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為了再次确認那個紋身,穆遠當天中午就回了老城區一趟。

這間屋子是他16歲以前和二叔住的地方,自打二叔離開以後就一直被封存,這些年來,穆遠回這裏的次數加起來估計也沒十次,他怕睹物思人,也怕觸景傷情。

屋內各處鋪滿了厚厚的灰塵,穆遠每往地板上踩一腳,身後都留下一個清晰的鞋印。

二叔的房間在走廊左側,裏面的物品一件沒少,連擺設位置也跟當年一個樣。穆遠來到書櫃前,打開櫃門,從裏頭拿出一本相冊,翻到其中的一頁,将二叔後背的那張紋身照片取了出來,他反複細看了許多遍,這下子,他終于百分之百地肯定,文商後背上的下山虎紋身,絕對是二叔的複刻版沒跑了。

當穆遠把這事告訴賀東英的時候,賀東英的關注點首先放在了別處,他做了個停頓的動作,“等一下,你為什麽會在他的房間裏看見他赤裸上半身的模樣?”

結合前一天晚上穆遠在gay趴上的言論,賀東英隐隐察覺到一些不妥。

穆遠不以為然,“就是約炮而已。”他聳了聳肩膀,說的倒是輕巧。

賀東英整個人瞬間呆愣,銜在嘴巴裏的香煙掉了下來,在褲子上燙出個小窟窿。

“喂!你的褲子要沒了!快把香煙拿掉!”穆遠指着落在賀東英大腿上的香煙,急急忙地提醒他。

賀東英回過神來,快速擡起手一掃,将香煙拍到了地上,用腳踩滅。他以為自己剛才聽錯了,重新詢問穆遠:“你說你跟誰約炮來着?”

“瞧你那表情,嘴巴都合不上來。”穆遠啧聲搖搖頭,“男人跟男人約炮有什麽稀奇的?枉你還是留學生,你在國外呆的那幾年,長的見識都跑哪兒去了?”

賀東英顯然不是那個意思,他擺擺手,“你跟那個姓文的不是一向都不對盤來着?現在這特麽是什麽狀況?卧槽……”

“這個嘛……”穆遠思索片刻,三言兩語跟賀東英交代了一下事情的前因後果,然後雙手往前一攤,“所以我就想着嘛,與其大費周章四處尋找,倒不如撈個近一點的,大家知根知底,再說,這其實也是個契機,直覺告訴我,那個姓文的跟我二叔之間肯定有什麽聯系,這樣正好,讓我查清楚關于那個紋身的事情,一舉兩得。”

“別把理由說的那麽正當,你當初也只是為了一己私欲才這麽做的。”賀東英嗤了一聲,忽然又想到一個問題,文商不是一直都挺讨厭穆遠的麽?雖然後來因為一些事情,兩人的關系稍微有所改善,但也不至于發展成為炮友吧?如果說文商第一次把穆遠給上了,是存心報複穆遠,那現在這種雙方都同意的默認關系呢?難道說……

雖然感覺有點扯,但賀東英還是開口問道:“木魚,那家夥是不是喜歡你,或者對你有那種意思?“

穆遠正在喝水,差點沒被嗆着,他咳了好一會兒,才順過氣來,“怎麽可能,不就是炮友關系而已,你也想忒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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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遠心眼大,但賀東英不是,他橫豎也不認為以文商那種人的性格,會跟穆遠做這種毫無益處的交易。無論是IQ抑或EQ,賀東英都妥妥地碾壓身旁這位發小,雖然他不清楚在文商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麽,令他産生轉變,但從穆遠的描述中,賀東英能夠肯定,文商确實對穆遠有別的想法。

賀東英認真地看着穆遠,接着問他:“如果……我是說如果而已,那個姓文的真的喜歡你,那你打算怎麽辦?“

“都說了這是不可能的。”穆遠不耐煩地揮一下手,直接轉移話題,“對了東子,有個事兒我還沒跟你說來着。”

他從抽屜裏拿出一個牛皮文件袋,打開,從裏頭拿出一份房産證和一竄鑰匙,“這是剛才我回舊屋的時候,在二叔衣櫃的衣服裏頭找到的。”

