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醫生是個光鮮的頭銜，幹起來卻是要人命的苦力活，動不動就熬夜，一言不合就連軸轉，一般來說，醫生們除了醫院裏同事和親愛的家人外，都沒什麽朋友。

農歷新年只排到一天休假，思靖和凱璇早習以為常，回來上班後，這幾天凱璇都在醫院的實驗室裏過夜，陪趕進度的主治醫生煎熬。

思靖貼心地臨走前送宵夜早上來了遞咖啡，差點沒嫉妒死一起參與臨床試驗的羅醫生，接收到怨念目光，大好人當然也幫她帶了一份，卻又惹了愛吃醋的女朋友，唉，夾心餅幹真難做。

她知道化解醋意的方法，此地無銀地用文件夾擋住她倆的臉，羅醫生在旁啧啧啧不停搖頭。文件夾移開後，凱璇狀似意猶未盡用尾指擦擦嘴角，思靖紅着臉瞬間遁走。

“真是太可愛了。”羅醫生輕聲感慨，陳醫生挑起右眉，一臉似笑非笑，羅醫生還沒完沒了：“怎麽沒早點發現這寶貝呢？現在搶還來得及吧？”

凱璇搖搖頭笑了，來的及呀，下輩子就來得及了。

Dr. Knight在春節後來到醫院上班，這幾天他忙着和各個大人物打交道，碰巧在情人節這天第一次與他們見面。一頭金色短發的Dr Knight挺英俊，身材高大挺拔，看起來特別有威嚴，一雙銳利眸子掃了一眼，讓原本在身邊擠得水洩不通的醫生們自發讓出一些距離，才繼續與他們攀談。

凱璇和思靖沒興趣搶開門紅，正好躲在後面吃免費早飯，聊着今天的安排，呃，有人忙得把情人節給忘了。

“我今晚得值班呢。”凱璇難得露出生動表情，但今天不是笑臉，是愁眉苦臉。

思靖展露和煦微笑，牽起她的手用拇指蹭了蹭手背，癢癢的感覺讓陳醫生不自覺笑出來，看見自己最喜歡的笑容，思靖凝視炯炯有神的大眼，柔聲說：“跟你在一起每天都是情人節。”

這句話聽了後，一整天陳醫生笑得跟吃了蜜的狗熊似的，哪種蜜你們懂的，這是羅醫生對實習生們說的原話，大家幾乎快忍不住笑，只有文婷一臉茫然看向大家，唉，孺子不可教也，羅醫生嘆氣。

其實你們都誤會了，深夜離開醫院時感受身後各路暧昧不明的眼神，凱旋在心裏想，林醫生已回家睡覺去了。

拖着疲憊身子打開門，開了燈後，凱旋愣住了。

林醫生已睡着沒錯，可為什麽會睡在我這裏呢？

她終于主動用了那把鑰匙？

小家夥聽見聲音揉眼坐起身，拿過手機看時間，快淩晨一點，情人節已過了，不過她還是露出笑容，捧起茶幾上的蛋糕，對凱旋說：“情人節快樂啊陳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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凱旋很開心，看得出來思靖費了心思，只是這心思可能是以林醫生自己為出發點的。

放下背包和鑰匙，去洗了手後走過來坐下，用手指刮蛋糕上的巧克力奶油送進嘴裏嘗嘗，眯眼笑：“你知道我不喜歡吃甜食的啊。”

“訂的時候和師傅說好不放那麽多糖。”禮物不被喜歡，思靖有些着急：“很甜嗎？”

凱璇又嘗了一口，點點頭：“甜，這樣的話，更甜了。”說着就把奶油抹在思靖的鎖骨和胸口，俯身舔舐，蛋糕果然更美味了。

把軟了身子的小家夥抱坐在腿上，緊緊環住細韌腰肢，陳醫生打量這身撩.人的睡衣，看來這也是份禮物，她特別投入地開始拆包裝紙，吃幹抹淨，然後壓在浴室牆上再吃了一回，還想吃第三回時，寶貝不給面子地睡着了。

再醒來時，思靖聞到早餐的香味，洗過臉開門出去，在廚房找到快做好早飯的陳醫生，簡單的雞蛋乳酪三文治、水果和牛奶，對她們這些吃管外食味蕾早已不行的醫生來說，這家常的滋味特別有家庭溫暖。

