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18)
康,目前一切指标都很正常。
但是張淩歌卻必須放棄它們。一來,這些是無主的胚胎,即便成功了,讓它們“出生”也是不負責的。二來,在完成大月份胎兒的人造子宮孕育實驗前,做人類胚胎的全程培養,僅從步驟上來說,并不合适。
于是在拿到L1簽證,并購置了去亞米國的單程票後,張淩歌狠心摧毀了這些胚胎,然後将實驗數據存入電腦。準備以後再尋求機會,做人造子宮實驗。
Christmas Eve當天上午,張全、越星辰、王九輝和張淩歌來到中都國際機場,乘飛機飛往亞米國。不過張全、越星辰、王九輝去的是西部簡州,而張淩歌去的是東北部馬州。
暑假在聖瑪利亞醫院實習時,張淩歌交到了她在亞米國的第一個朋友——Molly Rosenberg。
Molly的母親是新鄉州獨立執業的整形科醫生,和聖瑪利亞醫院有合作關系。在給一個身上有大面積陳舊性疤痕的病人做醫學整形時,Molly的母親Clair Rosenberg醫生使用了Jeff Alder醫生強力推薦的ZLG人工皮膚1號。人工皮膚的移植效果非常好,連張淩歌一直擔心的色素沉着問題都沒有出現。Clair Rosenberg醫生在病人觀察期結束的當天晚上,就和張全打了電話,希望成為ZLG人工皮膚的第一批實驗診所。
有了業務合作關系,張淩歌和Rosenberg醫生母女的私人關系也變得更緊密。更何況,Rosenberg醫生的女兒Molly,是羅斯大學醫學院學生,馬上讀三年級,即将和張淩歌成為同級同學。
“我和我母親姓,你和你母親姓,看來我們都是女權主義者的女兒。”暑期實習結束後,Molly請張淩歌去自家的游艇海釣。太陽這麽曬,Molly卻只穿了一身比基尼,癱在甲板上的躺椅做陽光浴。Molly一邊往身上抹着tanner助曬霜(可以讓人曬成小麥色),一邊扭頭問躲在陰影裏的張淩歌,“你們國家和母親姓的人多嗎?”
“不多。”
“以前亞米國也不多,只有部分名人的女兒,其女婿和孩子才會用女方的姓……你不知道以前亞米國對女性有多歧視!”Molly憤憤不平地說,“1966年,我姥姥(亞米國奶奶和姥姥都叫grandma)離婚了,帶着兩個女兒去簡州找工作。租下房子後,她去銀行開賬戶,沒想到銀行雇員說,女性開賬戶,必須由她們的丈夫陪同。我姥姥告訴他自己已經離婚,沒有丈夫,這個雇員居然把她趕走了,還罵她是bitch(母狗、婊子)!從那以後,我姥姥就成了一名女權主義者。她一邊照顧兩個孩子,一邊上學。幾年後,她帶着我媽媽和我阿姨,搬到了Idaho,成為第一批有獨立處方權的麻醉護士。”
張淩歌沒有想到現在的深藍州簡州,在60年代居然那麽保守。要知道華夏第一部法律——1950年的《婚姻法》,就在第一章規定了性別權利平等;在第三章第十一條,規定女性婚後有保留自己姓氏的權利。雖然1950年的婚姻法沒有子女姓氏歸屬的法律規定,但是張淩歌知道在80版婚姻法規定子女可以随母姓以前,就有不少人的孩子選擇和母姓,比如那個寫了《新來的小石柱》的作家,長女随父姓,幼子随母姓。
“我們的一切權力都是争來的。不像你們,一開始就有了那麽好的法律。”Molly走進半艙棚內,打開冰箱,拿出一支可樂遞給張淩歌,“前年的大選你了解過嗎?D黨候選人原本叫Hillary Diane Rodham,她結婚後也不願意改夫姓,不過阿州太保守,她為了丈夫能當選州長,還是改了夫姓,把自己的娘家姓放在了名字中間……羅斯大學醫學院4年級學姐Kathy,本來打算下個月結婚的,但因為姓氏問題和男方沒有談好,她把發出去的請柬都收回來了。”
張淩歌詫異地問,“馬州是深藍州,那麽多女性都保留了娘家姓,Kathy不能不改姓嗎?”
