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在衆多複雜目光下，思靖和Julia約會去了，然後這位女士的追求攻勢進一步升級，天天都去醫院報到，思靖溫柔笑着接受她的各種禮物和餐點。

思靖終于等來休假，隔天回來上班後，她的新發型引起了熱烈讨論。

昨天和Julia約會時，她帶着她去同志朋友的發廊，把剛剛過肩而難于打理的發絲剪了，一頭帥氣的韓國美男型短發适合她不夠出衆的五官，裝點出清秀的氣質越發迷人。

“慧劍斬情絲啊！”莊醫生品論道，羅醫生和實習生苦惱地望着思靖的背影。

凱璇的臉色一整天都很難看，她很清楚，思靖在用行動疏遠她，她還記得那個深夜，她說想看看思靖留長發的模樣，她笑着說好，我把頭發留長讓你看，為有情人留了近半年的頭發，咔嚓一聲，落得屍骨無存的下場。

她能清晰感覺到思靖真的快離開她了，指尖再用力嘗試想抓緊，也耐不住對方的猛然抽身。

考察進入最後一個月，爸爸那天在家庭聚餐上，忍不住提醒她：“你要加油，現在更多人覺得奈特會推薦林思靖。”

凱璇忍不住苦笑起來，誰知道呢，她為了什麽而對我提出分手，最後有可能離開的卻是她自己？

思靖貌似堕入愛河的模樣，這應該奈特醫生想看到的才對，但他最近對凱璇的态度卻越發不客氣，凱璇百思不得其解，卻也無可奈何，她很想跟爸爸說，她估計真沒戲了。

輿論中的另一人并沒有競争此位置的心，她非常努力地在準備考試，她覺得這才是關于自己未來的切身問題。

熬過筆試，忐忑等待成績時，他們這班住院醫生迎來了久違的喜事，一對情侶未婚先孕了，很快舉行公證，并邀請大家參加儀式及公證後的酒會。

因為追求思靖的關系，Julia和她的同事們慢慢熟悉起來，雖然思靖沒開口請她成為Plus 1，她也收到了邀約。

儀式當天，Julia自發做着Plus 1該做的事情，開車接了思靖，非常紳士地幫她開車門，處處體貼女伴，十指緊扣的手看在所有人眼裏十分辣眼睛。

會場布置得很漂亮，白玫瑰是新娘的最愛，凱璇一杯杯喝着香槟，看Julia拉着思靖到氣球拱門下拍照，她們溫柔笑着半擁，氣質十分登對。

思靖知道凱璇一直看着她，無論她走到哪裏，總有一雙傷感的目光跟随她。

奈特昨天說，自己和Julia是時候更進一步了，眼神意味深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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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清楚他為什麽知道自己和Julia只牽過手，根據過往的經驗，聽奈特的勸告總不會錯的，所以站在漂亮的玫瑰花牆前，她放任了自己，靜靜凝視Julia好看的面容和美麗笑容，她想，自己應該能夠愛上她。

感觸到溫柔視線，Julia偏頭看向她，目光相觸後，Julia半轉過身來抱緊細韌的腰肢，思靖配合閉上眼，手指覆上光滑臉頰，擡起思靖的下巴順應本能深深吻下去。

眼前有許多人走過，凱璇的目光依舊緊緊依附在深情接吻的兩個人身上，手裏的酒杯越抓越緊，卻抵不過心口處的劇烈疼痛，仿佛一刀刀慢慢切割，她甚至聞到了血腥味。

直到剛來到身旁的莊醫生低聲驚呼：“你流血了！”

她才發現自己捏碎了手裏的酒杯，玻璃碎片深深紮進掌心裏，血流如注。

保存最後一絲理智，她知道在別人的喜事上見紅不好，接過侍應生拿來的毛巾按住傷口匆匆離開會場，莊醫生在身後追來，帶着她去了醫院。

傷口很深，連白骨都可見，莊醫生氣急敗壞地罵她：“不想當醫生了？你的手多重要你知道嗎？”