“趁熱吃吧。”凱璇招呼思靖坐下，溫馨的一刻兩人都不說話，朝彼此露出燦爛笑臉，這樣就夠了。

飯後，凱璇幫思靖泡了一杯茶，小家夥喜歡喝茶，早上沒喝到茶一整天不舒服，這個習慣凱璇記住了，偶爾卻會拿來懲罰淘氣的小家夥，說飯後喝茶妨礙消化所以不準喝，陳醫生永遠是對的，思靖想到這裏忍不住笑出來。

陳醫生擡頭看了她一眼，見她心情不錯，裝作一臉雲淡風輕問出心裏特別想知道的事：“昨晚你怎麽進來的？”

“嗯？”思靖捧着茶杯裝傻，凱璇挑起眉毛，用了鑰匙可不代表接受？

林醫生有些遲疑，艱難開口：“我覺得同居的話…太快了…沒，沒準備好。”

凱璇臉色變了變，放下茶杯，一言不發站起身開始收拾餐桌。思靖忐忑看向眼中冒着火氣，身上卻噴出冷氣的女朋友，不知如何是好。

終于還是忍不住開口質問：“哪你昨天為什麽要用那把鑰匙？”

思靖有些茫然，特別直白：“不用的話我進不來沒法給你驚喜啊？”

凱璇快被思靖氣死了，心中有一口怒氣按不下去，吐不出來，所以別人只是合理使用了那把鑰匙，而不是像她想的願意接受進一步的關系，她自作多情了！

可在這段感情裏，很多時候她都在自作多情不是嗎？她進一步，思靖退三步，那看起來像邁前的一小步，其實只是自己的錯覺，一會兒天上一會兒地下的感覺，讓習慣一切盡在掌握中的陳醫生忍不住爆發。

“你到底愛我嗎？”

情緒一找到出口，想停也停不下來，凱璇有些凄然地笑：“你到底在怕什麽？每次我想更進一步，你就匆匆躲開，你讓我都忍不住想問，你愛我嗎？如果愛我，會是這樣子的嗎？”

面對凱璇突然而至的怒氣，思靖有些懵，喃喃地說：“我當然愛你…”

“是麽？那好…”凱璇穩了穩心神，銳利目光仔細觀察思靖的每一個表情變化，開始陳述：“在我的規劃裏，我們會在兩年後訂婚，成為專科醫生後兩年內結婚，然後一兩年後做試管嬰兒，組織我們的家庭。”

凱璇的話讓思靖驚訝瞪大眼，不自覺後退了一步，本能地說：“我沒想到…”

眼眶瞬間紅了，凱璇用力按着鼻梁，嘗試抑制眼淚，心裏的酸澀，喉間那吞不下去吐不出來的感覺，卻激得眼眶越來越熱。

思靖看她這樣，也紅了眼眶，趕緊上前把凱璇抱住，卻開始開心地蹦蹦跳跳，不停地說：“我沒想到！我真的沒想到！我沒想到你和我的想法一樣！”

擦去臉上的熱淚，陳醫生一臉無語看着思靖，這個人到底在演哪一出？

“媽媽總是說，只有想耍流氓的才說要同居，認認真真想在一起，想和我結婚的，會珍惜我，用實際行動來證明自己能夠讓我依靠。”思靖理直氣壯地控訴：“你給我鑰匙的時候，我都哭了，我以為你只是…只是…”

“玩玩而已？”凱璇有氣無力補充，女朋友詭異的腦回路她已無力吐槽。

“所以我才不想…你剛才說的那些是真的嗎？”思靖一臉希翼，凱旋認真看着她，重重點頭，小家夥窩進懷裏，低聲說：“我也曾經幻想過跟你結婚生孩子，我一直以為那只是永遠不會成真的白日夢…”

終于回過神來，大腦急速思考，原來自己一直用錯方法，她認為同居是感情的升華，但小家夥卻覺得不以結婚為前提的同居是耍流氓，沒想到思靖骨子裏還有這麽傳統的一面，呃不對，是思靖媽媽所灌輸的教育非常傳統。

想到這裏，凱旋忍不住笑起來，特別壞心地問：“那我們以結婚為前提先同居，好嗎？”

