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一回寫輕松系,打滾兒求收藏,求各種意見建議
懷疑的計。
佩珊不知道家法那一折,只聽我們說一切順利,就很開心。
爹、逸塵和我給娘下葬,畢竟年深日久,沒有大辦的必要。爹和逸塵扶靈下葬,寧老爺也來祭掃,與爹演了一出不共戴天的戲碼。我躲在暗處,等日本人走之後,再去祭拜一番就是了。
我的大部分時間,還是和致遠一起,在寧家的地盤上,跟着寧老爺學習調香。
為了不讓人懷疑,爹又住回花神廟,反倒不好去請教了。
之前爹教我調香的時候,當然也涉及香精的分類,什麽花香型啊、水生型、動物香、木香之類的,但是爹手裏的香料畢竟有限,我能收集到的花草也有限,爹講得很系統,但有些地方也難免失之籠統。
寧老爺帶我們去寧家的香坊,提煉香精是幾個大房間,調香有另外的房間。各式的香料分門別類地擺好,總有五六百種。
“好多!”我真的是被震撼到傻。
寧老爺笑笑:“樂顏,你還記得聞香招親的時候,你聞過的文家的那幾款香嗎?其實你答得并不全。在沒有受過相關訓練的情況下,可以說很好,但對于一個調香師卻還遠遠不夠。這間屋子裏的香,就夠你和致遠研究一陣了。你們試着記住這些味道,并且努力分辨出來。我昨天用這裏的香料調了一款香,等你們準備好了,就讓你們來辨認。”
不僅要記住味道,還要記住名稱,這考試好難,簡直就是要讓人背詞典嘛。
“爹……樂顏的鼻子比較靈,她應該沒問題,但我未必吧。”致遠有些怵。
“只不過是試試你的嗅覺而已。致遠,就連爹也不能保證自己能分辨出這裏的每一種味道。每個人嗅覺的靈敏度不同,你師叔的天分之所以比你爹我要高,就是因為他的嗅覺比我的要靈敏。爹要用這些香,來測一測你。”
致遠如釋重負,我們開始漫長而單調的聞香。
這樣說也不确切,其實感受每一瓶香精,還是很奇妙的。有時候甚至能從一種味道,聯系到一種感覺,隐約形成對植物的印象。
因為頻繁的開關瓶蓋,屋子裏有很多揮發出來的香氣,越到後來,認識新香受到的影響就越大。致遠還好,但我就總覺得自己鼻子前面充斥着一二百種味道,新味道會受到很大的幹擾。我當然清楚,在混合香氣中分辨香料是調香師的任務,不過記單方香料的時候出現偏差實在很可怕,于是動作漸漸慢下來,到後來甚至跑到屋子外面去聞香料。
饒是我自負因為背GRE單詞而練出了記憶力,記香料也實在是個大工程,花了兩個整天的時間,我才覺得自己算是記住了這些香味,去找寧老爺接受考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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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開蓋子的一瞬間,我就完全傻了。
因為畢竟是接受測試,我沒有欣賞香味的心思,但是一百多種味道混合的感覺真心挺可怕的——當然,我是說在能分辨出來的情況下——我一面在腦子裏檢索香味對應的名稱,一面去仔細想調香過程中用量的多少,剛寫完一張單子,發現味道又有不同——對了,好的香是分前調、中調和後調的——于是過程再重複一遍。
到最後,我寫了一張有三百七十多種香料的單子,覺得用的多的,後面點三個點,用得少的點一個點,比例肯定有問題,不過我現在最多就做成這樣了。
寧老爺仔細地審着我的配方,看完前調的部分,自顧自說道:“不錯啊,真的是不錯啊。”他拿了一支毛筆,在幾處香料旁邊劃了線,而後也這樣審了後面的部分,将單子遞給我,說:“這麽複雜的配方,你竟然只錯了九處,真是不簡單。”
我拿過單子,對着錯處開始反思,改對了其中六個,剩下兩個卻總覺得沒記錯。還有一種,寧老爺說存在,我卻始終沒找到。
“這一種,應該是廣藿香後面放着的那一瓶香精。這一種,是松香之前的那個,應該沒有錯啊?”
