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一回寫輕松系,打滾兒求收藏,求各種意見建議
“我就是那麽一說啦,”我趕快打圓場,“致遠說惠子姐姐調香的技術很厲害,而我剛好想要跟你學習。嗯,以後我可以去找你讨教嗎?”
“那當然好了,樂顏妹妹調香的天分很高,我們可以相互切磋的。”
進到了她的房間,假以時日,總能找到關于催眠香的線索的。
那麽接下來,還是取查查安大哥的身世更重要。
他來給致遠治鼻子,其實我不太明白這些醫學上的道理,只聽說針灸不疼,看致遠的鼻子上紮滿了針,有一種看水果拼盤的詭異感覺,居然還覺得蠻可笑的。
我忍不住笑出聲,致遠就索性對着我做鬼臉,我看得出安大哥有些不爽,但是好在之前打過預防針,他可能懷疑我和致遠的關系,但我還有解釋的餘地。
安大哥個子太高了,衣服領子也高,我就算踮起腳,也看不到他的後頸。于是我借口送他出門,陪着他走了一段路,再刻意弄掉自己身上的香囊,裝作很着急的樣子,請他陪我去找。
路程不長,他很快找到了香囊,遞還給我。
“安大哥,剛才我看到你脖子後面有一道很長傷疤,是怎麽弄的?”其實我什麽都沒看到,之前所做的,不過是給自己找到一個能看到的合适理由。
安大哥說:“這個在我很小的時候就有了,我也記不住了。可能是調皮摔的吧。”
“那可真是危險,我記得摔到那個地方,一不小心就會有性命之憂的。”
“你是說腦幹吧。我的傷疤離腦幹還有點距離,而且人也沒有你想的那麽脆弱。”我被他科普了一句。
“腦幹?”雖然高中生物學過,我還是裝傻充愣,“那是什麽,在哪裏?”
安大哥果然翻下了領子,指着一個地方告訴我說:“在這裏啊。腦幹是掌管人的呼吸和心跳的……”
當然我完全沒聽他又科普了什麽,我只是清清楚楚地看到了他那條傷疤。
沒錯,和文老爺描述得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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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這件事也有那麽點偶然性,但巧合加巧合加巧合,得出來的也九成九就是真相了。
安大哥是娘的親生兒子,現在變成了師父報仇的工具,而且照他們現在的行事來看,他還會報複到文家,那不就成自相殘殺了嗎,我不能看着這種事情發生。
一定要想辦法快點拿到催眠香才行,不然空口無憑,就算加上文老爺和娘的證言,安大哥也不一定肯完全相信。
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啊……
惠子是個行事非常缜密的人,她既然已經懷疑我想要用催眠香,又知道我的鼻子很靈,即便手頭有催眠香,也會藏得非常好。
她的房間裏基本都是單方香精,偶有幾瓶調制好的,一聞就知道,配方完全和催眠無關,只是切磋技藝的常規品。而且她的香都用日語标記,更要命的是,全部用的是假名。OMG,中國人看日文詞能看個似懂非懂,完全就是因為日文裏有大量的漢字,一看假名就完全崩潰了。我就是愛看動漫,也是依靠各大字幕組,讓我來這兒考讀寫,穩穩的完蛋。
當然,也不是完全沒有招數。假名我勉強也認得幾個,靠瞬時記憶記單詞,然後去致遠房間裏面查語言教學讀物,我也大約弄明白了一些标簽的意思。就是……完全沒有催眠香就對了。
這邊的事情陷入僵局之際,出乎我意料的是,魔王娶親有了新線索——夏婵找到了。
與之相伴的還有個壞消息——夏婵瘋了。
我和致遠在第一時間趕到了夏婵家,安大哥随後也到了,在這種情況下,我懇請他公開自己探長的身份,調用警方的人來保護夏婵。綁匪最害怕的一定是留下活口,夏婵現在的處境極其危險。
讓夏婵指認魔王,是現在最要緊的事情。安大哥診斷之後确認,想要讓夏婵恢複清醒,還要等很久很久。如果我們想要得到線索,最好的,也是眼下唯一的方式,就是催眠她。
安大哥說:“這件事我們可以找惠子幫忙,他們小雅家族的催眠香,是非常非常厲害的。”
“可是……”我有些私心,也有些遲疑,“這個案子畢竟是我們中國人的事,讓惠子姐姐參與進來,真的好嗎?我有一個想法,我希望安大哥能夠找一個理由,請惠子姐姐催眠我。然後讓我記住她催眠香的配方,我們自己配出催眠香來,用在夏婵身上。”
“樂顏,你是不信任惠子?”安大哥質問我。
“我并沒有安大哥那麽了解她。我相信她是愛香、懂香的人,可是我沒有辦法對一個會催眠別人的人,完全不設戒心。而且,關于我的過去,我也同樣有疑惑。這樣做,是一箭雙雕的。”
安大哥還未開口,致遠已經搶先道:“臭丫頭,被催眠應該是有危險的吧,還是算了。”
“不行!”我的态度很堅決,這可能是我唯一取得催眠香配方的機會,“致遠,我相信有你在,有安大哥在,惠子姐姐她不會讓我有危險。”
“我說不行就是不行!”
