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成為奈特的助理後，思靖慢慢了解到頂級醫生的真谛。
知曉他在新加坡後，全亞洲各地的病人在主治醫生推薦下，紛紛上門求醫或重金請他境外出診，思靖手上握着的那支手機，是其他醫生已無力救治的病人最後的希望。
一般人也許不能體會，但同身為見慣生死的外科醫生，思靖知道擁有奈特和凱璇這般能力的人鳳毛麟角，他們的存在是人類的福音，他們能做到的事是世界上任何一個人都沒法辦到的，一雙手能救回許多生命。
就像這次，因為垂死的女兒情況太危險不能被移動，所以奈特被富商邀請乘坐專機到日本為她手術，已抱着盡人事聽天命的心态，山本夫婦最終得以再和延續生命的女兒相處。
思靖近距離觀看奈特如何一次次成功，當然也會失敗，但成功後為病人和家屬所帶來絕處逢生的喜悅，在一條鮮活的生命面前，一切都無可比拟。
其中包括虛無缥缈的愛情。
思靖逐漸堅定了分手的想法，她為自己和凱璇覺得惋惜，她們相遇在錯誤的時間，如果晚個十年二十年相知，凱璇就不會為她而受盡委屈與痛苦，而自己也不會礙着她飛速進步的步伐。
也許在事業上取得巨大成功後，凱璇甚至不會看她一眼，更何來的相知相戀？
現在思靖覺得不會後悔。
以後呢？
到時再說吧。
鑒于奈特是個奇跡制造機，陳副院長當然不會放過表現的大好機會，在他搭橋鋪路下，他們将嘗試為來自中東的顱部連體女嬰進行免費分割手術。
這新聞在世界醫學界得到報道，想要加入的醫生太多，思靖手上那支電話不分晝夜響起。
如此重大的手術，奈特從美國醫院找來了信任的腦神經外科醫生，然後在貴婦蔡醫生的軟硬兼施下，陳副院長無奈開後門讓她加入，順道連女兒也一起，當然，他的開後門就是對林思靖醫生軟硬兼施。
奈特真是個壞蛋，他明知道這難得一見的手術會引得所有醫生想要參與，然後放話出去說醫療團隊由思靖全權組織，擺明就是推她出去得罪人。
還好，他私底下傳授思靖一個秘訣：你還要在這個醫院混好幾年，不可能做到人人都喜歡，所以你該借這個機會賣人情給有能力又肯教學生的好醫生，以後日子多少會好過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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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一長，思靖慢慢品味出奈特的好，除了還是得當司機和保姆，還有忍受他的調侃，很多時候他會教她許多專業知識，甚至在其他醫生的詫異目光下讓她動刀，吃飯時給她說曾經看過的各種稀奇古怪的病例，偶爾抛出一些虛拟病例幫她複習筆試，最重要的是，嘴硬心軟的他會教她如何做人。
例如面對上級的要求永遠都說好，只有你心裏知道你說的好是對應哪部分，只要最後病人沒死，那就是皆大歡喜的結局。再來，好醫生和好老師不一樣，很多裝好人的“好醫生”根本不肯讓手下的人碰病人一下，一場手術下來，你的手套還是幹淨的那就必須對這醫生敬而遠之。
各種思靖完全沒考慮過或想不通的細節，奈特都很好解釋一番，思靖醍醐灌頂，專業能力漲了不止一倍，為人處世也不再唐突，能圓滑把尖銳的問題處理好。
思靖不分晝夜地忙，有空就到整形科去看培植得越來越多的表皮，不停翻閱所有片子，希望能深深映入腦海裏，她的努力得到奈特的贊賞，說如果順利的話，他會讓她實際進行一些縫合。
手術的前一晚，一切準備就緒，奈特和思靖在大堂裏最後一次和參與手術的醫生們确認明天的程序和個別報到時間，衆人在奈特的鼓勵下情緒高昂離開。
醫生們還三五成群聚在一起聊天，低頭看文件的思靖感覺到面前有人，擡起頭來，發現是認識的。
“嗨！”五官深邃的美女正對她露出陽光笑容。
“噢嗨！”思靖露出溫柔笑容，問：“你怎麽會在這裏？”
“采訪你們院長，大手術呢！”Julia對思靖眨眨眼，靈動的樣子很是可愛，惹得思靖露出大大的笑容，她才問：“所以作為主治醫師，你要給我些內幕？”