“Kathy不是馬州人,她來自一個搖擺州。”Molly無奈地說,“結婚改姓,意味着Kathy要先改了社會安全卡上的名字,然後拿着改名後的社會安全卡,把車輛登記證、駕照、銀行賬號和信用卡、醫療保險單、郵局登記卡、房産證等等所有文件上的名字都改了。至少幾十種文件,非常麻煩。”
“這不是麻不麻煩的問題,而是個人尊嚴的問題!”張淩歌氣憤地說。
“沒錯!”Molly贊同道,“所以Kathy不想結婚了,即便那個男人出自當地一個有名望的家族,本人還是律師,Kathy也不想委屈自己。這也是為什麽不結婚的女醫生那麽多的原因之一。”
“就是因為不想随夫姓,所以你媽媽才不結婚嗎?”張淩歌和Molly已經很熟了,知道這個問題即便涉及隐私,朋友間也是可以探讨的。
“一部分吧。主要原因還是因為婚姻制度不适合現代女性,因此亞米國的結婚率才越來越低。而且,那時亞米國已經有了完善的精子庫,所以我媽媽買了幾管,然後生下了我。”
在這次來亞米國前,張淩歌已經和Molly說好了,去羅斯大學醫學院學習期間,她會搬進Molly的房子,分攤一半租金。
Molly租的房子離學校很近,走路5分鐘左右。房子是個獨立平層,呈對稱布局,有兩個車庫,四間卧室,兩個全尺寸衛生間,中間是一體式客廳加開放式廚房。Molly考慮再三,體貼地把西邊的兩間卧室留給了張淩歌。
“這邊夏天很早天就亮了,周末想睡懶覺都不行,必須買那種完全遮光的窗簾,才能保證睡眠環境。我看你夏天喜歡開窗,挂了窗簾,開窗也不會通風的……你是華夏人,對住在西邊沒有什麽忌諱吧?”張淩歌搖了搖頭,Molly放心了,繼續幫她整理房間,“Christmas很悶的,沒有什麽活動。不如我叫幾個關注女性權益的朋友,一起開個美食彙?”
第二天中午,二十幾個女性湧進了兩人的大客廳,幸虧客廳夠大,這麽多人也不覺得擁擠。廚房雖然只有一個六爐頭一體式烤箱爐,不過大部分人都自帶了食物,因此廚房的爐子也夠用。
張淩歌除了在16歲生日時為父母做過飯外,平時根本不下廚房,所以這次她只做了最簡單的番茄炒雞蛋,然後從這個人的碟裏抓一根雞中翅,從那個人的盤子裏拿一片豬肉餅,就把自己給怼飽了。
參加活動的女性,只有三分之一是醫學生。不是說醫學生不支持女權,而是她們實在太忙了,即便在假期,很多人也要值班。
亞米國醫學領域的女權,已經取得了很大的進步。現在醫學院錄取的女性,占了全部錄取人數的一半。當然,如果單憑分數的話,女性的比例其實應該占一半以上的。
近些年,亞米國醫療行業女權的發展,主要表現在外科女性人數增多上。普外住院醫中,女性已經占了50%左右了。另外,張淩歌聽說,其實絕大多數醫院的女性醫生,和男性醫生的平均時薪差得不多。但由于女醫生有家庭和子女後,工作時長比男性短,因此總收入還是比男醫生低不少。
“女醫生收入低,和工作時長有關系,但這并不是全部原因。實際上,女醫生的時薪還是會低一些的。”Molly端着盤子坐到張淩歌身邊,“亞米國醫生的收入彼此不透明,你需要經常打聽男醫生有沒有提薪,因為這裏的每一分錢,都需要自己去争取!不然的話,你就得選擇自己執業。不過自己執業,要談判的地方就更多了。”
張淩歌正在和Molly聊怎麽争取工資呢,本次活動參與者中最年長的Moore女士站了起來,她讓大家肅靜一下,說自己有幾句話要講。
Moore女士今年49歲,是博士屯一家大型律師事務所的資深合夥人,她準備在最近2年競選馬州檢察總長。
“大家靜靜,有一件事想聽聽大家的意見。”Moore女士等客廳裏不再喧鬧後,就站到張淩歌身邊,“張已經搞出了成功培育11周胚胎的人造子宮。今天我們先讨論一下,人造子宮是否可以提升女性權益?我們是否需要争取更多的捐款,以推動人造子宮合法化?”