小家夥把臉埋得更深，凱璇見她耳朵都紅了，更加想逗她：“別裝得那麽矜持，反正沒同居你也不是處.女了…”

思靖氣得猛地蹦起來，委屈得眼裏快速蓄滿淚，弄破我的人不是你嗎！嗚嗚…她遇人不淑！

凱璇有些傻眼：“我開玩笑的…”

好吧，這玩笑不好笑。

“對不起嘛…”

“寶貝，別生氣了好不好？”

“我知道錯了嗯？”

“你打我吧！”

“你看人家剛才也哭了，好丢臉的…”

“我很愛你的啊，真的很愛，你愛我嗎？”

聽見這問題，一直擦眼淚的思靖終于給了反應，輕輕點點頭，凱璇滿是驚喜地笑，柔聲慫恿：“說啊，你都沒說過呢？”

思靖默默轉過身走開，陳醫生頓時又洩了氣，無力坐在餐桌前，可真沒冤枉思靖，總有本事讓人的心這樣忽上忽下的。

好一會兒後，眼前出現個特別精致的盒子，印着廠家logo的盒子緩緩開啓，裏頭擺放一只做工精細的瑞士名表。

“你的手腕細，我選了很久才選中。”思靖柔聲說，向她展示手表的特點，“我覺得這只表特別精致秀氣，很襯你的氣質，它有前後兩個表盤，還能夠旋轉，根據心情選擇淺色或暗色，喜歡嗎？”

凱璇笑得眼睛都眯了起來，重重點頭，朝思靖伸出白皙的手，思靖專注地幫她系在手腕上，仔細端詳，忍不住贊道：“果然很漂亮。”

“手漂亮還是手表漂亮？”凱璇忍不住問，思靖無奈翻白眼，回答：“手漂亮。”

“那是當然，沒看這是讓你欲.仙.欲.死的手嗎？”

這張嘴就該被封起來。

一把撈住逃跑的寶貝，附在耳邊魅惑說：“想用手表拴住你專用的手？”

思靖拼命搖頭，不是，當然不是，可陳醫生又怎麽會聽呢？

讓思靖跨坐在懷裏，兩人互相拉扯衣物讓身子緊致貼合，凱璇輕緩撫摸挺直脊背，光滑觸感讓她不禁發出舒服嘆息，熱氣噴薄在胸口處，思靖抑制不住挺了挺腰，伸手抱住脖子，低頭親吻她最喜歡的柔軟唇瓣。

适時的情緒爆發突然讓凱璇覺得自己更了解思靖，林醫生自認口拙，所以她是個行動派，她不說喜歡你，更不說我愛你，卻不聲不響存下好幾個月工資買了名貴手表當定情信物，光練不說就是她這樣的。

可女人都喜歡聽甜言蜜語，陳醫生也不例外。

濕潤唇舌交織出火花，理智一點點剝離，微喘氣把唇瓣放開，凱璇深情凝視思靖，那雙眼裏是濃得化不開的情意，深深撥動思靖心弦，心口忽而疾厲跳動，雙手捧着那張漂亮臉蛋，湧現的濃烈情感讓她自然而然說出：“凱璇，我愛你。”

耀眼笑容忽而在眼前綻放，像是靜夜裏綻開的昙花，攝人心魄，迷人心神，思靖抑制不住胸口迸發的愛意，喃喃地說：“我愛你…好愛你…”

把人抱得更緊，凱璇在廚房裏以林醫生專用的手要了她一次又一次，怎麽也要不夠這個她想娶回家的女人。

她倆不可避免遲到了。

趁醫生們在病房樓裏穿梭，她們借機混入醫生堆裏，凱璇注意到Dr.Knight遠遠掃了她們一眼，但他什麽也沒說。

文婷學妹剛好在自己身邊，她有些擔憂地問：“學姐你起晚了嗎？”

思靖趕緊搖頭，從病例擡起頭，看着學妹微笑說：“沒啊，只是有事情耽擱了。”

仔細打量學姐的紅潤臉色，眼裏透着一絲尚未褪去的朦胧水汽，嘴角含着溫柔笑意，身上有種讓人想保護的柔軟氣質，文婷放心松口氣：“嗯，你看起來氣色很好，那我就放心了。”

