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山雨01
“別忘了, 飛露可是我家的。”陸飲霜不冷不熱的說。
“何必分那麽清,這次我也會順帶請你。”常靖玉真誠道。
這審時度勢的鶴炫耀地掃飛滿地幹巴巴的魚,又跑遠幾步叼着個人拖到常靖玉面前, 一爪子在那人臉上撓出三道血痕。
“此人是?”常靖玉看了一眼, 昏迷的男人穿着紫色鬥篷, 在暴雨的土地上滾了滿身泥濘。
“為趙河布陣的幫手。”陸飲霜不屑道,“這點修為還妄圖對付飛露, 不知天高地厚。”
飛露毫不謙虛的昂着頭, 鑽回戒指裏整理羽毛去了。
“哦豁。”常靖玉毫無感情的驚嘆, “此人可是元嬰期高手。”
“平庸至極。”陸飲霜下了定義, 又奚落道, “重華仙門自诩門規森嚴,觀他布陣的路數, 這重華仙門管理的也不過如此嘛。”
“呃,此人行事應與重華仙門無關。”常靖玉擡頭看了看天色,在淅淅瀝瀝的雨中淋着也不見人醒,飛露怕是把他打的挺慘, “他不只為了修複鏡子,還利用趙河引方垣來蔚陽山,我猜測他真正目的是想除掉方垣。”
“有道理。”陸飲霜同意道,“接着說。”
“況且鏡花水月乃著名仙器, 失落之前的主人是敝門的澤淵仙尊,重華仙門與敝門交好,若有線索也該提供給敝門才是。”常靖玉怕陸飲霜對重華仙門有什麽誤解, 又強調道。
“練驚虹的鏡子?”陸飲霜有些意外,他拿出來反複翻看,只見鏡面上只剩淺淺的裂紋,這半面古鏡已經幾近複原,“我記得她用刀,不會術陣。”
常靖玉心說你又記得了,他不動聲色道:“據說是一位前輩留給她的,但早年戰中失落,雖然一直在找但毫無進展。”
“你覺得我該把鏡花水月還她?”陸飲霜玩味地扔着古鏡。
常靖玉皺了下眉:“前輩冒險拿回古鏡,我無權置喙,但這畢竟是有主之物,我個人還是希望前輩能還給澤淵仙尊,我也替仙尊感謝前輩。”
陸飲霜無趣地把古鏡抛了起來:“拐彎抹角做什麽,我對它沒興趣。”
“哎……!”常靖玉盯着半面鏡子,見它向自己這邊落下,剛擡起手想接,又生怕再觸發什麽幻術,一時手腳僵硬的任由鏡子砸在腿上。
“我封起來了。”陸飲霜笑着調侃,“杯弓蛇影啊。”
常靖玉臉一紅,這才看見古鏡背面貼着張符:“你還說你只修劍,明明什麽都會。”
陸飲霜理所當然道:“這點程度就算兼修的話,你的眼界未免太淺薄。”
“那我以後誇贊的話就省下。”常靖玉收起古鏡賭氣道。
“被才築基的小鬼誇贊很值得高興嗎?”陸飲霜波瀾不驚的反問。
常靖玉:“……我也快金丹了好嗎。”
陸飲霜:“給你個紅包?”
常靖玉憋了口氣,索性伸手道:“拿來。”
陸飲霜被他逗笑了,真的仔細思索片刻,掌心在乾坤袋上拂過,五指緩緩收緊,便握住了一柄古樸長劍的劍鞘。
常靖玉還沒反應過來,陸飲霜手腕一抖,劍柄沖着他頸上掃去,清嘯聲起,一截雪亮劍刃寒芒畢露的停在他喉嚨前方不到半寸。
“這柄劍還不錯吧。”陸飲霜問道。
常靖玉沒感受到殺意,脖子被涼意激起一層雞皮疙瘩,他點頭道:“确實好劍。”
“接着。”陸飲霜翻手把劍鞘遞過去,“此劍名為玄荒,看似質樸無華,實則鋒芒內斂,送你了。”
常靖玉恭敬的雙手捧着劍鞘,他半晌才回神,猛地站起來被傘撞到了頭:“我方才只是玩笑,此劍這般貴重,我實不能收,還請前輩收回去吧。”
“我還沒有送不出去的東西。”陸飲霜板着臉冷哼,“你若不想用,回道武仙門問付青霄再要一柄,我也沒意見。”
常靖玉為難地糾結着,但一想陸飲霜自己的本命劍,最後還是選擇鄭重地佩在腰上,拱手道:“多謝前輩。”
“坐下,還要我撐多久。”陸飲霜瞥了眼石頭,他舉着傘砸了下常靖玉的腦門,“我之前想問的問題,可能有些唐突。”
常靖玉接過傘柄靠着陸飲霜坐回去:“前輩請說。”
陸飲霜覺得他挨的太近了,但現在不是計較這的時候,他肅聲問道:“令堂還有畫像存世嗎?”