“張淩基……”一位女性拿着手機,艱難地念着宴會名單上張淩歌的名字。她還沒說完,Molly就打斷她,“是張淩歌。張是她的姓,按華夏習慣,姓要放在前面。張淩歌說自己肯定會成為大人物的,所以我們現在就應該學會她名字的正确讀法。”
張淩歌和其她人一起大笑起來。她本來就不是一個謙虛的人,加上亞米國也不推崇謙虛,因此一到這邊,她就“強迫”所有人,包括醫院的大boss,管她叫張淩歌,而不是淩歌張。
“我都說了,lingge的拼法會讓人糊塗的,很多人會發成淩基的音。”Molly笑着拍了拍張淩歌的腦袋,“應該在後面加上一個字母r,這樣lingger就會正确地發成淩歌了……”
大家一邊練着張淩歌的發音,一邊讨論人造子宮。最後,所有人終于達成了共議——應該推進人造子宮在亞米國的合法性。這個團體目前的首要任務,就是游說州參議院、衆議院和州長,同時将更多進步人士推上政壇,讓人造子宮首先在馬州合法化。
“其實新鄉州更進步一些,我們也可以做做工作。”美食彙結束後,Molly一邊打掃衛生,一邊對洗碗的張淩歌和Moore說,“我名下有一筆資金,是我媽媽給我做政治捐款用的。不過我們不能單靠這幾個人的個人資金,還是應該搞活動,在外面募資。”
“你馬上要做內科輪轉嗎?”見張淩歌點頭,Molly高興地說,“太好了,內科沒那麽忙,我們就可以在下個月,參加Women’s March了。”
前年唐特就職的第二天,亞米國爆發了聲勢浩大的“1.21”Women’s March,活動持續數日,光是亞米國就有數百萬人參加。世界上很多國家的女性也紛紛聲援這個運動,走上街頭,要求全社會關注并提升女性權利。
今年,是Women’s March的第三年。雖然在1月19日,博士屯有數千人走上街頭,但是規模已經比前年和去年小了很多。
“你看看,前年街上都處都是參加游行的人,大街小巷都塞得水洩不通。參加活動的,不僅有普通百姓,有明星,還有參議員、衆議員和很多社會活動家。”随着人群向前挪動時, Molly翻着手機裏的照片,向張淩歌展示當年的盛況,“就是去年,參加的人數也比今年多得多。”
“為什麽會這樣呢?”
“這話,我也就是和你說,因為你是外國人。”Molly拽着張淩歌退後了幾步,看着離她們最近的人都在好幾米之外後,她才低聲說道,“Women’s March的衆多組織者,其實對很多問題的意見都不統一,從堕胎權,到對宗教的看法。而宗教,基本上都是反對堕胎的……你知道,我是無神論者,而在亞米國,無神論者是一個罵人的詞,我可不敢在大家面前說自己是無神論者,只敢說自己是不可知論者。”
“其實從好的方面想,不上街不等于不做事。”張淩歌安慰Molly道,“#MeToo運動,讓女性敢于直面性騷擾,并發出自己的聲音。而這些年女性組織搞的參政活動,成效也是巨大的。現在不僅市議會、縣議會等基層組織中出現了很多女性參與者,衆議院的女性議員人數也創了新高啊!”
“只占23.7%,連四分之一都不到!而女性占人口的一半啊!”Molly憤憤不平地說,“所以我才支持Notorious RBG(聲名狼藉的金斯伯格大法官)。”
金斯伯格大法官是亞米國著名的女權主義者,被粉絲親切地成為“聲名狼藉的RBG”。她曾說過,“有人問我,你覺得最高法院有幾個女性大法官才夠?我說9個。大家都很震驚。可是,長期以來9個大法官都是男性,為什麽從來沒有人對此提出質疑?”
