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晚上十點, 祝蔚被一條信息吵醒,手機在枕下嗡嗡響了一聲,光亮很快消失。

本來還迷迷糊糊, 當她意識到自己在阿宇家的時候猛然清醒, 掏出手機看了眼時間,這麽晚了?

樓下亮着燈,原本躺在身邊的阿宇不見了,祝蔚顧不得看信息內容, 下床往樓下跑。

剛下樓就聞到一股香氣,嗯?泡面的味道?

阿宇看向樓梯口, “醒了?洗洗手吃飯吧。”

他穿着一件黑色背心,下身是運動褲, 胡子也刮過, 看起來清爽不少, 雖然只睡了幾個小時,但氣色明顯恢複了。

從洗手間出來, 祝蔚走到餐桌前,看見兩碗熱氣騰騰的面, 還各有一個荷包蛋。

“這碗你吃。”

阿宇說着到另一邊坐下。

兩碗面的區別在于, 祝蔚面前這碗裏面的荷包蛋是整個的,而阿宇那碗碎成很多塊。

“不太會做, 沒弄好。”

“嗯。”

當初的“一氣之下”, 在經過一年多的分離, 還有傍晚那個擁抱之後銳減。

“趙哥的死亡鑒定需要等,明天你跟我去見一下他律師。”

“怎麽了?”

“他生前立過遺囑。”

Advertisement

“......”

祝蔚猜測遺囑內容, 可能跟她沒有半毛錢關系。

“眼睛腫了。”

祝蔚吃了口面, “沒事。”

“做噩夢了?”

身子不時顫抖, 還一直往他懷裏鑽......

祝蔚攪着碗裏的蛋清,“......沒有。”

不能算是噩夢,因為夢裏的人是趙敬淳,他死時的樣子反反複複驚擾着祝蔚,他說了一句話,只是祝蔚聽不清。

阿宇的視線還停留在她濃密的睫毛上,“認識這麽久,見你哭兩次都是因為趙哥。”

我為你哭的時候你也沒看見......

“對了,明早給你媽打個電話吧。”

雖然趙敬淳生前曾說過,如果有天他死了,不用通知祝女士,但沒想到他的遺囑裏還是提到了多年不見的妻子,所以這一趟她必須來。

見祝蔚悶頭不吭聲的樣子,阿宇也拿起筷子,“先吃,吃完我開車帶你回酒店取東西。”

面條挑起又落下,“不用,我自己取吧。”

“酒店在哪?”

祝蔚吭哧半天,終于憋出兩個字,“對面。”

酒店是提前預定的,因為離公寓近,實習時每天出門往地鐵站走的時候都能看見那間酒店,但預定的時候她不知道阿宇已經不回來住了。

聽到“對面”兩個字,阿宇一瞬定住,半天才回神,攪動着碗裏的碎雞蛋,說:“那不用開車了。”

吃完飯,兩人步行到對面酒店取東西。

行李箱很小,只有洗漱用品和兩套換洗衣物,回房間簡單收拾一下,再次返回公寓。

......

第二天,萬裏無雲好天氣。

祝蔚一早醒了,在床上賴着不想起,電話捏在手裏醞釀好半天才給祝女士撥過去。

阿宇不在,不知道是不是出去跑步了,秦理之前和祝蔚說過,阿宇有晨跑的習慣,可等到十點鐘,不但他沒回來,祝女士的電話也沒打通。

都去哪了呢?

十點半,在祝蔚打了十幾通電話之後,祝女士終于接了。

“喂,媽。”

“上午有事出去了,怎麽給我打這麽多電話?有事嗎?”

“你在哪?說話方便嗎?”

祝女士有點吱吱嗚嗚,“......方便。”

祝蔚打開陽臺,冰冷的空氣湧進鼻腔,讓她清醒許多,“趙敬淳死了,你來一趟吧。”

“你怎麽知道他死了?”