連連擺手，思靖笑着說：“是主治醫生的跟班，一個什麽都不懂的跟班。”
“不能這樣哦？你看你不僅不回我的電話，連這點小忙也不肯幫？”雖然看出來美女只是調侃，可确實沒回別人信息的思靖還是有些不好意思，臉蛋頓時紅了起來，這個模樣引得遠處聽不見對話的一群人側目。
“那是誰？”思靖那害羞的笑容讓羅醫生有些不爽，轉頭刺人：“你的情敵？”
凱璇不回答，繼續盯住笑容滿面的那兩個人。
“你們真的分手啦？”文婷藏不住心底的愉悅，開心地說：“我終于有機會了！”
衆人噤聲。
凱璇狠厲瞪了文婷一眼，小實習生怕怕地縮肩膀，莊醫生在旁感嘆：“果然只有缺心眼的才會喜歡缺心眼的。”
他同時收到三個瞪眼。
凱璇冰冷的表情讓他特別害怕，趕緊向她道歉：“你不缺心眼，你心眼最多，最多！”
真是說多錯多啊，他好想現在就去死一死。
這裏的對話則進行到，思靖不能幫忙提供內幕，只好請吃飯，當然今晚絕對不行，她抱歉提出：“手術後好嗎？”
不怕她改期，只怕她不肯應邀，Julia看着眼前柔弱中帶着堅強，可愛中帶點傻氣的小家夥，非常溫柔點點頭，眼神柔得都快擰出水來。
她的眼神讓思靖有些不自在，羞紅了臉，目光躲閃。
“那…今晚好好休息嗯？祝你手術成功！你行的！”Julia不僅在言語上給予鼓勵，甚至擡起手臂把小家夥抱進懷裏，然後奔放地在臉頰上一吻。
這半個歪果仁怎麽可以這樣！
思靖的臉爆紅，慌亂地從她懷裏出來，迫不及待跟她揮手說拜拜，趕緊溜了。
好笑望着她的背影，心情太好的Julia并未注意到遠處三雙噴火的眸子。
牆上負責計時的時鐘顯示手術剛進入第四十個小時。
開始手術之前，他讓思靖通知親朋好友有事直接到醫院找人，然後把手機關掉，包括她負責的公務手機，如此重大的手術，醫生必須做到全神貫注。
只要他在手術臺的時候，思靖都站在左右，近距離看他發揮，對面站着的是來自霍金普斯的知名腦科專家Cahill醫生。沒輪到奈特的時候，他吃飯睡覺上洗手間，思靖都要照做。
他說，馬拉松手術的秘訣就是保持時刻警覺。
之前他和Cahill還能聊這兩年的游歷，現在他們面對了最嚴峻的挑戰，兩名女嬰共享一條動脈，小心翼翼嘗試理清脈絡，一個不慎就會落得其中一人癱瘓或者死亡的結果。
手術室極靜，呼吸可聞，牆上時鐘不受幹擾，滴滴答答，一步步往前走。
十七個小時後，時間為傍晚六點，兩名女嬰成功分離，經測試後，她們的腦部神經情況良好，未有受損。
Cahill醫生終于露出今天第一個笑容，雖然笑容藏在口罩之後，思靖看着那雙閃閃發光的棕色眼睛，很确定他在笑。
“晚飯我請客。”他對奈特說，然後看向思靖：“你也一起來。”然後轉頭往身後的另一小醫生說：“你帶路。”
凱璇輕聲說：“好。”
這頓飯有些難捱，桌上的人關系非常複雜。
Cahill和奈特是多年的同事，互相競争所以互相看不順眼，但因為對方醫術驚人，而發展了一種惺惺相惜的獨特合作關系。
他明顯感覺到奈特對凱璇的不喜，敏銳發現他不喜歡凱璇的原因是因為這個小醫生，惟恐天下不亂，他抱着好玩的心态組織了這次飯約。
奈特怎麽會錯過刺痛凱璇的機會呢？開始說起手術成功後等着思靖履行的晚餐約會，各種開黃腔。
“吃完晚飯你就把她吃了吧，她的身材惹火。”
“別擔心，你擁有外科醫生的手，一定能把她做舒服，讓她想要更多。”
在他還想再說什麽時，Cahill插嘴了：“那麽多年了，你還是那麽喜歡攪入徒弟的私生活啊。”
“這不是攪入，這叫關心。”奈特笑着反駁。
聽出話裏的深意，凱璇擡頭看向思靖，她正努力附和Cahill的看法，而沒有發現奈特的意思。
他否認的是他很八卦，但他沒否認思靖是他的徒弟。
心裏還挂着手術，飯約很快結束，他們允許睡到11點，再出現時，整形醫生正修補目前還有些畸形的頭顱。然後把實驗室培植的表皮縫合上，就完成顱上手術。
作為主治醫生，奈特負責最後把表皮縫合好，進行到一半時，收到風的院長穿着他最好看的那身西裝出現，告訴他們外頭全是記者，等着采訪手術團隊。
孩子們的心跳、血壓和呼吸非常穩定，手術成功已是板上釘釘的事，奈特笑着接受他的提前祝賀，轉過頭對思靖說；“剩下你來吧，這是獎勵。”
