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走在清冷的街道,穆遠的腦海裏一直循環着文商剛才在電話中跟自己說過的話。

“以後我疼你”,簡簡單單的五個字,仿佛比海誓山盟更有加力,讓穆遠不自覺地确信,他定會說到做到,将此話作為諾言履行一輩子。

穆遠心情好得無與倫比,蹦蹦跳跳地哼着小曲,打算在回家之前去買個幹炒牛河當宵夜。

距離前方不遠的拐角處停着一輛白色小轎車,汽車的信號燈一閃一閃,路邊有一男一女好像因為什麽事情發生了争執,起初穆遠以為是普通的情侶吵架,打算繞開他們走,安靜的街道上突然傳來一聲“救命!”,穆遠頓時停住腳步,朝剛才那兩人的方向看過去。

那名男子正死死地拉着女子的胳膊,似乎想把她拖上車,而女子極力地掙紮哭喊,死活不願意跟他走,穆遠這才察覺苗頭不對,馬上沖了過去。

拉近距離之後,他才看清那名女子的長相,居然是文商的助理Chris,穆遠和Chris從來都不熟,但他從Chris向自己投來的無助眼神明白到她現在需要幫忙。

“請救救我!我不認識這個人,他剛才突然走下車來想把我帶走!”在Chris的印象中,穆遠一直是個兇惡的流氓混混,她一直很害怕他,可此時再遇見穆遠,Chris簡直把他當成是拯救自己的希望曙光。

旁邊的男子惱怒成羞地罵她:“瞎說什麽,別鬧了行不,乖,有什麽事情咱們回家好好說去。” 然後男子轉向穆遠,解釋道:“不好意思,她是我女友,咱們吵架了,你可千萬別誤會,她就愛胡說八道。”

似乎意識到穆遠對自己的懷疑,男子更加粗蠻、暴力地拉拽Chris,想趕緊帶她上車離開。

“幹丨你娘的……”穆遠擡腿就往那人肚子上狠勁一踹,男子重重倒地,穆遠接着上去,揪起他的衣服,朝那張厭惡的嘴臉一拳又一拳地揍下去,“在老子的地頭惹事,你他媽活膩了是不?”

對方想要反抗,死命掙紮,穆遠揍得更狠,原本就樣衰的一張臉現在直接就變成了豬頭。

穆遠不可能就這麽輕易饒過那家夥,法律的懲治過于溫柔,太便宜他,這種人渣就該以暴制暴,穆遠打電話把六屋的幾個小弟叫了過來,将人丢給他們處理,吩咐道:只要不鬧出人命,其餘事情你們看着辦。

穆遠将驚魂未定的Chris帶到24小時便利店,給她買了一杯熱飲壓壓驚。

Chris想了又想,吞吐了許久,開口道:“剛才謝謝你幫我。”

“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應該的。”穆遠大咧咧笑道,流氓混混的外表下是一顆滾熱的俠義之心。

Chris內心不由為自己曾經以貌取人的行為感到一陣疚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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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麽晚了,你怎麽還一個人在外面晃蕩?”穆遠剛把話問出口,才注意到Chris身上穿的仍是職業服裝。

“我今天留在公司加班加晚了,回來打不到車,就想着邊走邊看看路上有沒有的士。”Chris捧着手中的熱飲,喝了一口,“沒想到會這麽倒黴,遇上壞人……”

“靠,你們老板有夠壓榨員工的,這麽晚還強迫你留在公司加班?!一會回去以後我打電話跟他理論,幫你罵他一頓。”

“不不不,你誤會了。”Chris趕緊向穆遠解釋,“不關Boss的事,其實是我還有點手尾工作沒完成,自願留下來加班的。”

“你這麽為公司着想,他應該加你工資才對,你放心,回頭我替你在他面前美言幾句。”

穆遠俏皮地擠着眼色,Chris被他逗得發笑,徹底抹掉此前對這個人的種種偏見,重新用正面的目光去看待他。

穆遠将Chris送到家樓下,等到對方發來信息告訴他已經進了家門口,才放心離開。

文商發現自己的助理最近好像有點不一樣了,以前每次穆遠上來公司的時候,Chris總是躲得他遠遠的,能不碰面就盡量不碰面,大概是從上個禮拜的某一天起,Chris對穆遠的态度居然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變,不僅對穆遠笑逐顏開,甚至主動跟他搭讪聊天,還老是問他吃不吃水果,喝不喝東西。

Chris看穆遠的那眼神,怎麽說來着?帶着幾分……妩媚的氣息?