二叔去世後,穆遠為了搜查線索,整理過二叔房間裏的東西,但卻一直沒碰過他的舊衣物,直到今天心血來潮,打開衣櫃查看,才發現被包裹在灰色毛衣裏的文件袋。

“你舊屋的房産證?”賀東英問他。

“不是。”穆遠将房産證攤開,遞給賀東英看,“上面寫的是另一處住所,地址在尼敦,是新越市下面的一個小鎮區,房地産權屬人寫的是我的名字。”

“你在那邊還有房子?”賀東英覺得奇怪。

“不是。”穆遠馬上否定了,“我從來沒去過那裏,也沒聽說過那個地址,我猜可能是二叔的房子,後來他過戶給我了,我打算過去那裏看一下。”

“現在去嗎?要我陪你不?”

“明天先吧,今兒佳欣生日,我答應了師弟師妹們下午一塊出去慶祝,完了今晚還要跟我幹爹吃飯。”

“你丫節目真他媽多。”

穆遠沖他點頭,嘿嘿笑道:“你要不要一起來玩兒?”

賀東英下午還得回公司處理事務,穆遠臨走前向他咨詢了一下該送什麽禮物給女孩子之後,便按照他的意見,跑去商場挑了一款最新的自拍相機。

買單的時候,穆遠對售貨員說:“麻煩幫我用禮物紙包裝一下。”

“是送給女朋友的嗎?”售貨員好奇打聽道。

穆遠笑着解釋:“送給妹妹的。”

話音剛落,口袋裏的手機便響起,是師弟卓飛打來的。

穆遠将手機拿到耳邊,“阿飛,別催了,我正在路上,再等一會兒就到了。”

“不是,穆師兄,出事兒了,阿欣她……”卓飛還沒講完,那頭突然傳來一陣打砸東西的聲音,還有一群人在那裏大聲喝罵,好像是在吵架。

卓飛快速跟穆遠說了一下事情的經過,他們一群人吃過午飯後,高高興興到青區那頭新開的一家桌球館玩耍,順便等穆遠,大夥兒玩得好好的,忽然走過來幾個陌生男子,跟他們戲班的女孩子搭話,各種耍流氓調戲人家,其中一個家夥更是過分,摸了劉佳欣的屁股以後,還想往她的胸`部探去,劉佳欣忍無可忍,抄起桌子上的啤酒瓶,将對方打了個頭破血流,順勢還往那人的老二上踹了一腳。

戲班裏的人都說,劉佳欣的性格跟穆遠是一模一樣,以前穆遠一直不清楚大家為什麽會這樣講,今天可算弄明白了。

這種侮辱女生的人渣就他媽活該被打,劉佳欣本沒有錯,然而青區那家桌球館偏偏是仁合大K的場子,她打的人是給大K看場的小弟,這下子,連同戲班的全部人都受到了牽連,看場的那群家夥将他們堵在裏頭不讓走,不僅動手打傷了好幾個師弟,還向他們索賠巨額的砸場損失費,卓飛害怕這樣下去會出事,實在沒辦法,只好打電話向自家師兄求助。

穆遠的臉色立即下沉,黑得厲害,“等着,我馬上過去。”

穆遠匆匆趕到現場的時候,大K正翹着二郎腿,優哉游哉地坐在沙發上抽煙。

“喲~看看誰來了?這不是穆爺嗎?”

看見穆遠出現,戲班的師弟師妹們想開口喊他,卓飛馬上給他們使了個眼色,示意大家安靜,不要暴露自己和穆遠的關系。

穆遠廢話少說,直接走上前去問大K要人,他指着卓飛那邊的方向,“他們是我的人,大K,快把人給放了。”

大K站起來,走到穆遠跟前,眯眯眼看了他好一會,嘴巴輕張,朝他噴了一口煙霧。

“原來是穆爺的人,我還奇怪到底是哪家的混小子膽子這麽肥,敢跑來我大K的場子搗亂,真是不知死活。穆爺,現在你那丫頭把我的小弟打傷了,這事兒可不能這麽算,要是傳出去,我這青區話事人的名號可要被笑話的。”

在一旁的劉佳欣憋不住氣,指着大K氣憤罵道:“有你這樣說話不講理的嗎?明明是你的那些猥瑣手下揩我油在先!”

