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岑默看着葉雲歸, 一時之間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怎麽了?”葉雲歸一臉無辜地看向他,問道:“為什麽這麽看着我?”
“你都……都猜到了,是不是?”岑默問他。
“猜到什麽?你有什麽隐瞞了我嗎?”
“我……”
岑默緊張地手心都冒出了冷汗, 葉雲歸越是這樣, 他越覺得不安。
“對不起, 我不是有意要瞞着你的。”
“哦?是有人拿刀抵着你的脖子,逼着你騙我的?”
“你別生氣好不好?”
“你也知道我會生氣,那你為什麽要這麽做?”
葉雲歸不想當着兩個孩子的面吵架, 便讓人将孩子先抱走了。
“小歸……”岑默擡手想去拉葉雲歸的手,卻被對方躲開了。
“你明知道滿月消失我會難過,為什麽還要騙我?”
岑默努力平複了心神, 朝他解釋道:“我最早瞞着你,是怕你知道我是上一世的我之後,會心存戒備,或者害怕。”
“我沒問你一開始,我問的是後來!”葉雲歸怒道:“難道到了今天,我還不夠信任你嗎?可我的信任換來了什麽,這麽重要的事情你都要瞞着我?你知不知道……我以為滿月真的消失了!”
葉雲歸氣得眼圈都紅了, 轉過身去不願再看他。
岑默小心翼翼湊到他身邊,卻不敢再去碰他。
“小歸……”
“你別這麽叫我!”
“殿下。”
“我問你, 如果我猜不到,你是不是打算永遠都瞞着我?”
“我沒想過永遠瞞着你, 其實離開京城之前我就想過要告訴你, 可我怕你會生我的氣,會不願理我。你不知道你有多好, 好到我有時會覺得站在你的身邊,都是對你的亵渎……”
葉雲歸被他矯情地直起雞皮疙瘩, “別轉移話題。”
“我不是在為自己開脫,一直到來北郡之前,我都覺得你随時會把我趕走。”正因如此,他才先斬後奏,提前将踏雪弄來了北郡。
葉雲歸轉頭看向他,神情十分驚訝。
這是岑默第一次在他面前袒露脆弱不安的一面……
回過頭想想,自從相識以來,葉雲歸在岑默面前就沒有說過任何承諾。一開始,是因為他自己也沒想好未來的路,所以不願綁住岑默,後來兩人漸漸親近,他便覺得有些話也不必說得那麽明白。
而他從不說出口的那些話,天長日久竟是成了岑默的心病。
面對這樣的岑默,葉雲歸心裏的怒意已經消了大半,只是他并不打算輕易作罷。岑默這人我行我素慣了,若是不讓他長長記性,下次定然還會如此。
念及此,葉雲歸便打算小小地教訓他一番……
“你還能回去嗎?”葉雲歸問他。
“回不去了,以後只有你自己能操作你的系統。”
“也就是說,我現在也可以随意對你用藥,但是你什麽都做不了對吧?”