還想繼續罵醒她，聲音卻嘎然而止，一直低着頭的凱璇面前出現了幾滴水珠，然後越來越多。

無奈嘆氣，轉身把簾子拉起來，把凱璇抱入懷裏，讓她好好發洩。

剛才那一幕他也看見了，以思靖認真的性子來說，當衆和女伴的親密就是在昭示她們的關系。

她和凱璇真的結束了。

凱璇再回來上班時，思靖一看到她手上的傷立刻急眼。

她就要過去詢問發生什麽事，奈特一把按住她，吩咐：“不準去。”

“她的手-”思靖非常着急。

奈特挑起眉毛：“她父親說沒事。”

“可是-”思靖要争辯。

“不準可是，她父親說沒事就是沒事，她的事不用你管。”奈特嚴詞反駁，思靖還是異常擔心地回頭望住纏着白紗的手掌，奈特繼續說：“剩下掌心的傷沒愈合，不影響她做手術。”

思靖這才放了點心，被奈特拖走了。

一大早他們就接到急救室的緊急傳呼，戴上手套後救護車也到了。

“十四歲中二女生，在學校附近讓用電動滑板車高速前進的男同學撞到，跌倒後下.體大出血，剛才在救護車上她說她懷孕了。”醫護人員不帶喘氣地說。

“十四歲？”思靖提高聲音問。

“是的。”醫護人員回答。

“立刻通知家長！”奈特邊跟着輪床跑，邊下指令：“傳呼婦産科，我數三下轉移到病床，一，二，三！”

“小妹妹，我是林醫生，請問你叫什麽名字？”思靖在她的肚皮上倒上凝膠，超聲波儀器傳來寶寶的心跳聲，女孩虛弱地回答：“雪莉，黃雪莉。”

“你別害怕嗯？能不能告訴我你懷孕多久了？”思靖冷靜詢問，婦科的陳凱嘉醫生已趕到，她身後跟着陳凱璇醫生。

“六個月了，不要告訴爸爸媽媽，他們不知道…”雪莉因失血而臉青唇白，思靖安撫地說：“別擔心，你呼吸不暢，快戴上氧氣罩。”

這時陳醫生拿下聽診器，吩咐護士給病人注射藥劑，轉頭對奈特說：“子宮收縮得厲害，寶寶的情況不容樂觀，要保住她的命必須立刻剖腹産。”

“孩子不足月，存活率非常低！”思靖表達自己的意見。

“如果不想一屍兩命，只能聽天由命了。”陳醫生冷冷駁斥思靖的看法。

奈特點點頭，轉頭吩咐立刻準備一間手術室，并讓人通知院長讓他和警方溝通，六個月前她還沒到14歲，無論自願與否，在新加坡依舊構成了□□罪。

陳醫生很快将寶寶從子宮取出，專注于拯救女孩的生命，可是孩子一出生就沒有心跳。

奈特吩咐思靖進行心髒按摩，用兩根指頭在袖珍版的嬰兒胸口上進行按壓，心律終于有了起伏，奈特割開孩子的胸腹查看孩子的內髒和肺，只看了一眼，他倆擡頭對視，奈特搖了搖頭，無奈縫合。

六個月多一點的寶寶肺部發育不足，他不會撐過幾個小時。

思靖黯然示意護士推着小輪床去嬰兒重症室，脫了手術袍洗幹淨手後，她跟在奈特的後面去見父母。

“我女兒沒懷孕！她只是比較胖而已！”在聽到奈特的解釋後，女孩的媽媽不可置信，本能反駁。

“很不幸的，她真的懷孕了，她未滿14歲，警方需立案。”院長慎重地對女孩的父親說。

黃爸爸麻木點點頭，茫然地問：“你說她生了兒子？”

“是的，但很遺憾的，他的器官發育不全，我們把他送到了重症室，你們可以去看他，但要有心理準備，他可能撐不了半天。”奈特非常遺憾地說。

“不！這不可能！我們不要這個野種！”黃媽媽情緒崩潰，拖着老公往後走，黃先生抱歉回頭說：“女兒醒後請立刻通知我們好嗎？”