金斯伯格還轉用過廢奴主義者的一句話——我要求的并不是人們因我的性別而為我提供特權,我只要求同胞們将他們的腳從我們的脖子上拿開。
Women’s March後的第四天,張淩歌晚上從醫院回來時,在門外郵箱裏看到了最新的《新英格蘭醫學雜志》。這一期雜志上,刊登了張淩歌的人工皮膚1號論文。
興高采烈的張淩歌,一進門就看到樂成傻子模樣的Molly。
Molly開心地告訴張淩歌,紐約州議會通過了一項給予女性完全堕胎權的法案,今天就是這個法案正式生效的日子。
“也就是說,只要腹中胎兒沒有生下來,女性都有權堕胎。”Molly把兩個速凍漢堡包塞進烤箱,然後樂呵呵地對張淩歌說,“而且,今天正好是Roe v. Wade案的周年紀念日。這是亞米國最進步的法案了!”
“嗯。我今天還和一個人讨論過這個法案呢。”張淩歌道,“這個人說,受精卵就是人,所以任何時候堕胎都是殺人。我告訴他,女性有五成左右的無知覺流産幾率,按這個說法,難道所有育齡女性都是殺人犯嗎?如果一個女性冷凍了幾個受精卵,但只用了其中一個,剩下的沒有用,那這個女性是不是殺人犯?還有,所有研究都證實了,讓沒有撫養能力的女性生下孩子,只會增加未來的犯罪率……”
“太好了,太好了。我要把你說的東西都寫下來,這樣我們做宣傳冊的時候,就更有說服力了。”Molly把沙拉醬扔在爐竈邊,從背包裏拿出電腦,把張淩歌說的東西記了下來,“我覺得,你将來在馬州開人造子宮醫院的可能性還是蠻大的,現在深藍州都在加速左轉呢。即使馬州不行,還有新鄉!”
吃飯時,Molly告訴張淩歌,說她媽媽打算在Molly畢業後就投身政治,競選衆議員。
亞米國的醫生,是參政比例最高的群體之一,僅次于律師和商人。考慮到醫生的總人數相對較少,其參政成功率可能是最高的。
“我媽媽35歲生的我,今年她61歲。我媽媽說再不參政,就老了。”Molly邊吃邊吐槽母親,“她還要我接手整形診所。不過我不想搞整形,也沒有申請整形項目。我讓我媽媽現在就去準備競選的事,把診所轉給別人好了。我打算等你的人造子宮醫院搞出來了,就去當院長……”
張淩歌大笑着許諾,說自己的人造子宮醫院真搞起來了,Molly想去哪家分院當院長都可以,全世界随便她挑!
大月份胎兒成功了2019
張淩歌忙着實習輪轉、聯絡女權組織時,張全也沒閑着。年初,新新生命公司和摩尼醫藥公司的合作協議終于談妥了。有了訂單,張全等人就得趕緊租冷庫,給參與測試的醫院及診所配發人工皮膚和ZLG389-1處理劑,然後和Jeff Alder一起跑FDA……等新新生命公司的活計都搞得差不多了,尤羅巴大陸也進入了百花齊放的春天。
三月下旬,張全和錢牧荷、越星辰一起飛到傑曼尼國的沃爾夫斯堡,開始和VOLKS公司談判合作事宜。在傑曼尼的這一個多月,張全她們忙得天昏地暗的。好不容易實驗室數據都出來了,與之前錢牧荷提供的數據出入不大,于是VOLKS公司就開始籌備路演。
但是可拆卸氦鎳電池真的要路演了,張全卻告訴VOLKS公司的負責人,說她們三人不準備參加路演,就待在VOLKS公司,等VOLKS公司的測試結果就可以了。
“我們為什麽不去呢?”錢牧荷壓低聲音問張全和越星辰。這邊的接待人員裏有不少華夏VOLKS公司的高管,都聽得懂普通話,“不去的話,如果他們做什麽手腳怎麽辦?”
“可拆卸概念已經申請了傑曼尼的外觀專利保護,雖然保護力度不大,但是可拆卸理念總歸是無法瞞住他們的。”張全盤着腿,淡定地坐在沙發上,“氦鎳電池的關鍵技術部分,有可能通過逆向工程破解嗎?”
