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轉命03

“喂。”陸飲霜拽住常靖玉領子免得他臉着地, “醒醒。”

常靖玉熟睡般沒有任何反應,陸飲霜透過左眼鏡片也沒看出常靖玉哪裏不對,幹脆松手放任他趴下, 把古鏡收進乾坤袋, 空間像蕩開一層水波, 周遭靈力不再受制,古鏡給蔚陽山帶來的影響也随之消解。

冰牆消融後, 只見方垣艱難的試圖起來, 他虛弱的剛撐起上半身就摔了回去。

“救他, 求你救他……”方垣轉眼看向陸飲霜懇求。

“來不及了。”陸飲霜搖頭道。

仙蘿的枝條已經蔓延到了地面, 趙河被裹進樹中, 安詳的笑了笑,化成飄散的碧色光點, 融進樹裏。

有一瞬間兩人好似置身仙境,清冽的氣息在身邊流過,每一片樹葉都傳出空幽的回響,仿佛犧牲者無悔的告別。

“世上為什麽會有這種東西。”方垣望着那株充滿靈力的仙蘿, 樹梢正緩緩開出瑩白的花來,他始終無法理解趙河,卻也沒能讓趙河理解他。

陸飲霜上前摘下展開的花瓣中吐出的朱紅果實,觸手冰涼, 像不再跳動的心髒。

“現在走嗎?”陸飲霜輕按樹身,一層薄冰從指尖流向四面八方,将整棵樹封在原地。

“讓我冷靜片刻吧……趙河是受人蒙騙的, 我聽見有個男人說要出去對付麻煩的鳥,你是不是把你的鶴放外邊了。”方垣頹然癱坐着,話才說完就捂着眼睛哭了起來。

陸飲霜暗想到底還是個小孩,扔給他一枚傳音符道:“我去看看,你有危險随時聯系,順便看好這小子。”

常靖玉呼吸平穩,像被古鏡催眠了似的,陸飲霜本想直接離開,看見常靖玉睡夢中皺起的眉時又不由自主地啧了一聲,揚袖掃開那些冰碴,脫下外衫扔在常靖玉身上。

方垣抱着腿偏了下眼神,模糊不清的咕哝道:“你要蓋就好好蓋呗。”

陸飲霜暗中翻個白眼:“閉嘴。”

他擡手在掌中化出一柄冰劍,靈力凝成的劍影陡然伸長,陸飲霜深吸口氣舉劍斬下,大廳牆壁在震耳欲聾的響聲中辟出一條筆直的通路來,陸飲霜身如流星疾閃出去,沒入淩晨的雨幕。

……

常靖玉回過神時,發現自己正站在布置溫馨的房間裏,他不明所以,反射性的想握劍警惕,但摸向腰間才想起自己的劍已經毀了。

等等——常靖玉低頭看着自己身上的褐色布衣,又猛地沖上前檢查家具,擱着唇脂的書架,胡亂擺在床頭的半成品繡樣,還有一支插在門栓上的木簪。

太熟悉了,常靖玉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用力晃了晃腦袋,想确保自己不是做夢,這時房門忽然吱呀一聲,有個看起來不到三十歲的女子正推門進來,木簪晃了晃,掉在地上。

“娘。”常靖玉聲音發顫,哭笑不得的勸道,“你怎麽又随手亂放東西啊。”

女子略施粉黛,眉梢揚得頗高,眼睛彎彎的,看着聰慧熱忱,她随手把木簪撿起來放在桌上,伸手揉了揉常靖玉的腦袋:“沒事,反正你爹會幫我撿……臭小子怎麽長這麽高了,過兩天去做身新衣裳吧,正好鴻遠的畫剛賣了一波。”

常靖玉鼻腔泛酸差點落下淚來,連忙扭過頭去道:“爹,他還在嗎?”

“你爹正在廚房忙活,等咱們去開飯呢。”女子嗔怪地拍了常靖玉一巴掌。

這時遠遠傳來一聲溫和的催促,“星荷,來拿碗吧。”

尹星荷也揚聲應道:“馬上!”

