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莊子裏的管事将葉雲歸等人安置在了一個獨立的小院中。

這小院還算寬敞, 裏頭也收拾得很整潔。

墩子将葉雲歸的行李安置在了主屋中,他和李兆等人則分住在兩側的偏房裏。這主屋有內外兩室,江湖原是想和葉雲歸一起住, 卻被岑默一個眼神吓退了。

此前在汀園時, 江湖和栓子混得很熟, 還朝對方學了點暗器工夫。

栓子是個有心的,在江湖面前沒少吹自家老大,所以江湖對岑默多少還是有點忌憚的。

“表哥, 剛才那個人真是你以前的朋友啊?”江湖朝葉雲歸問道。

“算是吧。”葉雲歸道:“我年幼時在這裏住過幾日,就認識了。但自那以後我們就沒有什麽交集了,所以我也不知道和他算不算是朋友。”

岑默立在廊下, 心思卻全在葉雲歸的話上。

“你為什麽後來都沒見過他?這莊子離京城又不遠,想見還不是随時能見?”江湖問。

葉雲歸無奈一笑,道:“你幼時也在京城生活過一段日子,我與你都不常見面,又怎麽可能跑到宮外去見旁人?”

葉雲歸這話本意是想說,自己幼時比較恪守規矩,從不随意出宮, 但岑默聽了卻有些失望。

“好在如今見着了,也不算遺憾。”江湖安慰他道。

“嗯。”葉雲歸沒再多說什麽, 而是讓墩子幫他找了身輕便的衣服換上,打算四處去看看。

管事是個殷勤的, 一直在外頭候着呢, 見葉雲歸出來忙迎了上來。

“殿下,小人這便帶您四處看看吧。”管事道。

“嗯。”葉雲歸一邊走一邊朝他問道:“來的路上, 我看田裏不少人在忙,他們在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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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殿下, 眼下地裏的黃豆熟了,夥計們都忙着收黃豆呢。”

“那你直接帶我去田裏吧,我想看看他們幹活。”

管事聞言忙引着他去了田裏。

葉雲歸不想太引人注目,沒讓太多人跟着,只帶了岑默和江湖。

這會兒莊子裏的夥計正在田裏忙着收割黃豆,衆人忙得熱火朝天,倒是沒人注意到葉雲歸等人。這管事很會辦事,直接引着葉雲歸到了正在幹活的王鐵柱身邊。

王鐵柱見了葉雲歸還怪不好意思地,朝他行了個禮便繼續埋頭割豆子了。

葉雲歸蹲在田埂邊上随手摘了一枚豆莢剝開看了看,見裏頭的豆子和自己從前見過的黃豆好像不大一樣。

“這就算是熟了嗎?”葉雲歸問。

“差不多吧。“岑默從豆稭上翻找了片刻,找到一枚早已幹透了的豆莢遞給他,解釋道:“豆莢幹透以後會開裂,所以必須趕在大部分豆莢變幹之前收割,不然豆子會落得滿地都是。”

葉雲歸點了點頭,轉頭看向岑默,“你也種過地啊?”

“比你知道的多一點而已。”岑默說着瞥了一旁的王鐵柱一眼。

“有沒有多餘的鐮刀?我想試試。”葉雲歸朝管事道。

“有有有,殿下稍等。”管事說罷便一溜小跑去找鐮刀了。

“其實不必那麽麻煩。”岑默朝王鐵柱道:“借你的鐮刀給殿下使使。”

王鐵柱聞言忙将自己的鐮刀遞給了岑默。

岑默接過鐮刀,拉着葉雲歸走到了田裏,将鐮刀放到他手裏,開口道:“左手攏住兩三株,把鐮刀放到大概這個位置,朝後猛拉,就能割斷。”

他說着踢了一下葉雲歸的腳,又道:“腿分開一些,避開鐮刀回收時的走向,免得割到自己的腿。”

葉雲歸叉開腿,彎着腰,依着岑默教他的方法割了一下。

出乎他意料的是,這豆子還挺難割的,需得使點力氣才行。

“使力的時候握住這個位置。”岑默立在他身後,一手附在他手背上,手把手教道:“鐮刀離地不要那麽遠,不然留在地裏的根茬兒太長了。”

