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在所有東西收拾停當之後, 葉雲歸便帶着李兆等人,離開了皇陵。
【小歸,什麽心情?】滿月問他。
“希望以後沒機會再來了。”
葉雲歸挑開車窗看了一眼被甩在後頭的皇陵, 毫無留戀地告別了這個地方。
【接下來你是怎麽打算的?】滿月問。
“拿回屬于我的東西, 把該報的仇報了。”
他這些天仔細盤算過, 除了上一世将他害死的葉雲齊和國師之外,他要追究的,還有上一世害他姐姐小産殒命之人, 對他母妃落井下石之人,以及暗算他舅舅的人。
無論他最後能不能坐上那個位置,這幾件事情他必須完成。
否則哪怕這一世他活得好好的, 也難平心中憤懑。
至于他的父皇,他也會用自己的方式,把該還給對方的東西,慢慢還回去。
所有的失望、不安、虛僞、孤獨……他都會讓對方一一感受到。
“滿月,上次你說我可以救岑默,對吧?”葉雲歸問。
【是的,但是岑默病得太重, 若要救他,你需要付出很大的代價。】
“嗯, 你上次就和我說過這個。”
【為了盡量減少你的痛苦,我為你制定了一個計劃, 這個計劃将整個治療過程平均分成了三次, 每進行一次治療,岑默的病情便可減輕三成。三次之後, 他的身體将恢複九成,剩下的一成靠他自己就能慢慢養好。】
“你早就想好了這個計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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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 因為預測到你會救他。】
“假如我給他治了一次就放棄了呢?”
【那他也能因為你的治療,至少再茍延殘喘一兩年的時間。】
葉雲歸點了點頭,覺得這個法子還是不錯的。
不止将他會産生的副作用削弱了,還給了他放棄和反悔的餘地。
【你想什麽時候開始?】
“你的建議呢?”
【我建議等他替你辦完了事情,當着他的面,讓他知道你為了治療他,經歷了什麽。】
“你的意思是說,我還是會受到很大的影響對嗎?”
【是的,即使弱化到了三成,副作用的影響也非常大。】
葉雲歸倒也不意外,這畢竟是要救一個人的性命,不是小事。
系統為了避免他過渡使用該功能改變別人的命運,所以将這個代價設置得很大。否則他今日救一個人,明日救一個人,原本的世界線估計就要亂套了。
但岑默可是一個有本事随意出入皇宮的人,葉雲歸覺得這點代價還是值得的。
當日午後,一行人就到了汀園。
汀園本就是葉雲歸的園子,裏頭的小厮、雜役乃至護院,都是自己人。
衆人早已提前得知他會搬過來,提前就把園子打掃了一番。
葉雲歸去自己從前住過的地方看了看,發覺這裏幾乎沒怎麽變樣,就連花瓶裏插着的花,都還是他從前喜歡的顏色。
“李兆?”葉雲歸聽到背後有動靜,轉頭一看吓了一跳。
便見踏雪那個叫栓子的刺客,正立在他身後。
葉雲歸下意識後退了一步,下意識就想讓滿月把他毒倒。
“別別別,殿下別下毒!”栓子一見他這反應,忙出言解釋道:“我是奉了老大的命令來保護殿下的,老大去替殿下辦事,怕殿下這邊沒個穩妥的人出岔子,我沒有別的心思,殿下千萬別誤會了。”
葉雲歸打量了他一番,對他的話倒是沒有太懷疑。
不管是他打發岑默去辦事,還是搬到汀園,都只不過半日的功夫,若非岑默透露,栓子應該不會知道得這麽快。
況且經歷了上次的事情之後,他已經認定此人和岑默關系匪淺,否則岑默不會對此人毫無提防。
“你們老大多慮了,汀園裏都是我的人,雜役小厮護院就有不少,再加上三十個東宮衛,保護我應該不成問題。”葉雲歸道。
“殿下這麽多人,怎麽我出現在這裏,沒有一人發覺?”栓子道。
葉雲歸聞言有些尴尬,強行找補道:“我的人防的是正常人,你們是刺客自然不好防。再說了你們的人不來殺我,我就不會有危險!”
“殿下要是不想讓我在這裏,我就躲起來。”栓子道,“我們老大跟我約法三章了,不能惹殿下生氣。”
“哦?岑大俠還跟你約定了什麽?”葉雲歸問。
“不能讨好殿下,不能偷看殿下。”栓子道。
葉雲歸:……
這都是什麽奇怪的約法三章?
