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簡寧跟楊希發微信發了一晚上，手機都沒電了，于是在床頭一邊充電一邊繼續給楊希發微信語音。

簡寧靠在床頭，小臉滿是沮喪地問：“你說我是不是好傻呀，還以為人家要跟我表白呢，結果居然是談公事……”

楊希安慰道：“也不能怪你想歪了，上次淩灏追你不也是突然說要請你吃飯嘛。正常正常，要是我說不定也會想歪呢。”

簡寧覺得楊希跟姜岚看人一樣準，才不會犯這種低級錯誤呢。一想到姜岚就會想到工作，一想到工作她就更沮喪了，“你說我今天拒絕了程熠，他以後還會不會找我拍戲啊？”

楊希覺得……應該不會了吧。她怕打擊簡寧的士氣，所以故意精氣十足地說：“你又不是只能拍他的戲！怕什麽？好導演那麽多，只要你演技好，等以後紅了，不怕沒有好戲拍。”

楊希說得很有道理，但簡寧只要一想到以後不能跟程熠合作了，心頭就像被鋸齒刀慢慢磨一樣。

簡寧深呼吸一口氣，望着天花板，“楊希，我現在是不是很像祥林嫂啊？”

楊希小聲嘆一口氣，“你剛失戀嘛，難免的啦。不過別怨念太久，我聽說李信導演最近要拍一部愛情文藝片，女主角要找一個年輕漂亮的女演員，各家的大花小花都準備去試鏡了，岚姐也準備讓你去呢。”

“李信？！拿過法國電影節金獎的大導演？！”一聽到有機會試鏡好導演的電影了，簡寧立刻忘了路爛七八糟的自作多情，激動地連插在牆上的數據線都拽了下來，光腳站在地上激動地問。

楊希一聽她這麽精神，就知道她沒事了。事業心強的女人，都莫名的都一種心有靈犀，知道工作才是第一位，感情不過是生活中的點綴。

等跟簡寧打完電話，楊希又給姜岚發了條微信：岚姐，簡寧拒絕了程熠的邀請。

姜岚正坐在別墅的落地窗邊，看着小區裏路燈照着書的光影，憂傷地品着酒。看到楊希的微信後，她拿着高腳杯，愣了好一會兒。接着肩膀一松，又是無奈地搖搖頭，又是欣慰地笑了笑。

她當了一輩子的經紀人，捧紅了那麽多的影帝影後，最後他們都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離開了，她手裏只剩下一個風中搖曳的山風經紀公司。

沒想到……臨到老，卻讓她碰上了一個有情有義的人。

只可惜……她沒能在自己最風生水起的時候捧紅簡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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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信導演跟姜岚是老朋友。

這回選角，李導演主動致電姜岚，問她手上有沒有好的人選。兩人談完公事，愉快敘舊之後，李導演還把給姜岚打電話這事發到了微博上，同時艾特了好幾位老友，說找天要出來聚一聚。

張妤茜的宮鬥網劇最近播出後大火，她的人氣也水漲船高，所以她已經自認為是山風的當家花旦了。

她本以為這次去試鏡李導演新電影的機會，自己是勢在必得，而且為了保險起見，她最近又是主動要陪姜岚吃飯，又是給她送酒的，總之一個勁兒的套近乎，但最後姜岚還是把試鏡的機會給了簡寧。

一月中旬，天氣雖然還冷，但陽光明媚的一個上午，簡寧跟着姜岚來到了李信導演的電影公司。

李導演短發花白、溫文爾雅，是個讓人面對他時，都不好意思太大聲說話的人。

這次試鏡的模式很像藝考，在一間偌大的房間裏，導演坐在桌前，桌上放着筆和演員的簡歷。演員則在導演的面前，按照要求演繹劇本中一個小片段。

簡寧一個人坐在面試房間門口的長凳上，思考着自己身為一個二十多歲的女孩子要怎麽去演繹一個二十多歲的女孩子。而姜岚剛剛遇到幾位老朋友，盛情難卻，別拉到咖啡廳去敘敘舊。

