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秋月星華39

這一場噴泉表演持續了約莫一個小時, 但燕鷗只是和季南風跳了兩支舞,便用完了力氣,拉着季南風坐在一邊的藤條秋千上坐着歇息了。

越到夜裏天氣越冷, 季南風怕他着涼, 又知道他舍不得走, 就把自己的大衣也脫下來給他披上。燕鷗對自己的身體狀态也很有自知之明,不去跟他犟, 只拉着季南風一起裹進大衣裏, 一起蕩着秋千看噴泉。

實際上,他們曾經去迪拜看過全世界最大的音樂噴泉, 對于那個堪稱奇跡的景觀來說, 眼前這個小景點的小噴泉可以說是小巫見大巫。但眼前這個噴泉在靜谧的無人夜、在獨屬于他們兩個觀賞的秘密花園裏綻放, 就難免多了一些“私人訂制”的愉悅感。

演出在充滿激情的《Purple Passion》中落下帷幕,兩個人意猶未盡地準備返回,就看身邊不知什麽時候多了一位穿着工服的老園丁。回過頭來的時候, 老園丁的目光也還黏在湖中央舍不得挪開, 顯然也在回味着方才的奇景。

燕鷗見狀,主動點點頭跟他打了個招呼, 老園丁也不見外,心情頗好地跟他倆聊起來:“你們就是劉總的朋友吧。”

“是啊。”燕鷗笑起來, “您知道我們?”

老園丁笑道:“劉總為了迎接你們, 還特意讓安排了這個噴泉呢。”

燕鷗沒想到真是為自己特別準備的,有些受寵若驚起來:“真的嗎?特意為我們安排的?他都沒跟我說, 就讓我來湖邊走走!”

“是特意準備的。”老園丁笑呵呵道, “這個噴泉只有節假日的時候才會開呢, 今天晚上劉總特意安排說要開一場,說是有重要的朋友要來, 要拿就拿最好的招待。”

燕鷗聽了感動不已,回想起剛才那場精彩絕倫的表演,又忍不住問道:“這個……開一次很貴的吧?感覺光是電費就不少呢。”

“我也不是很懂,但聽說一次要上萬呢。”老園丁啧啧稱贊道,“雖然我們劉總本來就是個大方的好人,但是讓他能做到這一步,也就只有你們了。”

季南風也驚訝了,感慨之餘還帶着一些淡淡的醋味兒,回去的路上還不忘拿着個說事兒:“燕總真了不起,三句話讓男人為你了花了上萬塊。”

燕鷗絲毫不在意他的陰陽怪氣,甚至給自己豎起了大拇指:“不愧是燕總!”

為了表示誠意,燕鷗一回到房間就立馬發了照片和視頻給劉成,并且把老園丁那裏聽來的事情都統統轉述了:“大成哥真的破費了!演出實在太好看了,我和我對象都特別喜歡!”

劉成收到消息,也立馬秒回道:“喜歡就好,你們難得來一趟,花多少錢都值!”

季南風雖然嘴上說着酸溜溜的話,但心裏卻感動得不得了,他想來想去半天,才對燕鷗說:“……真不知道怎麽感謝他,你覺得我送他一張畫合适嗎?”

作為新生代有名的畫家,季南風随便一幅畫都能抵得過這上萬元的價錢,作為回禮只重不輕,但燕鷗卻偏不給他指明路子,悠哉悠哉道:“你自己做決定,覺得怎麽合适就怎麽來呗!”

季南風本來就不擅長人際關系,被他這麽一番“考驗”,便更緊張起來:“啊……”

在這之前,季南風的一切“外交事務”都全權交給燕鷗處理,他雖然平時也看着學着,但真獨自操作起來,還是有點沒有着落的不安全感。

但他知道燕鷗是有意在鍛煉他,畢竟在以後……他可能就要獨自一人去處理這些事情了。

燕鷗剛洗完澡,看着他還在犯愁,便嘻嘻笑着坐到他身邊,輕輕吻了吻他的臉側,給他加油:“我相信老婆可以做好的。”

季南風剛想說些什麽,忽然皺起眉,轉身摸了摸他的額頭。

這個動作讓燕鷗也緊張起來,果不其然,季南風又反複試了兩遍,然後道:“測個體溫吧?我怎麽覺得又有些燙了?”

燕鷗有些不大情願,但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季南風說完之後,他便感覺腦瓜子有些嗡嗡的了。

等體溫結果的時候,燕鷗就已經确定自己發燒了,這一會兒燒起來的火勢異常兇猛,幾乎是剛剛反應過來,就瞬間飙升到了叫他難以招架的溫度。

對于這種突發情況,燕鷗幾乎一瞬間亂了手腳,他現在對自己的身體情況有些草木皆兵,任何一點症狀都能叫他浮想聯翩。他難以接受地蜷縮起來,惶恐地道:“不會吧,老婆,我怎麽又開始了……”

燕鷗的心态越來越差,但好在季南風卻肉眼可見地穩了很多。他看了一眼體溫計,然後安撫道:“別怕,可能是有點感冒了,你現在抵抗力就是很差,今晚又着了涼,這些都是在意料之中。先吃點藥觀察一下吧。”

有了季南風這句話,燕鷗安心很多,老老實實吃了季南風喂給他的藥,便乖乖躺在他的膝蓋上。突如其來的高燒讓他全身都很疲倦,但時間沒到,他也實在是睡不着,只能蔫吧唧唧地玩着季南風的手,嘆氣:“也不知道是不是剛才洗澡受涼了……要是早點發現就好了。”

季南風看出來他心理難受,就一邊幫他蓋好被子,一邊耐心地勸道:“沒事,正好睡一覺嘛,吃了藥一會就好了。”

燕鷗悶悶地“嗯”了一聲,轉身把臉埋進他的懷裏。

“老婆……我有點害怕……”燕鷗嘆了口氣說,“我們的旅行還沒正式開始呢,怎麽就出現這麽多意外啊?”