“不可能!”
“那不就結了嗎!我們的技術真的很棒的話,他們會求着我們的。”張全笑着說,“VOLKS公司的理念,就是強調電動車的協調性和穩定性,并希望電動車的操縱性和安全性可以和燃油車媲美。我們的産品完全符合他們的需求。而且,現在是全球采購時代,既然我們的産品比他們的強很多,我們和其它公司合作對他們是威脅,他們就一定會和我們合作的。”
“張總忘了說最重要的部分。”越星辰看了一圈四周,壓低聲音說,“傑曼尼的高速不限速,是全球唯一一個不限速的國家。在這裏開車很危險的。這次回國時你不是去看了‘小慧攝影展’嗎?小慧和她老公,都是München工業大學建築學博士。80年代的博士,該有多優秀啊!可惜天妒英才。30多年前,她和她老公在高速上遭遇車禍,然後老公死了,她殘了……”
聽了越星辰這番話,錢牧荷猶豫了半晌,最後還是在生命和事業之間,選擇了事業。她在心裏默念着“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複還”,然後抱着必死的決心,坐上了VOLKS公司龐大測試車隊的領航車。
早上7點,測試車隊出發,晚上不到6點,錢牧荷就頂着一頭怒發回到了公司。
“測了多少公裏?”越星辰看着錢牧荷豎起的亂發笑了,“你們開高速還開窗啊?”
“哪兒敢開窗啊?頭發是吓得豎起來的!”錢牧荷心有餘悸地說,“一路換人不換車,測了2000多公裏,中間換了兩次電池,還吃了一頓飯。最低時速200公裏,最高飙到300多,車完全是飄的,我覺得下一秒就可以起飛了……”
錢牧荷的犧牲并沒有白費。回亞米國時,張全終于帶回了VOLKS公司的電池供應商合同。
由于張全堅決不肯簽署專屬供應商協議,所以和VOLKS公司簽署的條款看上去沒有那麽吸引人。但是再吸引人的條款,張全也不能簽,因為她的目光又轉向了資源貧乏的東瀛國,以及尤羅巴的其它國家。即便是油價相對低廉的亞米國,可拆卸電池也不見得沒有市場。只做VOLKS公司的供應商,是不能滿足張全的野心的。
另外,張全還準備拓展可拆卸電池的使用範疇——在一些資源匮乏或者條件較差的國家或地區,可拆卸電池也有用武之地。比如說,跨越大沙漠時,有這個動力源,很多悲劇也許就可以避免了。
為了讓暑假的時間更多些,張淩歌這個學期就沒怎麽休假。她在馬丁路德金日上班,在複活節上班,在大部分周末也上班,終于,她提前完成了目标期限內的輪轉,把自己的暑假從5周延長到3個多月。
五月下旬回到國內時,張淩歌才知道爸爸又升職了,成了那家世界500強快消類企業的大華夏地區副總裁。爸爸的工作地點,也從深海變成了中都。
公司給陳勻租的豪宅,就在市中心,離和諧醫學院,開車不過20多分鐘。因此陳勻要求張淩歌盡量住在家裏,晚上試驗做得再晚,打個電話,自己就可以開車去接,而且家裏的條件比學校好多了。
張淩歌自然是答應的。現在一家三口,分居三個地方,好不容易能回國,肯定要珍惜團聚的日子。
看見女兒長高了不少,已經超過170了,亭亭玉立的,陳勻頗有點老懷甚慰的感覺。他本來就是老宅男,喜歡家居那一口味道,于是在女兒回國後,陳勻把非必要的應酬都推了,一個人在家裏研究食譜,變着法子搞點新意思。