岑默面色一變,“你別亂來,會有副作用的,你若是生我的氣,大可以打我罵我,捅我兩刀也行,沒必要用這種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法子。”
葉雲歸一挑眉,給岑默用了會讓他全身癱.軟的藥。
岑默雙腿一軟,整個人朝着地上跌去,葉雲歸一手扶住他,将他慢慢放到了地上。
“給你用藥,是因為我要出氣,等我的氣出完了,此事才能算翻篇。”葉雲歸蹲在岑默身邊,一手在他英俊的面頰上撫過,惹得岑默呼吸都有些不穩。
“殿下,你別亂來。”岑默道。
“你是我的人,我對你做什麽都不算亂來吧?”葉雲歸笑問。
這句“你是我的人”惹得岑默心中不由一動,忽然很想做點什麽。
先前葉雲歸有孕,他們已經太久沒有親近過了……
“殿下,放開我。”
“我一會兒讓你……”葉雲歸湊到他耳邊低語了幾句什麽,惹得岑默心裏又急又癢。
“小歸……”
“好不好?”葉雲歸問他。
“好。”岑默忙道。
“那你等着,我去沐浴。”
葉雲歸說着便離開了房間。
岑默躺在地上,心中既興.奮又期待。
不多時,葉雲歸便沐浴完回來了。
他走到岑默身邊蹲下,俯身湊到對方唇邊輕輕一碰,卻沒親下去。
他這會兒頭發散落在肩上,發梢還滴着水,将身上單薄的裏衣沾.濕了一片,看上去很容易惹人遐想。岑默一見他這副模樣,就想到了他們過去親近時的許多細節,眼圈都不受控制地染上了紅意。
“殿下……”
“說幾句好聽的來聽聽,我若是心情好就把藥力給你解了。”
岑默做了個吞咽的動作,開口道:“小歸,我真的知道錯了,原諒我。”
“不怎麽好聽,看來你也不是很想。”
“不,我想!”岑默忙道:“你想聽什麽話,我都可以說。”
葉雲歸認真思索了半晌,而後慢慢湊到他耳邊道:“騙你的,你說得再好聽我也不會給你解開藥力,我只是想讓你記住這種被騙後失望的滋味。”
岑默:……
他耳邊還停留着葉雲歸氣息拂過時留下的麻.癢,那感覺真是……太折磨人了。
那日之後葉雲歸便沒再提過這件事了,既沒有繼續生氣,也沒繼續和岑默鬧別扭。
岑默自知理虧,每日都小心翼翼地,也不敢貿然朝對方做什麽,又規矩又老實。
這段時間,鎮北軍寄送家書的事情進行得很順利。
皇帝念在這是葉雲歸的主意,所以對此很支持,特意命人在鎮北軍單辟了一個部司出來,專門負責此事。于是,在江峰年的推動下,踏雪的人都被正式納入了鎮北軍的編制中。
“舅舅現在在鎮北軍,應該站穩腳跟了。”葉雲歸道。
“嗯,圖将軍是個容人之人。”岑默道。
“我想現在可以見舅舅一面了。”
“你想回江府?”岑默問。
葉雲歸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總不好一直住在你這裏。”
岑默目光一黯,“你還在生我的氣?”
“沒有生氣,我同你不一樣,我若是不高興了,自會言明于你,絕不會憋在心裏。”葉雲歸看向他,“你不會以為,我當真會在這莊子裏住一輩子吧?”
岑默聞言苦笑,他當然沒敢這麽想過。
實際上,葉雲歸當初能來,都已經讓他受寵若驚了。
“我要見舅舅不是要搬回江府,而是打算回京城。既然我父皇給我的複位诏書已經寫好了,總不好叫他等太久。”葉雲歸朝他解釋道。
“是去江府,還是把江大人請過來?”岑默問。
“把舅舅帶過來吧,孩子的事情總該朝他知會一聲。”
岑默當日便吩咐下去,入夜後,江峰年就被人帶來了莊子裏。
盡管江峰年一直都知道葉雲歸安然無恙,可時隔近半年再見到對方,他依舊抑制不住有些鼻酸。
“舅舅。”
“氣色倒是不錯,看來病應該是養好了。”
江峰年盯着他看了好一會兒,确認眼前的葉雲歸安然無恙這才放心。
舅甥倆說了會兒近況,葉雲歸才朝他說起自己的打算。
“我想入冬之前回京城,岑默的人帶來了消息,說父皇已經寫好了複位诏書。”
江峰年一怔,“陛下知道你還活着?還是說……踏雪的人也與他聯系了?”
“算是找人給他帶了個話吧,不過他只知道我活着,別的事情一概不知。”
“既然陛下已經将你複位,早日回去也好,我聽聞陛下身子最近不大好。若你遲遲不回去,只怕京城要出變故。”江峰年道:“需要我做什麽?”
“此番請舅舅過來,是有件要緊的事情,要告訴舅舅。”
“什麽?”