“你憑什麽決定我的事!”
這話一出口,我就知道自己沖動了。在安大哥面前,我們會默契地不公開彼此的關系,但是這樣的話說出來,還是會讓人受傷的。
“我有我的理由。致遠,對不起,我想等事情有個結論之後再跟你解釋。現在,我請你相信我。我不會無故讓自己犯險。”
他的堅持敗給我的執着。
尋找消失的八年記憶,成為最好的借口。
安大哥先回警局調人,致遠說:“現在你可以告訴我真相了吧。”
“事情很長,”我覺得在這裏敘述那些推斷的過程,有些浪費時間,所以徑自跳到了結論,“致遠,你可能會覺得很難接受,但是我還是要說,有些事情可能不是你原本以為的那個樣子,我有可能是安秋聲的女兒,你爹有可能是我的殺母仇人。我需要催眠香去找回我小時候的記憶,也需要這個催眠香,去驗證我的一些猜想。”
“不可能!你怎麽會和我師叔有關,我爹又怎麽可能會殺你娘!你娘難道不是樂夫人嗎!”
“她已經承認是我的養母,而且就是她告訴我,我是從前的安若歡,我娘叫做香雪吟,是師祖香大師唯一的女兒。她與你爹自幼定親,但卻愛上了安秋聲,和他私奔,而後有了我,而後被你爹記恨,最後死在寧府。
“致遠,如果不是相信你,我對她告訴我的所有事情,都不會有半點懷疑。就是因為我不想讓你為難,不想讓我們的事情永遠被這件事影響下去,我才會這麽迫切地想得到一個真相。我知道我愛的是你,我不會讓我對你的感情,因為上一輩人的事情而變化。但我們需要知道那些事究竟是怎麽發生的,為了解決它們,我們也要知道。”
那一瞬,我完全忘記了自己是個來自現代的靈魂,我不是我,甚至也不是樂顏,我是屬于寧致遠的臭丫頭,希望鏟除阻撓我們結合的所有危險因素。
而他立刻抱緊我,“臭丫頭,不論結果是什麽樣,我都會和你一起努力。”
作者有話要說: 每逢事多必卡文……
明天上午最優控制+下午旁聽流行病學+晚上室友生日,求請假。
☆、十八·當年情
“安大哥,你是不是懷疑,為什麽我一定要弄到催眠香的配方?”我沒有和致遠一起回去,選擇在夏婵這兒多留一會兒,然後找安大哥單獨問一點事情。
“我沒有。”他否認,又勸我,“惠子是很值得相信的。”
“僅僅因為你認識她?還是因為她知道我所不知道的事情。”我停下腳步,反唇相譏。
安大哥有些意外地看着我,“樂顏,這不像是你會說的,是致遠對你說過什麽嗎?”
“他從沒在我面前提過你,更沒有提過惠子。”我努力讓自己顯得冷靜,“安大哥,有的事情你沒必要瞞着我。你和師父做的事情,樁樁件件都針對着寧家,我不相信沒有原因。惠子與你相熟,現在也在寧府,可能也是你的安排。你想做什麽,我現在還不好幹涉,但是夏婵不是你報複的棋子,我不會看你和惠子操縱她說出來的話。”
“你把我想成什麽人了?”他偏過頭去,冷笑一聲,“我安逸塵,在你眼裏就是這麽個不擇手段的小人?”