寧老爺聞言,不禁失笑:“你是記錯了名字了。廣藿香後面放的是荃草,不是迷疊香;松香前面那個是杜蘅,不是杜若。”
“啊……呃……是這樣啊。”這就好像背單詞背錯,傻傻分不清楚一樣,好囧。
“最後一種香料,其實名字是最響亮的。樂顏,這種香與其他香氣混合之後,本身的味道反倒不明顯,但卻起到了穩定其他香料的作用。你再想想看?”
“穩定其他香料?”我喃喃着,想了一陣,驚叫道:“龍涎!難道是傳說中的龍涎香?”
寧老爺贊許地點了點頭,道:“致遠只分出了一百種味道。這款香是我照着我師父——也就是你外公——的配方調的,我自己也只能分出其中的二百四十九種味道,你能答對,真的是得了他老人家的天賦啊。來,到下一間屋子去。”
“這一款香當中,各種香料配比的拿捏,才真的是厲害。我從前還以為自己已經挺不錯的了,現在看還差得遠呢。”我不好意思地低下頭。
“你的确還欠缺一些東西,但最重要的,還不是按照配方調香的時候,去掌握配比的細微差別,而是去構思一款香。”寧老爺語重心長道,“最好的調香師是能在調香之前,就描繪出香的味道的。像我這種,在現成的配方上添添補補,還是落了下乘啊!不說了,你先跟我來。”
我随他進到一間外面看不怎麽起眼的屋子。這間屋子小了很多,一進去就聞到濃濃的玫瑰香味。寧老爺說:“這裏全部都是玫瑰香精,花瓣采摘的天氣和時間不同,種花的土質也有微妙的區別。香譜當中記載,這些香也是有一定區別的。不過不論是你爹的鼻子,還是我的鼻子,在這些香面前都已經沒法分辨了。樂顏,你聞一聞看。”
即便是我這個神鼻子,想要描述這裏兩種香的區別,也是很困難的。清晨的玫瑰和傍晚玫瑰的區別還容易分辨,但六點鐘的花和七點鐘的花,就基本是完全一樣的。土質的不同也是這樣,雖然經歷過提煉的步驟,區別已經被放大,但還是要非常細心才能覺出一點差別。
“嗯……其實真的基本一樣,不過這一邊的香精,整體聞起來比那一邊要顯得暖一點,清晨的香有一點點的濕潤,午後的就會偏幹,至于其他的不同,如果有,該是留香時間的差異吧,我就不好說了。”
“濕潤和暖的感覺?”寧老爺頓了頓,開始嗅那些味道。不過致遠半途就闖了進來。
“爹,不好了,世軒讓人帶來消息,說小雅太郎最近要在魔王嶺施放玫瑰花瘟!”
“什麽?!”寧老爺目光一凜,“這個小雅太郎,也做得太惡毒了。”
致遠拿出一袋種子,“這個是小雅太郎給世軒的,說這種玫瑰品種,能夠抵禦花瘟,讓世軒把文家的玫瑰全都換成這種。世軒說,小雅太郎的口風很嚴,他問不出花瘟的品種。只能借口改種需要時間,讓小雅太郎寬限三天。如果我們三天之內,能找到這種玫瑰和其他玫瑰的區別,可能就能知道小雅太郎的手段了。”
說到花瘟,是花農們最害怕的事情,也是香戶們很怕的事情。小雅太郎出這一招,實在讓我們始料未及。而且他選擇的是玫瑰,玫瑰是用量最多的香精,一旦玫瑰的來源出了問題,魔王嶺就真的要出大亂子了。
“這件事情惠子知不知道?她怎麽說?”
“逸塵一聽到消息,就去找惠子了,如果有結果,他會跟我們聯系的。怕就怕惠子也不知道。你想,惠子那麽一個愛花的人,對這種事不可能坐視不管的。”
“寧老爺,香譜上有沒有記載,關于花瘟可能的原因?”我覺得這種事還是問經驗豐富的老人最靠譜。
寧老爺仔細想了一陣,“無非是蟲害和疾病。小雅太郎遠道而來,又在魔王嶺蟄伏了這麽久沒有動靜,既然毀掉魔王嶺香會不是他最初的目的,他的手段應該也不會太複雜,而既然事情就在最近,那他該準備好了。疾病不太可能。如果是會大面積流行的花瘟,只要小雅太郎帶着染病的花木,再怎麽小心,都難免傳播,早就露出馬腳了。這樣想,蟲害的可能性也不大。那還能是怎樣?”
