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Chapter 13

紀春風完全沒想過,自己會跟一個同性有什麽發展。

這段時間她跟那瀾的來往密切了許多,但在春風看來,那是因為兩人興趣愛好方面很多重合的地方,在一起玩也比較盡興,但更多的,的确沒想過。

所以今晚這個發展,于她而言的确太過突兀。

匆忙的拜托那瀾的糾纏,回到家裏之後,紀春風洗漱完畢,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半天都睡不着,不覺長籲短嘆起來。

雖然她說了“你給我點兒時間”這種話,但春風完全不覺得,這是有足夠的時間就能夠想明白的事。再說……以她對那瀾的了解,對方恐怕也不是能夠安安穩穩等她自己想清楚的性子。

否則她今天就不會開口。

明明兩個人的相處很愉快,為什麽非要改變這種關系呢?春風想不明白。

一個人幼年時的經歷,往往會對性格塑造和成型起着十分關鍵的作用,至少紀春風是如此。因為小時候一直生活在動蕩不安之中,極度缺乏安全感,所以她習慣了任何事只顧着眼前,不去想那麽多。

因為有時候,想太多了,人簡直活不下去。

所以遇到解決不了的問題,紀春風的辦法是直接放在一邊不管,就這麽含糊的帶過去最好,實在不行,那就等不得不處理的時候,再去辦。

那瀾這件事,她的态度也相差無幾。

等暫時将那些雜亂的念頭都按了下去,春風打開手機,選了一首比較輕快的音樂,然後閉上眼睛,平心靜氣,試圖入睡。

臨到要睡着的那個瞬間,腦海中忽然閃過了一個細節。

她下車的時候好像是要戴帽子來着,然後被那瀾搶走了——後來呢?紀春風有點兒想不起來。

她睜開眼睛,在黑暗之中從床上坐起來,抱膝靠在床頭想了一會兒。

十一月的天氣已經很冷了。雖然屋子裏有暖氣,但是因為是在沒怎麽開發的城郊,暖氣實際上是房東自己用鍋爐燒的,續航能力自然十分堪憂。七八點鐘的時候還挺熱,這會兒室內的溫度卻已經開始下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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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風的睡衣比較單薄,空氣裏的冷意侵襲過來,很快就讓她的頭腦清醒起來。

模模糊糊的想起來,帽子好像被那瀾丢掉了。

說起來,這個時候,春風才隐約的意識到,那瀾的态度有些不對勁。她當時說的是什麽?那兩句話,分明是懷疑春風和杜十裏的關系,莫非她就是因為這個在吃醋?

簡直莫名其妙!

難道一個人是同性戀,她就從此不能再交同性朋友,否則關系好一點就是有超出友誼的接觸了?那雙性戀豈不是得孤獨至死?

春風嘆了一口氣,從床上爬起來,開始穿衣服。

不管怎麽說,不該這麽把杜十裏送的東西扔掉。何況那瀾發脾氣的理由是如此的荒謬,春風就更不可能接受了。她覺得有些不安心,還是想出去把帽子給撿回來。

洗幹淨之後繼續戴,她還真就不慣那瀾這臭毛病。

春風打着手電筒,一出門就被灌了一身的寒風。她攏了攏衣領,把手縮進了衣袖裏,慢慢的走回之前那瀾停車的地方,但在附近找了很久,都沒有看到那頂帽子。

按理說,帽子的顏色跟雪地不一樣,應該很明顯的。而且現在是大晚上,這附近又偏僻,沒什麽人往來,既不可能有人過來打掃垃圾,也不該是被路過的人撿走,怎麽就不見了呢?

紀春風站在寒風之中,感覺到一種深入骨髓的冷意。雖然這件事,杜十裏不可能會知道,或許也不會太在意,但她還是覺得很愧疚。因為別的無關的事将她牽扯進來,還浪費了她的一番心意,怎麽想都是自己的問題。

要說春風現在跟那瀾的關系甚至比跟杜十裏更好些,但在紀春風心裏,杜十裏仍然是對自己最好的人,那瀾……那瀾的好是另一種,她不太能描述,但卻知道是不一樣的。

……

杜十裏卡着宿舍樓鎖門的時間進了樓,惹得宿管員都多看了她兩眼。

學生宿舍樓有樓梯,但僅限七樓及以上的樓層使用,而杜十裏她們宿舍,就很倒黴的安排在了六樓。平時只要不是太擁擠的時間,大家都會選擇乘電梯到七樓,然後再下一層。但今天杜十裏沒有這樣做。

爬樓梯是個很機械的動作,這種不停重複同一個動作的活動,非常方便将腦子放空。

上到六樓時,她已經整理好了自己的情緒和表情,恢複了平時的樣子。

但推門進宿舍的瞬間,不知道是正巧站在門口開櫃子的那瀾太刺眼,還是撲面而來的暖氣太燥熱,又或者宿舍裏50瓦的節能燈光線太亮,她只覺得眼睛有些刺痛,臉上、身上、手上、心上……才漸漸的漫上來一種遲鈍的疼痛。

那瀾轉過頭,一眼就看到了她右手抓着的東西,視線微微一黯,然後笑了起來,“老三,回來了?”