祝蔚從祝女士的語氣中聽到的不是事先不知情的驚訝,而是知情後的質問。

“我在沈陽,給你買下午的高鐵票行嗎?”

祝女士那頭沉默了下,說:“蔚蔚,媽跟你講件事,你聽完一定要相信我。”

祝蔚預感不好,“你說。”

“其實趙敬淳死之前我有事去他家找過他,剛才派出所給我打電話,我才知道他死了。”

祝蔚有點蒙,“你怎麽會來找他?走了嗎?”

“一兩句說不清楚,我現在要去派出所一趟,等完事兒再打給你。”

電話挂斷,祝蔚越來越覺得自己和警察提出的懷疑有道理,可祝女士為什麽會來找趙敬淳呢?這麽多年沒見,再見一點意義沒有,既然每年都給錢,祝女士犯不着見他給自己添堵,年輕時候都沒能拿下趙敬淳,現在年紀大了,更沒法和趙敬淳那幾個情人争出高低來。

正想着呢,阿宇開門回來。

祝蔚趴着欄杆,“你去哪了?”

“去醫院看秦理。”

她飛快下樓,走到阿宇面前,“秦理怎麽了?”

“闌尾炎手術。”

祝蔚松口氣,還好,小手術,“你怎麽沒叫我?”

阿宇換好鞋進屋,“怕他見你太激動,不利于恢複。”

祝蔚扯扯嘴角,沒笑出來,“我聯系我媽了,她......”

“不來是嗎?”阿宇看出祝蔚有點糾結。

“不是,她在這,前天她去找過趙敬淳,但不知道他死了,我給她打電話之前她接到了派出所的電話,估計是查到她,想問問當時什麽情況。”

阿宇和祝蔚同樣不解,“你媽為什麽來找趙哥?”

“我也想知道。”

趙敬淳的心髒病其實并不嚴重,只有受到刺激的情況下才會發作,而祝女士的出現,完全有刺激他的可能......

阿宇坐到沙發上,頭又開始痛了,他拉開抽屜,找出止痛藥,擠出兩粒直接吞下,連水都沒喝。

祝蔚趕緊擰開一瓶水給他,“你吃的什麽藥?”

阿宇接過喝了幾口,不答反問,“你有幾天假?”

“休年假,一周。”

他點點頭,“我盡量快點處理。”

像第一次見面那樣,說的話都差不多,祝蔚站在茶幾旁,不知該上去還是該坐下。

蓋子擰嚴,阿宇說:“走,去接一下你媽,方便的話可以直接見律師。”

他不知道該怎麽稱呼祝蔚媽媽,如果從趙敬淳那邊論,應該叫嫂子,但如果從祝蔚這邊論的話,應該叫阿姨......

“你剛回來,要不要休息一下?”

“沒事。”

“行吧,正好我有事要問她。”

祝蔚上樓拿衣服,和阿宇出門。

走到門口保安室的時候,一個保安出來接外賣,他看見祝蔚一下愣住了,指着她,貌似想半天才想起來,“诶?好長時間沒見你倆了,是不是快結婚啦?”

“嗯。”

看似應付的一句話,阿宇頭都沒擡,徑直走出小區,祝蔚沖他尴尬笑笑,也沒解釋。

找到車,祝蔚剛要開後車門,被阿宇揪着脖頸塞進副駕駛,等他上車,祝蔚炸毛一樣看他,“你幹嘛?”

“不是跟你說過嗎?坐前面說話方便。”

祝蔚摸摸脖子,“能說話別動手。”

“說話你聽嗎?”

教育小朋友的語氣,阿宇啓動車子,一溜煙開遠。

......

在派出所門口等了會兒,祝女士低頭從裏面走出來,她沒想到祝蔚會來找她,當三人見面時祝女士一臉驚訝,尤其是看見阿宇。

“你是?”