我也陷入疑惑,樂顏種花的那些知識,都被寧老爺的話否決,看來只能從其他方面入手。
呃,高中生物那點殘缺的記憶……
可能是旱澇的問題,但是小雅太郎又不是小雅龍王,沒法影響魔王嶺的天氣。那還可能是什麽?
我敲着腦袋,無意識地環顧房間,突然有了一個想法:土壤的酸堿度。
鹽堿地種不了莊稼,花應該也是有适應的酸堿度的。我把這個想法說了出來,大家當即開始做實驗。
三天,我們最多只有三天。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跑到別的坑(存稿)更了3000,然後才滾過來更這個……
更晚了很抱歉,但我真的是好愛那個坑裏的一對……
瞄了一眼同人言情的月榜積分,再度醒悟上榜無望,那就不趕工了,正常速度來,完結前可能停兩天修修前面的錯字啊什麽的,潤色點小細節(現在離完結還有一段呢)。
☆、二七·文知非
我們用醋和堿面分別混入土壤,觀察變種玫瑰種子和魔王嶺玫瑰種子的發芽情況,與此同時,在臨近的村鎮查訪,看有沒有人大量買進酸性或者堿性的物質。其實後者收效更好,因為樣本量有限,花種的發芽與否實在說服力不夠。
小雅太郎購入了大量花肥,這是逸塵意外查到的消息。在這條線索面前,致遠果斷放棄了玫瑰的培育,與逸塵定計,準備抓個作案現場。
三日之後,逸塵與惠子成親,致遠和世軒帶人,抓獲了小雅太郎散播摻堿花肥的手下,經此一事,警局介入,日本香會在魔王嶺再無作惡能力,只能是個商戶了。惠子對此很滿意,她覺得調香一事,就是要和和氣氣,不牽扯太多紛争才好,野心的破滅,是良心的萌芽。
世軒的卧底行動、寧老爺的抗争行動,贏得了衆人的贊譽,魔王的事情也已經妥善解決,沒有人再過多追究。寧老爺将原來屬于文老爺的兩鎮香會會長職位,重新讓給文老爺,開啓了兩家合作的序幕。
懲惡揚善,皆大歡喜。
不過更讓我感興趣的,是小雅太郎之前給世軒的新品玫瑰。
那間玫瑰小屋,我又去了很多次,甚至天天泡在裏面,研究不同香精的留香時間。我發覺這些香氣之間的微妙差異,能構成有意思的組合。以此诠釋玫瑰的一生,是我忽然想做的香水主題。
而能在特殊土壤中培育的玫瑰,應該也會有特殊的香氣,是我可以利用的素材。
萬國香會在即,而我與致遠的婚事也在迫近——并沒有打算嚴格卡着百日的界限,多等幾天也是無妨的,我想要用“天下第一香”的金杯做嫁妝。
爹和寧老爺、文老爺也在努力創作參加比賽的香,他們選擇改進蝶戀花,每天都在做試驗。而我的“玫瑰人生”,有世軒、佩珊和惠子幫忙。
呃,至于致遠,他在拼命學英語——總不能所有人都去調香,要有人作為經營者,考慮怎麽簽合同,他和逸塵一起負責這個方面的事務。
兩個多月的時間就這麽過去,佩珊的預産期已經很近了,世軒在家裏照顧她,漸漸只有我和惠子在一起調香。
在那段時間裏,我才算真正了解了惠子,然後才明白,逸塵對她,并沒有過譽之詞。
出嫁前的佩珊是個例外,民國女子,大體賢良淑德,能像我娘那樣,突破禮教、選擇私奔的人,絕對是異類中的異類——佩珊把這一點發揚光大了。但即便如此,她們在婚後也都是賢妻良母的形象。
現代社會當中,日本尚且存在女性被“物化”的現象,民國時期只有更嚴重。在這個時候,幾乎所有人都理所當然地認為,女人是男人的附庸,或者說女人的幸福需要依附于男人——即便堅強獨立如我的養母文夫人,在為我謀定一門親事的時候,也更多是在考慮對方的家境人品,将感情的事情放在一旁。
我活在現代社會的時候,有時候自己打拼得累了,也會覺得這樣的價值觀還可以。女人嘛,嫁人生子做全職太太,不面對外面的風風雨雨,想想還覺得挺滋潤的。不過這樣的想法對我來說,從來都只是間歇出現,自嘲時的一種調侃。與其去做附庸,我寧可去打拼,辛苦,但也要心安。