葉雲歸想了想,覺得有踏雪的人在身邊,并不是壞事,不僅多了一層安全保障,還多了個能使喚的人,他巴不得多招攬幾個刺客替自己辦事呢。
念及此,他開口試探道:“栓子,踏雪像你這樣的刺客,若是有人招攬你當個護衛什麽的,得花多少銀子?”
“我價格不高,一個月十兩銀子就行,連續一年的話可以減免倆月,一共一百兩。”栓子道。
按照大夏朝的物價,尋常百姓一個月的家用不到一兩銀子,而大戶人家的護院,月錢最低也得二兩,高的甚至有四五兩的。
這栓子開的價格一個月十兩,算起來還挺便宜的。
“你們那兒刺客的價錢,是不是分很多種?”葉雲歸問。
“對啊,分三檔吧,我是最低的。中間那檔的話,一個月得二三十兩吧?最高的就是我老大這樣的,我聽說有人曾經出了一年一萬兩請他做護衛,被他拒絕了。”
“一萬兩?”葉雲歸驚了。
沒想到岑默竟然這麽值錢?
他一個太子的俸祿,一年也就一萬兩。
整個大夏朝比他俸祿更高的,也就只有皇帝一人了。
岑默這價格,能雇得起的人還真不多。
葉雲歸既有心招攬栓子,便沒讓他躲躲藏藏,直接讓李兆在汀園給他安排了個護院的身份。當然,這只是臨時的,若要正式招攬他,總得跟岑默打個招呼才好。
“我看登記的冊子,你大名叫丁木全?”葉雲歸問道。
“對啊,當初被我老大帶回踏雪的時候,我就是個叫花子,沒有名字。老大說要給我取名,本來是想跟他姓岑,後來發現不好寫,就選了個丁,名字也取了兩個好寫的字兒。”栓子道:“後來木全寫一塊,就被我老大叫成了栓子。”
葉雲歸:……
這名字取得可真夠随便的。
當日,葉雲歸又在汀園轉了一遍,安排墩子帶人把自己住的地方又開了一塊菜地出來。
倒不是他多喜歡種地,而是想做做樣子,演給皇帝看,讓對方相信自己是個恬淡的人。
“過幾日辦個喬遷宴吧。”葉雲歸道。
“殿下想請什麽賓客呢?”李兆問。
葉雲歸想了想,朝墩子問,“岑大俠也沒說什麽時候能回來?”
“殿下吩咐的事情比較棘手,我們從前不做宮裏的生意,要重新踩點,再加上為了保護皇後不能留尾巴,所以得花點功夫。”栓子道。
葉雲歸聽他解釋了一番才知道,他讓岑默做的事情難度确實挺大。
不止因為那裏是皇宮,還因為他是去送信,而不是刺殺,所以不能在宮裏留下任何痕跡,否則一旦宮裏追查起來,保不齊會牽扯到皇後。
“那七八日夠嗎?”葉雲歸問。
“用不了,明日怎麽也該回來了。”
葉雲歸:……
渲染了這麽大的難度,竟然才一天?
但一想到那個人是岑默,葉雲歸又覺得,也沒什麽不可能的。
“那就定在後天吧。”葉雲歸朝李兆道:“至于賓客,你去桃苑遞一封帖子,今日黃昏前我親自過去拜見先生。”
他口中的桃苑,乃是前太子太師盧恒的住處。
盧恒自葉雲歸開蒙直至十六歲,一直是他的先生,不止葉雲歸,京城不少才俊都曾是他的學生,就連葉雲歸的姐夫,也曾師承盧恒門下。
但這個盧恒後來一心悟道,竟是看破了紅塵,在東郊置了一處園子,徹底遠離了官場。巧的是,他置的這處園子,就在葉雲歸的汀園附近。
當日黃昏前,葉雲歸親自去了一趟桃苑,拜訪了盧恒。
盧恒今年已經七十有餘,滿頭白發,看着倒确實有幾分仙風道骨。
他見了葉雲歸,上下打量了一番,而後只道:“平安就好。”
葉雲歸鼻尖微酸,卻不願在自家先生面前失态,忙朝對方行了一禮。
兩人做了十餘年的師生,彼此都知對方心意。
實際上,葉雲歸如今這一身灑脫和果敢,大都是跟着盧恒學的。
只可惜,上一世在他少年時最重要的那幾年,沒有再遇到盧恒這樣的良師益友。
而少年人,在那個時期的成長,又恰恰是最關鍵的,一旦走錯了路,便容易萬劫不複。
葉雲歸前世的隐忍和妥協,幾乎都是在那幾年被培養出來的。
他現在忍不住懷疑,盧恒出家,也是原書為了走設定刻意為之。
“學生後日想在汀園設宴,不知先生可否賞光。”葉雲歸收起萬般思緒問道。
“這裏沒有先生,只有一個糟老頭子。殿下,這種熱鬧老朽就不去湊了,但殿下若是不介意,老朽可以讓幾位朋友代為前往,不知殿下是否介意?”盧恒問。
“歡迎之至。”葉雲歸忙道。
他不禁有點好奇,盧恒會讓誰代自己去赴宴。
葉雲歸本以為岑默第二天就能回來,沒想到一直到了宴會當日,也沒見到岑默的影子。
“不會出什麽事情吧?”他有點擔心。
“放心吧,我們老大若是出事回不來了,我定會一直替他守護殿下。”
葉雲歸:……
這人叫栓子,嘴上怎麽就沒個把門的栓子呢?