我一時不知道該怎麽回答,承認顯得太過分,但不承認又有些違心。
他雙手按住我的肩膀,将我推到最近的一棵大樹上,“你早就這麽想了是不是?即便這樣,你還願意嫁給我?樂顏,你的心裏早就向着寧致遠了,還在我面前演戲,我說得對不對?那你和我又有什麽分別。”
他手上的力氣很大,肩膀傳來一陣疼痛。“我是和你一樣不擇手段,”我喊道,“那也不過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罷了。安大哥,你敢不敢告訴我實話,那天在魔王嶺,為了救我而掉下懸崖的,究竟是誰?”
他眼底的倉惶一閃而過,手不自覺地松開。
“你不敢說了是不是?那個人不是你,是寧致遠。”
“你不要聽他胡說!”
“你還想騙我到什麽時候!”如果說原來,我對于安大哥只是不太相信,那麽在這一刻,我的情緒變成了深深的失望,“你以為我真的相信過你的話嗎?我在魔王嶺上認定是你,只是因為那雙鞋。可是後來,同一雙鞋,我在寧致遠那兒見到了。安大哥,你想要解釋嗎?”
他語塞,我乘勝追擊,“師父其實不姓秋,姓安,他叫做安秋聲,對不對?你不僅僅是好心去看望他的大夫,更是他的養子,對不對?”
我悲哀地看着安大哥的神情一點點變得絕望,覺得自己心裏有些片段,永遠地失去了美好的面紗,露出猙獰的模樣。
譬如安大哥請師父教我調香,究竟有幾分是因為我,有幾分是因為他們的計劃?
譬如我剛從魔王嶺上死裏逃生的時候,師父安慰我,有幾分是因為我的傷心,有幾分是慶幸于我的錯認?
而這樣的一個可怕的人,正是樂顏的生身父親。
“你都猜出來了,也不願意幫我,看來我沒必要留你了。”安大哥六神無主地說。我看着他從口袋裏摸出槍,雖然表情猶豫至極,手上的動作卻沒有太多遲滞。那種神情像一個電影裏常見的、別無選擇,又矛盾重重的失足少年。
“安秋聲根本沒有兒子!”我高聲喊出了這句能夠救命的話,“他可能這樣告訴過你,但你不是他的兒子。我打聽過,所有人都說,安秋聲當年只有一個女兒。”
一下子連風聲都安靜了,道旁花葉簌簌落下,我鼻端嗅到陣陣香氣,如從鬼門關逃生的獎賞。
而安大哥手裏的槍,啪的一聲掉到了地上。
“不可能,這不可能。”他踉跄着後退了幾步,眼中不獨獨是抗拒,更有些恐懼。
我彎腰拾起了地上的槍,完全不會擺弄,不知道子彈有沒有上膛,只雙手把它抓在背後。“我沒有必要騙你。”我直視他的眼睛,“安大哥,我師父他很聰明,他用忘憂香抹去了你的記憶,然後離開了魔王嶺,離開會讓你覺得熟悉的一切。他的确把你完全變成了另外的人。
“可是他犯下了一個錯,我想後來他自己應該意識到了,但那時候已經來不及更改。安大哥,寧老爺成婚之後一年就有了致遠和佩珊,安秋聲和香雪吟逃走是在他大婚的那一天,你能不能告訴我,為什麽你會比致遠足足大了三歲?”
安大哥自然很快就明白了我的意思,反問:“你說的都是真的?”
“有哪一個做父親的,會把自己的親生兒子,培養成報仇的工具,甚至撺掇他用苦肉計去騙一個原本不相幹的人?”
“可是樂顏,你對他再怎麽不滿,他為我做的事情,不僅僅是你想象中那樣。他省吃儉用地把我養大,送我出去留學,這當中的辛苦,你都沒有看到過。”他的一字一句,帶着某種無力抗争又不願承認的絕望,我相信師父多多少少對他是有親情的,也相信他很依戀師父,面對安大哥此刻的痛苦,讓我覺得自己很殘忍,但我必須殘忍下去。
“師父有沒有告訴過你,你脖子後面那道傷疤是怎麽來的?我聽一個人說過,說他的兒子,小的時候為了救弟弟,從樹上摔下來,在後腦磕了一個很大的口子。那個孩子在十二年前丢了,跟你是同樣的年紀。”
“你說的是誰?”