至今我都不敢把這樣的想法表現得太露骨,而佩珊和惠子的幸福,我知道并非僞飾。所以我覺得沒必要去拿自己的标準框定別人,甚至讓她們來接受我的理念也是一種不必要的事情——當然,等有一天我們為人父母,我會希望和她們一起,用更開明的态度教育孩子。
我清楚,致遠是明白我的。他很願意和我共享經營産業的權力,不單單是因為他相信我對未來的認知,也是因為尊重我的知識和人格。
每一天,我在香坊開始找不到頭緒的時候,就會帶着半成品的香,回去找致遠。他會用一個不那麽專業的鼻子,告訴我他對于這款香的直接感受,這恰恰是我現在所缺少的。就好像有些樂手能準确地寫出聽到的旋律,卻無法抛開音符去領會旋律本身一樣,作為一個調香師,我也可能拘泥于香料本身,在品評時出現偏差。致遠彌補了這種缺憾,在他的建議下,我每每能找到新思路。
等我心滿意足地完成每天的階段性任務——列出某種被我精選出來的玫瑰香精最合适的輔香——會監督致遠學英語。背單詞我覺得他只會比我強,不過發音上,致遠就還帶着濃濃的地方特色。咬舌“th”啦,豎舌“l”啦,一點點糾正,讓他一點點習慣,語音語調倒是相對容易的部分了。我的語音語調是當年刷美劇刷出來的,不敢說多好,反正不算差,致遠跟着我念,擱魔王嶺絕對是上佳水準。
然後呢,我們會一起去文家看佩珊。逸塵說過,佩珊的預産期大概就在這幾天了,她心裏害怕,世軒雖然很在乎他,但也沒法一天到晚地守着她安慰,而致遠大概是這世上除了世軒,唯一能安撫佩珊的人了。佩珊在他面前,總會變回那個有點小任性的妹妹,笑容要放肆很多。
“哥,軒哥哥說,他早就給我們的孩子想好名字了,就是怎麽都不肯告訴我,你說氣人不氣人。”佩珊扯着致遠的袖子殘念。
致遠在空中揮了揮拳頭,“那咱們一定要好好教訓他。等孩子生下來,不教他喊爹,怎麽樣?”
佩珊捶着他的手臂大笑,“也就你才會想到這種鬼點子了,我可不依。”
“嗯?這會兒又不生氣了?”致遠調侃她。
佩珊柳眉一豎,“怎麽現在連你也欺負我!”
我覺得,要不是佩珊挺着個大肚子行動不便,致遠現在已經被追打了。
“世軒也真是的,早晚都要知道,還差這一兩天嗎,佩珊,等會兒讓致遠去找他問。”我有點看不下去,出言打斷。
“嗯?要找我問什麽?”世軒正好回來。
致遠沒好氣地說:“當然是問你給孩子起了個什麽名,瞞得死死的,一定不好聽。”
世軒無奈地笑笑,“我覺得不難聽啊,就是沒有想好相應的字,覺得再想想比較好。”
“那你告訴我嘛,我跟你一起想。”佩珊仰頭看着他。
“好吧。我想給他起名叫做‘知非’,知道的知,是非的非。我爹說,字可以叫‘改之’,但我覺得那就太誇張了。”
文知非,這個名字的确是挺好聽的。就是改之……從我的知識範圍裏來說,宋朝有個詞人叫劉過,字改之,後來這個名和字被金老爺子安在了自己的主人公身上,成就了神雕俠楊過。讓我接受佩珊的孩子字改之,那真是嘴角一頓狂抽。
心裏默默給世軒點了個贊。
“我也覺得不好,你做錯的事情,早就已經自己彌補了,再把這兩個字放在孩子身上,不管對他還是對你,都不太公平。”致遠說道。
“不如這樣,名是世軒起的,字就讓佩珊來做主。”我在一旁建議。
佩珊垂頭想了一會兒,有點不好意思地說:“我之前也想過孩子的名字。這個孩子,是我們兩家化幹戈為玉帛的契機,也是軒哥哥和我感情的結果。我想叫他‘玉成’,又覺得俗氣了些。”
“玉成?艱難困苦,玉汝于成。我覺得很好啊。”世軒如是說。
嗯……其實我是覺得俗氣了一點啦,不過他們喜歡才最重要。
兩天之後,這個名叫知非、字玉成的孩子降臨到了世上,佩珊的生産還算順利,雖然持續了一整個下午,但萬幸出血不多,她喝過參湯,看了一會兒孩子,就疲憊地睡着了。眉梢眼角,都洋溢着幸福。
生命真的是好神奇的事情,不曾親歷,無從體會。