葉雲歸起身引着江峰年去了住處,兩人一進門,就聽到屋內傳來了嬰兒的啼哭聲。
“怎麽有孩子?”江峰年不解。
“我要與舅舅說的,便是此事。”
葉雲歸說罷引着他進了內室。
江峰年一眼就看到了岑默手裏抱着的小家夥,表情很是驚訝。
“這是誰的孩子?”江峰年問。
“我的。”葉雲歸道。
江峰年一怔,眼底滿是驚訝,他擡手接過岑默手裏的小家夥仔細一看,發覺她五官精致漂亮,竟是真的和葉雲歸有幾分相似。
就在這時,搖籃裏的另一個嬰兒也跟着哭了。
“還有一個?”江峰年走過去一看,就見另一個小家夥眉眼像極了葉雲歸。
他看向葉雲歸,顯然有些摸不着頭腦。
對方失蹤時,是半年之前,這點時間躲起來找人生孩子是遠遠不夠的。
可這倆孩子長得與葉雲歸太像了,難道對方在京城時就和哪個侍妾有了肌.膚之親,然後悄悄把人藏到了北郡?
“這……到底怎麽回事?”江峰年有些懵了。
“孩子是和踏雪的刺客生的,在京城時就有了。”葉雲歸道。
“竟真是你的骨肉?”江峰年再看向懷中的嬰兒,眼底便多了幾分喜愛之情,只覺小家夥怎麽看怎麽讨人喜歡,“與你小時候一模一樣,你母後若是見着,定然十分高興。”
江峰年抱了一會兒懷裏的嬰兒,又換了搖籃裏那個抱了一會兒,“孩子的娘親呢?雖說是踏雪的刺客,但人家為你生兒育女,咱們也不好委屈了人家,總要給個名分才是。若你擔心她的身份不好朝陛下交代,我想辦法給她安排個書香門第的假身份……”
“孩子……沒有娘親……”葉雲歸道。
江峰年一愣,當即收起了一臉笑意,轉而嘆了口氣。
“哎……是個福薄之人啊,可有厚葬?”江峰年問。
“舅舅,不說這些了,我今日讓你來,就是想讓你見見孩子。”
江峰年看着眼前的兩個小家夥,一時間既高興又感慨。
他怕惹了葉雲歸的“傷心”事,便沒再繼續這個話題。
“你打算帶着他們回京城?”他問。
“嗯,他們是我的孩子,我舍不得和他們分開。”
一旁的岑默聽到葉雲歸這話目光不由一亮,他此前真的擔心過葉雲歸會讓自己留在北郡帶孩子,若是那樣,他們再見面只怕就難了。
“如今陛下還不知道你的下落,你想怎麽做?”江峰年問他。
“給我父皇托個夢吧,他最信這些了。”
江峰年有些茫然,心道自家這外甥還真能托夢?
但他見葉雲歸沒有多解釋,便也沒再追問細節。
反正對方做事向來穩妥,需要他幫忙的時候,自然也不會藏着掖着。
當夜,舅甥倆又敘了會兒話,岑默才讓人把江峰年送回去。
送走了舅舅之後,葉雲歸便開始琢磨給皇帝托夢的事情。
今日之夢事關他回朝,還事關兩個孩子,所以葉雲歸打算把這個夢搞得逼真一些,再附送給皇帝一點見面禮,全當是替他這一雙兒女送的。
“我記得前幾日你提過,說最近天暖了,邊境一直有人作亂騷擾鎮北軍是吧?”葉雲歸問。
“沒做出什麽大亂子,但隔三差五總喜歡搞點動靜出來。”岑默道:“以鎮北軍如今的戰力來看,若真開戰咱們不會吃虧,但也讨不到太多便宜。”
葉雲歸點了點頭,他知道邊關這些年之所以還算安穩,最大的原因就是兩國軍事力量相當。這樣沒有絕對優勢的仗,沒人會去打,因為換來的只有兩敗俱傷。
皇帝一直重視鎮北軍,也正是因為這個理由。
一旦鎮北軍出了問題,北境就會變得很危險……
“他們就是吃準了咱們不會動手,所以才這麽肆無忌憚。明晚你幫我送他們一份大禮,讓他們長點教訓,免得整日不知天高地厚。”
這樣既能配合他在皇帝的夢裏演一場戲,還能震懾一下敵國邊軍。
次日午夜。
京城,皇帝寝宮。
皇帝躺在龍床上,正陷入一個火光彌漫的夢裏。