兩人離得太近,他說話時幾乎貼到了葉雲歸耳朵上。

在旁人看來,岑默好像是在認真教葉雲歸割黃豆,只有葉雲歸知道,岑默分明就是故意的。

他耳尖一紅,拿胳膊肘頂了岑默一下,那意思讓岑默注意分寸。

“殿下自己試試吧。”岑默識趣地退開了兩步。

葉雲歸學得倒是挺快,只可惜他這身子骨,實在不是幹農活的料,割了沒幾步遠就放棄了,将鐮刀還給了王鐵柱。

這會兒管事找了新的鐮刀過來,葉雲歸卻擺了擺手,直接讓他把鐮刀給了江湖。江湖正是對凡事都充滿好奇心的年紀,方才看岑默教葉雲歸時就躍躍欲試了,見狀忙接過鐮刀下了地。

“手給我看看。”岑默道。

他說着拉起葉雲歸的手看了看,拇指在對方指腹摸了摸,确認沒有磨出水泡這才放心。

“殿下這萬金之軀,哪裏做得了這種粗活。”管事笑道。

“殿下住處如今還種着菜呢,只是他如今身體尚未恢複,幹不了力氣活。”岑默道。

葉雲歸聞言看了岑默一眼,眼底帶着點意外,沒想到對方竟會在管事面前替自己挽尊。

“是,小人失言了。”管事忙道。

“我帶着殿下四處看看,你不必跟着了。”岑默朝管事道。

管事聞言看向葉雲歸,見他點了點頭,這才告退了。

“你對這裏很熟?”葉雲歸問他。

“不算很熟,但帶着你轉轉應該問題不大。”岑默拉着葉雲歸順着田埂往回走,一邊走一邊朝他解釋道:“這邊的豆子割完了之後,會被他們用木排車拉到那邊的打谷場晾曬,曬上那麽幾日之後,豆莢變幹了就會裂開,到時候上邊的豆莢一挑,下頭就是脫皮的豆粒了。”

說話間兩人便到了打谷場,果然看到那裏堆放着很多剛割完的黃豆。

“沒想到你懂得還挺多。”葉雲歸道。

“你來得巧,正好趕上了豐收的時候。”岑默道:“過幾日,你就能吃上今年的第一鍋豆腐了。”

岑默輕咳了一聲,似乎是在等葉雲歸追問什麽,但對方卻沒接茬。

既沒有問他為什麽會懂種地的事兒,也沒問他為什麽對這裏那麽熟。

岑默有些無奈,只能将準備好的說辭又咽了回去。

當日晚飯,葉雲歸是在飯堂裏和衆人一起吃的。

管事特意将王鐵柱安排在了葉雲歸旁邊,想着兩人能敘敘舊。

葉雲歸一邊吃着肉包子,一邊和王鐵柱聊當年的往事,聊對方怎麽用小黑手拿着包子,将包子都染上了黑色的指印。

一旁的岑默好幾次欲言又止,王鐵柱則一臉茫然,他是真的完全不記得有這事兒!但人家殿下非說有,他也不敢反駁。

後頭這幾日,江湖跟着夥計們幹農活幹上了瘾,每日早出晚歸去下地。

葉雲歸則放棄了下地收割,轉而幹起了晾曬的活計,每天帶着岑默和李兆等人在打谷場裏翻曬滿地的豆稭。

“昨晚江湖跟我說,喜歡上種地了。”葉雲歸笑道:“到底是少年人,這麽輕易就能喜歡上一樣東西。”

“殿下也不比他大多少。”岑默道。

“年齡沒差多少,心氣卻沒法比了。”葉雲歸苦笑。

岑默轉頭看向他,總覺得他這話好像帶着點言外之意。

“殿下讀書多,見識也多,對很多事情缺少新奇感是正常的。你那個棒槌表弟沒心沒肺的,才會見着什麽都覺得新鮮。真讓他在這裏待上一年半載,保準哭着想離開。”岑默道。

葉雲歸瞥了岑默一眼,感覺對方對江湖的敵意好像有點大。

江湖明明沒惹過他,他卻整天棒槌棒槌地叫人家。

“這些豆莢真的能全都爆開嗎?”葉雲歸拿叉子翻挑地上的豆稭一邊問。

“不會的。”岑默去找了跟長木棍來,遞給葉雲歸道:“所以晾曬得差不多之後,要打!”

葉雲歸接過那木棍,将信将疑地問:“怎麽打?直接打嗎?”

“嗯,你試試。”岑默一臉鼓勵地道。

葉雲歸兩手握着木棍在豆稭上不輕不重地打了一下,果然看到不少豆莢都爆開了。

“真的有用哎!”葉雲歸抱着木棍蹲在地上,開始一下一下地敲打豆稭。

只可惜他體力太差,沒敲幾下就累的擡不動棍子了。

岑默從他手裏拿過木棍,俯身對着豆莢掄了下去。

他手上力道足,一棍下去敲得不少豆粒直接從豆莢裏崩了起來。

葉雲歸:……

和岑默一比,他自己方才那幾下就跟小孩過家家似的。

而且岑默這掄棍子的姿勢看着充滿了力量感,俯身時後背的線條崩得筆直,兩腿穩穩紮着馬步,那架勢看起來不像是在幹農活,倒像是在進行什麽槍棒表演。

別說,還挺賞心悅目的……

葉雲歸目光在岑默身上轉了好幾個來回,腦海中忍不住回想起了某些記憶。

岑默将葉雲歸面前的那一小片掄完之後,拿叉子将上頭的豆稭一挑,便見下頭已經落滿了一層豆粒兒。

“哇!”葉雲歸湊上去抓了一把豆粒,竟是難得體會到了豐收的喜悅。

“去拿個筐子裝一些,一會兒帶你去推磨,晚上就能吃到豆腐了。”岑默道。

“好!”葉雲歸聞言忙起身去拿了個筐子。

這時莊子裏一個年紀大的夥計路過,朝岑默道:“小夥子,你打豆稭不能那麽打啊,得坐着慢慢打。你那麽弄跟練武似的,好看是好看,但腰會累壞的。”

那夥計一邊勸他一邊忍不住心道,現在的年輕人盡喜歡搞這些花裏胡哨的。

要不是這院子裏沒有姑娘,他都要懷疑這青年是在故意顯擺身段呢。

“多謝提醒,不過無妨。”岑默淡淡地道:“我腰好。”

夥計:……

腰好了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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