對視了一眼,都顯得有些吃驚。

在他們看來,自家兒子很少有玩得來的朋友,顧即算是一個,顧即這個孩子的為人他們看在眼裏,是以并不反對兒子和顧即來玩,但親口聽到兒子說要結伴去夏令營還是不免驚訝。

他們太了解林景衡,從小到大,林景衡行為舉止總是表現得比同齡人要成熟許多,這次他會提出要和顧即去夏令營,想來是真心實意待顧即這個朋友了。

林媽還沒有見過兒子對誰這樣上心,在她看來,林景衡總是缺少點孩子應該有的活力,所以林景衡肯主動親近人,讓她覺得很開心,她一邊換茶葉一邊笑着問,“你問過顧即沒有,他怎麽說?”

“問過了,”林景衡回答得沒有絲毫猶豫,“他想去。”

是顧即親口說的,林景衡微微笑了笑。

林爸把煮沸了的水燙在茶杯上,頓時白煙袅袅,空氣還彌漫着茶葉的香氣,他做起事情來總是帶着為人師表的斯文氣,看着兒子,将最本源的問題抛出來,“那費用由誰承當?”

林媽不同意的啧了一下,“你又不是不知道顧即家的情況,這不是多問嗎?”

“我平時的零花錢還剩一些,可以替顧即出。”林景衡定定的說,他早就有了自己的考量,“只是沒有大人簽名,顧即去不了。”

言下之意就是想林爸簽了那個名。

林媽一怔,随即更是不可思議,“你要替顧即出?”

林景衡點了點腦袋。

林爸把三個茶杯都斟滿,語重心長的問,“你能告訴我們原因嗎?”

林景衡似乎并沒有想到這一層面,當時他只是心血來潮便問了顧即,只是問出口也沒有後悔,可現在要他說出原因,他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大概是顧即是自己真心相待的朋友,自己願意同他玩在一塊吧。

林爸見兒子這樣,已經猜出了模糊的意思,也不阻撓了,只是深深道,“景衡,我和你媽常和你說,對待朋友要懂得分享。這是好事,你這件事爸媽不反對,報名那邊我會去辦,至于費用也不用你出,這次夏令營,就當我送給你們兩個的小學畢業禮物。”

饒是素來少有表情的林景衡也喜出望外,甚至身子都開心得往外挪了些,眼睛亮晶晶的,聲音揚高了些,“真的嗎?”

林媽滿臉慈愛笑意,看得林景衡自覺自己過分激動了,竟然難得別扭的紅了耳朵,不敢再看自己的媽媽。

“還有假的不成,”林爸繃着的臉終于也忍不住笑了,又搬出老師的那套,“所謂君子一言驷馬難追,你還怕我騙你?”

“我不是這樣意思,”林景衡擺擺手,“那就這麽說定了,我明天就和顧即說。”

他話落難掩興奮的起身,兩條細長白嫩的腿噠噠噠的往屋子裏走,林爸林媽面面相觑,笑着搖了搖頭。

林景衡快速的鎖了門,走到窗邊打開窗,往樓下看了看,确認沒有什麽人之後,抿了抿唇,下定決心抓着窗沿,謹慎的把身體探出一半,然後小心翼翼看向偏角處——正是顧即的房間。

窗沒有開,林景衡擰了擰眉。

這個發現其實是無意的,他不太可能做出趴在窗邊這樣危險的動作,只是有一天百般無聊拿着筆在窗臺前轉,筆蓋不小心掉了下去。

于是他自然而然就探出身子往下看,當然是不可能找到筆蓋的,只是目光一轉——他看見被樓房陽臺遮住的景象,明明是差不多的結構,他卻一下子就看見了那面挂在牆壁上的鏡子。

鏡子的折射其實看不太真切,只能看出是個陰暗而簡陋的房間,從小良好的教育教導他不能窺探別人的秘密,他正準備把身體收回來,一個人影卻悄然的出現在他的視線裏。

只能看到後腦勺,稍微泛黃而柔軟的頭發,很眼熟,他一愣,終于看清鏡子裏折射出來的景象。

顧即站在鏡子面前,上半身是□□着的,瘦削的肩頭上有着明顯的淤青,他好像在哭,又不像在哭,只是空空的站在鏡子前面,毫無反應。

林景衡看得忘記收回目光,直到顧即動了,他才猶如驚弓之鳥馬上回歸了自己的房間——他竟然做了偷窺狂,呆呆看了顧即那樣久。

顧即肩頭的傷像是清晰的呈現在他面前,他甚至能感受到那細白皮膚下流動的血液。

肯定很疼吧,林景衡又想起顧即被高大男人追着打的情景,觸目驚心,一生都難以忘懷。

那天晚上林景衡睡不着覺,想顧即的情況,想顧即的生活,也想顧即的傷口,理性告訴他偷窺別人是不對的,但感性卻驅使着他半夜又将身體探出去。

他像是只做錯事的小貓,小心翼翼的偷看老鼠的生活,充滿好奇,又對這只小老鼠産生了同情心。

從此往後,林景衡便有意克制着自己去窺探那扇窗口,一來素年的教育不允許他做這樣子的事情,二來他似乎也怕再見到顧即身上的傷口。

那更像是一種無能為力。

小時候的林景衡,還不足強大到可以庇護顧即。

可是今夜他又忍不住探出了身子,他甚至希冀顧即也能探出頭來回應他,但是并不能如他所願,顧即房間的窗口只是開出了一條小縫,他無法看見鏡子裏折射出來幽暗的房間,更無法看見在房間裏走動的顧即。

盡管如此,他此時松了眉頭,滿心愉悅,他似乎很久沒有這麽好的心情,他擡頭看,今夜的月色正明——去夏令營的時候,如果天氣好,他能和顧即躺在草地上看滿天繁星。

顧即一定會露出他喜歡的笑得像小奶狗的表情。

作者有話要說:

小顧即房間鏡子終于派上用場了!

林景衡的視角我本來是想在番外寫的,後來想,不如用雙視角的方式展現在正文裏。

這樣大家可以更了解林景衡這個人物,也能知道,這篇文,其實是雙向懵懂的暗戀啊!!!

算不算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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