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程熠問：“你大晚上的來找我幹嘛？”
李遙懶洋洋地靠在門邊，“我說我想你了，你信嗎？”
程熠平靜地說：“滾。”
李遙的身後還有一個人。
程熠歪頭一看，是淩灏很不自在地站在李遙身後。
程熠問：“你怎麽也在這兒？”
淩灏随即笑得一臉天真無邪，“半路遇到李哥了，就跟他一起過來找你。”
李遙回頭看了淩灏一眼，淩灏又沖着李遙笑得更加天真無邪了。
程熠問：“要進來嗎？”
李遙大大咧咧地走進去，“當然，不然我們過來幹嘛。”
簡寧看到李遙和淩灏，站起來跟他們打招呼。
李遙看到簡寧在這裏，一點都不意外，笑呵呵地跟她說：“美女，其實我是來看你的。你信嗎？”
簡寧笑着說：“不信，”覺得他是在開玩笑，他又沒提前知道自己在這裏。
李遙大大方方地坐到了長沙發上，拿起程熠的煙和打火機，給自己點了一跟。簡寧看他進程熠房間的架勢，就跟進自己的房間一樣。
淩灏走到茶幾邊上，努力裝作自然地問：“程導，你們幹什麽呢？”
程熠坐回自己的單人沙發，把電腦屏幕轉到淩灏面前，“改劇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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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灏仔細觀察了一下簡寧和程熠的衣服，都很整齊，不像經歷過什麽劇烈動作，姑且就信了。
他自己辦了一張凳子，坐到了簡寧的對面，湊近了看屏幕，發現跟之前受傷的劇本真的不一樣，這下就徹底相信了。
他看完了新改好的劇本之後，拘謹地問：“程導，我可以說一些自己的看法嗎？”
程熠非常歡迎別人來跟自己聊劇本，誠懇地“嗯”了一聲，朝淩灏點點頭，
淩灏說：“我覺得男主角這一幕戲說‘我回來了’，有點太不走心了。”
程熠覺得腦袋裏被他點了一下，“繼續。”
簡寧聽他這麽一說，也身子向前傾，仔細聽他往下說。
淩灏見他們都願意聽自己的意見，說話時也更有底氣了一些，“我覺得男主隔了這麽多年回來了，他還深愛着女主，但他還能百分百确定女主對他的感情一點也沒改變嗎？只有上帝視角才能确定，要是我的話……”
簡寧和程熠都覺得淩灏說得很有道理。
程熠盯着屏幕看了一會，把“我回來了”改成了“想我嗎”。
簡寧順着這句話，再想往下接的臺詞，就覺得順多了。
程熠及時改劇本，改完之後，淩灏和簡寧直接對戲走一遍。
李遙看着三個人工作的忘情又投入，頻頻打哈欠，徑自走進了程熠的卧室。
卧室的床簾沒拉。
李遙第二天被陽光曬醒，他睜眼睛一看牆上的始終，已經八點半了。
摸了摸床邊，沒人。
李遙轉頭一看，心想程熠去哪兒了呢？
他走到衛生間，刷牙洗臉。
接着走到客廳，見程熠居然還在改劇本。
他像不理解其他物種的思維一樣，不理解地看着程熠，問道：“你又一夜沒睡？”
程熠擡頭，看他一眼，又低下頭敲鍵盤，“醒了？馬上就改完了。不趁着有想法的事後趕快寫出來，等過後再寫就不是這個味兒了。”