“安大哥,我現在告訴你,你肯信我嗎?”
他猶豫了一下,還是說:“你先說。”
我苦笑,“我的确不肯相信惠子,不肯相信你。但是我想要得到催眠香,最重要的還是因為,催眠香是忘憂香的解藥。安大哥,你可以去請惠子催眠你,然後再看看我說的是不是真的。如果是我說錯,你想怎樣懲罰我,我都會接受。”
“是誰,你說我是誰?”他堅定地追問。
我嘆了一口氣,“你是文世傾,是失蹤的文家大少爺。”
難堪的沉默之後,他再度開口,聲音已經平靜了很多,“我會去找惠子。催眠香的事情,你不用再管。”他這樣囑咐我。
“安大哥,難道你忘了麽,我也失去過記憶。我不是一個和這件事完全無關的人。我同樣需要破解自己被封印的記憶,而且我相信,等真相浮出水面,我不會是你的敵人。”
“你确定?”
“我确定。”
惠子的催眠進行得很順利,一幕幕往事,像一場漫長的電影。我是怎樣在文府長大,怎樣不小心洩露了爹——也就是師父——會調香的事實,我們一家人怎樣從文家出逃,怎樣落入寧老爺的魔爪,寧老爺鞭打着爹,娘被他們按住,娘一直在哭,一直在哭,寧老爺逼我在一瓶香和一瓶毒當中做出選擇,我選對了香,然後被他們帶出了寧府的大廳……
再後來,寧府的管家把我帶入了深山,讓我自生自滅,而我遇到了文夫人。
一場大夢做下來,身心俱疲。
當時的我還太小,覺不出生離死別的沉重,如今再看,才知道觸目驚心。
我睜開眼,就看到致遠正一臉擔心地看着我。我的眼淚一下子就收不住了,我想他知道發生了什麽——我們從前最壞的猜想,都是真的。
我懂了爹的仇恨,但我不會繼承它。
寧老爺那時候傷害了爹,卻絕不想加害娘,陰錯陽差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麽,我還不知道。
我謝過了惠子,拉着致遠出去,在最短的時間裏默出了催眠香的配方——我怕再耽擱一時半刻,因為連番的沖擊,我就會完全忘掉正事——然後把真相對致遠和盤托出。包括安大哥的真實身份,包括我娘和師父的身份——這個時候,我是不是再守着對師父的承諾,已經沒有意義了。
致遠問我:“你想現在就去找你爹,父女相認嗎?”
我搖頭,“我不知道。現在的他,是絕對不同意我和你在一起的。我會抗争,但我不确定自己能不能争得過他。在他心裏,安若歡已經死了十二年了,再多幾天也無妨吧。致遠,我可能是解開當年那件事的引子,但我絕不是那把鑰匙。你知道我說的是什麽。”
“我不可能去求我爹。更何況,師叔恨他入骨,我爹會有危險。”
“你放心,你說的這些,我都明白。我想要試一試,可能我們有辦法讓事情取得轉機,獲得他的祝福。但如果做不到,我寧可先斬後奏。”我說得非常堅決。
事實上,對一個一直在我的成長中缺席的人,即便知道他曾經為我做出過很大的犧牲,我也沒有辦法做到完全對等地在乎他。在這件事情上我覺得自己冷血,但我并不覺得自己做錯。我願意孝敬他、補償他,但絕不是用我的愛情作為代價。
“你有辦法了?”他問。
我仔細回想從前安大哥和爹給我作的那些個指示,不由得脫口而出:“佛堂!致遠,你們寧府是不是有個神神秘秘的佛堂?”
“你問佛堂做什麽?那個地方只有我爹能進,連我和佩珊都不行。”
“我爹曾經讓我刺探關于你們家佛堂的消息。他懷疑你爹是魔王,所以我猜,他應該是覺得佛堂裏有密室或者密道。不過我來寧府也有一段日子了,我從來沒有聽人說起,佛堂有什麽異常,甚至你爹去佛堂的時候也并不多,所以我覺得,這佛堂應該和魔王娶親無關,那就可能是和當年的事情有關。”
“沒錯,從我們很小的時候,爹就說不能進佛堂了。不過香譜平日就放在佛堂裏面,所以不準別人進去,也很正常。”
“對別人是這樣,可是為什麽對你也是?致遠,即便眼下你的嗅覺還沒有恢複,但你也是寧府名正言順的繼承人,更何況香譜裏也不僅僅是調香的事情。為什麽就連你學香譜,也是要靠佩珊的一次偷看呢?”