宴會這日,葉雲歸早早便起來洗漱完畢,換上了一身新衣裳。
他身體雖然養了一陣子了,可尚未完全恢複,看着還是有些單薄。
不過今日他為圖喜慶,穿了一襲紅袍,那衣服顏色鮮亮,襯得他氣色好了不少。
栓子偷偷打量了他幾眼,心道二殿下長得可真俊,也難怪他們老大扔下踏雪不管,也要賴在對方身邊不走。換了他……算了,他可不敢瞎想,被老大知道要挨揍的,看也不行,想也不行。
晌午時,葉雲歸便候在了前廳。
不多時,門房跑來傳話,說第一位賓客到了。
葉雲歸忙起身去迎接,到了廳外不由一怔。
只見來人是個十五六歲的少年,風塵仆仆,一看就是騎着快馬來的,額前碎發都被風吹得撇到了兩邊,看着有些滑稽。
“江湖!”葉雲歸道。
不等他開口,那個叫江湖的少年便快步上前一把抱住了葉雲歸,“表哥!”
這少年性情大開大合,見了葉雲歸激動不已,抱着人竟是直接大哭了起來。
“舅舅讓你來的嗎?”葉雲歸問道。
“前些日子我爹聽說你病了,當日就派了我進京,讓我來看看你。”江湖一邊抽泣一邊道:“哪知我路上走岔了,一直到了昨日才到京城。”
葉雲歸:……
舅舅心也是真大,派這小子進京,人沒丢就不錯了。
“我爹不止派了我一人,我心急把他們甩了,後來他們先到了京城,見我沒到,又回去找我了,如今還沒回來呢。”江湖又道。
葉雲歸:……
真想替舅舅抽這小子一頓。
“李兆,安排人出京去尋一尋我舅舅的人,省得他們着急。”葉雲歸道。
他吩咐完,正欲帶着江湖進屋,轉頭卻看到了立在廊下的岑默。
這人當真是神出鬼沒,也不知是何時出現的。
但看他那臉色,似乎來了有一會兒了。
岑默今日穿了一襲靛藍色的武服,看着英武又養眼。
葉雲歸兩日沒見他,如今一看到人眼睛便不由一亮,而這個眼神,成功讓岑默臉色緩和了不少。
“殿下。”岑默走到葉雲歸面前,不動聲色地把纏着葉雲歸的少年擠到了一邊。
江湖看着他一臉茫然,卻見這人一手虛攬着葉雲歸的腰,竟是直接把人哄走了。
不僅如此,這人還回頭瞪了自己一眼。
江湖很是無辜,心道表哥府裏這都是什麽妖魔鬼怪?看着就不像好東西。
不像好東西的岑默,拉着葉雲歸走了很遠,才頓住腳步。
葉雲歸只當他要和自己說宮裏的事情,所以才刻意避開衆人。
沒想到岑默面色一沉,語帶抱怨地道:“要設宴,都不等我回來?”
“誰知道你今天才回來,我以為你昨天就回來了。”葉雲歸道。
岑默聽到這話,面色又好看了些。
“事情給你辦好了,我的好處呢?”岑默又問。
“晚些時候再說行不行?客人還候着呢。”葉雲歸道。
無意間偷聽了牆角的栓子,此刻表情十分複雜。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總感覺殿下和老大這對話,有點老夫老妻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