有時候杜十裏覺得,自己根本看不懂這個人。看不懂她到底喜歡什麽,更看不懂她想要什麽。她站在門口,盯着那瀾看了一會兒,知道眼底一點微微潮濕之意散去,才邁步往裏走。

雙腿僵硬得厲害,大約是在外面站得太久被凍着了。

路過那瀾身邊時,她借着櫃門的遮掩,迅速而小聲的問了一句,“你都看到了?”

杜十裏腳步頓住,片刻後才道,“你說過不會強迫她。”

“那不叫強迫。”那瀾一只手扶着門,笑得十分輕佻,“這是情趣,等你談戀愛的時候,就知道了。要不了多久,”她臉上盡是對自己的自信,“春風就是我女朋友了 。說起來,還得謝謝你這個大媒,到時候請你吃飯。”

頓了頓,見杜十裏不說話就要走,她又低聲道,“帽子是我扔的,對不起了。畢竟我不希望我女朋友身上太多別人送的東西,她要用的,我都會準備。”

杜十裏轉過身來看着她,不知道是不是在燈光下站久了,她的眼睛裏仿佛也閃爍着一點亮光,靜靜的盯着那瀾,“你們還沒在一起呢,沒必要這麽迫不及待的踩人吧?”

那瀾一滞,杜十裏已經越過她走進屋裏,轉身進了洗手間。

……

事情跟紀春風想的差不多,她想讓兩個人的關系冷卻一下,騰出更多的時間來考慮這件事,但那瀾顯然并不想給她這樣的機會。針對她的逃避,那瀾采取的是步步緊逼的辦法,正好且中紀春風的軟肋。

她的性格看起來外向大方,但其實都是假象。紀春風根本不懂得怎麽跟人相處,更不懂得如何保持人際交往中的關系。所以雖然心裏已經有了想法,但那瀾表現出強勢,她就自然而然的弱下去,讓局面落到對方的掌控之中。

所以兩人雖然沒有再一起出去過,但現在,那瀾到她這邊來得比以前更勤了,一天至少跑兩趟,讓春風都疑惑她究竟從哪來的這麽多時間。

但不可否認,這種“被重視”的感覺對紀春風而言,又是很難拒絕的。

何況那瀾很有分寸,再沒有做出像那天晚上那種半強迫性質的事,兩個人甚至連肢體接觸都很少,于是關系又退回到了春風覺得“安全”的程度。

雖然跟自己設想的不一樣,而且每當她放下戒備的時候,那瀾又會突然襲擊一下,說一些似是而非的表白的話,拉拉她的手,或者是送她一些比較私人的禮物。但總體而言,局面還在春風的接受程度內。

也許連紀春風自己都沒有發現,溫水煮青蛙的方法,對她來說如此有效。

這種忽遠忽近,帶着一點淡淡暧昧的關系,一直持續到了聖誕節這一天。

這個舶來的節日,經過本土化的改造之後,已經變得跟情人節沒什麽分別了。就連春風的生意,在這一天也好了不少,而且都是平常不怎麽賣得出去的精致小蛋糕,制作過程複雜,用料考究,當然價錢也就相當漂亮。

價值八十八的小蛋糕,居然都訂出去了十幾份,讓春風不得不為大學生的消費水平贊嘆。再加上別的訂單,她這一天的營業額,就有将近兩千塊。

沉迷賺錢的春風,這一天累得夠嗆。送了最後一批訂單,就打算休息一下。但那瀾顯然沒打算放過她,卡着時間過來找人,要帶她出去玩兒。春風好說歹說,才算是說服對方,留在家裏過這個聖誕節。

然後也沒有要她動手,那瀾自己去廚房搗鼓了一桌子的菜。

這段時間兩人來往密切,她的事春風多少也知道一點,他們家是北京本地人,父母都是在政府系統工作的,估計應該是部門小領導,所以條件也算得上不錯。那瀾從小就是嬌養大的,家務活兒根本不會,剛開始給春風幫忙的時候完全是在搗亂。

這樣一個人,居然能為自己做出四菜一湯來,讓紀春風不能不感動。

這一晚她們沒有喝酒,但道別時,那瀾親上來,春風也沒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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