常靖玉不加反抗的被尹星荷拉着去吃飯,他已經和母親差不多高了,但尹星荷拽他的力道和幼時一樣,仍讓他覺得無比安心,好像只要他們都在這個家裏,日子還會一天天過下去。

“小梅今天也過來玩,一會兒吃完午飯,你倆去鎮上看新來的戲班子吧,回來記得給我帶零食。”尹星荷腳步輕快地越過門檻,她沒有半點廢了修為的陰郁頹唐,在水池邊洗了手,幫常鴻遠擺碗端菜。

“我幫你們拿吧。”常靖玉熟練地在碗櫃上層拿出筷子,他不用再踮腳,“許若梅也要來嗎?”

“對啊,你怎麽不叫她阿姐了。”尹星荷奇怪地看了看他,“不準沒禮貌哦。”

常靖玉手一緊,筷子就被他捏成兩段。

“哎呀,快松手。”尹星荷忙從凳子上跳起來撥開常靖玉的手,見他沒受傷,才用筷子尾敲了他一下,“手紮了能好,筷子可好不了,臭小子想什麽呢。”

“星荷,再拿一雙罷。”常鴻遠無奈笑着。

尹星荷撇嘴道:“知道啦,趕緊吃飯。”

常靖玉忽然仰頭眨了眨眼,并指在掌心劃了一下,清晰的刺痛讓他冷靜不少,他看着訝異不解的尹星荷,還有一向溫吞包容的常鴻遠,這場景如此真實,像他無數次在夢中渴求的那樣,他們從未離開彼此。

“抱歉,爹,娘。”常靖玉笑的勉強,“有朋友還在等我,我……下次再吃吧。”

“那麽着急嗎?”常鴻遠的身影忽然閃了閃。

“嗯。”常靖玉深吸口氣。

尹星荷挽留道:“可你走了,還會回來嗎?”

“嗯。”常靖玉匆忙低頭揉眼,他輕聲道,“也許,也許我會和朋友一起去看你們。”

“我……先走了。”

他想起在幻境中看見重傷瀕死的陸飲霜,覺得只差一點他們就沒機會認識,沒機會并行這段路程。

記憶中的小屋随着常靖玉的告別而緩緩淡化飛散,尹星荷給常鴻遠夾了塊肉,叫他多吃點,在逐漸崩塌的幻境中向常靖玉揮了揮手,像平時一樣。

……

方垣站在冰封的仙蘿前,他伸手摸了摸那層冰,差點把自己的手也凍上,只好作罷。

這時地上躺着的常靖玉突然睜開眼,還帶着未褪的紅色,方垣被吓得一蹦,斷斷續續道:“你醒了,你沒事吧?”

常靖玉坐起來,看着自己身上蓋着的大氅,慢吞吞的把衣服披上問道:“陸前輩呢?究竟發生何事?”

他推測自己是因為觸碰古鏡而陷入幻覺,但并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怎麽平地還起了個冰雕。

方垣神色一黯,三兩句帶過了,指指牆上冒涼風的隧道:“那個暴力劍修砍的,你走留下的陣法傳出去也成,走那個也成。”

“那你呢?”常靖玉問道。

“我想再待一會兒。”方垣把自己那頭灰白參半的頭發綁起來,“趙河給我染這個頭發太醜了,我得再罵他幾句。”

常靖玉無聲的嘆了口氣:“那我先去找前輩,你自己保重。”

方垣趕人道:“去吧去吧。”

劍氣辟出的通路泛着寒氣,兩側都是薄冰,常靖玉剛走出洞口,就看見陸飲霜坐在旁邊一塊平整的石頭上,撐着傘,正拿紙包裏的小魚幹投喂飛露。

“睡醒了?”

陸飲霜随意回頭,飛露一甩腦袋把魚幹吐到陸飲霜腳下,不滿地沖常靖玉叫喚。

常靖玉一看那石頭邊堆了滿地魚幹,陸飲霜和飛露這你喂我吐的活動大概持續了半天,他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坐到陸飲霜身邊擠進傘下:“飛露乖,等回蔚海城,我請你去蓬瀛樓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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