“阿姨你好,祝蔚之前在我部門實習。”

阿宇覺得這麽稱呼更合适一些。

祝蔚看向對面的咖啡館,“找地方坐下說吧。”

祝女士還沒從警察問話的緊張中緩解過來,到咖啡館後先喝了一杯溫水,對阿宇說:“你能不能回避一下?我和蔚蔚說點家裏事。”

“好,你們聊。”

阿宇起身到後面隔幾張桌子的位置,祝女士确認他走遠後,說:“蔚蔚,你什麽時候過來的?”

“別問我了,說說你吧。”

祝女士雙手握着茶杯,頭低下,“我找趙敬淳是有事要問他,我走的時候他還好好的,怎麽就死了呢?”

祝蔚有點無奈,“媽,你和他當年發生的事我都知道了,所以你也別瞞我,到底找他幹嘛?”

“他跟你說是因為我出軌他才離家的是嗎?”

祝蔚點頭。

祝女士冷笑一聲,“王八蛋......死了死了還讓我罵他。”

服務員端來兩杯咖啡和一杯檸檬水,放完離開,祝女士端起檸檬水喝了兩口,平複一下情緒,說:“那個男人叫邢政,是我在舞廳認識的,那時候趙敬淳總不回家,我就和朋友出去跳舞解悶,然後就認識了邢政,在一起第一晚就被趙敬淳堵在床上,我求他保密,不要跟外人講,趙敬淳答應了,但條件是給他自由,然後他就走了,我和那個叫邢政的也分開了,帶着你從老家搬走。”

如果這件事只是一時糊塗犯下的錯,祝女士可能一輩子都不會來找趙敬淳。

“前些天我參加一個徒步活動,沒成想又遇見了邢政,分手後我們很多年沒見了,他說他得了胃癌,雖然做了切除手術,但不保證以後會不會複發,也許是因為這個病,他終于良心發現,跟我講了當年的實情,趙敬淳給了他五百塊錢,讓他到舞廳勾引我,然後假裝捉奸在床,換我的愧疚和他的自由。”

祝蔚不明白,“......他為什麽不直接跟你離婚?而是選擇這種方式?”

“那時你姥爺還在位,趙敬淳想離婚沒那麽容易,只要我不鬧,他就可以在外面安靜逍遙。”

時間過得越久,真相就越模糊,兩個人各執一詞的場景在祝蔚眼前來回切換。

剛喝下的咖啡巨苦無比,反轉之後的反轉,她不知該說什麽。

祝女士的眼淚撲簌簌往下掉,“我來找他是想質問當年他為什麽那麽做,毀了我一輩子,也沒能給你一個完整的家,他只跟我說了對不起,但我從他臉上沒看出一絲愧疚。”

祝女士這些年對祝蔚雖然不算疼愛,但總歸養大了她,可退一萬步講,就算趙敬淳當年不走,他們的家庭也不會幸福。

“唉,年輕時對新鮮感的迷戀讓我付出了代價,趙敬淳對自由的迷戀也讓他付出了代價,大人們總要面對這些,祝蔚,你也長大了,找男朋友一定要看準,圖臉蛋好看沒什麽用,結婚以後過幾年,什麽激情都磨平了。”

祝蔚苦笑一聲,搖搖頭,“每個人的世界都是不一樣的,我也不會和你們走同樣的路。”

祝女士像從未了解過自己的女兒一樣,看她的眼神逐漸陌生。

“我把該說的都和警察說了,反正我離開的時候趙敬淳還好好的,他死了跟我一點關系沒有。”

“你怎麽知道趙敬淳家的地址呢?”

祝女士目光閃躲,“這你就別問了。”

既然不想說,祝蔚不能硬逼,她轉身沖阿宇招招手,阿宇過來坐到身邊。

祝女士打量他幾眼,“你是蔚蔚男朋友嗎?”

祝蔚沖祝女士使眼色,“聊正事。”

阿宇:“阿姨,是這樣,趙哥生前留過遺囑,你需要跟我們去一趟律所。”

“遺囑?”

同類推薦