品嘗美食時,張淩歌心裏還老想着她的大月份胎兒試驗,擔心找不到合适的實驗對象。不過不管怎樣,都不能讓實驗體等實驗環境,于是一回國,張淩歌馬上就建立了新的人造子宮,并将原來的模型做了一些改進,把“網兜”也弄大一點,以方便容納大月份胎兒。
和諧醫院婦産科是國家級重點學科,什麽病人都有。張淩歌剛準備好三個大月份胎兒的人造子宮“容器”,就接到婦産科的電話,說有2個産婦情況危急,必須立刻終止妊娠,産婦已經同意将胎兒挪到人造子宮裏繼續孕育。
第一個産婦孕18周,是兇險型前置胎盤。胎盤植入剖宮産疤痕處,穿透子宮進而傷及膀胱,必須馬上切除子宮以保存産婦性命。
第二個産婦孕20周,患有嚴重的妊高症。患者舒張壓達到120mmHg、收縮壓超過180mmHg,并伴随蛋白尿、全身水腫等症狀。入院前出現全身強直,伴發間歇性昏迷,必須立刻終止妊娠。
兩個産婦手術時,張淩歌就等在手術室裏,胎兒一脫離母體,她馬上将其移植到人造子宮裏。
忙完胎兒移植後,張淩歌打算去飯堂随便吃點什麽,然後再去實驗室觀察胎兒情況。現在已經是晚上7點多了,今天陳勻有個不得不去的應酬,至少要搞到晚上11點,張淩歌還得在學校待3個多小時。
吃飯時,張淩歌看見了一位久違的家夥。現在,這個家夥正在另一個桌上,對其它學生編排張淩歌呢。這些編排裏,有無中生有的,有誇大其詞的,還有蕩婦羞辱的……
張淩歌只是笑笑,吃完飯後就踱到飯堂外的陰影下,然後解開了左手上的戰術手鏈環。
當初《戰狼2》火爆的時候,張淩歌也跟風在買寶上買了一個迷彩色多功能戰術手鏈環。這個手鏈環是用于野外求生的,手鏈用4米長傘繩編織,上面有求生口哨,指北針,打火石,切割傘繩的小刀等。對張淩歌來說,這個小刀的主要用途是割快遞箱上的封膠帶。不過,今天她打算給傘繩刀找個新用途。
那桌學生吃完後就陸陸續續走出飯堂。等到那個熟悉的身影走進陰影後,張淩歌突然欺身而上,猛地一推,用膝蓋将對方抵至牆角,傘繩刀直接點在他喉結下2.5厘米處的凹陷上。
孫茂猝不及防,吓得全身都僵硬了。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模糊辨認出眼前這個女子,就是自己剛才穢語诋毀的張淩歌。
雖然從大一起,孫茂就沒和張淩歌上過幾門課。但是兩年前的飯堂争執,讓他依舊對張淩歌懷恨在心——世人都愛說男人心大,女性心小。實際上心胸狹窄,性喜報複之人,大多是男性。
“我雖然不在江湖,江湖裏應該也有我的傳說吧?”張淩歌咬着牙,往前送了一點力,傘繩刀刺進孫茂皮膚,一滴血流了出來,“就在這裏給你來個環甲膜切開怎麽樣?”
“你不敢!”孫茂吓得往後縮,身體緊緊靠着牆。但他輸人不輸氣,口氣還硬乎着呢。
“有什麽不敢的?我是在救人。”張淩歌嘴角快速地咧了咧,“就說你吃飯時嗆着了,急性上呼吸道梗阻。為了救你一命,我對你實行了完美的環甲膜切開術……你覺得院領導會信你這個混混,還是信我這個和諧的驕傲?”
張淩歌這些年上了不少手術,血見多了,氣質也變得不一樣。那股突然散發的狠勁兒,将孫茂緊緊籠罩着,他忍不住全身發抖。這一抖,傘繩刀帶來的傷害也更大了,血珠一顆顆冒了出來。
“再……再也不敢了!”孫茂覺得性命重要,這個魔女還是不要惹的好,“再也不敢了!”