關于孩子的種種成了世軒和佩珊的頭等大事,世軒已經在籌劃孩子的滿月酒,佩珊的補品之類也早就備下,這一對年少夫妻,怕是有一陣子要忙得不可開交了。
于是關于萬國香會的事情,更多地落在了致遠身上。
逸塵是個醫者,他雖然真的恨聰明,但是缺少了從小的耳濡目染,在經營這件事情上,他比致遠和世軒都稚嫩很多,外語是他最大的優勢,但在談判上,他的确是經驗不足的。寧老爺很早就把這次萬國香會上談生意的部分交給了致遠,只專注于調香,在文老爺那邊也是相似的,逸塵求助于致遠,致遠忙得焦頭爛額。
我沒有學過談判,幫不上他們什麽忙,所以繼續去研究那款香。論精美豐盛的程度,不能和父輩們的相提并論,不過當它們成為系列,也算是很有點意思的産品。
魔王嶺還沒有出系列香水的習慣,但我知道,選擇一個香水主題,出一組系列香水,是現代的大品牌會做的事情,我覺得可以嘗試。
我在萬國香會前夕,完成了系列香水的調制。當然,期間還有很多其他的事情,比如喝文知非的滿月酒,比如聽佩珊的育兒經,比如時不時聽見致遠在逗小知非的時候,偏過頭來問我“我們什麽時候也生一個孩子”。
比起之前的冒險和追查,現在的生活非常平靜,甚至有些瑣碎,但我覺得安心,願意永遠這樣瑣碎下去。
作者有話要說: 後面的寫好了,但是這兩章銜接部分一直在卡……卡完銜接就可以一起發出來了。
☆、二八·新生活
後面的事情就是萬國香會了。我雖然沒弄清楚當時的上海算不算租界,但她的繁華已經初現端倪。萬國香會上有專門的翻譯,我是覺得,自己看得懂合同,能保證不被翻譯的疏忽坑了就好,所以沒有跟在致遠旁邊坐翻譯官,而是去欣賞和學習各國的調香作品。
最終,天下第一香的金杯由父輩們和法國的調香師共享,我有一點小慶幸,因為那款改進蝶戀花當中,有一味原料是我的體香。辦法是爹想出來的,因為他記得我小時候曾經掉進過文家的煉香池,我的體香可以為香料增色。
其實讓我比較開心的,還是最後的成交額。我們與法國、荷蘭、印度等國家,簽訂了購買香料的訂單,因為惠子的促成,跟小雅太郎化敵為友,也取得日本櫻花的訂單。
外銷方面,因為提取體香是個漫長而且收效極其有限的過程,新蝶戀花的産量非常有限。雖然覺得小過分,我還是跟致遠提出了近似饑餓營銷的概念,縮小産量,提升價格,做香水中的奢侈品。産量有限加上需求量大,再加上沒有替代品,就必然造成價格的提升,我對于經濟學上奢侈品消費的部分已經忘得差不多了,但是用這樣的理論來談價格還是可以的。
我的“玫瑰人生”,其實嚴格意義上說,也是不能量産的。不過普通人的鼻子基本不可能分辨出不同種植環境和采摘時間的玫瑰香,所以用統一的玫瑰香精,效果差別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因為成本相對低廉,售價也并不高,走薄利多銷路線,訂單數也還挺可觀的。致遠清點的時候,一邊揉着我的頭發,一邊說:“嗯,不錯嘛,雖然天下第一香的金杯不是你贏回來的,但是總得算起來,你的玫瑰人生拿到的利潤,比蝶戀花還要高。樂顏,我之前還真是低估你了。”
我白了他一眼,“你低估我的可不止這一點。致遠,你把現在簽的訂單都讓我看一看,我們需要仔細算一下,除去生産這些訂單要用的,我們還能有多少原料。這幾天單子簽得已經很多了,我們的生産規模倒是該夠,但萬一原料不夠就慘了。”
致遠一笑,“你當我就那麽廢物啊,當然是已經計算好了。”他一面說,一面拿出墨跡剛幹的原料單子。
然後在致遠的驚愕當中,我列了個不等式方程組。
其實很基本……就是原料有限,利潤最大化的那一種,就是因為涉及的原料種類很多,以及我們可以生産的商品類型很多,所以顯得複雜。
致遠你眼睛沒必要瞪那麽大好不好!不就是數學嗎!