“好了好了,”致遠伸手摸摸我的頭,“臭丫頭,我看你是這些天知道了太多意外的事情,疑心病太重了。哪有你說得這麽誇張。你真這麽好奇,改天趁我爹不在,我們偷偷進佛堂看看就是了。”
“但願是我多想吧。”我擠出一個單純的笑臉給他。夏婵的事,佛堂的事,必須一件一件解決才行。
作者有話要說: 網總算是好了。
我擔心寫安逸塵動了殺心會被噴……在我的觀念裏,一個以報仇為生并且希望隐姓埋名的人,聽到這些事情,動殺心是個條件反射。但因為他的良知,安逸塵會猶豫。ps 即便樂顏沒喊出那句話,安逸塵也絕不會下殺手的,但我覺得這個猶豫的瞬間有必要寫。
求不噴T^T
☆、十九·新勢力
寧老爺下個月初會去上海,參與籌辦萬國香會,所以關于佛堂的事情,可以留到那時再查探。眼下還是夏婵比較重要。
我調出催眠香之後,安大哥讓我先在他身上試試,我覺得讓他做小白鼠不太好,不過安大哥說,反正他不是小白鼠,夏婵就要做小白鼠,我們都沒法拿夏婵冒險。
大概他之前已經找過惠子,雖然還是一副矛盾重重的樣子,但看上去平靜了很多。我完成了催眠的全過程,點上一爐醒神香,安大哥很快醒過來,告訴我已經可以了。
“你……既然看到了從前的事情,肯不肯跟文老爺相認?”我問他。
安大哥苦笑,“我會的,可是現在還不是時候。你呢,你願意和我爹——我義父相認嗎?”
我明白他的用意了。他會跟文老爺和我娘相認,但那樣師父身邊就沒有別人了,而師父對報仇的瘋狂,我們都是知道的。
“安大哥,謝謝你。之前我誤會你很多,也說過不少傷人的話,還請你不要怪我。”
此刻的他是真正的君子如玉,“怎麽會,我還要謝謝你,幫我找回了原本的身份。”
事不宜遲,我和安大哥、致遠一起趕到了夏婵家,守在那兒的警員說,昨晚這周圍有人查探動靜,幸而我們人多,夏婵才沒有被劫走。
“是什麽樣的人?他們有沒有留下什麽痕跡?”安大哥問。
“他們都穿着夜行衣,看不清楚。我們的人也不想打草驚蛇。他們走了之後,屬下們只找到一些淩亂的腳印,沒有什麽用處。”
警員彙報完之後,安大哥看了看我,致遠看了看我。
得,我繼續給二位當警犬去。
“很奇怪,東邊和西邊埋伏的是兩夥人。”我這樣告訴安大哥,“東邊的應該是本地人,綁架春苗的兩個人也在裏面,而且我聞到了本地小戶人家常薰的桂花香,不過領頭的那個人有些來歷,香料要高級很多,但是幾乎散完了,我沒法确定具體的香品。
“西邊的人應該不是來自魔王嶺,他們有一種很淡的海腥味,而且衣服上帶熏香的只有兩個,其中一個……”我說到這裏,忽然覺得太多人聽到不好,于是扯着他們兩個進屋,“安大哥,其中一個味道,我在惠子那裏聞到過。”
“惠子?!你确定嗎?”安大哥忽然之間就着急了。
我用力點頭,“這一種香,是我之前和她一起調的,市面上不可能買得到。但是,惠子真的不是一個人來魔王嶺嗎?我沒見過她和別人頻繁碰面啊。”
致遠說:“臭丫頭你笨啊,你在寧府的時候,就泡在花園裏,我也幾乎不去找惠子,她要想找機會出去,怎麽可能被我們看見。如果惠子背後真的有一群人,那我們之前的謎也可以解開了。”
他是說魔王嶺上發生的事情,那群訓練有素的綁匪,的确可能是日本人。這樣一來,他們不暴露口音、訓練有素、下手狠辣,都可以說得過去,可是他們綁架我做什麽?我這才反應過來,那場玩票賺錢性質的聞香招親,實在是我卷入這一系列事件的開始。萬國香會将近,日本人不會忽略我靈敏的嗅覺。
安大哥沒聽明白致遠的話,但也理解我們的猜測,“等一等,你們是說,惠子可能和日本香會的其他人都到了魔王嶺?”