季南風一邊輕輕摩挲着他的頭發,一邊說:“我們要往好處想,趁我們還沒走遠的時候出現一些小的狀況,就是給我們思考和反悔的機會,狀态好,我們就繼續往前走,身體撐不住,我們就停下來好好治病。”

燕鷗原本很反感說反悔的事,但這一回突然病了,便也忽然想明白了——如果真是寸步難行的狀态,與其咬着牙硬撐,倒也不如放慢腳步稍微等等。生活從來就不是一場離家出走般的賭氣,見機行事的人不應當被嘲笑出爾反爾。

但還是有些不甘心,他轉身,把自己滾燙的腦袋塞進季南風的掌心裏,似乎想用那人冰涼的體溫給自己降溫。他小心翼翼地許願道:“希望我還可以繼續往前走。”

“嗯。”季南風也說,“我也希望。”

對于燕鷗搖搖欲墜的心情來說,季南風短短的幾句話實在太有力量了——似乎無論怎樣都有退路,燕鷗迷迷糊糊地心想。

高燒終于耗盡了燕鷗的體力,叫他昏昏沉睡了過去,但還沒睡一會又開始咳嗽,看樣子是真的感冒了。

咳着咳着,燕鷗又開始惡心反胃,睡眠反複被打斷的感覺讓燕鷗煩躁不堪,額頭上偏偏還頂着一團火,大半夜的,燕鷗吐着吐着就開始難過地哭起來。

他沒什麽力氣嚎啕大哭,只能委屈巴巴地掉着眼淚——他覺得自從生病之後,自己真的變嬌氣了很多,以前為了拍雪景摔斷了腿,他也愣是沒有流過半滴眼淚,現在只是胃裏難受、發發燒、咳嗽兩聲,自己好像就難受得天都塌了似的。

季南風看他哭了,趕緊把人摟進懷裏安慰着——燕鷗化療期間,他學會了太多照顧人的法子,比如如何降溫退燒,比如如何止咳止吐。

他頗有經驗地幫燕鷗按摩手腕上的內關穴,又給他喂了些溫水喝,等他終于不怎麽反胃了,就輕輕問他說:“崽崽,我們去一趟醫院吧?”

好不容易脫離了醫院的掌控,再聽見這句話,燕鷗又忍不住哭出聲來,但他知道自己這個情況不允許再磨蹭,或者說,這樣的事情可能會成為今後的常态,便只能無奈地答應下來。

此時此刻,他全身的力氣都被這一番折騰給抽幹了,腦子也嗡嗡亂叫起來,整個人像是被泡在水裏,黏答答、濕漉漉的一團。燕鷗覺得自己像是個沒有靈魂的破布玩偶,毫無反應地被季南風直起身來、裹上衣服、抱進車裏。那人還細心地幫他扣上了安全帶,一邊開車,一邊冷靜地說:“忍一忍就到了,醫生會對症下藥,比我們自己瞎捉摸肯定管用。”

車裏的暖氣很足,是季南風提前開好了、确定不冷才把他抱進去的。在這樣溫暖的環境裏,燕鷗的眉頭逐漸融化開來,迷迷糊糊終于又睡着了。

醒來的時候,天居然已經亮了。燕鷗看着雪白的環境,緊張得瞬間直起身來,直到看見自己身旁迷迷糊糊睜開眼的季南風,又看着四周的環境,才慢慢放下心來——

雖然自己手上正挂着吊瓶,但這裏不是叫他恐懼的住院病房,自己也沒有躺在病床上,而是坐在輸液診室的長椅上,身上還蓋着季南風提前帶來的大衣。

沒看錯的話,自己應該是在季南風腿上躺了一夜。

腦袋還有些迷糊,但是身上難受的症狀已經基本消散了,他迷迷瞪瞪地看向季南風:“我……?”

“急診室。”季南風揉了揉他的耳垂,讓他安心躺回來,“昨天晚上你病得難受,我不放心,就帶你過來了。”

燕鷗忙不疊問道:“需要住院嗎?”

“不用。”季南風笑起來,“醫生說就是重感冒,加上抵抗力弱就病倒了,挂兩天水就好了。”

燕鷗聽了,終于放心下來,笑意也重新回到臉上:“那我們還能繼續前進吧?”

季南風笑笑,伸手刮了刮他的鼻子:“看你表現咯。”

看他的表情,燕鷗就知道未來的路還可以繼續走下去,他放松下來,躺進季南風的懷裏。

太好了。燕鷗心想——能繼續旅行真的太好了,能有季南風支撐陪伴自己,也真的太好了。

曾經永遠被自己安慰的季南風,居然也像模像樣地擔任起了治愈系的角色,這或許就是讓他倍感安心的原因吧。

燕鷗偏過頭,看着季南風沉默的雙眸,忍不住側過身親了親他的臉頰。

成長一定很辛苦吧,燕鷗在心裏悄悄對他說道,但是我真的很想和你繼續走下去,所以,今後的路還是要繼續麻煩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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