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消化內科的醫生給穆遠做了血常規和胃鏡檢查,确診穆遠的病況是喝酒過多導致的上消化道出血,也就是俗話說的胃出血。
從檢查結果來看,穆遠的情況有點嚴重,在身體穩定之前,需要安排住院治療。
“我看過不少因為喝酒導致的胃出血病例,但是像他這種狀況,卻是比較少見的。”
“醫生,這個怎麽說呢?”
羅逸焦急地詢問,文商站在旁邊,臉色鐵青,雙手插在兩側褲袋裏,雖然一言不發,但同樣也在等待着醫生的解答。
“病人平時喝酒是不是特別兇?”
羅逸回答不上來,文商也不是很清楚,他們對于穆遠的日常生活都不了解。
醫生解釋道:“病人是因為一次性喝下過量的酒,而且這酒的分量比他所能承受的要大的多,這種毫無節制的喝酒,會讓身體不堪重負,尤其是對消化系統,會産生嚴重的不良影響。”
然後醫生又問:“你們跟病人是什麽關系?是他的家屬嗎?”
羅逸點點頭,“是的。”
“那以後你們要對他多加提點和監督,讓他克制一下,偶爾喝酒沒問題,但必須有個度,否則很傷身的。”
随後醫生又交代了一些其餘事項,告訴他們病人現在正在病房裏打點滴,有專職人員幫忙看護,讓羅逸和文商先回去休息,明天再過來醫院探病。
出到醫院門口的時候,文商忽然停住腳步。
“舅舅”他喊了一聲,對羅逸說:“你先回去吧,我再留下來多呆一會兒。”
羅逸望着自家外甥,沒說什麽,只點一下頭,把手放到文商肩膀上拍了拍,便自個兒離去。
重新回到病房的時候,護士已經離開,房間裏只有穆遠一個,他已經睡了過去,手背上還插着輸液針管。
Advertisement
文商放輕腳步,走到床前,一陣手機鈴聲從床邊的抽屜裏頭傳出,文商拉開看了一眼,手機上的備注寫着“東子”,他拿起手機,又看了一眼身旁的人,那張疲倦的面容睡得很沉,文商決定不吵醒他,把手機拿到外面的走廊上,替穆遠把電話接聽了。
賀東英得知穆遠入院的事情之後,連夜趕了過來。
病房的門一推開,文商正坐在床邊的椅子上,他聞聲把頭擡了起來,往門口的方向看去,朝賀東英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然後站起身子,跟他到外面說去。
“中午他還好好的,怎麽突然就胃出血了?”賀東英的語氣有些急躁。
“這個我也不清楚,今天晚上他跟我們一塊吃飯,吃着吃着,突然就沖進廁所裏嘔吐,吐了一地的血。”文商告訴他,“醫生給他做了檢查,說是短時間內喝酒過量導致的。”
賀東英眉頭緊皺,“他吃晚飯的時候喝了很多酒?”
“沒有。”文商馬上否認,“可能是下午那會兒喝的酒。”
賀東英想了一會,他記得穆遠跟自己說過,下午要跟劉佳欣慶祝生日,為了了解具體情況,他給卓飛打去電話詢問。
卓飛沒有任何隐瞞,将下午發生的事情原原本本跟賀東英複述了一遍,末了,他憂心忡忡地問道:“英雄哥,是不是穆師兄他出什麽狀況了?”
“沒事兒,那家夥回來以後就一身酒氣,倒頭大睡到現在,我還以為他是被你們灌成這樣的呢,所以才問一下你而已。”賀東英安慰道:“你師兄他身體好得很,不用擔心。”
說起那個大K,卓飛到現在還氣憤不已,“英雄哥,那個大K實在做的太過分了,他這樣對穆師兄,你們可不能就這麽算了呀。”
“這個就你就少替他操心了,道上的事情很多很複雜,我們有分寸的。”
挂線以後,賀東英剛才在電話裏和卓飛的談話告訴文商,文商表面上看着很鎮靜,那雙插在褲袋裏的手不知不覺卻緊握成拳頭狀,青色的血管隐隐下手背的皮膚下顯現。
“他們這樣欺人太甚,就這麽算了?”文商的聲音提高了兩個調,他也問出跟卓飛幾乎一模一樣的話。
“這是那家夥心甘情願的。”賀東英往病床上的穆遠看了一眼,然後跟文商解釋了一番。
并不是賀東英跟兄弟們不樂意替穆遠找大K算賬,但這樣一來,就等于暴露了他跟戲班師弟師妹們的關系,穆遠不希望劇團被牽扯進來,所以當初才選擇息事寧人,答應大K那種無理的要求。
文商聽完以後什麽也沒說,那天回去以後,他心情很不好,到健身房裏練了很久的沙包,即便将所有的精力統統宣洩出來,也無法排解心中那堵難以言喻的煩躁情緒。
次日,文商再過去醫院病房的時候,穆遠的起色好了不少,跟平時一樣大大咧咧,嘻嘻哈哈的,但還不能下床走動。
穆遠天生耐不住寂寞,在病床上呆了一上午就受不了,嚷着要下去走一走。
文商狠厲地瞪他一眼,“醫生說過讓你亂走動了麽?誰讓你下床的?”
說罷,摁着他的肩膀,将他強行固定在床上,然後将帶來的保溫瓶打開,給他倒了一碗溫熱的粥。
“把這個吃了,然後吃藥。”
穆遠把粥捧起來,吹了吹氣,忽然又停了下來,他轉過去看着文商,略帶狐疑的目光:“又是跑來看我,又是給我送吃的,你是不是有什麽目的?”