“她一大早就進補，滋潤過後氣色當然好了。”羅醫生似笑非笑補充。

“哦，什麽補品那麽有效啊學姐？”學妹特別天然呆。

周圍一片撲哧低笑聲，凱璇也忍不住笑着回頭看思靖，眨眨大眼抛個媚眼過來，思靖的臉更紅了。

學妹左看看，右看看，不知道自己錯過了什麽，莊醫生笑完了适時補刀：“別虛不受補啊，腎虧就不好了。”

一群人更加放肆地笑，Dr.Knight和主治醫生聽到聲音回頭看了眼，大家才消停。

醫生們以為能用圍攻的方式把思靖和凱璇調侃得死死的，很快他們發現自己大錯特錯。

過去一周，林醫生與愛和林醫生黏糊的陳醫生各種秀恩愛，完全就是陷入熱戀而不務正業的典型，花式虐狗到大家都避着她們，唯恐作為單身狗的自己受到十萬點傷害，心塞而死。

陳醫生露出勝利女神般的微笑，向思靖邀功：“我就說吧，這樣他們才不會繼續開我們玩笑。”

“你啊，一天天就知道整治別人。”思靖無奈用手指點點凱璇的腦袋，那表情特別寵愛。

在一旁努力寫病歷嘗試忽略這兩只的羅醫生忍不住大聲抗議：“你們夠了沒有！！！”

凱璇朝她露出一抹微笑，挑挑眉頭，也不答話，自顧自抱住思靖的細腰：“我今天在心髒科，你今天忙什麽？”

“今天在急診室。”思靖翻過凱璇的手表看時間，說：“差不多該走了。”

“別急着走嘛。”陳醫生居然撒嬌了，羅醫生冷不丁打個哆嗦。

“急診室沒人會死人的。”林醫生嘴上說着嚴重的話，腳跟卻沒動絲毫。

“親一個再走。”陳醫生快變成牛皮糖了，羅醫生擡起眼不可置信地望着她倆。

“說好在醫院不親嘴的。”思靖把手指按在凱璇的唇上，卻一點說服力都沒有。

“那今晚回家一定要讓我好好親。”凱璇笑眯眯看着女朋友，思靖害羞點頭，她還想得寸進尺：“而且人家還要….”

羅醫生倉皇收拾文件，落荒而逃。

思靖和凱璇笑倒在彼此懷裏，大力擊掌，終于打倒最後一個敵人。

急診室總是最忙亂的地方。

思靖低頭忙着查看手裏的檢驗結果，檢查結果為良性，告訴老婆婆她不需要住院後，轉頭吩咐實習生去通知家屬能接病人回家，下周再來複診。

這群同事裏思靖最不喜歡的李博明醫生忽而來到她的身邊，因為醫學家族的勢力而總是顯得趾高氣昂，今天卻笑得一臉純良，他越是這樣笑，思靖越覺得不妥。

“林醫生，我真的要好好謝謝你。”李醫生特別誠懇地笑說。

思靖給了他個不明所以的眼神，身旁的護士提醒說有輛救護車會在五分鐘後抵達，李醫生看思靖準備離開，不再故弄玄虛，說明來意。

“Dr.Knight剛提交一份他覺得有潛質的醫生名單，想進一步跟這些醫生合作，我在名單上，真是太好了。”他繼續開心地說：“更好的是，陳凱璇不在名單上，我們全班真得該好好感謝你，讓她陷入熱戀變得智商為負，主動退出競争。”

思靖霎時皺緊眉頭。

“你不想她去美國，要她留在新加坡一輩子陪着你是吧？”李醫生自認精明，提出合作計劃：“這個想法很好，如果你讓她現在宣布棄權，而我成功拿到名額，我讓我爸付你二十萬怎麽樣？這樣一來，你也不用擔心她去了美國後想永遠留在那裏是不是？”

思靖與李醫生靜默對視，腦海中掠過許多畫面，全是陳醫生對這次機會說過的看法，思靖意識到她的态度似乎出現了大轉彎，轉折點在凱璇給她說想跟她結婚生孩子之後。

“救護車快到了。”護士再次提醒。

思緒被打斷，思靖看了李醫生最後一眼，他笑得殷勤：“你好好考慮，答應的話随時來找我。”

思靖頭也不回地往救護車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