不是文商多心,他整整留意了Chris一個禮拜,确認自己沒有看錯。就在昨天,穆遠閑來無事又跑上來騷擾文商,結果就被文商看見穆遠和Chris在茶水間裏有說有笑,Chris還時不時地往穆遠身邊挨,若不是顧及旁邊還有別的客戶在場,文商差點兒沒按捺住要沖上去将那兩人拉開,瞧這一言一行,要說Chris對穆遠沒好感,文商是打死都不信。

文商坐在辦公室裏,對昨天的事情越想越不舒服,他突然用力一拍桌子,從座位上站起來,走出辦公室裝作不經意地巡邏,巡着巡着,又假裝不經意地來到Chris的座位旁邊。

Chris正笑嘻嘻地低頭看手機,不知在跟誰發信息,文商用手背磕了磕桌面,板起一張嚴肅的面孔,掃她一眼,冷冷地問道:“之前叫你跟進的那個策劃書弄好了嗎?”

“弄好了呀,我已經放在你桌面上了。”Chris利索地答道。

文商不死心,繼續挑毛病,“上禮拜那個廣告宣傳的事情呢?你辦好了?”

“那個還有一點,因為跟攝影公司那邊有部分條約還沒商談好……”

沒等Chris解釋完,文商就打斷她的話,“那還不趕緊去弄,別跟我找借口,公司花錢請你回來就是讓你好好幹活,為公司創造價值的,不是讓你在上班時間玩手機,同樣的話不要讓我說第二遍。”

Chris沒敢反駁,馬上把手機收了起來,按照老板的話馬上幹活去。她顯然不清楚老板今天心情為什麽這麽不靓,明明以前寬容得很,從來不會因為員工上班稍微看一下手機就開口責罵。

唉,都說女人心海底針,咋也摸不透,文老板的心思又何嘗不是?

穆遠到機場給財前紀夫一行人送完行準備取車回市區,剛發動引擎馬上便接到文商的來電。

“啥事兒?”穆遠将手機拿到耳邊,問話。

“你現在在哪?”

“剛到機場送朋友,現在準備回去。”

“那正好,一會過來接我下班。”

穆遠有些納悶,“你平時不是有司機接送嘛?”

“司機今天請假了。”

穆遠其實不是很想過去他那頭,“那你打車呗,現在是下班時間,你們公司那頭很堵車的。”

文商一聽,不高興了,“就是因為下班時間難打車,所以才叫你過來接我,別廢話,快過來,我在公司等你。”

那口吻,是非要穆遠過去接自己不可,也不管穆遠答不答應,反正文商把話撂那兒,說完就馬上挂線。

傍晚六點過一刻,文商第N+1次站在辦公室的落地窗前往樓下看去,那輛白色的GTR戰神終于不負所望出現在視線範圍內,文商才算松一口氣,嘴角不由偷笑,似乎為了讓自己顯得更加“端莊”“矜持”一些,文商讓穆遠在下面等了十來分鐘,這才好整以暇地理了理衣襟,離開辦公室。

文商的好心情僅限于從辦公室乘電梯下到一樓這段短暫的距離,當他走出公司大樓看見穆遠那家夥正跟自己的助理在大庭廣衆之下嘻嘻哈哈地說笑,前一刻臉上的明朗陽光立即被下一秒的陰沉烏雲給取代。

似乎是察覺到了文商的視線,穆遠突然轉過頭朝他那邊張望過來,笑嘻嘻地沖他招手,旁邊的Chris看見老板那張鐵青的面孔,內心升騰起一股莫名的畏懼,強烈的求生欲催使她在文商走過來之前趕緊逃離現場。