就在簡寧全神貫注思考着表演細節時，一道纖細的身影從面試房間裏走了出來。

簡寧擡頭一看，居然是周蕊。

周蕊笑着跟房間裏面的李導演道別之後，一出來看到簡寧，嘴角笑容不變，只有眼神冷卻了一下，但随即就恢複如常。

簡寧見到影後，有點緊張，但沒有表現出來。她站起身，禮貌地問候道：“周老師您好，我是簡寧。”

三十歲左右的女人，最煩被人叫姐，尤其是在女人最怕老的娛樂圈。簡寧跟姜岚簽約的第一天，姜岚就教過她：在這個圈裏，如果不知道怎麽稱呼對方，甭管對方是做什麽職務的，統統叫老師。

周蕊聽到她對自己的稱呼，心想她還挺圓滑的，怪不得能搶走原本屬于自己的《民國往事》。她笑着回應道：“簡寧你好，別這麽客氣，叫我周蕊就好。”

兩人客套地打過招呼之後，簡寧往門口走了兩步，表示自己要進去面試了。

擋在門口的周蕊佯裝無心、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讓開門口時，想着她又要來跟自己強角色了，當然不希望她能表現好，所以心裏一算計，在她進去之前，叫住了她。

周蕊問：“簡寧，我一直很好奇一件事，能問問你嗎？”

簡寧天真地眨眨眼，“什麽事？”

周蕊笑着說：“程熠導演是做投資出身的，我之前接觸他時，也覺得他財大氣粗。當時高導另一部找我，開價三千萬。他聽說之後，眉頭都沒皺，還讓我繼續開價。所以……我很好奇，你拍《民國往事》的片酬是多少呀？”

簡寧一怔，面對周蕊的問題，一臉措手不及的樣子。她的神情有些尴尬，低着頭說：“這個……抱歉，我們都簽過保密合約的，我不方便透露。”

周蕊輕掩着嘴，深吸一口氣，衣服很抱歉的樣子，“對不起，是我太失禮了，你當我什麽都沒說過吧。我先走啦，拜拜~”

周蕊一轉身，笑得一臉狐貍精般的得意。她就是要影響簡寧的心情，讓她等下發揮失常。

簡寧站在門口，心想自己的片酬只有三百萬……

但是……

三百萬對她來說已經很多了呀！

她要是畢業後去做朝九晚五的工作，得多久才能賺到三百萬呀？

一這麽想，她就美滋滋地覺得自己好厲害！

試鏡結束後，姜岚單獨找李信聊了一會。

姜岚坐在沙發上問：“簡寧演的如何？”

李信點頭肯定，“很好，靈氣十足，是個難得的演員。”

姜岚滿意地笑了，“那她這次參演的機會大嗎？”

李信神情沉了一些，“很難，周蕊公司能提供的宣發能力太強了。你也知道，現在選角，導演已經不是有第一發言權的人了，面對同樣的好演員，投資者當然更想選有票房保證的。”

最後的定角也确實像李信說的一樣，投資方欽定了周蕊。

**

一周之後，簡寧在姜岚的辦公室裏确定了這個消息。

失望是難免的，但她看到比她更失望的姜岚時，反倒鼓足精神去安慰姜岚。

姜岚欣慰地笑了笑。

接着，門口有人敲門。

姜岚道：“請進。”

簡寧往辦公桌旁邊站了站。

門被從外推開，是張妤茜和投錢給她拍宮鬥網劇的張總，還有一位拎着公文包一幅精英範兒的中年男人，一起走了進來。

張妤茜看到簡寧，先是翻了個白眼，接着自行拉開姜岚辦公桌前的座椅，坐了上去。

姜岚見張妤茜今日的态度這麽嚣張，一改往日面對自己時的讨好乖巧，心裏有種不好的預感。

果然，張妤茜看了一眼身旁的精英男，接着輕蔑地勾起嘴角，對姜岚介紹道：“這位是蔣律師，負責幫我跟你解約的。”