他在夢裏又回到了許久前夢到過的那片山林,夜空中不知為何降下了一片火流星,将那處照映得猶如白晝。借着火光,他發覺山上的白雪已經盡數融化,取而代之的是漫山盎然的綠意。
只是如今那些綠意中,點綴着一片又一片的火光。
就在這時,皇帝眼前白光一閃,又出現了那個熟悉的仙人。
“仙人,朕來尋我兒雲歸,不知天上的上神可與他敘完話了不曾?”皇帝問。
“話倒是敘完了,只是你兒醉了酒,稀裏糊塗與天上的仙子有了肌.膚之親。”那仙人道。
皇帝大驚,忙道:“雲歸素來清心寡欲,不是那等浪.蕩之人,還請仙子寬恕一二,不要治罪于他。”
“一夜荒唐倒不是什麽大事,我們天界沒那麽多規矩。只是這仙子不慎有了葉雲歸的骨肉,還是一對龍鳳胎。”仙人又道:“仙子本欲将這一對嬰兒留在天界教養,卻發覺他們身負為你朝昌隆國運的重則,于是只能忍痛割愛,暫時将他們交予你兒葉雲歸撫養。望你好生善待他們,莫要辜負了我天界的厚誼。”
皇帝聽到這番話都驚了,一時間也不知該說什麽,只能不住磕頭。
待他擡起頭來的時候,就見仙人已經不知去向。
而他眼前原本空蕩蕩的地上,如今正躺着一襲白衣昏迷不醒的葉雲歸。
在葉雲歸的懷裏,依偎着兩個乖巧可愛的小嬰兒。
皇帝心中大喜,慢慢湊到近前,發覺這兩個小家夥和葉雲歸簡直就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
他一時間又是欣喜,又是高興,沒想到他的兒子竟有這樣的機緣,竟能和天上的仙子共同誕育骨肉!
随後,皇帝在“天佑大夏”的美夢中醒了過來。
他心中激動不已,忙将顧盛叫了過來。
“去找雲歸!”皇帝道:“快去叫薛城來,雲歸要回來了!”
顧盛暗道陛下因為曾經服食了丹藥的緣故,精神一直不濟。
沒想到今日竟是糊塗成了這樣。
但他并不敢勸什麽,還是依言老老實實把薛城叫了進來。
與此同時。
北郡城外的莊子裏。
葉雲歸看着岑默手臂上的箭傷,眉頭擰成了一團。
岑默卻像沒事人似的,面色都未曾變過一分。
“我只是讓你去放火點他們的兵卡,給他們點教訓而已,沒讓你去點他們的大營。”葉雲歸語氣帶着點責備,但更多的則是擔心。
他今夜讓岑默去做的事情,一是為了呼應皇帝夢裏的火流星,這樣等皇帝聽說了邊關的事情之後,就會對那個夢更加篤信不疑。
二是為了給敵國邊軍一個警告。他無意挑起仇恨,所以只讓岑默的人點了敵國邊軍的二十個兵卡,既沒有傷人,也沒有動他們的糧草。
可岑默卻嫌這些還不夠,直接跑去他們的大營,在那裏也放了一把火。
沒想到回來的時候,被流箭傷到了手臂。
“我只燒了邊緣的一個營帳,沒動他們的人,不會給你惹來麻煩。”岑默道:“只有把火點到他們的大營,他們才會知道害怕。”
岑默湊近了他幾步,低聲道:“可惜你沒看到,火燒得可漂亮了,二十個兵卡的火光和大營的火光,就跟衆星拱月似的。”
“如果箭再射偏一點怎麽辦?”葉雲歸道。
“心疼我了?”岑默說着慢慢攬住了他。
“反正也要回京城了,沒工夫跟你置氣,但你如果再這麽自作主張,往後……”
“不會有下次了,知道你心疼我,我定然會愛惜自己。”岑默說着便想湊上去親他。
葉雲歸還沒從方才的擔心中緩過來,擡手推了他一下。
岑默故作誇張地痛呼了一聲,仗着葉雲歸心軟,将人牢牢鎖在了懷裏。
“你的手臂還傷着呢……”
“一條手臂夠用了!”
岑默說着單手将葉雲歸抱起來放到了桌上,随後欺身上前,吻住了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