穆遠這個師妹,性格脾氣跟穆遠像得十足,剛烈彪悍,被人欺負絕對不會吞聲忍氣。

剛才被劉佳欣爆頭的那家夥站起來,推了她一把,“臭三八,有種你再說一遍!”

說罷就要動手打她,穆遠厲聲喝道:“你敢動她試試看?!老子削了你!”

“穆爺,別忘了我的場子,多少給點兒面子。”大K對他說,“否則可別怪我大K不客氣了。”

“你就是這樣管你手下那些人的麽?”穆遠鐵青着臉,向他質問道,“現在是你的人先非禮我妹子,我妹子打他那是正當防禦。”

大K笑了笑,“行吧,江湖事江湖了,我的人對你丫頭做那種事情,是他不對在先,我當老大自然得好好管教管教。”

語畢,大K一把揪住那個小弟的衣領,将他猛地拉拽到跟前,一拳狠勁打在那人的肚子上,痛得他連要都直不起來,随即,大K又擡起腿,用膝蓋朝對方小腹用力一頂,那人重重跌倒在地上。

大K還不罷休,接着用腳往他身上一通踢踹,一邊踹,一邊大聲問道:“敢不敢再犯?你他媽敢不敢再犯?”

那人大聲哭着求饒,“不敢了,老大,我再也不敢了,求求你原諒我……”

大K踹了幾十腳,才氣喘籲籲地停下來。

他轉過去,笑嘻嘻地看着穆遠,“穆爺,人我已經教訓過了,這家夥剛才已經跟我做了保證,以後絕對不敢再犯這樣的錯誤,你看滿意不滿意?“

穆遠皺着眉頭,沒有說話。

大K接着又道:“不過一碼歸一碼,你的人動手打了我的人,這一筆我得追讨回來,就算你是盛易七傑,也得按照江湖規矩來辦。”

“要怎麽追讨,你說。”穆遠語氣一反常态地冷淡。

大K打了個響指,對手下吩咐道:“給我把東西拿過來。”

片刻,幾個小弟将十瓶高濃度的烈酒拿出來,攤成一排放在桌面上。

“體罰就免了。”大K指了指劉佳欣,對穆遠說:“讓那丫頭給我敬酒,把這十瓶玩意兒給我喝幹淨,咱們就此扯平。”

劉佳欣一個女孩子,再怎麽能喝,也不可能一下子灌進十瓶烈酒,醉不醉一回事,傷不傷身是另一回事,其實大家心裏都清楚,大K要整的人壓根就不是劉佳欣,而是穆遠。

果不其然,穆遠聽完大K的話以後,立馬就站了出來,自願替師妹擋酒。

“穆爺夠豪爽!記得要全部喝光,一滴也別剩下啊,哈哈哈哈。”大K笑的有些幸災樂禍。

劉佳欣又坐不住了,焦急地想上前阻止,卓飛馬上将她給攔了下來。

“你幹嘛攔着我,這一下子喝十瓶那麽多,要出人命的!”劉佳欣急了眼。

卓飛瞪她,“你就老老實實別說話,在這看着,不要再給師兄添麻煩了!”

劉佳欣嘴唇緊閉成了一條直線,什麽也沒再說。

起初的三瓶,穆遠喝的很快,還受得了,第四第五瓶開始變得有些勉強。

……

喝到第八瓶的時候,他感覺越來越難受,肚子和喉嚨火辣辣一片,舌頭也發燙發麻,完全失去了味覺。

……

剩下的最後兩瓶,他是全憑意志力死活撐下去的。

十瓶下肚,穆遠打了個酒嗝,将手中的空瓶子往地上碎了個稀巴爛,擡眼朝大K擺出一個輕視的表情,“沒什麽事的話,我先把我的人帶回去。”

“穆爺酒量真不是蓋的,在下佩服,呵呵。”大K陰陽怪氣地笑道,然後朝自己的小弟揮一下手,“愣在那兒幹什麽?還不趕緊送穆爺出門口!”