李遙受不了地“哇”了一聲，“你要不要這麽拼啊？小心身體抗不住，在這兒生病了，可沒人照顧你。”
程熠用力地敲了一下回車，“改完了！對了，你昨天晚上怎麽突然帶着淩灏來我這兒了？”
李遙一想到昨天淩灏着急忙慌地來找自己的樣子就覺得好笑，“淩灏在電梯裏聽到你叫簡寧到你房間，以為你要潛了她呢，所以來找我求救。我跟他說你犯不上這麽做，但他不信，還是堅持要過來看看。”
程熠聽完也笑了，“這小夥子不錯，世上還是好人多呀。”
笑完了他站起來，走進卧室的衛生間，洗漱一通之後，換了身衣服，走到門口，叫上李遙，“走了，去片場了。”
李遙問：“你不歇會呀？……哎！哎！等等我！”
**
姜岚和楊希到片場探班。
為了不打擾大家工作，她們倆悄悄地站在一旁。
簡寧在劇組裏跟大家熟了以後，拍戲時越來越放得開。她越投入，越把淩灏也帶得投入。
今天這場戲是男主角回憶曾經跟妻子幸福的片段，要簡寧和淩灏在家裏廚房的場景裏，一起甜蜜的做飯。
姜岚和楊希看着他們拍完一條，覺得他們演得很棒，楊希高興地無聲拍手。在場的工作人員都覺得不錯，簡寧和淩灏也以為能一條過。
沒想到，程熠卻說：“不行，得重來。”
簡寧和淩灏對視一眼，都不知道自己哪裏演的有問題。
淩灏把簡寧叫過來，讓她看着屏幕，“你看，淩灏的眼神是對的。再看看你，甜的多僵硬。”
簡寧看完之後，發現确實像程熠說得那樣，她擡頭無助地看着他。
程熠說：“你回想一下以前談戀愛時的感覺。”
簡寧皺起了眉頭。
程熠問：“你回憶戀愛怎麽會是這種表情。”
簡寧尴尬地咳了兩聲，眼神游移地說：“導演，我情史也不是很豐富。”
程熠明白這個話題不能再繼續了。
他想了想，又換了個說法，“你回憶一下以前喜歡過的人，他們身上的哪一點、或者哪一瞬間讓你心動的？”
簡寧腦袋裏閃過了很多片段，第一次看到程熠，他穿着黑色的校服，憂郁又孤獨地站在那裏。試鏡時，演她兒子，她蹲在他面前，近距離地看着他好看的五官。還有他坐在自己身邊喝着跟自己同樣口味的紅茶，他改劇本時，他坐在片場盯着屏幕時……
程熠看到簡寧的眼神慢慢轉變，突然說：“對了！就是這種眼神！”
簡寧心一驚，看了程熠一眼，又忙低下頭。
程熠按住她的肩膀，把她的面向轉到片場，輕輕從她身後一推，“記住剛才回憶起喜歡的人那種感覺，去吧。”
程熠手掌上的溫度傳到簡寧的肩上，她的心噗通噗通直跳，又站回了鏡頭前。
楊希站在導演組身後三米的位置，盯着淩灏，眼冒粉紅色小心心，激動地說：“好帥呀！”
姜岚當然沒心思看男明星，剛才簡寧和程熠的一舉一動都落進了她的眼裏。
這倆人在一起可不合适，她深深地皺起了眉頭。
**
當天的戲拍完之後，楊希去找簡寧，讓她去幫自己跟淩灏說要簽名合照。
姜岚和程熠回到他的房間，喝喝茶、聊聊天。
姜岚說：“謝謝你最後選了簡寧。”
程熠說：“我選她不是看在任何關系上，而是因為她适合這個角色。”
姜岚也不知道該替自己的藝人高興好，還是該替自己跟兒子冷漠的關系而難過好。
她問道：“你跟簡寧……”
程熠聽着她問話的語氣，就像他跟簡寧有什麽重大關系一樣，他疑惑地問：“什麽？”
姜岚是個直性子的人，也就直截了當的問：“你們倆有發展嗎？”
程熠笑了，“怎麽可能。”
姜岚放心地點點頭，“那就好。”
程熠回憶起小時候，想到了姜岚當年受到的委屈，難得地跟她說了些心裏話。