姜岚原本保持着客套笑容的嘴角凝固，眼前張妤茜的面容，忽然跟上一個被自己捧紅之後就踹開自己的影後重合了。

簡寧震驚地看着張妤茜。

張妤茜察覺到她的目光，帶着嫉妒與她對視了一番，又帶着恨意對姜岚說：“岚姐，你看人的眼光是真的不行了。你什麽好資源都不舍得給我，怎麽樣？沒想到最後居然是我紅了吧。”

姜岚聽完她的話，不急不躁，風度依舊，“簡寧，你先出去。”

簡寧擔心地看着姜岚，接到姜岚催促的目光之後，離開了她的辦公室。

姜岚帶着成熟女性的知性笑容，對張妤茜說：“妤茜，我當初能簽你，就是看好你。我承認面對資源的分布，我确實有些偏心，但你從簽約後，一路發展的這麽順利，公司也不是沒為你花心思的。不過，人往高處走，你有更好的資源了，我也希望你以後的路能一帆風順、大紅大紫。只是……”

她說到這兒，看了一眼坐在張妤茜旁邊的張總，再對張妤茜說：“看人別光看眼前，也看看人家過往的經歷。少吃點虧。”

這位張總沾過多少女明星，姜岚在圈裏這麽多年，可沒少聽聞。

張妤茜眼裏很難過，嘴角帶着冷笑，“你對我居然連一句挽留都沒有。”

姜岚笑了笑，沒接她的話，而是給公司的法務顧問打了個電話，請他盡快過來。

法務顧問到了山風之後，雙方用了兩個多小時，把解約的大致方向談好後，張妤茜的人就離開了。

法務留下來跟姜岚交代了一些細節問題，姜岚揉着太陽穴，皺着眉，強逼着自己耐心地聽下去。

等法務也走了之後，她倒在辦公椅上，望着傍晚的窗外，殘陽如血。

她愈發地覺得自己對事業越來越力不從心了……

**

夜裏，逐影。

李遙坐在程熠的辦公室，把一堆藝術院校的□□放到他桌前，“這些都是我面試完之後，覺得還不錯的人選，你也看一看，別光顧着……”他看程熠不停地敲鍵盤，好奇問道：“喂，你幹嘛呢？”

程熠叼着煙，敲完了一個段落，右手夾起煙，往煙灰缸裏抖了抖煙灰，抽空回答道：“寫劇本呢。”

李遙問：“寫劇本？寫什麽劇本？”

程熠繼續盯着屏幕敲鍵盤，“聽說李信的新戲用了周蕊那事嗎？”

李遙想了一下，點點頭，“知道，都上了熱搜呢。”

程熠沉下一口氣，“簡寧之前也去面試那部戲了，但老李居然沒用簡寧？他怎麽想的，那麽好的演員都不用！”

李遙也挺替簡寧覺得可惜的，但是……“這事跟你現在寫劇本有什麽關系？”

程熠的手聽了下來，擡頭看着李遙，信誓旦旦地說：“我要拍一部跟他同題材、但是比他好十倍的電影，讓他自慚形穢！”

接着他繼續敲鍵盤，還小聲地自言自語道：“讓他不用簡寧……”

李遙想得腦袋晃了又晃，也想不明白，“喂，不是……你這是什麽邏輯啊？”見程熠根本不理自己，自顧自地寫劇本，李遙搖搖頭，無奈地走開了。

又過了兩個小時，逐影的白色矮樓，除了程熠的辦公司，已全沒了人。

他有點了一根煙，構思下個情景時，手機響了起來。

拿起手機一看，是姜岚，他按下通話鍵，“喂，媽。”

姜岚聽上去很堅強的聲音從電話裏傳來：“你不是想簽簡寧嗎？剛好我想退休了，你直接把山風接過去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