“日本香會?”我驚問。
“惠子的爹,是日本香會的會長。我以為你知道。”致遠說。
于是我們倆的目光一起盯上了安大哥。
“對,惠子的爹叫做小雅太郎,小雅家族,是日本最大的調香世家。真算起來,歷史可能比文家和寧家都悠久。實不相瞞,是我請惠子來魔王嶺,幫助我複仇的。至于她有沒有其他的目的,我不知道。但我可以跟你們保證,惠子是一個很純淨的人,她眼裏只有香,沒有其他,不然她也不會成為日本最好的調香師。”
我還是第一次聽安大哥一口氣說這麽多話,看得出來,他很相信惠子。
“安大哥,”我澀澀開口,“你和惠子,可能同病相憐,心有靈犀。那麽你就該知道,惠子可能也會有她的身不由己,也會去做她不願意做的事情。我們不要争了,還是先催眠夏婵,問出魔王的身份吧。”
被催眠的夏婵,沒有了清醒時的顫栗和瘋狂,又變成我記憶中的那個模樣。
“夏婵,魔王到你們住的地方去了,你看到他了嗎?”
“我……看到了……”
“你仔細看看他的臉,告訴我,他是誰?”
“他……他是……文……二少爺……”
夏婵的聲音輕如夢呓,但我們三個人心裏,都不禁是一顫。
文世軒,正是現在的致遠和安大哥最不願意相信的魔王人選。
對致遠,他是佩珊的夫婿,是佩珊腹中孩子的父親;對安大哥,他是失散多年的親弟弟,是文家香坊絕好的掌舵人。
“你再仔細看一看,不是什麽長得像他的人嗎?”
“不是……是真的文家二少爺……”夏婵的語氣非常确定。
我回頭看了看他們兩個。
“讓夏婵醒過來吧。”致遠重重嘆了一口氣,眉頭皺着,再不是我熟悉的小霸王的樣子。
“我們該怎麽辦?說出真相嗎?”我點上醒神香,茫然地問他們兩個。
我當然知道法律的尊嚴不容踐踏,知道我心裏那個念頭已經屬于包庇罪的範疇,可是事到臨頭,我偏還是要往那個方向去想。
“我去找他談談。”致遠起身就要往外走。
安大哥立刻擋住他的去路,“還是我去。致遠,你現在太激動了,先靜一靜。”
“他是魔王,那佩珊怎麽辦!安逸塵,即便你是他哥哥,他也未必肯再認你。”致遠臉色鐵青。
“致遠,你冷靜一點,我知道你害怕刺激佩珊,我們想個辦法,先把佩珊接回來,再去跟文世軒談,可不可以?”我掣住他的袖子。
“你不明白!”致遠用力甩開我的手,“香譜上有記載,人體有體香,少女的身體可以用來煉香。文世軒一定是從佩珊那兒知道了這些,我真是傻,我以為他對佩珊是真心的,可是結果呢,他娶佩珊,八成就是為了佩珊腦子裏那份香譜!你讓我怎麽冷靜!”
“夏婵還在這兒,外面還有人,你小聲一點!”我也顧不得他的情緒了,“致遠,現在是解決問題的時候,你這麽意氣用事,肯定是不行的。我們三個先去我家,從長計議,好不好?”
“你不要再說了,這件事不用你管。”致遠态度堅決。
“我偏要管,我必須管!致遠,你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
致遠一怔,漸漸安靜下來。安大哥說:“紙裏包不住火,我們三個人是商量不出什麽結果的。我看還是樂顏剛才說得有道理,我們先要想個辦法,把佩珊接回寧府,然後這件事情到文家去解決。文老爺的為人,我們都很清楚,他會有一個公允的辦法。”
“好,我同意。”我搶先表态。
致遠無奈,“那你們說吧,我要怎麽接回佩珊?”