順着傘骨傾瀉而下的雨聲有種莫名的寂靜,仿佛山林裏只剩下規律的心跳,常靖玉的表情一瞬有些悲傷,他從乾坤袋裏拿出幅卷軸,普普通通的,并非修者慣用,展開來看,畫中的女子笑容明媚,正在舞劍。
“果然是她。”陸飲霜不禁嘆了一聲機緣巧合。
“前輩認識先妣?”常靖玉驚訝道。
“一面之緣。”陸飲霜的聲音透出些無奈,“她當年何其威風……為何會淪落此等地步。”
“你果然在幻境中看了不少。”常靖玉低了下頭,他的語氣很輕,像不忍打擾記憶中的人,又意外自己竟然沒因此惱怒不安,陸飲霜一貫用冰,但他仍能感受到微弱的暖意。
“娘曾經也是修者,只是後來受傷沉重廢了修為,和爹隐居在永和村,爹是個畫師,我五歲時他便因病過世。”
“我小時候不理解娘,覺得永和村太小了,我半天就能繞好幾圈,我們為什麽不出去看看。”
“我一遍遍問她,娘,你以前可以飛吧,你能教我飛嗎?你再給我講些有意思的故事吧,你為什麽不告訴我城裏究竟好不好?”
常靖玉困窘地笑了一下,笑容穿過陳年的溫暖來到現實,就又變得苦澀難忍。
“後來我長大了些,能跑去鎮上賣東西,做零工,我才漸漸明白,娘說她雖然有過不好的經歷,但不想讓自己的看法影響到我,城裏究竟如何,這方天地究竟如何,應該讓我自己去看,如果将來想離開,那就出去闖蕩,如果失望了就回家,像她一樣過普通人的生活。”
常靖玉說着,控制不住迸發的劍意攪亂了風雨,他握拳砸在石頭上,手指硌出了血:“但後來村裏的河中潛入兩只能控水的靈獸,被村民拜為河神,為了祈雨村長要将無辜的女孩扔進河裏,娘為了救她,給河水下了毒,兩只靈獸一死一逃,娘本想帶着我和她離開,但那女孩卻出賣了娘。”
“我說我失望了,但我卻無家可歸。”
“你未曾報仇嗎?”陸飲霜拽過常靖玉的袖子,覆了層靈力給他治好傷口。
常靖玉生硬地扯動嘴角,他眼底充斥着殘忍的恨意,便把頭別了過去,不想讓陸飲霜看見:“離開長林派後,我确實動了手,我怕告訴你,你就會厭惡我。”
“我的底線也許比你想的更低。”陸飲霜無所謂地笑笑,“想不想說随你。”
“……多謝。”常靖玉擡手撐着前額,他微微向後一靠,倚着陸飲霜的肩把傘壓低了些,圈出一塊脆弱的空間,“我本以為永遠不會有人聽我說這些。”
“言謝無用,把自己禁锢在過去毫無意義。”陸飲霜腦中浮起常靖玉前世的影子,就覺得他應該提醒點什麽,“你那套動辄拼命的風格只是飲鸩止渴,你不該為他人而活,也不該為過去而活,有空的話不如思考一下剔除那些因素,你究竟想做什麽吧。”
他說完自己也喟嘆地搖搖頭,那些臨淵宮地位穩如泰山的平靜年月裏,他也曾忘了自己該走向何處。
常靖玉低笑:“前輩,沒想到你還會長篇大論教育別人。”
陸飲霜冷哼:“僅此一次,你若不願聽,我可以幫你把腦子篩一篩。”
“怎會,前輩金玉良言,我受益匪淺,那前輩說過的,問道大會過後的事,還算數嗎?”常靖玉扭頭看他,那雙晶亮的眼裏閃過一絲狡黠。
陸飲霜頓時有種搬起石頭砸自己腳的感覺,心說這小子明明記得清楚着呢,他模棱兩可道:“只要你願意去,路費算我的。”
這可是個頂尖福利了,不然你一年生活費搭進去都不夠。
常靖玉說:“當然願意,我已經在想帶什麽特産了。”
他像不知堆了多久的灰燼,又在死寂中悄悄燒起一顆火星。
作者有話要說: 陸飲霜:我打算帶道武仙門接班人回家
謝橋:get√ 賬下二百刀斧手等你摔杯
常靖玉:emmmmm溜了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