不明所以的穆遠還樂呵呵地朝Chris使勁地say bye,待到文商來到了跟前,仍是很沒眼力見兒,直接無視他不悅的表情,大咧咧地往他肩膀上一拍,“等你很久了,不說下班了麽?怎麽現在才下來。”

“下班了也有一堆事情要忙,你以為我是你?整天無所事事。”

穆遠就不服氣,反駁道:“你懂個球,社團每天都大把事情要處理,我忙得要死要活的時候你咋沒看見呢?”

文商嗤了一聲,繞到另一側,拉開車門坐上去副駕駛。

“吃不吃?”穆遠上車以後,拿出一包m&m巧克力豆,舉在文商面前搖晃幾下。

文商不喜歡過于甜膩的東西,本想拒絕,接着穆遠又多嘴說了句:“剛才你那位秘書小姐姐給我的。”

話語一出,穆遠手中的巧克力豆瞬間被坐在隔壁的人粗蠻地搶了過去,迅速撕開包裝,豪邁地抓了一把又一把的巧克力豆,大口地吃。

“你別一個人全吃光呀,給我留一點兒。”穆遠想要伸手去拿幾顆過來吃,結果被文商用力拍開。

“吃什麽吃,專心開你的車。”

穆遠索性說:“那你喂我吧。”

他一邊握着方向盤,一邊等着文商投喂,文商完全當做沒聽見,仰起脖子,直接将包裝裏面剩下的巧克力豆全部倒進自己嘴裏。

穆遠:“……”

“一顆都不留給我,有你這樣吃獨食的嗎?”

“你要吃的話,等會我到超市給你買一箱。”

“算了算了,不就一包巧克力嘛,老子沒那麽小心眼兒,不跟你計較。”

除非是文商直接把話攤開來說,否則以穆遠的嗅覺,是絕不可能聞到車廂內飄散的那股子醋味,見文商剛才吃得那麽急,穆遠只以為他是肚子餓了,加之此時也到晚飯時點,便提議道:“要不一塊吃個飯?我朋友的東南亞餐廳就開在這附近,味道特別贊。”

文商将巧克力豆的空包裝袋揉成一團,應道:“好。”

穆遠說的那家餐廳坐落于慧區一幢空置商業大樓的頂層,文商平時經常路過這頭,今天才頭一回知道這裏有家如此隐秘的餐廳。

與外面清冷的環境截然相反,前來光顧的食客超乎想象的多,餐廳裏頭幾乎座無虛席。

還沒跨進門口,站在外面迎賓的服務生一看見穆遠,便很識相地迎上前去,恭敬地喊了一聲:“穆爺”

穆遠點點頭,朝裏頭望了一眼,發現裝修風格跟以前不一樣了,“你們餐廳改版了?”

服務生笑道:“是呢,現在不做東南亞菜了,改做日本料理,老板說這個更賺錢。”

“哦,今天還有位子不?”

沒等那位服務生開口,一個約莫三十五上下,體格魁梧堪比大熊,絡腮胡子的中年男人大搖大擺地走出來,用他那把洪亮粗犷的嗓門,中氣十足道:“難得狼仔過來幫襯,就算客滿了老子也要給你額外加一桌。”

“真的客滿啦?”穆遠瞪大眼睛,擺出誇張的表情。

對方笑呵,“沒呢,快進去吧,我給你個VIP座位。”

“哇塞,謝謝啦,鐘伯。”

“客什麽氣,大家那麽熟。”鐘伯将目光從穆遠那轉移到文商身上,他這是頭一回見穆遠帶社團以外的人過來吃飯,不禁有幾分好奇,忽然又覺這人有幾分眼熟,想了好一陣,鐘伯才記起來,這不是上次花炮會鬧劇上的核心人物嗎?什麽時候兩個互為冤家的人竟能如此心平氣和地坐在一起吃晚飯?