答案是很簡單的,致遠娶我就可以了。
沒有浪漫的求婚,沒有燭光晚餐,沒有戒指,沒有單膝跪地。我會遺憾,但也并不是十二分介意。就好像一場婚禮,不論海島還是都市,不論教堂還是酒店,不論中式還是西式,最要緊的,永遠是身邊那個人。
只是當時我沒有想到,中間居然還會有波折。
那天晚上,有人大舉進攻,劫走了夏婵。
安大哥得到了消息,就來給我們報信,夏婵家附近被撒了大量嗆鼻的香料,我沒有辦法追蹤,安大哥帶了一隊人走左側的路,其他人走右邊的路,我和致遠選擇與安大哥分頭行動,跟着去了右邊。
然後魔王嶺上的事情再度上演。致遠奪下了一把刀,砍傷我們身邊的幾個蒙面人,然後就拉着我跑,慌不擇路,根本沒有任何時間去想前面是什麽方向,等我們意識到不對的時候,已經到了懸崖邊上。
蒙面人就在身後,不是文世軒,就是日本人。
我們兩個站在懸崖邊上,手裏緊緊地攥着一根粗大的藤蔓。
“小雅先生,”致遠高聲喊道,來人放聲大笑,“寧大少爺是聰明人,看來我們可以談一談合作的條件。”
“誰要跟你合作,”致遠輕蔑地笑笑,“我是說,再見了。”
他攬着我一起跳下懸崖,借着藤蔓的牽引,我們在崖壁上蕩了兩下,成功進入一個山洞。
“你早就知道這裏了,是不是?”我壓低了聲音問他,
“回去再跟你說。別說話,我們躲到明天再走。”
我點了點頭,然後就看到巨大的藤蔓在我們眼前墜落懸崖,不用說,是小雅太郎下的手。
“致遠,這個山洞有沒有其他出口?”
他很久沒有說話,我轉過頭去,看到他的臉被月光映得煞白,“沒有了,那些藤蔓是我們最後的機會。沒想到小雅太郎會這麽狠。”
那一瞬間,我的第一反應也是絕望,不過既然已經這樣了,絕望也不過是徒增恐懼而已。
“明天,安大哥會帶人來救我們的。致遠,我從前學過,哪怕不吃不喝,人也能堅持兩三天。我們一定還有辦法可想。”
作者有話要說:
☆、二十·絕處生
魔王嶺四季如春,現在已經是夏末秋初,平日裏不覺得怎樣,現在才知道山裏的夜晚很冷很冷,風吹的聲音如同鬼哭。山洞不大,兩個人擠在裏面,剛可以相對坐下,十五厘米之外就是懸崖。
致遠解開西裝的扣子,把我攬到他懷裏。
“臭丫頭,要是我們真死在這兒,你會不會覺得虧啊?”
我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才想起這裏光線太差,根本無法捕捉到表情,“呸呸呸,誰要跟你一起死了。我當然虧啊,花花世界還沒看夠呢。”
“嗯,我也是啊,還有很多心願沒完成。不過到最後都有你和我在一起,那也不錯。”
“說什麽瘋話。我倒是更願意聽你講,你的心願是什麽。”
“我很貪心的,願望很多。”他以此開頭,“于公呢,我想早一點繼承香坊的事業,集中一批有潛質的調香師,把我們寧家的香譜,跟他們共享,一起煉出世界上最好的香。雖然我的鼻子中看不中用,不過有你在嘛,應該也是不會出錯的。”
我心裏一動,“你是說,要和所有人共享香譜?”
“當然了。香譜雖然是師祖傳給我爹的,但也不僅僅是我們寧家的東西,裏面凝結的,是師祖和無數前輩大師們的經驗。打個比方,孔老夫子給弟子們講學,弟子寫成《論語》,傳于後人,那才是對他老人家最大的敬重。要是都放在自家藏着,今天可就不知道是什麽樣子了。煉香也是這個樣子,香譜能讓人少走不少彎路,越是共享,它的價值就越大啊。”
“沒看出來,你心胸這麽寬廣。”我學了四年的經濟,入學第一句話,就是“人是理性的動物,追求利益的最大化”,四年下來,自認努力擁抱理想主義,但也變成不折不扣的利益追逐者。一聽到分享,習慣性地盤算背後有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