穆遠并不領情,冷聲拒絕:“不用送了,我們有手有腳,會自己走出去。”

“那穆爺請便。”大K笑嘻嘻的。

那嘴臉看得卓飛和劉佳欣直想揍人,可他們卻什麽也不能做,只能安安分分的,不給穆遠添亂子。

從臺球館出來以後,穆遠馬上跑到路邊蹲下,把手伸進喉嚨裏使勁猛扣,将之前喝下去的全吐到地上,足足吐了十多分鐘才消停。

再次站起身來的時候,他有些步态不穩,劉佳欣和卓飛立即上前将他扶住。

“師兄,你剛才喝了那麽多酒,保險起見,還是去醫院看一下吧。”卓飛一臉擔心地望着他。

“上醫院幹什麽,我沒事,平時喝酒喝習慣了,沒問題的。”

劉佳欣也生怕穆遠身體會出狀況,跟卓飛一塊勸道:“師兄,別硬撐着,我們陪你去醫院。”

“說了沒事就沒事,少擔心。”穆遠将手上提着的禮物遞過去給她,“給,你的生日禮物,長大一歲,要乖一些啊,不過以後萬一再碰到那種事情,先別沖動,盡量想想別的處理辦法,師兄不可能每次都能及時在場護着你們。”

想到自己一時沖動不僅連累了大家,還讓穆遠如此遭罪,劉佳欣心裏很不好受,“對不起,師兄……”

“沒事,我是你們師兄,你們出了事,當然是由我來擔着。”穆遠笑着輕拍一下她的腦袋,絲毫沒放在心上。

桌球館一事打亂了大夥兒所有的節目計劃,誰也沒有了繼續玩耍的心情,解散以後,穆遠回去家中躺下床歇息了一會,到了傍晚六點鐘,萬分艱難地爬起床洗了個澡,換上一身整潔的衣服又出門去。

今天是羅逸和文家人的家庭聚餐,晚飯在文家旗下的某酒店進行,文商和穆遠各自坐在餐桌對面。

文商留意到,跟平時相比,穆遠顯得有些沉默寡言,臉色也不是很好,那家夥平時很嘴饞的,而且特別能吃,今天卻意外地沒什麽食欲。

坐在穆遠旁邊的羅逸時不時地給他夾菜,穆遠每次都是勉為其難地吃兩口意思啥意思,然後就把菜撥到了碗的另一邊。

這一舉一動,都被文商看在眼裏,不知為啥,心中愈發煩躁,文商郁悶地蹙了蹙眉頭。

大家在桌子上談笑風生,穆遠突然感到一陣惡心,他立馬放下手中的碗筷,捂着嘴巴沖進包廂的廁所裏,跪在馬桶前瘋狂嘔吐。

剛上完菜的服務生準備離開離開包廂,走之前不經意地往廁所的方向掃了一眼,神色慌張地驚呼:“先生!你怎麽了?”

随即朝餐桌的人大聲喊道:“這位先生吐血了!快來幫幫忙!”

文商第一時間從椅子上站起來,沖進廁所裏,卻見馬桶、廁所的地板上,全是鮮血,紅得瘆人,穆遠有氣無力地坐在地面,背靠在牆上,嘴邊還殘留着幾絲血水。

他的內心突然莫可名狀倏地一緊,文商蹲下去,輕輕拍了拍穆遠的臉,“這是怎麽回事?”

“喝了一點兒酒。”穆遠臉色蒼白,聲音氣若游絲。

這酒的分量到底是有多“一點兒”才能把人喝到吐血的程度啊!

看他如此輕描淡寫蠻不在乎的模樣,文商的心真是又火又揪。

“晚點再跟你算賬!”

“算賬?算什麽賬?”

“閉嘴!”

文商沖他喝道,兩道剛毅的眉峰深深地鎖住,完全舒不開來,他迅速将穆遠背到後背上,立刻帶他前往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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