鐘伯一萬個想不通,他在那兩人吃飯的時候觀察了很久,逮着文商中途上洗手間的空檔,速度跑到穆遠的跟前,八卦道:“狼仔,那個是你男朋友?”

“不是……”穆遠否定道,畢竟兩人還沒正式确認關系,當然不能算是交往,可話說出口之後,不知怎地,心裏竟有一絲過意不去。

“真的不是?”鐘伯似乎對他的回答持質疑态度,“我都看見了,剛才吃飯的時候他不停地往你碗裏添菜,你也一直在那給他夾菜,我真該把那情景給錄下來,好讓你看看你倆這互動到底有多肉麻。”

“我倆關系好不行嗎?”

“切,你跟英雄關系也好,那以前咋不見你倆這麽親密?”

穆遠故意聽不見,幹咳兩聲,不耐煩地擺手驅趕他,“行啦,別在那把座位占着,人家要回來了。”

“喲,我沒看錯吧?狼仔居然在害羞,真是難得一見。”鐘伯故意笑話他。

“你丫真煩,趕緊滾。”穆遠隔着空氣朝鐘伯揮了兩下拳頭。

鐘伯什麽也沒說,轉身離開的時候嘴角挂着一抹促狹的笑,穆遠當時沒明白過來,直到晚餐結束準備結算的時候,一看服務員遞過來的賬單,頓時傻了眼。

“靠,你們這條數是怎麽計算的?我們就兩個人,也沒見點了多少菜,這不明擺着是訛錢嗎?”本以為到朋友的店裏光顧能拿個折扣優惠,結果人家二話不說給你殺熟,穆遠氣得直接搶過服務員手上的餐單,往桌面上使勁一拍,“把鐘伯給我叫過來!”

文商好奇地拿過那份結算的賬單看了一眼,大概平時習慣跟客戶去頂級場所參加飯局的緣故,他對于任何餐廳的價格都不太敏感,便對穆遠說:“這頓飯我來請客吧。”

正要掏手機付款,穆遠将他的手摁回桌面上,“現在不是誰請客的問題,這清單上的價格明顯就很不合理,這水魚咱可不當!”

看見鐘伯從容淡定地朝這邊走過來,沒等他開口,穆遠就搶着先質問:“鐘伯,你耍我是不是?這賬單你給我好好解釋清楚。”

“沒有算錯,你不信?我給你念一念吧,一份中等的海鮮刺身900塊,松茸燴飯450,壽司船800,清酒466,另外服務費是428,咱們所有的食材都是新鮮從日本空運過來的,廚房請的都是特級廚師,再說,價格不是一開始就明碼實價标在餐牌上了麽?我們可是正正當當地打開門做生意,你點菜的時候沒注意看價錢也不能怪我吧?”

穆遠想起剛進門的時候那位服務員說的話,總算明白鐘伯為什麽要改做日料餐飲了,這他媽的黑心價格,能不賺錢?

穆遠不甘心當水魚,可誰讓自己當初點菜不看價錢?

鐘伯看他那忍辱負重準備掏錢的模樣,不緊不慢地說道:“咱店裏這幾天正在搞白色`情人節活動,不分同性異性,只要是情侶,都可以享受半價優惠,不知你跟這位帥哥……”

穆遠明知道鐘伯是故意捉弄自己才搞的這一出,可他不是文商那樣的有錢人,在很多事情上,價格永遠都是他考慮的第一因素,為了拿個五折優惠,還管他什麽情不情侶,直接就豁了出去。

“你們要不要一起拍張照片?”服務員拿着一部拍立得走過來熱情地詢問,“我們之後會把情侶客人的照片貼到展示牆上。”

“不了。”/“可以。”

穆遠和文商同時給出截然相反的回答,兩人相互看了對方一眼,文商手臂一伸,攬住穆遠的肩膀,将他帶到身邊,朝服務員的鏡頭望過去。

“你剛才說的話,是真的?”

穆遠聽見文商在自己耳側低聲問話,但他沒有回答,室內冷氣的溫度好像不夠低,他感到臉上有些發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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