呃,好吧,變量從x1到x14的不等式方程組,對致遠來說可能是太罕見了。
雖然筆算這種東西對我來說也有點小吃力,但計算是數學裏幾乎最簡單的部分了,而且我學過用于計算這類問題的單純形法(呃,簡而言之就是借助矩陣,做行列的初等變換,然後得到不等式組的解),所以多花點時間,也就完全搞定。
我拿着計算結果交給致遠,“理論上講呢,如果能把單子簽成這樣,對我們來說是最好的。不過這裏、這裏、還有這裏,這三種的用料有很多相似的地方,所以也可以互相替代,最後這種,雖然售價還挺高的,但是利潤率很低,用料也多,簽少一些,我們的靈活性會更大。”
致遠歪頭看着我,“有點意思,這個算法,回頭你教給我吧。”
我求之不得地點頭——對,我不讨厭數學,可我實在讨厭當計算器。
上海之行在把所有訂單重讀一遍,确認沒有問題,向長輩們彙報過之後結束。那份激動勁兒過去,真覺得累到腰酸背痛。我還真是第一回讀這麽多英語材料,更是覺得頭昏腦漲。大隊人馬開回魔王嶺,一路沒有飛機沒有動車沒有高鐵,老式火車又慢又颠,坐好幾天的車也是個體力活。
不過好在,終于回家了。
紅妝花嫁,致遠和我的婚禮,與逸塵惠子的補辦婚禮一起舉行。我蒙着紅蓋頭,帶上小金冠,穿着刺繡吉服,喜滋滋地迎來人生新篇章。
成完親才意識到一個問題,現代的婚禮錄像真的是很有必要的,因為在做新娘子的時候,情緒一直處在一個非常激動的狀态,其實敲敲打打之類都沒有留下半點印象,滿心喜悅地跟着儀式走,但除了喜悅,什麽都沒有記住。就連致遠的笑臉也模模糊糊,印象最深的反而是爹伸手去抹眼角的樣子。
另一段旅程,就這樣開始。
嘛,少奶奶生活最大的好處就是不用自己洗衣燒水做飯刷碗,而且能有好吃的。不過認真說起來,好像有且只有這兩個好處——我對穿金戴銀興趣不大,享受衆星捧月啥的我覺得要折壽,不管致遠還是我,都認為大家雖然是雇傭關系,但生而為人還是平等的。
我只能說,作為致遠的妻子,我需要更多地關注寧家的利益,需要在調香煉香之外,繼續加強對經營的學習。致遠已經開始接手對外的貿易,寧老爺更注重培養我管理香坊的技巧。用他的話來說,致遠是可以服人的,但我更擅長團結人。
即便是照我在現代的年紀來算,現在也才剛23歲多一點,想要有質有量地完成寧老爺交代的任務,還是挺有難度的。不過越難越值得挑戰嘛,而且因為規程制定得非常詳盡,香坊中的瑣事其實有限,最初的忙亂過後,我發現只要定期給予合适的獎懲,香坊就可以運轉得很好。所以我把更多的時間花在尋找最努力的人,而不是催促所有人幹活上,以逸待勞,寧老爺還是比較滿意的。
致遠和我又研究了一遍萬國香會簽下來的訂單,這一回我們把重點放在了分析什麽樣的香銷路更好上。世軒得到消息之後,也拿着文家簽下的訂單,和我們一起找規律。
在魔王嶺本地,賣得比較好的是介于濃淡之間的香,我剛調出玫瑰人生系列的時候,致遠就曾經因為香氣稍淡而擔心過銷路,不過萬國香會上,外國人更青睐的,第一是東方氣息濃厚的濃郁香款,第二就是淡香。在參加舞會之類的活動時,使用淡香的人也要多很多。我猜想,可能是因為魔王嶺熏香的普遍,導致有些人的鼻子不那麽敏感,所以會對濃香更感興趣。而淡香的層次,是我們更應該關注的發展方向。