“媽，咱們家當初之所以會家庭破裂，不怪你。原因在我爸，是他跟女明星們牽扯不清，你才會跟他離婚的。這才是咱們原本幸福的一家人，最後變得形同陌路的罪魁禍首。所以，我從小在這種環境下長大，怎麽可能還會考慮跟女明星發展出什麽感情關系。”
姜岚“嗯”了一聲，“你以後找什麽樣的老婆，我不會幹涉的，只要你自己喜歡就好。我之所以今天會問你這個，是因為簡寧雖然看起來很溫順，但她跟你以前交往過的女孩子們都不一樣，她是把事業放在第一位的。”
程熠也“嗯”了一聲，“沒關系，我從來沒想過要跟她發展出工作以外的關系，她在我眼裏，是就個好演員。”
兩人都意識到對方喜歡在回答人之前“嗯”一聲，讓客廳裏陷入了沉默，生疏的母子忽然發現彼此之間有很多相像的地方，但他們對此都有些不習慣。
**
《民國往事》的電影拍攝進入了尾期，剪接師也開始剪前面的片子了。
程熠白天在片場拍戲，晚上就到剪接師那裏剪片子。
剪接師小風是個特別軸的人，兩人經常意見不合。例如程熠堅持按剪接點來剪，但小風就覺得中間切換片段更好看。
胳膊扭不過大腿，程熠最後直接自己剪，讓小風在旁邊看着。
小風很生氣，在劇組裏大家都休息時就忍不住抱怨。
李遙聽完哈哈大笑。
簡寧則擔心：“他這樣日夜煎熬身體吃得消嗎？”
李遙無奈地搖搖頭，“他是個工作狂，導演、編劇、剪接、甚至是美指，他都恨不得自己幹。要不是攝影師是程叔生前用了二十年的老人，我估計他攝影和燈光都想參手。”
簡寧嘆氣，穿着戲服坐在小板凳上雙手撐着臉，“這樣不行的呀……”
劇組向來是個靈異的地方，都說好的不靈壞的靈。
李遙和簡寧上午嘀咕完，程熠下午就暈倒了。
等程熠再醒來時，已經躺在了酒店的房間。
白色的床單和溫暖的陽光讓他感覺很舒适，他向四周望了望，卧室裏沒有人，但卧室外能聽到有人在收拾屋子的聲音。
不一會兒之後，簡寧端着走了進來。
她看到程熠醒來了，笑着說：“你醒啦，太好了。”她走到他身邊，伸手摸了摸他的額頭，溫度已經不躺了，她的肩膀明顯一松。
她笑得溫溫柔柔地問程熠：“要不要喝點粥？已經晾了一會兒，現在溫度正好入口。”
程熠“嗯”了一聲，“好。”
簡寧笑着走出房間，端了一碗粥進來。
程熠注意到盛粥的碗不是一次性餐具，而是家常用的瓷碗，“粥是你做的？”
簡寧點點頭，“我有帶個萬能小鍋來劇組，平時回自己煮點粥或湯喝。”
她把碗遞到程熠手裏。
程熠接過來時，不經意間碰到了她手背上細膩的肌膚。
他喝了一口粥，口感細滑綿密，溫潤的粥流淌到胃裏，讓人舒适。
他不知不覺間又想到了她手背上的觸感，細柔嫩滑，也讓人很舒适。
他看着她的手，忽然想起來，以前上中學時，坐他旁邊的那個日本男生曾經說過：“我覺得女人最重要的就是一雙手，女人的手承載了太多的愛。她們為家人洗衣做飯是用的是手，送孩子上學時會跟孩子手拉着手，給丈夫系領帶時也是用手輕輕地把領帶結向上推。所以我看女人的第一眼，就是看她們的手。”
他當時聽到這段話時，覺得那個日本男生有點變态。
可如今他看着簡寧白玉般的纖纖十指，忽然能體會那個日本男生的想法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