楊院長凝重點點頭，黃先生快步追上太太的步伐，院長忍不住說：“女兒懷孕六個月，家長毫無頭緒。”

思靖為他們的孩子和孫子感到悲哀。

走到重症室，寶寶就那樣孤零零躺在那兒，他甚至不能睜眼看一眼滾滾紅塵就要離開了，沒有名字，無人歡迎，不曾被擁抱過。

走過去，解開幫助他呼吸卻會讓他感到疼痛的導管，思靖抱起身上插滿其他管子的小寶寶，緊緊抱在懷裏，柔聲說：“你有點慘，不過別怕，有我保護你嗯？雖然我最近也過得不太好，但我可以陪着你…”

凱璇聽陳醫生吩咐來找奈特，通知他孩子的母親已順利完成手術，護士說他在重症室但這裏只有林醫生，她溫柔地把寶寶抱在懷裏與他談心。

輕依在門邊，望着思靖怔怔出神。

病假三天，除了第一天，她再也沒有哭過。她覺得哭沒有意義，她拿起聽診器聽心律，心口陣陣絞痛只是一種生理反應，然後開始思考，到底什麽是愛，為什麽它可以來得那麽快，也走得那麽匆忙，時過境遷後，把她留在原地像個要不到糖而想大哭的傻子。

如果愛有個實體，它看起來特別像眼前這個人，那頭她不喜歡的短發，那不是特別出衆的長相，那看起來挺拔入手卻十分柔軟的身子，那雙越發靈巧的雙手。

她想讓上天，或佛祖，或玉皇大帝，或天上任何誰都好，看誰有空幫她把在腦海裏的這個實體換一換好嗎？

她追在思靖後頭已經很久，心很累了，但她并不想要她，而且她還找到了下一個實體。

為什麽你們那麽偏心只給她而不給我呢？

可能因為她是會把瀕死且孤獨的寶寶抱在懷裏安慰的那種人吧，好吧，天上的你們偏心有理。

不知道時間過去多久，思靖一直專注于寶寶身上，他開始呼吸困難，思靖知道時間很快到了，把他更緊地抱住，安慰：“別害怕，別害怕，跟着白光走知道嗎？跟着白光去一個溫暖又寧靜的地方，那裏聽說很漂-”

話嘎然而止。

思靖被釘在原地，很久以後終于緩過一口氣，把柔軟小身子放下，用聽診器再度确定，緩緩解開所有的膠布和管子，輕聲宣布：“死亡時間，九點四十二分。”

麻木走過門邊的人形障礙物去護士前臺，讓她們叫來停屍房的人，就快壓抑不住眼裏的淚水，她猛地跑起來沖入最近的藥品室。

雙手撐在牆上，低下頭大口喘氣，她應該是見慣生死的人，但為何如此悲傷？

藥品室的門被打開，思靖猛地轉身。

那雙噙滿淚水的眼睛，那麽無助，那麽惹人憐愛，不管之前對自己保證過什麽保持距離，什麽再也不愛，在這一秒，凱璇無法自控地快步上前，把思靖用力抱在懷裏。

只有在這個懷抱裏，思靖才能肆無忌憚做回自己，她不是必須裝得精明幹練的林醫生，也不是拙于談戀愛而處處刺傷記者大人的林小姐，她只是這個固執且缺點多多的愛哭鬼。

“他不該孤零零呆着…他一個人會害怕，我不想他覺得孤單，沒人在意他…”

默默替她拍拍背，凱璇聽着耳邊的話，再度出神了。

很久以後，懷裏的小東西不再哭泣，凱璇輕拉開點距離，擡手幫她溫柔抹去臉上的淚痕。

思靖的眼神寫滿眷戀，久違的溫存讓她有些抑制不住了，慢慢靠近朝思暮想的容顏，兩人之間呼吸可聞，既深且重，就像自己的心思，就像對她的愛，在這個時候，一切都控制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