有那麽一刻,文商差點就以為穆遠看清楚了自己那一點隐秘的心事,不知該喜還是該憂,但很快,他又将這種想法推翻掉,以穆遠那種心大程度,情商也不可能高去哪兒,是他自己想太多罷了。
“舅舅讓我過來看你。”文商淡淡道,“他老人家不方便每天過來,所以把這事交代給我。”
話雖如此,可實際情況是羅逸堅持要每天親自過來看穆遠,卻被文商給勸阻了,不僅如此,文商還主動攬下了這項每日任務,然而在穆遠面前,他是不可能把實情說出來。
“別愣着,趕緊把東西吃了。”文商把手伸過去,輕輕托着碗底,将碗湊到穆遠的嘴唇邊,敦促道。
穆遠喝了兩口粥,擺出一副搖頭嘆氣的模樣。
文商靜默地望着他,數秒後,才問道:“怎麽了?”
“口味太寡淡了,除了粥,能不能吃點兒別的呀?”穆遠撇撇嘴巴,主治醫生前一天才叮囑過,說胃出血的病人要非常注意飲食,除了辛辣刺激的食物碰不得以外,還列了一大串禁食清單,可穆遠平時吃香喝辣慣了,一下子讓他統統禁口,程度比上次後背受傷那回更甚,太憋了。
一頓吃傷,十頓喝湯,這話不是毫無由來的。
“都胃出血住院了,還想亂吃東西?!”文商挑着眉頭,像個監督孩子吃飯的家長似的,将穆遠剛才放下的粥重新推回他的面前,示意他廢話少說,趕緊吃掉。
穆遠瞅了瞅文商,沖他擺了個笑臉,好聲好氣地喚了一聲:“文兄~”
那笑容,目的性不要太明顯……文商不說話,就這麽看着他,等他先開口。
“文兄,吃甜品應該沒關系的,我知道醫院外面有一家甜品店,你幫我去買一份芋圓回來好不好?”
“不行。”文商不假思索拒絕了他的請求。
“為什麽!”
“澱粉類食物也不能吃。”
“那我要吃涼粉!”那麽的理直氣壯,與其說是請求,更像是在下order。
“不行。”
“怎麽又不行?!”
“涼粉也是由澱粉做成的,你這人有沒有常識?”
穆遠一聲凄涼哀嘆,不死心,又問道:“那雙皮奶總可以了吧?!”
見文商低頭思索,穆遠知道這個有戲,既然芋圓和涼粉都不行,那就吃雙皮奶算了,有的吃好過沒得吃。
他笑盈盈地拉扯了一下文商的衣服,換上一副讨好的語氣:“文兄,拜托嘛,我真的很想吃雙皮奶。”
文兄斜他一眼,“你剛剛才說想吃芋圓來着。”
“唉,這不是不讓吃芋圓麽。”穆遠裝出可憐兮兮的模樣,“我現在只要有雙皮奶就夠了,可又不能下床亂走動,你去幫我買回來好不好?”
文商瞟他一眼,不說話。
“好不好?”穆遠瞪大眼睛瞅着他,滿懷期盼地等着他點頭答應。
“好不好好不好好不好……”
穆遠撒嬌的模樣,文商是頭一回見着,平時那股豪放粗犷的老大範兒沒了蹤影,這家夥一旦軟起來,還真叫人有些招架不住。
被他連哄帶求地“嗲”了幾句,文商竟然神使鬼差地張開了嘴,就要應允下來的時候,來電鈴聲很不合時宜地響了起來,打破氛圍。
“靠……這特麽哪個家夥打來的?!”穆遠不耐煩地拿出手機,嫌棄地掃了一眼屏幕,下一秒卻立即換上了一張和顏悅色的面孔,摁下接聽鍵鈕,舉到耳邊,歡暢地“喂”了一聲。
剛才煩悶地一個勁兒埋怨,轉眼就心情大好,這回卻輪到文商郁悶了。
不知是病房太過安靜,還是電話聽筒的音量太大,即使站在穆遠旁邊,那頭的講話聲文商也能夠聽得一清二楚。
是個女孩子的聲音,穆遠講電話的時候,時不時稱呼她做“阿欣”,文商一下就猜出她就是那個讓穆遠出面幫忙擋酒的小師妹,劉佳欣。
劉佳欣聽說了賀東英打電話給卓飛詢問穆遠的事情,心裏一直不放心,于是親自給穆遠打電話确認情況。
“真的沒事兒,你們不用擔心。”穆遠像往常一樣,擺出一副不以為意的口吻,拍着胸口,精力充肺地哈哈大笑,刻意讓對方認為自己好得很。
文商默默看着他在那逞強,沒有取笑,也不拆穿他。
“你師妹找你?”挂線以後,文商裝作不經意地問道。
“對啊,你咋知道是她?”
“你都喊她喊了那麽多聲了,猜也猜得到是她。”
“哦。”穆遠聳肩,忽然想到了什麽,他警惕地用胳膊肘碰了碰文商,“你這麽留意她,是不是對她有興趣?我嚴重警告你,劉佳欣是我師妹,你最好別對她出手,不僅是阿欣,我鴻青劇團任何一個師弟師妹再可愛漂亮也沒你的戲,你最好甭打歪主意,否則我跟你丫拼了。”
文商一怔,這家夥情商低他也忍了,可他真沒料到自己就問了那麽一句話,竟然就被這家夥曲解成這樣,當他來者不拒饑不擇食的禽獸嗎?
穆遠瞧見文商那陰沉沉的臉色,自以為是戳中了他內心的真實想法,于是安慰性地拍了兩下他的肩膀,“世間花草多得是,何必死守一處不放手?”
文商站起來,轉身離開病房。
“你要去買雙皮奶嗎?”
“自個兒吃粥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