文家做得更多的就是淡香,所以世軒對我的看法很有同感。在魔王嶺,兩家每年的成交額,是寧家比文家多出三分之一左右,但萬國香會上卻只有四分之一不到(蝶戀花的收益是共享的),世軒也覺得,類型是關鍵因素。
作為一個有移民計劃的貨,我當然撺掇着致遠在這方面下功夫。并且相對于濃香帶着侵略感的味道,我也的确更喜歡淡香——想要駕馭好濃香,需要一定的年齡,一定歲月沉澱出的氣韻,這是我一貫的看法。淡香不是不需要氣質,但相對寬容很多。
我和惠子整天泡在香坊,彼此交流,調制新香。我漸漸意識到,接觸過的香品越多,調新香的時候就越容易受到影響,而區分這些影響的利弊,顯得比嗅覺或者感覺本身更加重要。這樣一想,從前的自己真挺狂妄的,以為有了好鼻子,一切問題就可迎刃而解,現在我變得更踏實。其實欠得功課挺多的,認真學,應該走得更遠。
不過我的認真學在幾個月之後不得不告一段落——呃,跟佩珊一樣的原因,惠子也是。
所以戰争到來前的幾年當中,生活對我來說,更多變成了相夫教子,致遠很喜歡小孩子——雖然我不怎麽喜歡生——我們有一兒一女,兒子大一些,跟逸塵和惠子的女兒定了娃娃親。當然,我的态度很開明,他倆處得來最好,要是各有所愛,那也沒必要強求。
孩子們從小學習英語,惠子也教他們日語,我曾私下跟致遠說,這種行為頗有“讓孩子贏在起跑線上”的感覺。
然後,在兒子七歲那年,我們移居美國。
父輩們的反對聲當時還是很強烈的。
我爹說:“要走你們走,我就是死,也要死在自家的土地上!”
寧老爺說:“致遠,真像你們想的那樣,國家到了危急存亡之時,我們怎麽能一走了之?”
文老爺說:“我明白你們這群的孩子的好心,可是你們也要知道,仗是不能沒有人打的,血是不可能不流的,有些事情總要有人來做。我支持你們走,但我要留下。籌措錢款、安撫婦孺,都是我能做到的事。”
“爹,這是性命攸關的事情,女兒不想看到您有閃失。”我跪下扯着爹的袍子懇求。
他躬身扶我起來,“樂顏呀,你也知道,爹身體不好,本來也沒有幾年好活了。就讓爹多陪陪你娘吧。”
“不要……”我拼命搖頭,“我等了十二年才和爹相認,我不能就這麽跟您分開,我更不能讓您在危險的地方,自己卻遠離一切……”
致遠也勸:“爹,文世伯,救國不是只有打仗這一個辦法,我們努力掙錢,捐款捐物,不也是在救國嗎?”
寧老爺一笑,“致遠呀,那些是你們可以做到的,但是爹能做到的,還有更多。爹既然是兩鎮香會的會長,就有責任保護這些香戶。爹不能丢下他們。致遠,爹這輩子已經不枉了,就是要死,也沒什麽可惜。更何況,魔王嶺如此偏遠,他們能不能打過來,尚且是一回事情呢。爹留下,為的是義,讓你們走,為的是情。”
“寧兄說得不錯啊!”文老爺感嘆道,“論制香,我們已經再沒什麽可以教給你們的了,兩家的産業,要在你們手裏傳承下去,我們中國的香文化,也要靠你們去傳播。我們的責任,已經落在你們肩上了。大家各自負起各自的責任,才是最應該的。”
就連兩位母親,都不肯跟我們離開。我知道娘對文老爺的感情,明白她一定會陪着他,讓我覺得稍有些意外的,反而是世軒的母親。
我聽到她說:“世軒,你們的道理娘不懂,只是娘在這兒已經活得慣了。你和佩珊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