“真的嗎？”思靖有些不可置信，最後的縫合居然由她來？
“奈特醫生，這不好吧？臨門一腳了。”黃副院長皺緊眉頭。
“你依舊喜歡給學生送禮物啊！”Cahill忍不住打趣，接着說：“還是喜歡給這種類型的小女孩當老師？”
“不是老師。”奈特笑着說：“是師傅，成龍的武打片裏都是這樣叫的對吧林醫生？”
“嗯，師傅，那是廣東話。”思靖的注意力都在奈特遞過來的針線，專注地接過來時，她沒看到醫院所有高層的詫異神色，陳副院長則若有所思。
凱璇第一次朝奈特露出笑容，雖然沒人能看見。
思靖的縫合技法純熟，在她剪掉最後的線頭後，手術室響起熱烈掌聲，創造了奇跡讓大家非常興奮，思靖緊緊握住奈特醫生的手，輕聲說：“我們成功了！”
向父母進行彙報後，思靖幫奈特拿來一身筆挺的襯衫西褲和領帶，讓他換上好參加記者會，他去洗澡前，讓思靖也換過一身一起去看媒體的大陣仗，說她這輩子應該只有這次機會了。
思靖搖頭笑着走了，這個人啊，想我去為什麽就要諷刺我呢？好好說不行麽？
那是思靖完全沒看過的畫面。
坐在臺下看奈特臉上不停閃過刺眼的鎂光燈，每一句話之間都聽見咔咔咔的快門聲，記者們如餓狼般不停詢問，看起來像包圍住臺上的人一直審問。
采訪接近四十五分鐘後終于結束，接下來是院長最期待的拍照時間，這會出現在世界上所有醫療雜志和網頁上，一群老家夥笑得皺紋都出來了。
拍了近二十分鐘後終于結束，奈特從人群後搜尋到思靖，對她招招手示意她過來，思靖以為他需要些什麽，就過去了。
Julia也在記者群中，看見奈特對她眨眼就帶着攝影記者過來，Cahill醫生也被奈特拉住，Julia笑着替他們拍了合照。
奈特這才對她說：“你想要不一樣的內幕嗎？”
Julia不停點頭，當然想了！
一小時後，出現在世界知名媒體上的一篇報道引起了醫院轟動，和其他媒體的官方式報道不同，名記Julia得到兩名主治醫生和手術總籌劃人的專訪。
思靖接過羅醫生遞過來的手機，她以為的随意聊天已轉變成專訪，她的角色變成手術總籌劃人。
一臉傻懵擡頭，對着空氣問：“我不是啊？”
“不管你是不是總籌劃人，至少可以肯定現在奈特是你的老師還罩着你，你是一匹即将爆大冷的黑馬，我剛押了五百塊錢買你能得到去美國的名額！”羅醫生對自己的眼疾手快非常滿意。
“什麽？”思靖驚呼：“你有那閑錢還不如請我吃飯！”
“嗯？你又想爽約了？”一把溫暖而好聽的嗓音在身後響起。
轉過身，Julia提着電腦包對思靖綻放燦爛笑容，低下頭看着她，柔聲說：“我請你吃飯，好不好？”
之前答應過她的，思靖笑着點點頭。
接過手機，Julia說：“把你拍得挺好看，真人更好看。”
小家夥又有些臉紅，在她能說話之前，身後再次響起一把聲音，這次是冰寒刺骨的感覺：“林醫生沒空。”
凱璇帶着淩厲氣勢走過來，手裏翻動病例，面向思靖想要與她讨論雙胞胎接下來的治療方案，開口之前她下逐客令：“這是病人隐私，請你回避。”
Julia訝異地擡高眉毛，思靖苦笑說：“抱歉，今天又不行，我會給你打電話的。”
拉着陳醫生的手肘氣急敗壞離開，進入無人的會議室後，卻又不知要說什麽，凱旋倒是開口了：“确實挺漂亮的。”
思靖有些不知所以，凱旋的拇指反指身後關閉的門，問：“你的…新女友？”
凱璇嘲諷地冷笑一聲，冷聲說：“那麽快就有了新戀情？她的技術有我好麽？”
思靖如堕冰窟。
深感被冒犯，她就要離開，卻被凱璇一把按在牆上，然後緊緊抱入懷中，凱璇急聲說：“對不起，對不起…”
看見她對別的女人釋放善意，甚至給予Julia機會親近，凱璇立刻被妒火點燃，她口不擇言了，明知道思靖不是那樣的人，卻還是忍不住想要刺痛她，讓她也感受自己正在經歷的疼痛。
好一會兒後，兩人都慢慢寧靜下來。
思靖輕推開凱璇，聲音很小，眼神卻很堅定：“她不是我的新女友，但我對她有好感，我想和她試試看。”
“你說分手，是認真的？”凱璇再次求證：“你真的考慮清楚了？”
“是的。”思靖靜靜看着她：“我是認真的，在我的認知裏，我們已經分手兩個月了，陳凱璇醫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