張淩歌松了點力氣,不在乎地說,“沒關系,你大可以敢的,最多試試我的能耐呗。整你且不被抓住的辦法如果少于180種,就算我白學醫了。”
和諧醫學院非常小,但如果一個人處心積慮想躲避另一個人的視線,其實也不難。于是,自那天晚上後,張淩歌就再也沒有看見過孫茂。
按部就班的清理羊水雜質和代謝物,添加激素,持續供氧……除了這些外,張淩歌讓檢驗科和影像室的人,按時給兩個胎兒做檢查,像什麽2期唐篩、四維畸形排查等等。
張淩歌找到劉樂召和駱炫瑛,設計了一個可以定期自動檢測幼體情況的設備,包括胎心、幼體發育健康評測和各類排畸篩查。
8月底,在去亞米國繼續學業前,張淩歌告訴那個曾患妊高症的産婦,說胎兒已經滿34周,問她願不願意現在就讓孩子“出生”,因為自己馬上要出國了,沒有時間繼續照看人造子宮。
産婦和家人商量了一下,覺得已滿8個月的胎兒,出生也沒有問題。而且張淩歌也說了,現在估計孩子也有2.6公斤了,不算小。
于是在8月最後一周,産婦一家找了個吉日吉時,親手給孩子剪了臍帶。聽着孩子響亮的哭聲,産婦激動得眼淚鼻涕流個不停,要不是鐘教授和楊副院長拉着,這家人非得給張淩歌下跪不可。
“太好了,太好了!”連一向矜持的楊副院長,現在也喜不自禁,“怎麽忘了叫幾個記者呢?這是個大新聞啊!”
鐘教授知道現在楊副院長把張淩歌當成寶貝了,怎麽看怎麽覺得好。就連張淩歌那邋裏邋遢的外表,在楊副院長眼裏,都閃着智慧的光芒。她只好自己當個惡人,給副院長潑點冷水,“現在還是別報道了吧?孩子的情況要長期跟蹤,我已經安排了幾個學生,定期随訪,然後将這些資料都反饋給小張。這樣小張在改進人造子宮時,也有足夠的信息。”
“也對,醫學應該嚴謹。”楊副院長覺得鐘教授說的有道理,就轉過頭叮囑張淩歌要繼續努力,“加油,你會成為和諧驕傲的!明年五月份,我要親自給你頒發MD學位證書。”
明天張淩歌就要坐飛機去亞米國了,晚上,馮晨夏把張淩歌約到一家日料店,慶祝人造子宮的最新進展,順便給她送行。
人工皮膚的銷售實在太火爆了,現在不僅華夏主要醫院都上用了人工皮膚2號,還在30多個國家打開了市場。
張淩歌一坐下來,馮晨夏就打趣道,“億萬小妞,剛滿十九!祝你生日快樂,錢源廣進!”
“你的生日祝福真及時啊,才晚了一個多月。”張淩歌也笑着逗趣,“馮大老板,你比我更有錢。準備怎麽花這些錢啊?每天數鈔票玩?”
馮晨夏籲了口氣,說現在這些錢都是紙上財富。一來,很多銷售款還沒有到賬,醫藥類産品的回款,一般都要幾個月。只能等人工皮膚的市場更穩固了,才能和醫院及經銷代理商談判,縮短回款周期。
二來,擴大再生産很花錢。不僅人工皮膚擴大生産需要大量投資,動力公司也要投入很多資金。目前可拆卸氦鎳電池的訂單已經不少了,工廠設備業已調試完畢,馬上要投産。等産品生産出來了,VOLKS公司也不是現金交易,生産得越多,壓款越多……
“真是幸福的煩惱啊!”馮晨夏往鲷魚刺身上點了一大坨芥末,然後嘆着氣說,“本來我還有很多打算的……不過目前看來,還要再等一段時間才行。”
“什麽打算?”
“設立人才獎學金。”芥末放多了,馮晨夏辣得直叫喚,她淚眼朦胧地看着張淩歌說,“等我們有錢了,就設很多很多獎學金,鼓勵女性搞科研。我決定了,生物、醫學類獎學金就叫張淩歌獎學金,你開心不?”
“當然,我開心得熱淚盈眶。”張淩歌也辣的眼淚直流。
馮晨夏又叫了一客炸蝦天婦羅,正好安撫一下被芥末摧殘的咽喉。吃了一個大蝦後,馮晨夏又在一塊不知是甘荀還是紅薯的素天婦羅上加了一點蘿蔔泥,然後問張淩歌是否打算發表人造子宮的論文。
“現在人類幼體的數據還不全面,不能發表。”張淩歌吃累了,打算先歇歇,“師姐呂章水還要幫我管理另一個胎兒,這家人準備等胎兒足月後再‘出生’,那還得再等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